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原來你還在這裏 <辛夷塢>

回答: 回複:原來你還在這裏 <辛夷塢>毛毛小雨2010-02-01 23:33:41

這隻丟臉的八爪魚是我表姐章粵!”韻錦還是不語,隻是看了看章粵,眼神卻漸有深意。程錚有些急了,就連章粵也看出了情況有點不對,吐了吐舌頭,偷偷鬆開了手,包括沈居安在內的其他幾人臉上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韻錦,你生氣了?真的,我沒騙你,不信你問她……章粵,你給我過來……”程錚想起了幾天以來在電話裏察覺出的她的冷淡,不由得有些慌了,害怕自己和她之間好不容易有的轉機又成了泡影。他說著,一把將章粵扯了出來,著急地要她作證。
韻錦看著努力辯白的程錚,忽然釋然地笑了,在程錚還沒搞清楚她這個笑容的含義前,探身上前以一個擁抱的姿態結束了他所有的語言。
程錚兩手垂下,在幾秒鍾的時間裏全身僵硬地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是她的體溫證明了這一切的真實性,他慢慢將手停在半空,然後像用盡所有的力氣一樣回應她的擁抱……
“嘖嘖,姑媽,爸,你們看見了吧,這兩人就當我們是布景似的,以後別隻是說我。”章粵津津有味地看著,還不忘發表評論。
韻錦趕緊推了推程錚,掙脫了他的懷抱。那個看起來不到40歲的婦人竟然會是他媽媽,韻錦知道自己現在成為了在場所有人視線的焦點,不由感到些許窘迫地垂下了頭。
他媽媽毫不掩飾自己對韻錦的打量,韻錦感覺她的眼神將自己全身都巡了一遍。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普通的衣著在他們這一家人麵前是怎樣的寒磣的,但強烈的自尊心讓她強迫自己抬起頭來,正視對方的眼光。她等待著對方打量完畢後的結論,沒想到他媽媽看了一會,忽然笑著說道:“原來你就是蘇韻錦,我看了半天,也沒覺得你像我們阿錚說的那樣――是個特冷血的人呀。”
“我什麽時候說過那樣的話!”程錚強烈不滿地打斷。
“你高三那年暑假、大二那年五一結束後、準備上大三的時候都說過,還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別的。”章晉茵好整以暇地說,章粵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
“怪了,別人問你多少歲你說不記得了,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你倒記得很清楚。”程錚被揭穿後,惱羞成怒。 “我兒子的感情生活怎麽會是無關痛癢的事?”章晉茵挑眉說道。
韻錦心裏想,咋一看還覺得程錚跟他媽媽長得並不像,現在看來,沒有什麽能讓人置疑他們是親母子,說話口氣神態像到了極點。
“舅,你帶他們走吧,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程錚求助地看著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
章晉萌――這個韻錦以往隻在財經雜誌上見過的商業巨頭,現在卻是愛莫能助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說:“說句實話,阿錚,剛才那句話你確實說過,就連我也記得。”
韻錦始終帶著笑容,心裏慢慢放下了先前的戒備。看得出來,他是在一個被眾人關愛著的幸福寬容的家庭長大的小孩,也許就是這樣的家庭環境,才讓他性格裏多了一份不管不顧的自信。
“韻錦,你好,好久不見了。”一直淺笑看著這一切的沈居安這時對她打了聲招呼。 程錚好像這才想起了什麽,悄悄湊到韻錦耳邊說:“他現在是我表姐的男朋友。”
“程錚,你唧唧咕咕說什麽,我都還沒開口呢。”章粵牽住了沈居安的手,對韻錦笑道:“關係有些混亂是吧,所以我就說,人生就是有了那麽多巧合才具有戲劇性嘛。”沈居安看著章粵不語,眼神裏有著溺寵。
果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就連角色的變化也那麽莫測,曾經她與沈居安牽手走過校園的小道時,何嚐想得到這一出。“是呀,居安,好久不見。”韻錦道。
章晉茵對韻錦笑著點頭,算是正式打過招呼,“我那沒出息的傻兒子可是念叨你很久了,我這個做媽的光聽他傾訴耳朵都起了幾層繭,這樣也好,他從小無法無天慣了,該有個人給他點苦頭吃吃,不過現在看起來,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韻錦忙回以笑容。章晉茵看向兒子:“你沒事了,我也要回去了。看你,手好像長在人家手上一樣……知道你不耐煩,說吧,你現在回你舅那邊還是回我上次給你買的那套小公寓?”
