十四、火炙金融
錢掌櫃從地麵中鑽出,他身處地下,又恢複了潛地龍一脈摸金盜墓的本性,一雙眼珠子中賊光四射。錢掌櫃從地下帶上來的油燈十分的小巧,隻有巴掌大小,用玻璃罩子蓋住豆丁大小的火苗,光亮不足一根蠟燭,但對錢掌櫃這樣的盜墓賊,已經足夠。當時那個年代,手電筒之類的照明器具,還是十分稀罕的玩意,必須以火光照明。潛地龍一脈擅長盜墓,經常在地底穿行,知道墓穴之中,氧氣稀少,供人呼吸都難,哪有多餘的空氣點起火苗更大的燈具照明,所以經常備著這些氧氣消耗極少的燈具,稱之為“豆芽燈”。
錢掌櫃綽號潛地鼠,可不是浪得虛名,除了鑽地打洞的本事,行事也是萬分小心。錢掌櫃上了地麵,靜靜蟄伏了片刻,才站直了身子,無聲無息的向梯子走去。他本想就此從梯子上爬上,鑽出後廚,可鼠性中行事小心的習慣使然,鼻子深深嗅了嗅,下意識的退了回來,繞著屋子一轉,就很快注意到了不妥之處。
屋子裏原本掛在牆上的油燈沒了。
錢掌櫃心中一緊,手一晃,把豆芽燈弄熄了,屋中頓時漆黑一片。錢掌櫃眼力極好,稍稍適應了一下,便看到地道深處有絲絲光亮透出來,暗叫一聲:“裏麵有人!莫非是那小媳婦他們!”錢掌櫃一把將腰間的寬沿扁刀抽出,持在手中,定了定心神,略略打量了一眼地道內,就毫無聲息的鑽了進去,立即就和黑暗融為一體,不見蹤影。
火小邪賣力挖掘,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可水妖兒微微皺眉,有點心神不寧,總是回頭望向黑暗處。火小邪胳膊酸痛,略略停了一下,鬆了鬆筋骨,看到水妖兒的樣子,問道:“水妖兒,怎麽了?”
水妖兒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發慌,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
火小邪說道:“你可別嚇唬人,這裏已經夠慎人的了。”
水妖兒說道:“我們下到這個洞裏,也二個多時辰了,一直沒有人來打擾,你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火小邪擦了擦汗,說道:“可能沒有人想到,我們兩個在下麵吧。”
水妖兒說道:“如果有人下來,我一定會察覺到。可從剛才開始,我感覺卻一直很糟糕,總是覺得有人在黑暗中盯著我們,但什麽都發現不了。”
火小邪驚道:“什麽人這麽厲害?”
水妖兒說道:“也許隻是我的錯覺罷了,畢竟五行之中,土克水,水家人不擅於在地下坑洞中活動,若是碰見有土家本事的人,還真是不好對付。”
火小邪問道:“這裏不會有土家的人吧?”
水妖兒看了看黑暗之中,說話聲音漸大,說道:“起初我看到這個巨坑殺象,以為這個落馬客棧的錢掌櫃等人是土家的門生,後來仔細一想,土家人犯不著用如此下做的本事對付我們,看這裏的坑道布局,隻象是研究盜墓的摸金賊所為,嗬嗬,盜墓倒是土家賊術裏麵的一個分支,要論盜墓,土家可是所有盜墓賊的聖祖先師了!”
火小邪耳朵一豎,眼睛猛睜,他也覺察到黑暗之中有人存在。火小邪麵色一緊,正想說話,水妖兒已經一下子站起身來,指著黑暗中叫道:“藏著偷聽的那賊!出來吧!!”
黑暗中有人嘿嘿嘿陰沉沉笑了三聲,說道:“怪不得張四爺要玩命抓你們,感情你們是水家的人!”
一條黑影閃出,並不上前,隻是靠在地道彎折的角落處的明暗交差之處,正是潛地鼠錢掌櫃。水妖兒把油燈一提,把錢掌櫃照的清楚。
原來這潛地鼠錢掌櫃,從地道入口尋著微弱的光線尋來,走過四岔路口後,就隱隱聽到了挖掘之聲。錢掌櫃一路尋來,並不聲張,直到接近火小邪他們挖掘的地方,才躲在地道彎折處的黑暗中,縮成一團,把呼吸都調整到極其微弱,偷偷觀察他們的動靜,並不著急動手。
想要做一個上層次的賊人,極好的耐心是必備要素之一,隻要能對自己有利,哪怕躲在險惡之處十天半月,也能心平氣和的不為所動。前麵所說的東北四大盜之一的黑三鞭,別看他動氣手來,風風火火的,其實他的耐心也是一等一的足夠,他和火小邪趴在佛堂之上,張四爺他們沒來之前,眼看著女身玉就擺在下麵,仍然靜若泰山,一動不動的趴了大半夜時間。就連黑三鞭前期做準備的功夫,都是耐心十足,潛入奉天城近一個月時間,找三指劉問張四爺家中的消息,細細推演全盤計劃,一絲一毫都沒有馬虎。錢掌櫃在十年前也是名震東北的潛地龍一脈中的頂尖人物,論耐心隻比黑三鞭更高。
做賊的人有耐心,並不是說他們是慢性子,該動手時,他們可要快如閃電,時機稍縱即逝,所有的耐心就為等待那動手的一刻。
以錢掌櫃的身手,水妖兒的確沒有發現,全憑感覺,這感覺也稱之為“賊念”。也就是說做賊的人,如果都達到了一個境界,在某種特定的條件、場所中,是能夠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的。這“賊念”並不是封建迷信,更不是玄幻瞎編,而是確有可以考證的事實。古往今來的各行各業中的高手之中,也是屢見不鮮的一種情況,好比說現代社會中兩個頂尖的“炒股專家”,在操作同樣一件事情,盡管從未謀麵,但彼此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水妖兒“賊念”升起,心神不安,和火小邪說話,不僅僅是說出自己的感覺,回答火小邪的疑問,其實很多話都是刻意說出來給四周的人聽的。
水妖兒說到水家、土家、盜墓等事時,錢掌櫃躲在拐角處,聽的也是心驚肉跳,腦海中翻騰不息,暗哼道:“居然這麽大的來頭,還知道土王土家的事情!媽媽的,他們果然不簡單!”
錢掌櫃想到此時,呼吸也驟然亂了,身子微微一動,發出微弱的摩擦聲。就這點動靜,距離又近,火小邪和水妖兒都立即發覺,錢掌櫃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也不想躲著他們,站了出來。
火小邪把鋤頭一提,頓時罵道:“老雜毛,你想怎麽的?”
錢掌櫃嘿嘿一笑,說道:“我想怎麽的?自然是把你們兩個抓了,綁起來送給張四爺。”
水妖兒冷哼一聲:“錢掌櫃,說話好大的口氣啊。有種你過來試試?”
錢掌櫃說道:“不著急,不著急,我倒有幾句話想問問?”
火小邪罵道:“廢話少說,哪個怕你?”提著鋤頭就要邁上一步。
水妖兒把火小邪一攔,說道:“錢掌櫃,我先問你,你再問我!”
錢掌櫃把手中的扁刀在空中一晃,丟到另一隻手,說道:“行啊,小丫頭,見你說話口氣大的很,我老人家也不和你們計較,你先問就是。”
水妖兒哼了聲,問道:“錢掌櫃,你到底是什麽人?從哪裏來?要做什麽事?”
錢掌櫃說道:“問得好!我不妨告訴你,我十年前江湖人稱潛地鼠,潛地龍乃是我師哥!”
水妖兒說道:“還有呢?”
錢掌櫃說道:“嘿嘿,你剛才問了三個問題,我已經回答了一個,現在該我問你了!”
水妖兒說道:“行!你問!”
錢掌櫃問道:“好,你這丫頭,聽清楚嘍,你剛才不是說土家土家什麽的嗎,我問你,你是否認識現在土家裏的什麽人?”
水妖兒冷冷回答道:“不認識。”
錢掌櫃嘿嘿直笑:“丫頭,想清楚啦,不要說假話。”
水妖兒一隻手背在身後,袖子中唰的落下一把快刀,握在手中,正是曾經給火小邪割開木桌底梁,鬆下牛黃繩的那把。水妖兒計劃著,錢掌櫃隻要再回答一個問題,她就要先發製人!
水妖兒罵道:“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錢掌櫃哈哈大笑:“好!不認識就好!”錢掌櫃身子刷的一閃,竟又鑽回到地道中,不見了蹤影!
水妖兒一驚,隨即大叫:“好個臭賊!”拔足就追,火小邪追在水妖兒身後,罵道:“老雜毛,有本事別跑!”
水妖兒和火小邪跑到錢掌櫃轉彎的那個路口,火小邪憋足了勁就要轉進去,水妖兒把火小邪一拉,叫道:“慢著!別進去!最近去就中計了!”
火小邪看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地道,裏麵寂靜無聲,絲毫不像剛剛跑進去了人的樣子。火小邪急道:“可是如果我們不追,這老雜毛爬上去,叫人下來,就糟糕了!”
水妖兒想想的確如此,緊緊皺眉,說道:“你說的也對!我看他並沒有跑遠!猴子,拿好油燈,給我照明!跟著我!”水妖兒把油燈塞進火小邪手中,手中一抖,又從袖子中亮出一把尖刀,持著雙刀,慢慢走進地道。
水妖兒全神貫注向前走去,邊走邊喊道:“錢掌櫃,該我問你了,你不要耍賴!你要是跑上去叫人,那就不是英雄好漢,是狗熊!我一個小女子加一個半大小子,都把你嚇的抱頭鼠竄,還潛地龍的師弟呢!你師哥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地道前方傳來嗡嗡作響的說話聲,似乎是從牆裏透出來的:“嘿嘿,嘿嘿,小丫頭,你不用激將我!你和那小子能找到這裏,還是有點本事的!我不會上去叫人,我以我自己的本事會一會你!讓你輸的心服口服!你們往前走!我不會跑,你們也別想跑!”
水妖兒腳下不停,說道:“錢掌櫃,我問你,你是不是土家的門生?”
錢掌櫃的聲音傳來:“嘿嘿,我要是土家的門生,我會在這個落馬客棧苦守十年嗎?哈哈!小丫頭,你知道的真不少啊!實話告訴你,土家賊王是和我們有關係,乃是因為我們的師父,才是土家的門生!不過是落魄了,被土王逐出來的門生,哈哈!小丫頭,該我問你了!你們偷了張四爺的什麽寶貝?”
水妖兒領著火小邪,已經走到了四岔路口,這個四岔路口還有一丈方圓,剛好能容水妖兒和火小邪站在中間。錢掌櫃的聲音仍然從四麵八方傳來,根本無法分辨方向。
水妖兒飛快的低頭抬頭看了看頭頂、腳下,說道:“這個問題我不能告訴你,你自己去問張四爺吧!”
火小邪也說道:“對!有本事你問張四爺去!我們不會告訴你的!”
錢掌櫃的聲音說道:“嘿嘿,我知道你也不願意說!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嘿嘿,那我也就不會放過你們!”
水妖兒哼道:“誰要你放過我們!你不要跑就行!”
錢掌櫃的聲音說道:“現在你們前方有四條路,隻有一條是活路,另三條是死路,你們選一個吧!如果你們選對了,就能找到我!怎麽樣?要不要試一試?”
水妖兒罵道:“誰要試!錢掌櫃,你不要裝神弄鬼!有本事就出來麵對麵的較量。”
“嘿嘿,嘿嘿,嘿嘿……”錢掌櫃的聲音竟漸漸遠去,隨即毫無聲息!