程錚當即表示要回公寓,章晉茵也不勉強,遂讓司機送他們返回,自己則上了弟弟的車。
沈居安和章粵是自己開的車,章粵臨走前不懷好意地交待程錚:“回去後悠著點啊,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就問表姐。”
見程錚虛晃了一下拳頭表示警告,她也就笑嘻嘻地跟沈居安離開了。
第二十二章那就在一起吧,拋開所有的顧慮,即使今後相互折磨,明天的事留給明天後
“別說又隻是一場誤會,因為即使是誤會,這一次我也不會再放開。”回到公寓後,程錚還是緊緊地黏住韻錦,好像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上次她那告別的一吻留給他的隱痛至今還在,狂喜過後一場空的感覺他不想再嚐試。現在仿佛他把她的手抓在手心,她便再也不能離開。
看著他這個樣子,韻錦也不禁動容,便歎了一聲:“程錚,我究竟好在哪裏?讓你值得這樣對我?”這是她心裏長久以來都不曾明白的問題。
程錚卻撇了撇嘴,道:“蘇韻錦,你倒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什麽時候說過你好。你長得也就一般般,性格尤其別扭,強起來簡直欠揍,實在讓人說不出好在哪裏……可是,我偏偏愛你。”
韻錦不禁苦笑。程錚把她的手貼上他的臉頰,“別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又後悔了,“不,不,如果隻有同情才能讓你願意在我身邊,那,有同情也是好的。”
韻錦還能做什麽?除了緊緊和他依偎。戀人之間往往肢體語言比交談更能直接地表達心裏所想。
那就在一起吧,拋開所有的顧慮,即使今後相互折磨,明天的事留給明天去後悔。韻錦想,一路逃避,想不到還是會有今天,正如張愛玲筆下,用整個香港的淪陷來成全了一對白流蘇和範柳原,莫非眼前舉國上下談病色變的混亂,也隻為了成全她蘇韻錦和程錚?別怨她自欺,在哪對戀人心中,自己的感情都足以傾城。也別問她何以拒絕了那麽多年,所有的防備卻在一朝瓦解,她隻是決定對自己誠實一次。
相互依偎的時候,時間變得失去意義,韻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窗外夜幕已降臨,傍晚的時候,程錚電話叫了樓下的外賣,很簡單的快餐,兩個人都吃的很香甜。她恍惚間覺察到時間已經不早,但看了看程錚的手表,不過晚上八點鍾,過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對,便硬是從程錚身上掏出他的手機,一看時間,不由大怒。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10點零五分。
韻錦又驚又氣地從他身邊站起來,把手機扔回他的身上,“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他接過手機,也煞有其事地看了一下,說道:“呀,怎麽那麽晚了。不關我事,表的時間慢了我也不知道呀。”“是嗎?”韻錦拚命壓製怒氣,可還是想撕掉他那張故作無辜的臉。“你這人知不知道輕重,我10點鍾後回學校,要是被抓住了,是要被重罰的。”“那就幹脆明早上再回去了。”他裝做惋惜地說,卻掩飾不了眼神裏得逞的興奮。
韻錦用手警告地朝他虛指了一下,懶地跟他浪費時間爭辯下去,轉身就朝門口走去。他這次倒沒有阻撓,隻是在她打開門後才冷冷地說道:“你寧可這個時候回去被罰,也不肯在我這裏呆一晚上嗎?你這麽防著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我是禽獸嗎?”韻錦遲疑了,他繼續說道:“床給你,我睡沙發,這麽晚了路上也不安全,信不信我隨便你。”
韻錦在門口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重新把門在自己眼前關上,悶悶地旋回客廳,拿起電話打回了宿舍。舍友在那邊說:“韻錦你這麽晚沒回來,我們都擔心你出了什麽事呢。係裏剛才有人來查房了,我們把你的蚊帳給放了下來,枕頭塞進杯子裏,好歹蒙混過關了。”韻錦不禁鬆了口氣,再三說了謝謝,隻告訴她們自己今晚有事借宿在親戚家裏,明早就會趕回去。
胡亂洗漱一輪後,韻錦走進了屋子裏惟一的一個房間,當著他的麵把他關在房門外。剛躺下,就聽見他用力的敲門聲。“幹嘛?”她重新披上外套開門。程錚靠在門框上憤憤然道:“我說你這女人就是心太毒,你就這麽睡了,被子枕頭也不肯給我。”韻錦想想,確實也有道理,於是返回房間,打開衣櫥翻了半天,沒想到由於這房子住人的時間也不是很多,所以竟沒有多餘的被子,隻有床上現有的一床和一張毛毯,枕頭倒是有一對。她好不猶豫地拿起一個枕頭和那張毛毯塞到程錚懷裏,然後立刻就要關門。“喂!”程錚不甘心地叫了一聲,韻錦毫無商量餘地地說:“你是男人,自然隻能要毛毯,被子我得留著。”
“我是想說,我們還沒道晚安呢。”
“晚安。”她飛快地說,見他要笑不笑地盯著她,心裏有點明白了,微微紅著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側臉頰。程錚哪裏聽她的,飛快的探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晚安。”
這家夥!韻錦返回床上,心裏卻有小小的喜悅,睡意也很快地襲來。朦朧間,再次聽到了追魂一樣的敲門聲,本想不理會,可他很有耐心地一敲再敲。
“夠了,你煩不煩!”她用力地一把拉開房門,程錚順勢掉了進來,臉上怏怏的:“真的很冷,不騙你,而且沙發我睡也太窄了。”
韻錦看了看他提著的薄毛毯,春天的晚上還是帶著微微的寒意,考慮到他是剛出院的病人,而且不久前還感冒發燒了,她言簡意駭地說道:“換你睡床,我睡沙發。”她搶過他手中的毯子,走出了房間。
程錚拖住她:“讓你一個女的睡沙發,說出去我都不用活了。”韻錦轉過頭:“程錚,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幹嘛?”
“我什麽都不想。”他不滿地說道:“用不用這麽死板呀,你住在我這裏,睡床還是睡沙發有誰知道,隻要我們自己心裏有數就可以了。床各人一半,你求我都不會動你,在醫院折騰了這麽久,我都累死了。”說完便自顧跳上床,按熄了床燈,閉眼不看她。良久,等到他心裏都沒了底氣,才感到身邊的床墊微微陷了下去,他沒有看她,但也知道她盡管和他躺在一張床上,但身子一定盡量遠離他。
韻錦和衣睡在床上,背對著他,聽著黑暗裏傳來他的呼吸聲,怎麽也睡不著,又不敢動彈,正猶豫著要不要換到沙發上去,忽然感覺到有雙不老實的手趁她不注意,悄悄從衣服的下擺爬上她光裸的背。她像被燙到似的立即縮開,用力抽出他的手,厲聲道:“幹什麽?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你。”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可憐兮兮的:“韻錦,我睡不著,老想著,這是夢嗎?你真的就躺在我身邊了?你不知道,我見你的第一次是在學校走廊裏,那天晚上我就夢見了這一幕……”他不用說下去,韻錦也知道那個夢裏肯定沒有什麽健康的內容,幸好他看不到她臉上的燒紅,她啐了一口,沒有言語。
“讓我看看你好嗎?我不開燈,真的在暗裏看看就好,我……我……”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貼著她的耳朵輕輕說出了下半句話。韻錦一愣,明白過來後羞得哪裏還說得出話來。可是她畢竟是年輕未經人事,哪裏知道這句“我不會‘進去’的”和“我愛你”一樣,被並稱為男人經典的兩大謊言。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反複搖晃著她的肩膀,像個要糖吃的孩子。她隻覺得不知所措,想拒絕他,可又抑不住心裏的意亂情迷。相信他吧,隻要不到“最後那一步”。他說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真實的女孩子的身體,她又何嚐不是一樣好奇。
程錚見她沉默,怎麽會放過機會,翻身壓住她,邊胡亂地吻著,一隻手摸索著解她衣服上的扣子。韻錦臉紅得要滴出血來,軟軟地任他擺布,等到意識回轉過來,身上涼涼的,觸到的隻有他滾燙的肌膚,才知道兩人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遮掩阻礙。程錚在她身上撐起身子,借著窗簾外透進來的微光用眼神膜拜她仿佛泛著柔光的身軀,這無數次在夢裏出現過的景象首次真實出現在他麵前,美麗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喉嚨裏發出一身含糊的呻吟,任由自己陷入瘋狂之中。