火小邪和水妖兒愣在當地,絲毫挪不開腳步。兩人愣了片刻,火小邪才低聲說道:“這老雜毛……”
水妖兒把火小邪一拉,輕輕噓了一聲,在火小邪耳邊低語道:“別大聲說話,他一定躲在什麽地方,能偷聽到我們說話。”
火小邪趕忙也壓低了聲音:“到底怎麽回事?我們追不追?”
水妖兒低聲哼道:“四門四向陣,確實是土家入門的迷宮陣法之一,隻是這裏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的。按理說,這地下坑道麵積不大,根本擺不出四門四向陣。”
火小邪隻能低聲問道:“那我們朝哪個方向追?”
水妖兒指了指,說道:“那邊!”
火小邪看著右手的地道口,問道:“為什麽是那邊,那邊我們從來沒有去過!”
水妖兒說道:“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去過那條路,所以才走那邊!”
火小邪說道:“那好,我們就去吧!”說罷就要動身。
水妖兒略略一想,說道:“猴子!你留在此處,不要動!我一個人去!”
火小邪急道:“那怎麽行?”
水妖兒上前握住火小邪持油燈的手,認真的看著火小邪的雙眼,小聲的說道:“你留在這裏,也許真出了什麽事情,還能有個照應。”
火小邪急道:“可是,我……”
水妖兒把一把刀塞入火小邪手中,說道:“你坐在這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亂跑!這地道看著尋常,但如果是地道的主人來了,就很難說了!”
水妖兒把油燈從火小邪手中摳下來,繼續說道:“我們兩個分開,一次他隻能抓一個,剩下的一個還有機會!”
火小邪聽著有理,緊緊抿了抿嘴,重重點頭。
水妖兒深深看了火小邪一眼,拿著油燈向右手邊那條從未走過的地道中慢慢走去,很快轉了一個彎,看不見人了。
火小邪一個人留在原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火小邪依照水妖兒所說,慢慢坐了下來,把刀緊緊握住,擺在腿上,深深吸了兩口氣,讓心裏靜了下來,豎起耳朵,使出“拿盤兒”的身手,全神貫注的聆聽著四處的動靜。
水妖兒走出片刻,火小邪就猛然聽到頭頂有耗子飛速穿行而過的聲音,從頭頂一晃而過,竟向著水妖兒的方向去了。火小邪暗叫一聲:“不好!”正想站起身,卻又感覺到地底也有什麽東西咕隆咕隆的快速滾過,也向著水妖兒那邊過去。
火小邪忍不住,大叫一聲:“水妖兒!”一咕嚕爬起,就想向水妖兒所去的地道跑去,可火小邪想起水妖兒的叮囑,狠狠咬了咬牙,沒有邁出腳步,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可火小邪剛一坐下,就聽到水妖兒“呀”的一聲驚呼,從地道中傳出來,隨即隆隆做響,再無聲息。這地道本來就十分陰森詭異,再加上這一遭,不禁讓火小邪全身寒毛直豎。火小邪牢記著水妖兒的叮囑,愣是沒有起身,心想:“糟了!水妖兒出事了!那條路真的是死路嗎?”
火小邪大叫道:“老雜毛,滾出來!老子還在呢!快來抓我。”
並沒有人回答,火小邪再次大罵:“老雜毛,出來啊,不出來你就是我龜孫子!孫子,別躲著你爺爺!”
“嘿嘿,嘿嘿,嘿嘿……”錢掌櫃的聲音又由遠及近而來,環繞在火小邪周圍,還是辨不出方向,“小子,你呆在這裏幹什麽?怕死啊?剛才那小丫頭已經死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火小邪罵道:“老雜毛!我的乖孫哎!我去可以,你快出來給爺爺我磕幾個響頭!”
“小子,口氣不小啊,你當你有多大本事?就你這德性,我看你連偷五鈴的功夫都沒有!”牆內的錢掌櫃聲音四麵八方的說道。
火小邪反倒哈哈笑了起來:“孫子!你是不知道爺爺的厲害!你知道你爺爺是什麽人?”
“哦?小子,你是什麽人?”
火小邪笑罵道:“想知道?說出來嚇死你,你滾出來,爺爺就痛快的告訴你。讓你心服口服的給爺爺磕幾個頭,爺爺饒你不死!”
錢掌櫃的聲音沉默一下,問道:“小子,那小丫頭是你什麽人?”
火小邪罵道:“你爺爺我不和泥巴說話,想知道就滾出來!”
“嘿嘿,嘿嘿,嘿嘿,算你狠。”
火小邪還想罵,隻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從自己挖洞的那條地道中傳出來,一個豆丁大的火苗冒出,錢掌櫃已經站在了這四岔路口的地道口。
火小邪不動聲色,穩坐如泰山,哼道:“孫子,算你聽話。”
錢掌櫃把“豆芽燈”放在地上,並不走上來,站在地道口問道:“小子,不要耍貧嘴,我問你,你是何人?”說著手中的扁刀一晃,已經亮在胸前。
火小邪也學著錢掌櫃的樣子,陰沉沉的說道:“告訴你吧,我是木家人!”
錢掌櫃一愣,罵道:“小子,少胡說,就你這下三濫的模樣,還木家人?”
火小邪哼道:“說不說由我,信不信由你,另外告訴你!你玩的些鬼把戲,在我木家人的眼中,簡直是,雞毛蒜皮一樣!”火小邪不知道“不值一哂”這個詞,隻能用雞毛蒜皮充數。
錢掌櫃眼中凶光亂冒,罵道:“臭小子,冒充五大世家,你膽子不小!看我上來把你剁碎了喂野狗!”錢掌櫃說著,刀子一橫,就要跳上前。
火小邪指著錢掌櫃罵道:“有種你過來,你爺爺我警告你,老子不僅僅是木家的人,而且還有個綽號,叫做木毒邪!你有膽就上前試試!小樣,看你剁碎了我,還是我毒死你!”
錢掌櫃身子一頓,本來已經跳過來,聽火小邪這麽一吹,頓時騰騰退後了兩步,凶光閃爍的盯著火小邪。
火小邪說瞎話的混蛋招數,乃是在奉天城裏練就出來的,純粹為了嚇唬住逮住他的人,以求少挨點打或者能趁機逃跑,火小邪說瞎話騙人,向來臉不紅心不跳,說的應情應理,猛一聽都是真的。偷張四爺家的點心被劉管家他們逮住,火小邪吹自己綽號拿破天,乃是奉天城一霸;被嚴景天帶走時在山頂吹自己有個自殺的本事,能夠一張嘴黑血噴別人一身;和水妖兒挖洞的時候,又吹自己三天三夜不喝水還能生龍活虎的逃跑。火小邪並不靠騙人生活,平日裏也不是滿嘴跑火車的人,他不到緊要關頭,輕易不說瞎話,但逼急了他,他能夠把最近所聽所見的一切事物都擰在一起瞎說,還能說的極為順溜。
火小邪之所以說自己是木家人,乃是聽水妖兒說過木王破了土王田士邱的十裏縱橫宮,又記得水妖兒走之前說這裏可能是土家的四門四向陣,再瞎編自己叫木毒邪,會用毒,則是隨意發散思維,專門嚇唬人的。
火小邪這通瞎話,換了是鄭大川這些江湖混蛋,可能早就幾顆子彈喂上來了,而換了潛地鼠錢掌櫃,則聽了心驚肉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錢掌櫃這個人性格陰沉,但不是一個心思縝密、玲瓏剔透的家夥,光看他兩個傻乎乎的夥計賈春子、賈慶子就知道一二。如果錢掌櫃這個人有水妖兒腦子的一半靈光,就不至於讓鄭大川這種隻會用武力的混蛋,用槍趕到地洞裏去了。錢掌櫃就好象老鼠的性格,的確有機靈的一麵,但要是路上碰到一個瓷器做的貓,也能嚇的魂飛魄散,管他真貓假貓,退避三尺再說。況且,錢掌櫃說自己的師父是土家逐出的門生,這可是一點不假,他從拜師學藝時起知道木家人是專克土家地宮的,而且木家人擅用毒攻,也正好和火小邪所說一致。
錢掌櫃惡狠狠盯著坐在地上的火小邪,腦子裏細細琢磨他剛才說的話,越想越覺得是真的。錢掌櫃給自己找的理由有三,其一,火小邪的確與水妖兒這種水家高手在一起;其二,火小邪麵臨這種局麵,還能坐著一動不動,毫不慌亂,根本不尋常的半大小子;其三,火小邪坐在四門中間,正是破他這個半吊子的土家四門四向陣的法門。
錢掌櫃口氣略緩,問道:“木毒邪木兄弟,嗬嗬,久仰了!我就說嘛,你們怎麽會知道在那個位置上挖掘,乃是救人的良策,原來是木家高人在此啊。”
火小邪哼道:“既然知道了我是誰,還不放了坑底我那幾個兄弟!”
“放!放!肯定放。不瞞你說,我也不想這樣做,廢了我一個客棧,心疼的很哪。”
“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還不是因為張四爺的吩咐,嗬嗬,其實吧,隻要木家兄弟你告訴我,張四爺為什麽要抓你們,是不是你們偷了他的寶貝,那寶貝又是什麽,我一定去把坑中的幾位大爺放出來。”
“告訴了你,你又能如何?”
“我就是特別想知道為什麽張四爺這次,如此興師動眾的抓你們。實話告訴你,我對張四爺也是恨的牙癢,如果我能知道張四爺的什麽秘密,我幫你們對付張四爺,也不是什麽問題。木家兄弟,你看這個交易如何?”錢掌櫃如意算盤還打的挺好。
火小邪把手中刀拿起,亮在眼前,說道:“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此刀!”
錢掌櫃一驚:“這把刀?”
“對,這把刀裏有張四爺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錢掌櫃更是吃驚:“驚天動地的大秘密?木家兄弟,這秘密到底是什麽?”
“你想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 錢掌櫃連連點頭。
“那你過來。”
“不不,木家兄弟,你就這麽說。”
“那我就不說了!”
“這裏又沒有其他人,木家兄弟,如果你說了,我就幫你把坑裏的兄弟救出來,你要知道,上麵的鄭大川他們那些人,十幾個,還都拿著快槍,他們執意要把人送給張四爺的!”
“可我憑什麽相信你?”
“以木家兄弟你的本事,殺我易如反掌,你之所以沒動手,還不是想著我能幫你?你說我猜的對不對。”錢掌櫃這時候腦子轉的飛快,就是根本不上正路,在歪路上越跑越遠,他還覺得起勁的很。其實錢掌櫃盡管對火小邪有些忌諱,但根本不信火小邪能易如反掌的殺了他,可錢掌櫃這麽一說還暗自得意,以為自己拿捏住了火小邪的心思。
火小邪略一遲疑,心想:“如果我不繼續編下去,恐怕他會對我生疑,但如果就這樣僵持著,我言多必失,一定會露出破綻,這可如何是好啊!”
火小邪猶豫了一陣,還是拿不定主意,錢掌櫃也不著急,一直用心的看著他。
火小邪向錢掌櫃看去,突然一笑,說道:“好吧!我信你這一回!刀子拿去,自己擰開刀柄,抽出裏麵的紙條去看!你若是敢起歪心,立即要你的小命。”火小邪說著站起身來。
錢掌櫃微微一愣,緊張道:“木家兄弟起身何事?”