他的手,他的嘴唇都重重落在韻錦身上,韻錦覺得自己像在海浪的頂峰,一種不熟悉的感覺一波波湧上來,正迷醉間,身下一陣銳痛傳來,如被生生鑿穿,她驚叫一聲,驟然掙開緊閉的眼。
“程錚,你騙我!”淚水滾滾而下,說不清是因為疼痛還是別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他喃著,慌不迭地用手去拭她的淚。
“你出來!很痛。”她哭著道。他邊吻著她邊說:“我也痛,忍忍好不好……”
程錚其實也一樣,何嚐經曆過這些,隻不過靠著本能去做想做的事,她的緊窒和他的緊張都讓他手忙腳亂,看到她的疼痛和眼淚更加不知所措,汗水和她的淚水融成一片,可血氣方剛的欲望在煎熬著他,最後咬牙一發狠徹底挺身進去,韻錦疼得喊不出來,隻得用力掐住她。他的動作青澀得完全沒有技巧,少年的蠻力更是不知輕重,每一下的動作都是重重撞擊著她,折磨著她。韻錦先前隻感到疼痛不堪,漸漸地,竟他的粗魯中感到了一種被擁有的滿足,好像在提醒著她,也許,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過分的敏感和衝動讓他們的第一次草草收場,韻錦任他像個孩子一樣趴伏在自己胸前,想狠狠罵他,卻無聲地用手環住他光滑結實的背。
他在她身上半睡半醒地伏了一陣,又再卷土重來,一整個晚上,一對少年男女探索著分享那陌生隱蔽的激情,汗水濕了又幹,最後韻錦沉沉睡去之前,隻聽見他反複呢喃著她的名字。

第二十三章雲霄飛車的愛情
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怎麽樣的,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如坐雲霄飛車,時而飆到雲端,片刻又墜落穀底。 鬱華說:“好歹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天崩地裂’。”
程錚出院後,在韻錦這邊待了兩天,最後還是依依不舍地回了學校。他離開後,韻錦過了一天才意識到,在兩天的耳鬢廝磨裏,他們竟然沒有想到過要做避孕措施。想到這裏不禁害怕了起來,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打死也不好意思到藥店去買藥,萬般無奈,找到了莫鬱華,吞吞吐吐地對她說了事情的始末。莫鬱華二話沒說,抓起她就往藥店跑。
藥是吃了,但畢竟沒有趕在最及時的時候,就連鬱華也不敢說絕對的沒有了危險。韻錦在擔心害怕中度過了一個星情,直到經期終於如期而至,心中的一顆大石才落了地,暗自慶幸電視裏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的苦命情節在現實中出現頻率並不太高,可也下定了決心,今後決不再這麽懵懂。
從程錚返回北京的當天起,全宿舍無人不知韻錦有男朋友,因為他電話之勤,套句舍友小雯的話說,就是接電話都接到殘廢。以往在宿舍電話最少的韻錦經常在床上抱著話機聊到夜深。開始韻錦還有些沉醉在熱戀的喜悅中,時間稍長,程錚性格中的的霸道讓她不禁暗暗叫苦,偶爾打電話幾次找不到人,或者一言不合,就有一頓脾氣。好在他火氣來得快也去的快,往往見韻錦懶得理他,
如同熊熊烈火燒到一團濕透了的棉花,自然而然地又熄滅了,所以,每次到最後主動結束冷戰那個人也是他。
兩人分隔兩地,一南一北,距離甚遠,隻要一有閑暇時間程錚就會往韻錦這邊跑。韻錦心疼花費在機票上的錢,他卻始終滿不在乎,在他看來,沒有什麽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大四上學期準備結束前,他以方便韻錦找工作為由硬塞給她一個手機,韻錦想起前一次他也是送她手機,她拒不接受,結果那家夥二話沒說,當即翻臉地將手機從十八樓的公寓窗口往下一扔的經曆,隻得收下。這麽一來,更方便他隨時隨地跟她聯係,通常韻錦每聽到他給她設置的專屬於他的鈴聲響起,都是一陣頭痛。韻錦怎麽也想不通,旁人看來那麽冷傲矜持的一個人,為什麽一旦愛了,會變得這樣的黏人。