火小邪罵道:“不是要你的命,囉嗦!”說著把刀子在地上一滾,滾到錢掌櫃腳邊 ?r> 錢掌櫃飛快的彎腰撿起刀子,心中更是踏實,把刀柄捏在手中,全神貫注的去擰,一下子擰不開,不禁微微皺眉。
火小邪罵道:“用點勁!你真是老胳膊老腿了嗎?要不要我上前幫你。”
錢掌櫃連忙說道:“不用不用!我繼續,我繼續。”
錢掌櫃用了吃奶的勁,還是擰不開刀柄,燈光昏暗,也看不清楚,他不甘心,把刀湊到眼前仔細打量。
火小邪突然噗哧一樂,錢掌櫃一抬頭,嘴中嘀咕道:“怎麽?”話剛說出口,就覺得腦後風壓襲來,頭還沒偏過去,腦後就挨了重重一擊,哼都沒能哼出聲,就一骨碌跌倒在地,不醒人事。
火小邪叫道:“水妖兒,你也太慢了!差點急死我了!”
水妖兒從黑暗中走出,把手中的石塊丟下,踹了癱倒在地的錢掌櫃兩腳,拍了拍手,笑道:“猴子,真有你的啊,居然能拖住他這麽長時間!不錯不錯!”
火小邪不悅道:“你上來一刀殺了他,不就行了!還費勁撿石頭來砸。”
水妖兒說道:“留著他,用處多多!我們不是還沒有偷出嚴大哥他們嗎?”
火小邪走到水妖兒身邊,兩人蹲下,將錢掌櫃腰帶解開,牢牢綁了。
火小邪說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怎麽能從後麵出來的?”
水妖兒笑道:“他這個破陣,最多困住我一時!多虧了你,把他騙出來穩住,要不我在坑道中,還真不好對付他!他隻要現形,換成我在暗處,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火小邪問道:“那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從他身後出來了?”
水妖兒說道:“要是換了普通人,恐怕也要丟了性命。”水妖兒便細細說了自己離開後的經曆。
原來水妖兒進了地道以後,走了幾個彎折,就已經依稀看到地道盡頭。水妖兒心中奇怪,這一路風平浪靜,也沒見到什麽古怪,難道真的是條活路?水妖兒又向前走,即將接近地道盡頭之時,卻覺得腳下一震,地麵下陷,水妖兒叫了聲不好,急急後退,誰知落腳之處,都在下陷。隻聽轟隆一下,地麵一塊足足二丈長短的蓋子打開,竟是一個和地道一般寬窄的深坑,水妖兒驚叫一聲,直直向下墜去。
若是換了普通人,估計要一跌到底,水妖兒遇見此事心中仍能絲毫不慌,就在下墜初始,水妖兒就已經收好身形,用腳使勁一蹬洞壁,下墜的速度滯了滯。水妖兒一團身,手中刀哧一聲就刺入土裏,而原本提在手中的油燈,則跌入坑中。水妖兒雙手抓著刀柄,全身貼著洞壁,又往下滑了一尺,這才停住。水妖兒長長喘氣,又聽見隆隆作響,幾塊圓形大石從側麵洞壁的槽中滾出,砸入坑中,悶然做響,若是人掉在洞底,定會丟了性命!
水妖兒本想著盡快爬上去,趕回去和火小邪會合,但想到錢掌櫃還在泥巴裏不知何處,就這樣回去仍然不是辦法!水妖兒索性一縱身,仗著自己身材小巧,攀住滾出大石的洞槽,鑽了進去。果然應了水妖兒的猜測,沿著洞槽爬不了多遠,就摸到一個機簧室,有幾條孔洞通向四方。頭頂上火小邪正在說瞎話勾引著錢掌櫃,水妖兒在下麵聽的一清二楚,簡直哭笑不得,又不得不佩服火小邪能夠臨危不亂的本事。水妖兒順著一條孔洞爬上,鑽出來正在錢掌櫃身後不遠。原來錢掌櫃突然消失的法子,並不高明,隻不過在地道壁下方,用了一塊沾滿了泥土的板子,蓋住洞口,別看法子笨拙,在光線不足的地道內,若是不知道方位,還真是很難發現。
水妖兒若在暗處隱藏,錢掌櫃想發現還差了十多年的火候。水妖兒直到貼近錢掌櫃的後背,錢掌櫃仍渾然不覺。可火小邪卻看到了水妖兒,不禁大喜過望,便把刀子丟給錢掌櫃。錢掌櫃用心擰開刀柄的功夫,水妖兒已經撿了石頭,將錢掌櫃砸昏。
水妖兒說完,火小邪讚道:“若換了我,一定被石頭砸死了!”
水妖兒笑道:“我還佩服你呢!你要不把這老雜毛騙出來穩住,隻怕更多麻煩!”
火小邪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嚇蒙的而已,咳,我們還是趕快回去挖洞吧!”其實火小邪第一次聽到水妖兒這樣誇獎他,心裏如同喝了一大罐蜂蜜一樣甜。
水妖兒點了點頭,說道:“稍等片刻,我把這裏的機關關上。”
水妖兒鑽回地底機簧室,將機關閉合,又從機簧室裏摸到一個比“豆芽燈”略大一點的油燈,返身回來,測了測地麵的確鎖死,錢掌櫃所謂的三條活路一條生路,純屬勾引著人冒險一試,其實四條路都是深坑陷阱。在土家迷宮術法裏,有一條叫做“驚蠅術”,乃是在你鬱悶之極難尋出路的時候,故意現出一條看似可以求生的道路,讓你大喜過望,以為這條路可以出去,可一頭紮進去,才真正會萬難脫身,困死在地宮中。錢掌櫃所用的三死一生法子,實際隻能算作騙術,為土家人所不齒。
水妖兒檢查完畢,這才由火小邪拖著錢掌櫃,水妖兒拿著豆芽燈,再次回到挖掘之處。
火小邪將昏迷不醒的錢掌櫃丟在一邊,揚起鋤頭繼續挖掘,剛挖了幾鋤,水妖兒突然叫道:“糟了!”
火小邪連忙問道:“怎麽了?”
水妖兒指著錢掌櫃,說道:“他如果一直綁在這裏,恐怕那兩個傻大個的夥計要下來找他!”
火小邪一拍額頭,恨道:“真是如此!那怎麽辦,總不能把這個老雜毛再放出去吧!”
水妖兒突然一笑,說道:“我倒有個法子!”
“快說快說。”
“我變成他的樣子,上去編個瞎話,騙住他們,不就得了!”
“你變成他的樣子?”
“猴子,今天讓你開開眼界,見識一下水家的真正絕學——易容術。”水妖兒平平淡淡的說話,又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所謂的無巧不成書,便是如此。火小邪和水妖兒哪裏知道,錢掌櫃其實是被鄭大川趕到地下。而地麵上,鄭大川若要再次見到錢掌櫃,很可能會不假思索的痛下殺手。
水妖兒把錢掌櫃扶正,就著燈光細細的端詳了一番,又拿手在錢掌櫃臉上輕輕撫摸,用手指丈量了錢掌櫃鼻翼、臉龐、下顎的高低長短,又把錢掌櫃的眼皮翻起觀察,這才從身後的背囊底部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盒,啪的打開,雙手一分,這鐵盒便分成了三層,每一層都有一格一格的小槽,容積或大或小,裏麵裝著顏色各異的顏料和細小物件,有顆粒狀的、毛發狀的、粘稠狀的等等,不一而同。
火小邪在一旁看得愣了,也不敢說話。
水妖兒把自己的一頭秀發,用黑巾罩住紮緊,露出整個麵部,說道:“幸好抓到的是這個錢掌櫃,他和我身材相似,要是那兩個夥計來了,怎麽易容都不會象。”
水妖兒用手指蘸了蘸小槽中的顏料,細細抹在臉上,水妖兒邊塗抹邊說道:“水家易容術,辯色為先,以定容妝。”很快就把自己白皙的臉龐蓋住,變成和錢掌櫃一般的膚色。
水妖兒又從鐵盒小槽中捏起一小團粘稠物,繼續說道:“眼為先覺,鼻形做狀,眉下半掌,易容之竅。”水妖兒用這一小團粘稠物,慢慢先在眼睛上塗抹,又從鐵盒中拿出細線,貼在眼皮上,反複揉搓,眼睛睜開閉上。再往後,水妖兒又塗抹了鼻梁,從鐵盒中取出麵團一樣的軟物,黏在鼻梁之上。
水妖兒這樣慢慢做完眼睛、鼻子,又說道:“腮可穩容,不差分毫。”水妖兒一隻手摸著錢掌櫃的下顎,一邊在自己腮幫處塗抹。
水妖兒說道:“猴子,你幫我把他的外衣都脫下來。”火小邪應了,給錢掌櫃鬆了綁,七手八腳將錢掌櫃的衣服扒了個精光。
水妖兒說道:“你繼續去挖,我還有片刻,你暫時不要看我。”
火小邪正看得起勁,盡管不太願意,但還是按照水妖兒的吩咐,舉起鋤頭,繼續挖掘。火小邪身後水妖兒躲在一側,繼續裝扮,索索作響,弄的火小邪心癢難耐,真想扭頭再看。
又過了片刻,隻聽一聲咳嗽,有人說話:“小雜毛,以為我這麽騙的嗎?”
火小邪聽著這說話,分明就是錢掌櫃的聲音,驚的一個翻滾,退到牆邊,定睛一看,眼前站著的不是錢掌櫃又是誰?此刻他正麵露凶光,牢牢盯著火小邪,一手持著扁刀,就要撲上!
火小邪大叫一聲,把鋤頭橫在胸前,可餘光一撇,還有個沒穿衣服的錢掌櫃躺在角落裏。火小邪指著站立著的錢掌櫃,說話打顫:“你,你,水妖兒?”
“錢掌櫃”眉頭一展,嘿嘿冷笑,聲音還是和錢掌櫃一模一樣,說道:“猴子,你看我裝的象不象?”
火小邪驚道:“這也太神了吧!象!太象了!你怎麽嗓音都變成他那樣子了?”
水妖兒依然用錢掌櫃的嗓音說道:“這是因為我嗓子裏別了一個簧片,我再刻意模仿他的語調,隻要不連續講話多了,一兩句是聽不出來的。”
火小邪讚道:“奇了,真是奇了!你連動作神態,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啊。”
水妖兒說道:“易容術最難的還不是把麵貌做的一樣,而是氣質神態,行為舉止,裝什麽人要象什麽人,前麵靠的是化妝的手法,這個則是要靠天賦了!所以,易容術可不是人人都能學的精通的。好了,猴子,也耽誤了不少時間,我現在就走,快去快回,你不要擔心。”
水妖兒把機簧室裏帶出來的油燈留下,自己取了豆芽燈,最後仔細的把頭發別在錢掌櫃的瓜皮帽中,快步離去。
火小邪看著水妖兒的離開的姿勢,都和錢掌櫃別無二致,感歎道:“水家的這本事,打死我也學不會的。”
火小邪見水妖兒走了,扒拉了一下錢掌櫃,緊了緊繩索,他還是昏迷不醒,也就放心心來,舒展了一下筋骨,繼續挖洞。
水妖兒易容為錢掌櫃,看著花了不少功夫,實際不過二盞茶時間,算是極快。所謂的易容術,聽起來神乎其神,好像換張麵皮,就沒有人能夠識破,那實在是太天真了!水家人的易容術也最多隻能做到九成半,還需要掌握幾個關鍵要領。
其一是抓特點,這和現代素描裏的速寫近似,就是要能夠確定一個人麵部最顯著的特征是什麽,如果特點抓對了,人就象了五成;其二是仿身形,我們日常生活中識人辯人,並不是看到正臉才認得出,畢竟人不斷移動,仔細端詳正臉的機會不多,所以身形體貌特征也起相當作用,可模仿體貌行為比模仿長相還要難了數倍,畢竟長相為靜,體貌為動,有時我們看到某人照片,象極了另外一個,可是拉到一起,卻一點不象,這原因裏體貌占的比重頗大;其三,也是易容術裏最難的一項,就是神態似,人都有五官,除了長的歪瓜劣棗的以外,差不多都是那個神態,洋人看中國人都是一個樣子,分不出來,中國人看洋人也覺得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便是人的氣質神態作祟。一個優秀的演員,稍加化妝,隻要把某人的神態學足,那就象了八成;其四是嗓音同,張口說話要是嗓音不同,東北話說成了廣州話,前三者你都十分精通的情況下,照樣會被人識破,不過嗓音同可以敷衍,比如裝作傷風感冒,或者少言寡語,都有糊弄過去的可能。
水家人的易容術,這四者皆通,若有時間做足了準備,可以做到九成。水妖兒易容成錢掌櫃,頂多隻做到了八成,但這已經足夠,隻要掌握好光線明暗,不要近身相處,懵住火小邪這樣的人片刻工夫,還是沒有問題的。
水妖兒拿著豆芽燈,沿梯子而上,把豆芽燈掛在梯子邊,推開蓋子,鑽出地麵。水妖兒躲在陰暗處觀察了一番,隻見鄭大川他們的人分兩堆團團圍坐在地上,也有人在坑邊巡視,卻沒有看到賈慶子和賈春子兩人。
賈春子此時正綁的結結實實,塞緊了嘴巴,丟在草料堆裏麵,折騰累了,一動不動,水妖兒自然看不見。而賈慶子也早就被鄭大川他們挖坑埋了,自然也沒有蹤影。
水妖兒並不知情,見院子裏的人比原來更多了七八個,暗想:“那兩個傻大個呢?難道已經跑去找錢掌櫃了?不應該啊。”
水妖兒從後廚繞出,借著黑夜沉沉,四處轉了轉,還是尋不到賈慶子和賈春子的蹤影。水妖兒心驚道:“莫非他們兩個下到坑裏去看守了?哎呀,真是頭疼,我還是去會一會那個光頭笨蛋吧。”水妖兒所說的光頭笨蛋,就是鄭大川。
水妖兒拍了拍衣服,把錢掌櫃那酸溜溜陰沉沉的模樣,學了個十足,緩步從黑暗處走出,迎著鄭大川他們走去。
鄭大川正在剝花生吃,卻突然看到坐在旁邊的趙煙槍眼睛都直了,嘴裏的花生都滾出來,盯著自己的身後不動。鄭大川正想罵,卻也順著趙煙槍的目光轉頭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嚇的鄭大川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水妖兒抱了抱拳,喊道:“鄭老大,回來的遲了點!這裏還好吧!”一臉假笑而腳步不停,徑直走了過來。
趙煙槍低聲顫抖著說道:“鬼,鬼啊!”
鄭大川反應激烈,震得桌椅亂響,所有人都注意過來,無不看到了這個“錢掌櫃”穩步向鄭大川走過來,都是驚的呆若木雞,眼睛都轉不動了!見過膽大的,沒見過這麽膽大的,真是見了鬼了!
鄭大川五官扭曲,腦子裏想了千萬種理由,也不明白“錢掌櫃”為何毫無懼色的走來,哢啦把桌上的槍一把奪在手中,指著水妖兒大罵:“錢老賊!你來找死?”
水妖兒也一愣,停下腳步,疑道:“鄭老大,你這是為何?我不過離開了片刻工夫,你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
鄭大川大吼道:“老賊頭,你玩什麽花樣?老子一槍崩了你!”
鄭大川把槍已然舉起,大吼大叫,卻不敢開槍,他實在想不明白,天下還有剛剛跑掉不久,卻又主動送到槍口上來的人,還能恍若無事的模樣,難道說“錢掌櫃”就是想騙他們開槍?
六行道也跑過來,同樣異常緊張的拿槍指著水妖兒,低聲問道:“開槍吧!鄭老大,你等什麽!”
鄭大川盯著水妖兒,罵道:“老賊,你回來幹什麽?”
水妖兒也是納悶,說道:“到底怎麽了?我的兩個夥計呢?他們去哪裏了?”
鄭大川氣得直冒青煙,天下真有這麽大大咧咧裝糊塗的人,明明賈慶子已死,賈春子綁著丟在草料堆中,不禁大吼道:“你媽的*****,你裝什麽糊塗?”
趙煙槍在鄭大川身後,神色一涼,驚道:“鄭老大,難道有兩個錢掌櫃?或者他就是個山鬼,變成錢老賊的樣子,來迷惑我們的?”
鄭大川聽趙煙槍這麽說,全身雞皮疙瘩亂跳,頭皮都麻了,他今天在落馬客棧,碰見的詭異事情太多,要說真有個山鬼來了,他也能信八成!
水妖兒學著錢掌櫃的樣子,壓了壓手,說道:“鄭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放下槍!放下槍!”
鄭大川罵道:“放你媽的個鬼槍!你他媽的要是個山鬼樹精,現在就給老子現形!老子命中九把天火,小心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水妖兒真是哭笑不得,見鄭大川這些人一個個神經兮兮的,心中略略猜到一定是錢掌櫃和鄭大川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情,再留在此地和鄭大川他們周旋,極為麻煩。
水妖兒想起火小邪編瞎話戲弄錢掌櫃的一幕,幹脆也將計就計,嘿嘿冷笑:“好眼力啊!鄭老大!你怎麽看出我是個山鬼的?嘿嘿嘿,嘻嘻嘻。”嬉笑間,竟已夾雜著女聲。
鄭大川他們眾人頓時嚇的哄然一聲,亂成一團,趙煙槍大叫:“這是山鬼!已化成人形!”
鄭大川手中槍也抖了,大叫自己的狗頭軍事趙煙槍:“是山鬼!怎麽辦!”
趙煙槍大叫:“開槍是打不死他!看我的!”趙煙槍說著,從懷中抽出一塊紅布,跳上一步,衝著水妖兒大叫:“山鬼你聽好了!老子手中的布是大覺恩寺開光的鎮邪之物,還不退散!否則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翻身!”
要說東北這地界,地廣人稀,通常跑上百八十裏都見不到一個人。鄭大川這些跑信鏢的,經常深夜趕路,穿山越嶺,也見過不少鬼火擋路的奇事,別看他們孔武彪悍,卻最是迷信世界上有鬼神存在,尤其迷信山鬼一說。以前就發生過跑信鏢的人暴斃於山上,全身赤裸的奇事,反正也不知道原因,一律都歸為山鬼奪命。山鬼之說傳的邪了,都說是能夠在黑夜之中,化成熟悉的人形,讓你放鬆了戒備,偷摸著挖人心肝吃食。又說那山鬼刀槍不入,槍械刀具不能傷其分毫。
趙煙槍說是鄭大川的狗頭軍師,也是身兼神漢一職,沿路遇見鬼哭狼嚎的怪事,都是他出麵念咒燒香,做法驅邪。
水妖兒看了看趙煙槍手中的紅布,趙煙槍正張牙舞爪的亂舞,順著他的勁頭說道:“啊,果然是好寶貝,得罪了得罪了!我這就退去!”
水妖兒慢慢後退,趙煙槍仍然瘋癲了一樣,嘴中念念有詞,全身中風一樣的抽搐,好像是他正在發功,把水妖兒逼退一般。
水妖兒暗罵:“可笑!真是可笑!”
水妖兒慢慢後退,眼睛仍然四處亂瞄,眼看著鄭大川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馬料堆裏,滾出一人,嗚嗚大叫,看身形不是賈春子又是誰。賈春子是個混人,腦筋不靈光,聽到鄭大川叫錢老賊什麽的,睜眼一看正是“錢掌櫃”在不遠處站著,哪裏聽得進趙煙槍叫嚷什麽“山鬼”,隻認得這是自己的大爺。賈春子一個折騰,便從草料堆中滾出來,讓水妖兒看了個正著。
水妖兒心中大致明了,故意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退入黑暗中,身子一閃,就不見了。
趙煙槍依舊抽風般跳躍了半天,見再無聲息,才直喘粗氣的停了下來。鄭大川趕忙上前一步,扶著趙煙槍,十分敬畏的說道:“趙煙槍,趙軍師!多虧了你!”
趙煙槍呼呼直喘,說道:“鄭老大,這個山鬼十分凶猛,剛才嚇退他的時候,我全身精氣都險些被他抽走!實在是危險萬分!現在,咱們這些兄弟,都要聚成一團,誰都不可離開,隻守著坑邊,靜待天明啊!”趙煙槍反正一通胡說,說自己剛才太上老君附體,大家都會信他,自然這時候的吩咐,有如天王老子的命令,誰敢不從。
鄭大川吆喝著聚攏了眾人,把火盆聚起,所有人團團圍攏,再也不敢放肆。
水妖兒躲在後廚斷牆邊看了,罵道:“一幫子神經病!不過也好,至少他們不會來找了!”
水妖兒回到後廚內,揭開地洞蓋板,鑽了回去。
火小邪在地下挖的又累又渴,強忍著全身酸疼,仍然在奮力揮鋤。他和其他年紀相仿的小賊不同,其他小賊都是見好就收,遇難就退,偏偏火小邪的性子從小就不服輸,別人說他不行的他就偏偏要去做。奉天城的張四爺家誰敢去偷?那可是尋死的風險,可火小邪許諾給自己的兄弟弄來張四爺家的點心,就真的去偷了。所以,要讓火小邪放棄挖洞,那是絕不可能。
火小邪牙關緊咬,一鋤一鋤的鋤上,那洞已經挖了四尺深淺,絲毫沒有盡頭的跡象。火小邪毫不氣餒,絲毫也沒有懷疑水妖兒指示的方位不對,又是一鋤上去,隻聽“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挖到了硬物,火小邪大喜,俯下身子把頭鑽進洞中,伸手一摸,果然摸到極硬的一麵牆壁。
火小邪用手連摳帶挖,將泥土撥開,就著燈光看上去,這麵硬牆黑乎乎的,連成一片,不像是磚瓦砌成,再湊近了一聞,有一股子瀝青味道。火小邪哼道:“怎麽看著象奉天城裏新修的柏油馬路?”火小邪這些在奉天城裏偷竊的小賊,天天在街上閑逛,哪裏街景路麵變化了,都是記得。年前張大帥府邸的門前,新鋪了這麽一條柏油馬路,火小邪他們驚奇還有這麽一大片平平整整、黑乎乎的、沒有縫隙的“石板路”,還好好的在上麵玩耍了一番。
火小邪鑽出坑洞,心中還是大喜過望,啐了啐手,又揮鋤挖上,仍然“咚”的一響,竟挖不動分毫。
嚴景天他們四個坐在坑底,這次可全部人都聽到了牆壁內有“咚”的一聲傳來,嚴守震身子一動,湊在嚴景天耳邊說道:“嘿!有人!在挖洞呢!”
嚴景天皺了皺眉,也低聲說道:“不妥啊!再這樣挖下去,聲音定會越來越大!傳到地麵讓人聽到了,十分糟糕!”說著說著,又有“咚”的一聲傳來。
嚴景天站起身,想向後窗洞壁處走去,隻聽坑頂有人大叫:“起來幹什麽!坐下!坐下!”原來是在坑上不斷巡視的鄭大川他們。
嚴景天衝上麵喊道:“解個手都不行嗎?”