這一年的春節前,韻錦參加了她所在大學當地的大學生雙選會,印象中,她有生以來都沒有在這麽多人的場合出現過,人擠人的雙選會現場,她頭昏腦脹地被洶湧的人潮湧這往前走,完全看不到方向,稍好一些的單位更是擁擠得蒼蠅都飛不進去,在這種情況下,哪裏還談得上什麽理性的選擇,韻錦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投出了幾分簡曆,更不直到究竟有幾成被錄取的把握,隻是終於走出雙選會大門時,呼吸著頓時清新了的空氣,深深籲了口氣。
程錚自然不必忍受她這番折騰,別的不說,光是頂著名校的頭銜,選擇的餘地頓時大了不止一點點。更何況他的專業正當熱門,在校表現出眾,家裏背景雄厚,要找個好工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是在就業意向方麵他似乎受父親影響更多些,一心學以致用地往技術崗位跑,反倒對母親這一係的事業全無興趣。他父母甚為開明,也不勉強他,由得他去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隻希望他在選擇工作地點時能回到父母身旁,畢竟他是家裏惟一的孩子,而且,他父親擔任本省建築設計院院長兼黨委主記一職,為他安排他想要的崗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程錚卻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到家鄉,他對韻錦也是這麽說:“靠老爸有什麽意思,何況回去後要忍受他的嘮叨。還不如留在北京自在。韻錦,等你畢業後一過來,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事實上,韻錦雖也不願回家鄉,但她更想留在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南方都市,在這裏,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個外地人,很自然地融入到這個城市的脈搏中。她也對程錚表達過這個意思,但程錚隻是說:“你傻呀,你當然要跟我在一起呀。”
當然要在一起。他說得理所當然,可韻錦無法想像自己畢業後隻身北上去跟他團圓的情景。她並非不想念程錚,可對未來的顧慮壓倒了她的衝動,她不願意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因為那裏除了他之外,她一無所有,假如失去了他,她將無路可退。韻錦感到自責,原來自己竟然是這麽自私。
更讓韻錦想不到的是,自己在雙選會當日天女散花般灑出的求職簡曆竟然部分有了回音,其中甚至包括有一個她心儀的中外合資日化用品公司。她報著試一試的心理參加了該公司的初次麵試,沒料到負責本次招聘的主管人員對她內斂沉靜的氣質頗為讚賞,由此筆試、複試一路過關斬將。當韻錦與該公司簽訂了就業協議之後,係裏負責就業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為她感到幸運,在這個大學生越來越廉價的社會裏,能順利簽到這樣一個單位是值得高興的。韻錦自然也高興,但她更不安,簡直不敢想像程錚知道了這件事後會作何反應。
橫豎躲不過,所以晚上程錚打來電話時,韻錦便索性將已經簽了協議的事情告訴了他。 “你說你簽了什麽?……你再說一次。”從程錚的語調裏還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韻錦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無奈隻得重複了一遍。 他果然大怒:“蘇韻錦,我發現你做事從來就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韻錦還想辯解,但他已經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她連忙回撥他的手機,他哪裏肯接,連撥了幾次,他索性直接按掉。