坑頂的人罵道:“就在這拉!又不是婆姨!還要躲著?”
嚴景天也罵道:“那就不解了!”坐了下來,嚴守震又湊過來低語:“嚴堂主,如果是來救我們的,咱們要趕緊通知他們,不要這樣挖啦!”
嚴景天壓了壓手,說道:“如果是水妖兒和火小邪兩個,以他們的聰明,定會明白不能硬挖!”
火小邪聽到咚的作響,仍不挖不動分毫,眉頭一皺,停止挖掘,心中暗想:“不行,挖也挖不動,還咚咚作響,若聲音傳到坑外麵去了!那可糟糕!”
火小邪把鋤頭放下,返身回到昏迷不醒的錢掌櫃身邊,捏住錢掌櫃的鼻子,啪啪抽了兩個大耳光,罵道:“醒醒!你這個老雜毛!”
錢掌櫃臉上被抽出十條指痕,身子晃了晃,悠悠轉醒,睜眼一看,正見火小邪麵對麵的盯著自己,錢掌櫃啊的一叫,就想閃身逃開,可絲毫不能動彈,知道自己已被牢牢捆住。錢掌櫃擺出一副苦瓜臉,苦道:“木家兄弟!你真是好身手!我既然落在你手中,念著我沒有害你,饒我一命!”
火小邪罵道:“老雜毛!還敢說你不想害我!”
錢掌櫃頭一低,擺出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悶頭不語。
火小邪抓著錢掌櫃頭頂的稀疏頭發,把錢掌櫃拎起來,罵道:“老雜毛,別裝混,我問你,這牆裏麵的硬牆,怎麽挖開?”
錢掌櫃哼道:“木家人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火小邪一個大耳光子抽上,打的錢掌櫃一歪,罵道:“老雜毛,犯橫?告訴你,你要是不說,我有七七四十九種刑法對付你!”
錢掌櫃繼續哼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愛咋地咋地!”
火小邪發狠道:“好你個老雜毛!看是你狠,還是我狠!”火小邪一把將錢掌櫃按倒在地,正想動粗,就聽到水妖兒說話:“猴子,你幹什麽呢!”
火小邪扭頭一看,就看到錢掌櫃打扮的水妖兒鑽了回來,便狠狠瞪了錢掌櫃一眼,說道:“水妖兒,你回來了?上麵怎麽樣?”
錢掌櫃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走進來,也是看的呆了,水妖兒唬了錢掌櫃一眼,也不搭理他。
水妖兒把上麵的情況大略講給了火小邪聽,火小邪也正覺得納悶,就聽錢掌櫃哈哈大笑:“小丫頭,你的易容術的確高明,真讓鄭大川那些混球把你當成我了!你知道我為什麽在地下嗎?乃是鄭大川突然翻臉,開槍把我趕下來的!嘿嘿!我一定要宰了鄭大川這個畜生!”
火小邪指著錢掌櫃,突然笑道:“哦!錢掌櫃,那你還不幫我們,把這個牆壁弄開?”
錢掌櫃哼道:“我宰了鄭大川是我的事,幫你們弄開牆壁,萬萬不能!我就算便宜了鄭大川,張四爺也會記得我的好!幫你們把人放了,我豈不是啥屁都沒有了!嘿嘿!”
水妖兒一聽,便問火小邪怎麽回事,火小邪把挖坑已經挖到硬牆的事情說了,水妖兒也略略興奮了片刻,鑽進洞中看了看,卻也皺眉不展的出來。兩個人商量,這硬挖肯定不行,聲音太大,恐怕深坑頂上的人能聽到,若是再尋其他法子,則還沒有個頭緒。兩人都覺得,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從這個錢掌櫃嘴中問出怎麽不動聲響的挖開硬牆的法子。
水妖兒主持,火小邪當副手,對錢掌櫃又是威逼利誘,又是甜言蜜語,又是拳打腳踢,可這個錢掌櫃已經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腸,又如地下千年的蛤蟆精,軟硬不吃,賴成一團,如論如何也不肯說。
水妖兒神色淒厲,哼道:“好你個老鬼!本來還想留你一條性命!這回也留你不得了!我不信你不說。”說著從懷中摸出一顆慘白色的藥丸,捏開錢掌櫃的嘴巴就要塞進去。
火小邪驚道:“水妖兒,你要殺了他?”
水妖兒點頭道:“這是迷顛丸,吃下去沒有問不出來的東西,隻是藥效過後,瘋癲而死!其間痛苦,世間上沒有人能說出,因為吃了沒有不死的人!”
錢掌櫃哼道:“小丫頭,別裝模作樣嚇唬我,你小瞧了潛地龍一脈的人了!我們這些盜墓的,一不怕死,二不怕疼,有啥花樣,盡管來就是!墓穴之中危險重重,若不注意中了招,所受痛苦保管你們想破腦袋都猜不到一兩分!來吧來吧,我倒想嚐嚐你這個什麽迷顛的鬼玩意,是甜的還是鹹的!”
水妖兒罵道:“好!那我就成全你!”一把將錢掌櫃嘴巴捏住了,就要塞進去!
火小邪把水妖兒手腕一拉,說道:“稍等!你讓我獨自審一審他!”
水妖兒說道:“剛才我們兩人,都審不出什麽,你還有什麽辦法?”
火小邪壞笑一下,說道:“剛才咱們兩個,有些法子不太方便,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再審一次,水妖兒你稍微躲開一些,別看我。”
水妖兒看了看火小邪,見火小邪眼中自信滿滿,手一握收了迷顛丸,說道:“好!你再試一試!”說著站起身退到一邊,背過身不看火小邪他們。
火小邪對錢掌櫃滿臉壞笑的說道:“啊,錢掌櫃,咱兩個大男人在,我就不客氣了啊!”說著把自己脫掉的褂子撿起,把錢掌櫃的嘴塞了個結實。
水妖兒背著身,不知火小邪在幹些什麽,隻聽錢掌櫃猛哼一聲,極為慘烈!水妖兒正想回頭,火小邪嚷道:“水妖兒,別看!別看!”水妖兒隻好又轉過頭去,心想火小邪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隻聽得身後火小邪罵道:“說不說?說就點頭!”
錢掌櫃沒有言語,隨即大聲悶哼,好像火小邪幹了件讓他極為難受的事情!火小邪又罵:“不說老子一根根給你拔光!”錢掌櫃又是悶哼!這樣來來往往了七八遭,水妖兒聽的心驚,再也不敢回頭。
火小邪罵道:“說不說?”
錢掌櫃嗚嗚嗚連哼不止,火小邪叫了聲好,聽聲音似乎把錢掌櫃的嘴巴鬆開。
錢掌櫃氣喘籲籲的說道:“你,你,還是人不?你要殺便殺,一定要這麽羞辱我嗎?”
火小邪罵道:“快說!要再試試嗎?”
錢掌櫃喘道:“我說,我說!求你不再拔了!這個牆,挖不動,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火燒。”
火小邪罵道:“怎麽燒?”
錢掌櫃喘道:“燒就是了,還能怎麽燒?”
火小邪罵道:“老雜毛!還逞能!”話音未落,錢掌櫃又啊啊大叫,身子亂扳亂摔,顯得極為難受。火小邪拉著長音咬牙罵道:“說……!你說……!”
錢掌櫃的聲音不住顫抖,說道:“火燒,火燒,小火慢慢燒!”
火小邪又罵:“說清楚點!為什麽要這樣燒?”錢掌櫃又是慘叫,撕心裂肺一般。
錢掌櫃急促的說道:“因為,因為,坑中牆壁上,都是易燃的瀝青鬆油,如果直接燒穿了,就會引燃,所以,所以,隻能小火慢慢燒,這個硬牆,就是怕火,你們燒化一層,刮掉一層,但不要讓牆壁著了,就這樣一直燒到快穿了為止,便安全了,一腳就能踹開。祖宗,祖宗,我都說了,求你鬆手,鬆手啊!”
火小邪笑道:“是個好辦法!行!信了你!”
火小邪又淅淅簌簌幹了些什麽,這才對水妖兒說道:“水妖兒,回頭吧!好了!問出來了!”
水妖兒回頭過,看到火小邪得意洋洋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拍了拍手。錢掌櫃則麵如死灰一樣靠在牆上喘氣,衣衫淩亂,依舊驚魂未定的樣子。
水妖兒問道:“猴子,你到底,用的什麽法子。”
火小邪壞笑道:“我這是拔毛術!是我火小邪的絕學!通常頂不過三招,這個老雜毛能撐住十多下,算是奇人了!哈哈!”
“拔毛術?”水妖兒還是不解。
火小邪壞笑一聲,說道:“水妖兒,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問了,說出來不雅的很,你定會說我流氓。反正問出來了,嗬嗬,如果他敢瞎說,我再收拾他。”
錢掌櫃死沉沉的慘聲道:“你簡直不是個人……我認了,我認了,再別這麽對我,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水妖兒隱隱約約想到火小邪到底幹了些什麽,因為臉上還蓋著顏料,看不出來臉紅,但脖子都紅透了。水妖兒趕忙回避了這個話題,說道:“那咱們快幹吧。”
火小邪應了聲好,興衝衝的去準備了。
火小邪所謂的“拔毛術”到底是什麽?各位看官,此事水妖兒也能猜到,就不便在書中明言了。火小邪名中一個邪字,並不是因為邪字好聽,而是他有時做的事,就是邪的厲害。
火小邪提著油燈到了軲轆房間,把牆角的木柄、木棒等等木質的物件統統撿了,抱回挖掘之處,再用錢掌櫃的扁沿刀,把洞底硬牆露出的麵積擴大到能容一個人鑽出的尺寸,找了兩根易燃的鬆木,潑上燈油點著,果然燒了一陣子,就看到這硬牆的浸火處慢慢鬆軟、冒泡,串出一絲絲藍色、黃色混雜的火苗,輕微的啵啵做響。
兩根鬆木燒了片刻,眼看著硬牆上的火要燒大,火小邪便用土熄了所有火焰,拿刀上前刮牆,用力之處,牆麵如同一層軟蠟一般,很輕鬆的被刮下一層,但裏麵仍然十分堅硬。
火小邪刮完牆,又把鬆木點著,繼續燒牆。
就這樣不斷往複不止,火小邪忌諱燒的太快,把坑裏的瀝青點燃了,所以十分謹慎。這樣足足折騰近了四五個時辰,煙熏火燎的讓火小邪全身黝黑,刮下的牆麵在洞外堆的已經有小腿高矮。火小邪再一刮,就感到刀下猛的一軟,似乎通了。火小邪心中大喜,用刀一捅,整個刀都透了過去,再無遮擋,火小邪轉頭對水妖兒低聲叫道:“通了!通了!他奶奶的,終於通了。”
嚴景天此時牢牢盯著後窗,就看到一把刀從油膩膩的洞壁裏穿出探了探,瞬間又退了回去,心中不禁大喜暗讚:“好啊!真是不簡單,竟能無聲無息的把如此堅硬的牆壁弄通了!”
嚴守震等人也都注意到了這一幕,均是麵露喜色,嚴守震低聲哼道:“嚴堂主,通了!咱們上前幫手吧!”
嚴景天圓睜著眼睛看著後窗,低聲說道:“這隻是打通了一個小洞!咱們再等片刻,首先確認是水妖兒和火小邪他們兩個!等我們肯定能一下子鑽出時,再動手不遲!”
坑頂巡視的人拿著火把,仍然慢悠悠沿著坑邊行走,絲毫沒有注意到坑底已有巨變的跡象!
此時天邊泛白,已經過了整整一夜……
火小邪興奮了一陣,反而安靜下來,對於他來說,現在並不意味著已經成功。火小邪別看他在奉天城裏專門幹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沒有辦過驚天動地的大案,但他非常明白“功敗垂成”這句話的道理,有時候希望就擺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夠到的時候,卻是整個計劃中最危險的時刻。火小邪偷人錢包,都已經得手,那“馬兒”不知怎麽屁股發癢,轉手一撓,正按住火小邪脖子,把火小邪抓了個現行!接著好一頓打!火小邪臉上的傷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火小邪靜下心,細細打量了一下牆壁。盡管的確挖通,但正如嚴景天所說,隻是打通了一個小洞,小洞四周的牆壁仍然很厚實,如果貿然招呼嚴景天他們逃過來,哪怕一起用腳猛踹,也絕對不能把這個洞口踹出能一個能供人鑽出的大小。
火小邪用足十二萬分的小心,撿了一根一端燒的通紅但並無火苗的木棍,又花了近半個時辰,才將小洞四周刮薄。水妖兒也湊過來,幫著火小邪刮那硬牆,直到覺得牆壁足夠薄了,水妖兒才拿出尖刀,慢慢在四角打洞,刀刀都能很快穿過。水妖兒又打了七八個洞,才對火小邪點了點頭,低聲道:“你退後,我招呼嚴大哥他們。”水妖兒持刀在最中間的小洞中一攪,撥開了油汙泥垢,用刀背擋著,透出一個小孔。
嚴景天他們看著後窗,一個個都是心急如焚,這半個時辰如同過了一年一般漫長,嚴守震幾次想起身,都被嚴景天牢牢按住。多虧了有嚴景天這種人在,如果都是嚴守震這種急性子,定會一看到火小邪第一刀穿過來的時候,就要起身發難,那可不僅逃不出去,還會搭上火小邪和水妖兒兩人。要偷的“旺子”(指被盜之物),有的本身就有特性,比如珍惜的雀鳥之類會驚叫報警,如果沒有事先掌握好,控製住這種特性,偷東西的成敗,有時是在“旺子”本身,還不是賊的技巧。在賊術中,這種情況又稱之為“雙偷”。
嚴景天猛然聽到有極細微的聲音傳來,頓時耳朵一豎,隻聽是水妖兒一字一拖再一頓的細細說話:“是……我……水……妖……通……了……上……前……踹……聽……到……嗎?”這種說話一字一拖一頓的說話方式,在賊術中稱之為“沌口話”,是賊語的一種,乃是在密閉安靜並受人監視的房間裏,在互相不可見的情況下傳話的一種方式,必須順著人的氣息,慢慢說出,盡量拖長音,若不是刻意聆聽的人,就算聽見,也以為是無所謂的噪音。這個法子與人體聽覺習慣密切相關,不再深入探究原委。
嚴景天聽的完整真切,又看到小孔之中微微透出光亮,知道安全無事,使勁咳嗽幾聲,中間夾著回答:“好!你們稍等!”這又是一門賊人之間傳話的賊語方式,叫做“響裏滾”,也就是自己在製造無關的痛癢的聲音時,比如劇烈的咳嗽,把要說的話含在其中。這種說話方式比“沌口話”更難,要聽明白也難,五大世家的人精通各類賊語,彼此能夠知曉。
火小邪沒聽懂水妖兒的“沌口話”和嚴景天的“響裏滾”,正在撓頭,水妖兒返身對火小邪低語:“我們退後,留出空間,嚴大哥他們已經和我們接上頭,等他們開洞出來。”兩人趕忙讓出洞口,退到地道中,把燈光調的昏暗。
嚴景天向嚴守震、嚴守仁、嚴守義三人打了數個手勢,加上低聲話語,完整的意思乃是說:“聽我號令,守震你去踹開牆,守仁你和守義掩住,牆踹開後緊跟,我殿後。”
嚴景天抬頭看了看坑頂,一個巡視舉著火把緩緩走過,不斷低頭打量坑底。嚴景天看著那人的行動,兩指向後窗一指!嚴守震那身形真是動如脫兔一般,都沒見到他怎麽從地上跳起的,就見人影一晃,已經到了後窗口,嚴守震回頭一望,嚴景天頓時激烈的咳嗽起來,嚴守震順著這咳嗽聲,咣咣兩腳,就把洞口踹開,那牆壁並未碎裂,而是幾乎整整一塊,翻倒在洞內,這得益於水妖兒四處打眼。嚴守震暗讚一聲:“想的周到!”身子一閃,如同一根箭頭一樣,一頭紮進洞裏,不見了蹤影。
巡視的萬狗子低頭看下去,嚴景天正站著咳嗽,同時把手中的大塊磚石丟開一邊,砸的地麵咣咣悶響,用以掩飾嚴守震踹開洞的聲音。萬狗子大叫:“幹什麽呢!老實點!”
嚴景天抬頭罵道:“一個晚上都坐在這裏,悶也悶死了!活動一下也不行?”說著又把腳邊的一塊磚石踹開一邊。
萬狗子打量一眼,並沒有注意下麵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便罵道:“你們老實點!不要亂動!聽到沒有?”
嚴景天哼了聲,坐了下來。萬狗子罵罵咧咧,又繞著坑繼續轉圈。
嚴景天手一指,嚴守仁扶著嚴守義鑽向洞口,盡管嚴守義斷了一條腿,可兩人三足,仍然走的迅捷!嚴景天也悄然起身,跟在嚴守仁後麵,三個人速速到了洞口,嚴守義第一,嚴守仁第二,嚴景天第三,火家人身手敏捷之極,根本都不用調整身形,如同泥鰍鑽洞一般,身子一晃就都沒了蹤影!
火小邪、水妖兒在地道中迎著嚴景天他們,大家再次見麵,都是不勝唏噓!火小邪被煙熏的漆黑,看不出表情,眼圈卻紅了,隻低低喊了聲嚴大哥,就說不出話。眾人並不交談,彼此用眼神示意,水妖兒便領著大家,快步向後廚的地洞出入口走去,當然也沒有忘了把錢掌櫃押著帶走。
坑上的萬狗子縮著脖子,打著嗬欠,還在慢慢繞坑行走。東北初春的季節,天光時分尤其寒冷,冷的太厲害了,人的反應都會麻木。萬狗子嘟囔著:“總是我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媽媽的,坑底下的那幾個廢物,要跑早就跑了!還巡個屁巡!”萬狗子罵罵咧咧,但巡視的職責所在還是讓他低頭一看,竟從破洞中看不到人。
萬狗子又困又累,嘟囔一句:“哦,不見了。”抬起頭本想繼續行走,腦子裏突然反應過來,眼睛騰的睜個老大,趕快低頭仔細一看,坑底房中哪還有什麽人在?萬狗子全身顫抖,騰騰騰繞著坑緊跑了幾步,從幾個角落都看了,還是看不到人。萬狗子嚇的舌頭都不知動彈了,啊啊啊了數聲,才終於吼出聲:“人,人呢?鄭老大!鄭老大!人!人不見了!”
鄭大川、六行道、趙煙槍幾個人身處室外,都昏昏欲睡。鄭大川聽到萬狗子大喊人沒了,一個激靈翻身而起,罵道:“*****的!看仔細了嗎!”
萬狗子幾乎都要哭出聲來,說道:“真,真不見了!”
鄭大川大罵:“廢物!”起身跑到坑邊,六行道、趙煙槍和一幹人等,也都驚覺起來,都隨著鄭大川來到坑邊,十餘隻火把燃起,把坑底房內照的一片通明。
鄭大川青筋直冒,急的跺腳,亂吼亂叫,指著萬狗子痛罵:“萬狗子!老子要你的命!”
萬狗子嚇的一個哆嗦,跪倒在地,叫道:“鄭老大,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鄭大川繼續罵道:“萬狗子,你給我跳下去找!找不到蹤跡,老子立即要你的命!”
萬狗子哭喊道:“鄭老大!饒了我啊!”
六行道一步衝過來,把萬狗子一擰,就要把他推落坑下。
遠遠的黑暗之處,有人高聲叫道:“不用找了,我們在這裏!”
鄭大川一愣,扭頭看去,隻見嚴景天等人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
鄭大川眾人大驚失色,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萬狗子,慌慌張張的就要返身摸槍,豈知就在一低頭那一刹那,兩條人影不知從何處竄入人群,如同遊魚一樣貼著人縫亂鑽,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覺得手中一空,背上背的槍已經不翼而飛。
眾人丟了槍,這才都大叫起來,可是那兩條人影抱著槍已經從人群中鑽出,跑回到嚴景天的身邊,稀裏嘩啦把七八杆長槍丟在地上。仔細看過去,槍栓都已經被拔掉了。
嚴守震和嚴守仁拍了拍手,聚在嚴景天身邊,嚴守震哈哈笑道:“就你們這身手,偷你們的槍就和撿東西一樣容易。”嚴景天滿意的笑了笑,抬頭看著鄭大川他們,說道:“鄭兄弟,你現在想怎麽樣?要不要再來過幾招?”
鄭大川和六行道兩人持著短槍,倒沒有被卸掉。六行道暴怒,大喊一聲,舉槍就要射擊,誰知鄭大川手一拉,把六行道止住。此時鄭大川臉上一片慘灰,對六行道說道:“沒用的,你沒見識過他們的厲害,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惹怒了他們,就麻煩了。”
六行道來的晚,的確沒有見識過嚴景天他們的厲害,而且鄭大川礙於麵子,也沒有和六行道細講在大堂中被嚴景天他們痛打的經曆。六行道悶聲道:“鄭老大,我倒想試試他們有什麽能耐!”
鄭大川恨道:“少壞事!你是想死啊!把槍給我!”說著一把捏住六行道手中的槍,搶了下來。
六行道一愣,嘴上仍硬:“鄭老大,我們不能服輸啊,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他們幾個?”趙煙槍趕忙把六行道拉了一把,低聲說道:“六行道,咱真的不是他們的對手。”
鄭大川也不搭理他們,把自己的雙槍並在一起,一使勁將所有短槍都丟到嚴景天的麵前,神色黯然的抱了抱拳,說道:“幾位嚴家兄弟!事以至此,我們也沒啥好說的!隻求幾位兄弟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們一條生路。”
嚴守震罵道:“現在又慫了?饒你們一條狗命可以!給爺爺磕三個頭即可!”
六行道把腰刀抽出,大罵道:“欺人太甚!老子宰了你!”六行道使出牛勁跳出人群,趙煙槍、鄭大川一把沒拉住,任憑他舉著刀直衝過去。嚴守震哈哈大笑:“來的好!”身子一晃,就要衝出。
“啪、啪”兩聲脆響,六行道哎呀一聲,摔倒在地,捂著臉疼的滿地亂滾。嚴守仁亮出手掌,用齊掌炮指著鄭大川他們喊道:“來的好!還有人要來嗎?”剛才嚴守仁打出兩顆鐵蠶豆,一顆正中六行道的鼻頭,一顆打中他的眼睛,那又酸又疼的勁,天王老子也受不住。
嚴守震止住身形,嘀咕一句:“嚴守仁,你又多事,我正悶的慌呢!”
嚴景天衝鄭大川抱了抱拳,說道:“對麵的眾位兄弟,我們出門在外,也不願多生事端!既然你們當家的都罷手了,望各位兄弟,讓出一條路來,我們速速就走!若還有不服氣的,我們現在可以一較高下!”說完此話,嚴景天眼中精光四射,向鄭大川他們掃視了一圈,目光所至之處,無人不暗暗心虛,躲避著嚴景天的目光,誰還敢跳出來生事?