韻錦知道以他的脾氣,現在正在氣頭上,無論她說什麽都是火上澆油,心想索性由著他去,或許過不了幾天,等到他發完了脾氣,就什麽都好了。可是,兩天,三天……直到第五天,程錚也沒有給她打過半個電話,韻錦開始意識到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於是再次主動給他打電話,他統統不予理會。韻錦心裏不是沒有後悔的,她問自己,如果早知道他會有那麽大的反彈,她還會不會一意孤行地想要留在這座城市?其實她簽下就業協議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太多,現在想起來當真也是太草率了,就像他說的,她竟然完全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又或者,她是故意忽略了這一點,她在賭自己其實沒有那麽在乎他。
當下已經臨近春節,學校早已放了寒假,之所以還有那麽多留校的學生,無非都是些跟她一樣在等待就業消息的畢業生。韻錦不是個習慣死纏爛打的人,幾次聯係不上程錚後,她心裏雖然沮喪,可是也沒再徒勞地打他電話。另一邊,媽媽已經打來了幾次電話催她回家過年,她並不想回到那個已經不屬於她的家,可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留下,於是便在大年三十的前兩天,收拾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春運期間的火車上,擁擠程度無需過多形容,韻錦幸好買到的是一張座位票,盡管被鋪天蓋地的人和行李擠得動彈不得,可是畢竟比那些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的人幸運多了。她所在的車廂裏,除了學生外,大多數是南下打工返鄉的民工,他們東歪西倒地在列車任意一個角落裏或坐或睡,神情雖然疲憊,可臉上眼裏盡是回家的期盼和喜悅。在外打工不管多辛苦,至少家鄉會有在等著他們的人,累了一年,等待的無非就是滿載而歸的這一天。韻錦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誰會在家裏等著她?她承認媽媽還是愛她的,可是更愛另一個家庭,她想起媽媽對她說話時變得跟叔叔一樣小心翼翼的口氣,更清醒地認識到,她已經沒有家了。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瘋一樣地想念程錚,想念他懷裏真實的溫暖。原來,跟失去他比起來,自己的堅持變得多麽可笑。可他還在生氣,韻錦想,管不了那麽多了,他總是要回家過年的吧,隻要他心裏還有她,再惱她也會過去的。有他在,也許適應北京的生活也沒有那麽難,隻是,對已經簽了協議的單位違約要負什麽責任呢……韻錦迷迷糊糊靠在座位上睡去的前一瞬,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硬座車廂晚上是不關燈的,四周的乘客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還是那麽熱鬧。她看了一下剛過去的一個小站的站名,在車上坐了十幾個小時,路程總算過半了。像是感應到她的醒來似的,韻錦剛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發,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看到那個熟悉的來電,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
“你在什麽地方?吵得要命。”即使隔著電話,韻錦完全可以想像程錚皺著眉說話的樣子。
“我在火車上,你呢?”韻錦不好意思大聲對著手機喊,可是又怕火車的轟隆聲把她的聲音掩蓋了。
“火車?”程錚無言了一陣,隨即似乎也聽到了那車上特有的聲響。“你跑到火車上幹嘛?你要去什麽地方?” “我……回家。”韻錦有些底氣不足。
“哈!”程錚在另一邊發出誇張的苦笑聲,“我不知道應該對你這個人說什麽好,我好不容易過來了,你倒好,一聲不吭地回家去了。”
“我沒有一聲不吭,是你沒有接我的電話。你怎麽會這個時候過來。” “廢話,你不肯去北京,我不過來還能怎麽辦?難道跟你分開?”