鄭大川連聲說道:“得罪了,得罪了!謝謝幾位兄弟!謝謝!”
嚴景天哼了一聲,領著眾人前行,鄭大川那邊人群嘩啦退開一邊,誰也不敢說話。
嚴景天走到馬廄邊,水妖兒、火小邪、嚴守義牽著馬站了出來,原來他們早就在嚴景天和鄭大川對話的時候,來到馬廄,解下了所有馬匹。
嚴景天正要齊齊上馬,火小邪還是和水妖兒同乘一匹。馬廄裏有人高喊:“幾位英雄,求你們帶我離開此地,留我在這裏,我小命難保啊!”這不是別人,正是那倒黴蛋錢掌櫃,現在綁著雙手,栓在馬廄裏的木樁上。
水妖兒叫道:“你不是說要和鄭大川拚個你死我活嗎?這不是有機會了?”
錢掌櫃死命哭叫:“眾位英雄,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是一時鬼迷心竅害了你們,可我也是受張四爺使喚,並非自己黑了心肝!救命啊英雄!”
賈春子如同一條大蟲一樣也從草料堆中滾出,不停的在地上翻滾折騰,嗚嗚亂叫。
錢掌櫃慘聲哭喊道:“賈春子,不是你大爺我不救你,是各位英雄見死不救啊!賈春子,你我的命好苦啊!受了張四爺十來年的折騰,苦心經營的客棧也眨眼沒了,結果什麽都沒討到,還要平白無故丟了你哥哥和我們兩個的性命!我們冤啊!”
錢掌櫃哭喊的幾乎肝腸寸斷一般,首先火小邪就有點受不了,他最害怕見到這種場麵,不禁對嚴景天說道:“嚴大哥,我看我們,就帶他們一段吧。”
嚴景天皺了皺眉,卻也點頭道:“既然是你求情了,那就帶他們一段吧!嚴守震、嚴守仁,讓他們兩個各乘一匹馬,跟我們走上一段!”
嚴守震、嚴守仁應了,分別解開了錢掌櫃和賈春子,命他們趕緊上馬。
賈春子也想不清這到底怎麽回事,聽錢掌櫃的吆喝,兩人都各上了一匹馬。
嚴景天衝還呆立在院子裏的鄭大川他們一抱拳,喝道:“各位兄弟,後會有期!”說著一夾馬肚,喝了聲駕,一行人帶著所有馬匹飛奔而出,轉眼就跑的遠了!
鄭大川、趙煙槍等人呆呆站著,半晌說不出話。
趙煙槍愣愣的罵道:“這幫龜孫,一匹馬都不給我們留下!下手也太狠了點!”
鄭大川取下帽子,啪啪啪啪啪啪猛抽自己的光頭,跺腳罵道:“眼看著天就亮了!張四爺就能來了!這到嘴的鴨子都能飛了!”
鄭大川咒罵不止,遠處山頭亮光一閃,一輪紅日冒出個尖,萬道光芒頃刻間揮灑而下,照的落馬客棧一片光亮!
鄭大川見了這日光,更是恨的不能自己,抱著頭蹲在地下歎氣不止。
趙煙槍猛然喊道:“鄭老大!來人了!”
鄭大川抬頭一看,隻見道路盡頭,黑壓壓一片人馬,正卷起漫天黃沙,向落馬客棧蜂擁而至!打頭的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的正是禦風神捕第九代傳人張四爺!而張四爺馬匹兩旁,奔跑著三隻巨獸豹子犬,亦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
張四爺的大批人馬湧入落馬客棧的院落,整齊劃一的跳下馬來,絲毫不亂。
三隻豹子犬撲到鄭大川他們麵前停住,嗚嗚低吼,目露凶光,隻等張四爺一聲令下撲上撕咬。鄭大川這些人見到張四爺的隊伍如此強悍,早就心驚,又見到豹子犬這般的惡獸,一個個嚇的麵無人色,擠做一團。
鄭大川大叫:“張四爺,是我,是我,鄭大川!”
張四爺喝道:“嚼子們,退下!”三隻豹子犬聽了,聽話的後撤一旁,但仍然緊緊盯著鄭大川他們低吼。鉤子兵則聽周先生的號令,齊刷刷的從鄭大川他們身邊跑過,聚在坑邊,拿好三爪鉤,細細打量坑底。
張四爺快步上前,罵道:“鄭大川,怎麽是你!人呢!錢掌櫃呢?”
鄭大川說話聲音打抖:“張,張四爺,這個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人,人跑了……”
張四爺虎目猛睜:“什麽!人跑了?”
鄭大川畏畏縮縮的說道:“本來,本來,他們困在坑下麵,我們一直守在上麵,等著張四爺來,誰知道,他們,他們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跑,跑出來了!就,就……”
張四爺大罵道:“知道你們就是些不成氣的東西!廢物!廢物!巨坑殺象、鐵籠鎖屋都能讓人跑了!!叫錢掌櫃來!他人呢!”
鄭大川趕忙稟告道:“那個,那個錢掌櫃和他們一起跑了!我看,我看就是錢掌櫃放他們出來的!”鄭大川倒很會栽贓。
“放屁!”張四爺大罵道,“鄭大川,你腦袋還想不想要了!錢掌櫃什麽德性,我比你清楚百倍!”
鄭大川麵如土色,忙道:“張四爺,是我猜的,是我猜的,錢掌櫃的確和他們一起走了,到底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周先生飛奔來報:“張四爺,人的確不在了!沒看錯的話,坑底屋子的後窗處有一個洞口,很可能是有人裏應外合,從地底向裏麵打洞,才弄穿了坑壁,放了人出去。”
張四爺沉吟道:“他們竟有這個能耐!能從錢掌櫃的巨坑殺象中救人出去!”
鄭大川心中一寒,暗想:“媽媽的,老子凍了一夜,怎麽沒注意到還有人在地下挖洞!早知道就不該對錢掌櫃下黑手了。”
張四爺指著鄭大川問道:“我問你!他們一行幾人,什麽模樣,往哪裏跑了?”
鄭大川趕忙回答道:“六個人,六個人,有四個成年人,穿著一樣的暗黑色褂子,打頭的一個三十多歲年紀,長方大臉,留著短發,其他三個,有一個愛罵人,一個二十多歲的樣子,還有一個,一張木雕一樣的臉。我們就是抓到了他們四個,另外兩個沒抓到,後來一起跑了。”
張四爺哼道:“還有兩個呢?”
鄭大川說道:“還有二個人,沒看清楚,其中一個好像是個滿臉漆黑的半大小子,還有一個,象是一個小姑娘。他們騎著馬,錢掌櫃也和他們一起,都往南邊去了。”
張四爺和周先生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點了點頭。張四爺喝道:“上馬,咱們向南追!”
鉤子兵聽令,齊整整的退回,翻身上馬。
鄭大川顫聲道:“張四爺,是我們也跟你們一起追?”
張四爺翻身上了馬,罵道:“你們這些廢物!就留在這裏等死吧!”
鄭大川應道:“好,好!張四爺慢走!張四爺慢走!”
張四爺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鄭大川,一拉韁繩,領著鉤子兵和豹子犬轟隆隆如狂風一樣衝出院子,絕塵而去。
鄭大川愣在原地,摸了摸光頭,顫聲道:“果然是張四爺,威風啊!”
趙煙槍擠到鄭大川身邊,嘀咕道:“鄭老大,咱們就算沒有看住人,咱們也至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張四爺怎麽也應該打賞我們啊!鄭老大,你是不是忘了說賞錢的事?”
鄭大川勃然大怒,掄圓了巴掌狠狠抽打趙煙槍,罵道:“錢,錢你媽的錢!張四爺沒宰了我們,就算我們走運了!”
趙煙槍捂著腦袋跳開一邊,恨道:“鄭老大,我也是為大家著想啊!咱們不僅連馬都讓人偷了,還死了兩個兄弟,你說我們這一趟算是辦了個啥事啊!咱們賠了個底掉啊!”
鄭大川青筋亂冒,一把抽出刀子,指著趙煙槍罵道:“趙煙槍,你不服是不是,老子這就宰了你!”
趙煙槍的混勁也發作起來,叫道:“來啊,宰啊!賠的褲衩都輸掉了!我看你也就剩宰自家兄弟的這點本事了!”
眾人一看不妙,紛紛上前拉住鄭大川和趙煙槍,鄭大川嗷嗷大叫:“趙煙槍,老子就這點本事,你不服是不是,老子這就剁了你!”
正在這幫混球亂哄哄鬧成一團時,一批高頭大馬跑進院子,上麵坐著一個藍衣的鉤子兵,高聲叫道:“鄭大川,張四爺賞你的錢!”
鄭大川他們頓時愣了,鄭大川眨巴著眼睛,問道:“張四爺,張四爺賞的錢?”
馬上的藍衣鉤子兵喊道:“張四爺一向賞罰分明,說話算數!你們盡管沒抓到張四爺要的人,但也有些功勞,這就是賞你們的!”說著將一個錢袋丟到鄭大川麵前。
鄭大川頓時眉開眼笑,趕緊撿起來,掂了掂份量,聽響聲似乎都是金條,更是樂的心裏開了花,大聲回道:“我們一定記得張四爺的好!張四爺有什麽吩咐,我們一定玩了命的去做!在所不辭!在所不辭!”
鉤子兵叫道:“張四爺還有個吩咐讓我捎給你們,你們聽好了!”
鄭大川笑逐顏開:“兄弟請講!”
鉤子兵叫道:“張四爺說了,你們這一幹人,包括你鄭大川,從今以後不得在東北地界上混!若再看見你們在東北,見一個殺一個!”
鄭大川聽了,嘴巴都合不攏,臉上本還擺著笑意,頓時變成了一張苦瓜臉,愁道:“大兄弟,這,這……這是個怎麽回事啊!”
鉤子兵冷哼兩聲,罵道:“你們記住就好!”說著一拉韁繩,追著張四爺的隊伍向南奔去。
鄭大川提著錢袋,呆若木雞,趙煙槍也愁眉苦臉的擠過來,問道:“鄭老大,那咱們怎麽辦啊,分了錢散夥?”
鄭大川狠狠咽了幾口口水,突然狠狠的喊道:“媽的,不在東北混,就不在東北混!兄弟們,我們也出關,到中原一帶的山溝子裏當山大王去!願意跟著我的,咱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願意去的,老子給安家活命的錢!”
眾人都愣了愣,無人說話。六行道捂著眼睛,站到鄭大川身邊,說道:“鄭老大,我跟你去!早就想當土匪,大口喝酒吃肉了!!”
趙煙槍略一思量,也叫道:“我也去!這東北這地界,早他媽的過膩味了!鄭老大,剛才我對你說了狠話,就當我放了個臭屁吧!千萬別往心裏去!”
有這兩人都表了態,其他人也就哄然一下統統應了,揮拳大叫:“當土匪!當土匪!喝酒吃肉!喝酒吃肉!”人人臉上豪氣頓生,都想早日大顯身手一番!
鄭大川叫道:“好!各位兄弟!咱們這就走啊!中原大把的漂亮姑娘,都等著咱們來騎,遍地的金銀財寶,都等著咱們去搶!奶奶的,老子鄭大川,在東北當孫子也當膩味了!老子就不信活不出個人樣來!”
眾人大喊大叫,歡欣鼓舞!十餘人跟著鄭大川走出落馬客棧,也向著南方行去。張四爺陰錯陽差,逼著鄭大川離開東北,去當了土匪,反而成就了鄭大川日後的一世威名!
這世間芸芸眾生的命運,真是瞬息萬變,難以預料,往往一念之差,便乾坤變化鬥轉星移,回頭看看過去,讓人不勝唏噓,後悔當初本該如何。可對於自己的未來命運,誰又猜得出、摸得準呢?以至於大多數人,對未來都是茫然不知所措,隨波逐流。而仍有極少的人,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正如現在的——火小邪。
火小邪他們縱馬狂奔,片刻不停的向南跑了十餘裏路,直到一片開闊地,才停了下來。
嚴景天從馬上跳下,俯身在地,聽了聽動靜,說道:“張四他們大批人馬來了。”
嚴守震叫道:“奶奶的,來的好啊!嚴堂主,咱們躲了一路了,就別躲了!都要憋屈死了!”
嚴景天目光犀利,看著遠方說道:“我正有此意!”
嚴守震一愣,驚道:“嚴堂主,你回心轉意了?”
嚴守仁有點緊張的說道:“可是火王吩咐過……”
嚴景天一抬手,打斷嚴守仁的話,說道:“不用說了,我知道!盡管火王再三吩咐,讓我們快去快回,一路上不要張揚,也決不能和張四這樣的人衝突,但落馬客棧我們輸的極慘,要不是水妖兒和火小邪,沒準已被張四生擒。這樣被他們窮追不舍下去,反而誤事!傳出去還折了我火家的威名!哼哼!久聞張四的鉤子陣、豹子犬厲害,我倒想會一會他們,分個高下!讓張四也弄清楚,天下的賊不是他想抓就抓的!”
嚴守震高呼:“聽嚴堂主的!”摩拳擦掌,興奮異常。
嚴守仁和嚴守義也都連連點頭應了。
水妖兒和火小邪下了馬,水妖兒聽嚴景天決定和張四一較高下,也是興高采烈。而火小邪卻低著頭,顯得心事重重。
嚴景天並未在意大家的表情,說道:“好!這件事情,一切責任都由我承擔,大家放手去幹!擺火錐陣,等張四他們過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讓他們好好見識下火家賊術的厲害!”
嚴守震他們齊齊叫了聲,散開來勘查地形。
嚴景天轉頭對水妖兒和火小邪說道:“這次多謝你們兩位了!水妖兒、火小邪,我們在此地和張四較量,必然會十分險惡,你們不便逗留在此,就先走一步吧。南邊再行百裏,應該是涼河鎮,你們可以在鎮中等我們回來。如果情況有什麽不對,就請直奔山西,我們收拾掉張四,有緣時必會再見。”
水妖兒一吐舌,笑道:“嚴大哥是擔心我們和你們在一起,會給你們添麻煩哪!”
嚴景天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張四太過囂張,我收拾一下他,你們先走,這樣比較好,嗯,該怎麽說這話……”嚴景天對付水妖兒這種貧嘴丫頭,最是嘴笨。
水妖兒笑道:“好啦,知道嚴大哥是為我們好。不過呢,我覺得張四肯定不是嚴大哥你們的對手,我就留在這看看好戲吧。畢竟偷張四東西的是我,張四要抓的也是我,我就這麽走了,不是太不仗義了?”水妖兒看了眼火小邪,“猴子,你說對不對?咱們也留在這裏吧。”
火小邪麵色沉重,聽了水妖兒的問話,猛然抬頭說道:“水妖兒,嚴大哥,我,我想走……”
水妖兒本來一臉笑意,聽火小邪這麽說話,頓時唰的變了臉色,冷冷說道:“火小邪,你害怕了?你就這點出息?怕嚴大哥他們不是張四的對手?”
火小邪連連擺手,說道:“我不是怕什麽,我是想到我那幾個還關在奉天城裏的小兄弟,他們生死未卜,我想回去救他們出來……”
嚴景天剛聽到火小邪說想走的話,本來是吃驚不小,但聽火小邪說完,卻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火小邪,你果然是個漢子!夠義氣!我嚴景天等四個人,欠你一份恩情!”
水妖兒麵若寒霜的湊到火小邪耳邊,低低說道:“火小邪,你這個呆子!跟我們在一起,有什麽本事學不到?什麽世麵見不到?你可要想清楚了!”
火小邪仍然說道:“我不能跟你們走,我要回奉天,救我的兄弟。我已經決定了!”
水妖兒罵道:“你這個笨蛋,我看你一輩子就隻能做下五鈴的小賊!滾,滾吧!送上你一條命,救你的那幾個兄弟去吧。”
火小邪側臉平靜的看著水妖兒,說道:“若沒有你的手段,我也沒法親手害死我那老關槍兄弟。但你畢竟救過我一命!多謝了!”水妖兒略略一愣,隨即冷哼一聲,扭頭走開一邊,再不願搭理火小邪。
嚴景天見水妖兒和火小邪就要鬧僵,趕忙打圓場說道:“火小邪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一個人回奉天,確實危險,你當真想好了?有時候也不要太義氣用事啊。”
火小邪對嚴景天笑了笑,說道:“嚴大哥,我真的決定了,生死由命。多謝一路上嚴大哥的照顧。”
嚴守震他們三個聽到了火小邪話,聚攏過來,都聽到火小邪去意已決,不免神色複雜。嚴守震麵色凝重,說道:“火小邪,你是個好樣的,我認你這個兄弟!”
嚴守仁也說道:“火小邪,那你自己可要保重。”
嚴守義低頭不語,從懷中摸出一片金葉子,死命塞入火小邪的懷中,嘴角不住的顫了顫,還是說不出話,隻好幹咳了一聲,掉頭走開。
嚴景天從馬背上取下水囊幹糧,遞到火小邪手中,說道:“火小邪兄弟,你一路保重,咱們後會有期。你從路邊下去,先向西走,我們會把你的行跡抹去的,放心好了!”
火小邪反倒有些尷尬,抓了抓頭,看著手中的金葉子,說道:“哎呀,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錢呢!我就不客氣了啊!對了,嚴大哥,我還有一事相求。”
嚴景天忙道:“你說!”
火小邪說道:“那個,我腳上還栓著你的繩子呢,能給解開嗎?”
嚴景天咳了一聲,說道:“我都給忘了!對不住,對不住!”
嚴景天彎下腰,雙手一搓,就把火小邪腳踝上的牛黃繩解開,收了起來。
火小邪把水袋幹糧拿好,仔細把金葉子別入懷中,衝嚴景天他們抱了抱拳,說道:“那我走了!嚴大哥,你們保重!”
嚴景天等人也都抱了抱拳,目送火小邪離去。
火小邪扭頭看了看水妖兒,水妖兒背著身,站的遠遠的,絲毫不看火小邪。火小邪隻好輕輕喊了聲:“水妖兒,後會有期。”說完一扭頭,從主路下來,順著小山坡攀上頂部,衝下麵又揮了揮手,仍然看到水妖兒背身站立著,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行去,再看不見蹤影。
火小邪剛剛不見蹤影,水妖兒就緩緩轉過身,掃了一眼山坡之上,再也不見了火小邪。水妖兒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隻是把眼睛眨了眨。水妖兒扭頭看著奉天城的方向,如同木頭人一樣,默默站立,遙望遠方。
錢掌櫃和賈春子一直躲在一邊,又驚又怕,見火小邪走了,才跑到嚴景天身邊,萬分恭維的說道:“早就看出各位大爺身手不凡,異於常人,果然是五行世家火王的人!實在是三生有幸啊!隻不過,我,我我,那個,見了張四爺……我怕我……”
嚴景天說道:“哦!不必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次全靠火小邪給你求情,要不然也不會饒你!你這就帶著你的夥計走吧!另外你給我記住,如果敢胡說亂講我們的事情,定取你的狗命!”
錢掌櫃搗蒜一般的鞠躬,說道:“謝謝幾位大爺,謝謝幾位大爺!日後再能相見,小的願效犬馬之勞。”錢掌櫃一邊鞠躬,一邊後退到賈春子身邊,把賈春子一拉,低聲道:“咱們走啊!”賈春子木呐呐的應了,兩人拉過馬,翻身而上,一抖韁繩,向著南方速速奔去。
嚴景天見該走的都走了,隻剩水妖兒一個呆呆站立,神情木然,也不敢這個時候和水妖兒再說什麽,趕忙吩咐嚴守震他們繼續布火錐陣,忙碌起來。
張四爺他們大隊人馬緊緊追趕,眼看隻差一裏路就追到嚴景天所在之地。
張四爺發瘋一樣的抽打馬匹快跑,可那馬兒急速奔跑了一夜,也沒有個歇息,已經精疲力竭,口吐白沫。張四爺又是一陣鞭子催促,胯下的馬兒再也熬不住,前蹄一軟,咕咚一下向前栽倒。張四爺罵了聲,就在馬兒撲倒之時,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落在前方,打了一個滾,毫發無傷的站了起來。
張四爺身後的鉤子兵所乘坐騎,沒有幾匹現在還能熬住的。鉤子兵們見張四爺摔出,趕忙都拉緊韁繩,止住奔馬。這些馬從急奔到驟停,吃不住這個勁,剛剛停穩,
就悶聲嘶鳴,噗通噗通站立不穩,跌倒了好幾匹。
張四爺走到自己的馬匹身邊,一拉韁繩想讓馬兒站起,可馬兒奮力掙了掙,卻怎麽也站不起來。豹子犬喘著粗氣,垂著舌頭,它們和馬兒一樣,跑了一夜,也是累極,隻能呼哧呼哧的用頭拱了拱馬背,嗚嗚低吼,想幫著張四爺讓這匹馬站起來,仍然是徒勞無功。
張四爺轉頭一看,身後二十多匹坐騎,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近一半。
張四爺一拍大腿,罵道:“這些劣馬!”
周先生走過來說道:“張四爺,人能扛住,馬是受不了了。恐怕我們沒法再追了。”
張四爺虎著臉看著南方,一拍大腿,恨道:“就差了幾裏路就能追上!這不是又讓他們跑了!”
周先生默然說道:“嚼子們也頂不住了,張四爺,咱們就地休息吧。”
張四爺歎道:“天不助我啊!天不助我!”
周先生說道:“隻怕我們此行漫漫,絕不是一兩個月的問題了。”
張四爺看著南方,咬牙道:“哪怕十年八年,我也認了!”張四爺轉身招呼眾鉤子兵,“弟兄們,我們就地休息!再做打算!”
火小邪向西攀過兩座小山頭,已經距離嚴景天他們十分遠了,才轉了個方向,向北行去。這片丘陵地帶,越向北山頭就越高,火小邪順著山頂走了一段,就看到下方有煙霧升起。
火小邪一看方位,似乎就是嚴景天從落馬客棧出來,一路前行的道路方向。
火小邪又趕忙向前趕了一段山路,趴在一塊大石後向下看去,果然在二裏地開外的山腳大路邊,有二十多人,圍坐在路邊生火燒烤著什麽。看那個架勢,正是張四爺他們一夥人。
火小邪縮回身子,驚道:“怎麽他們沒有追上去?還是他們已經抓住了嚴大哥他們?”
火小邪又探出頭打量,看著張四爺他們隻不過是在路邊休整而已,這才放心下來,把自己的行李攏了攏,就要繼續動身。
誰知火小邪身後有人冷冷的說話:“你就不怕被張四看到了?”
火小邪一驚之下,心中又猛然一喜,慢慢轉頭看去,隻見水妖兒歪著頭,靠在一棵樹旁,麵無表情,而水妖兒的眼睛,這時候卻顯得異常美豔,牢牢的盯著火小邪,微微的不斷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