雖然他的態度還是那麽可惡,但韻錦卻感到一陣暖意透過手機傳遞了過來,她有很多話要告訴他,可是說出了口隻有一句:“你等我……等我。”
火車兩個多小時之後終於停靠在一個大站,韻錦想也沒想地下了火車,當時是清晨4點半,天還沒有亮,這個她從來沒有落足過的小城市還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列車時刻表顯示下一列開往G市的火車在7個小時之後,韻錦問了路,獨自拖著行李就往汽車站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忘記了害怕和清晨的寒意,直到如願地坐上這個城市5點半鍾開往G市的第一趟臥鋪車,她捂著自己滾燙的臉頰,才意識到自己的瘋狂。
等到髒亂不堪的臥鋪車抵達G市汽車站時,已經是除夕前一天的傍晚時分,韻錦隨著人群跌跌撞撞地擠出汽車站門口,毫不意外地在一片混亂中一眼認出了他。這一刻她忽然感到全身繃得緊緊的神經完全鬆懈了下來,疲憊得再也挪不動步伐,隻綻開了一個笑容;程錚果然也看見了她,卻也不急於朝她走來,隻是又氣又好笑地打量著她。兩人在數米開外隔著川流不息的人潮相視而笑。最後是程錚向她伸出了一隻手,周圍很吵,可她聽懂了他的話,他說:“笨蛋,跟我回家。”

第二十四章當時隻道是尋常
這是蘇韻錦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外地過年,身邊隻有他。她那邊還好,她隻說還要留在學校繼續找工作,媽媽也沒有再說什麽,反倒是程錚,他是家裏的寶貝兒子,居然沒有在父母身邊過春節,也沒有到他舅舅家去,韻錦很意外他父母竟然會默許他這種做法。
“同意才怪。”程錚如是說道:“一個星期前我跟老爸老媽說不留北京了,也不回他們那邊,要來G市工作,叫他們作好思想準備,我媽還嘀咕了好一陣,說我有了女朋友忘了娘。後來又告訴她今天不陪他們過年了,我媽恨不得把我塞回肚子裏邊去。”“那怎麽辦呀?”韻錦笑著,可也略帶憂慮。程錚得意地笑道,“我跟老媽說,你要是答應我,你就多了個兒媳婦,要是不答應,連兒子都沒了。我媽這才沒轍。
韻錦頓時無言。“至於我舅那邊,我舅媽前幾年移民了,我舅跟章粵肯定是去她那邊過年的。”程錚補充道。
雖是兩個人的新年,但他倆也過得像模像樣,除了在小公寓裏耳鬢廝磨之外,兩人也走街串巷地采買了一批年貨。程錚拖著她滿大街地亂逛,韻錦這才意識到這個城市他竟然比她熟悉多了,敢情當初賴著她和沈居安陪她四處走走,隻不過是無賴地找個借口罷了。
除夕之夜,程錚把公寓裏外貼滿了福字,韻錦親自下廚給兩人坐了一頓年夜飯,味道居然不錯,程錚吃得津津有味,中國人的傳統節日,講的是熱鬧團圓,他們隻有彼此,倒也不覺得孤清。十二點鍾時新年鍾聲響起,城市指定地點禮花轟鳴,程錚抓著韻錦的手跑到陽台上看煙火,無奈隔著林立的高樓,隻能看到遠處隱約的火光,他孩子氣地惋惜得直跺腳,韻錦回握他的手,含笑看他,她沒有告訴他,其實這晚無需煙火點綴,有他在身邊已經璀璨過一切。如果時光別走,定格在這一刻該有多好,直到很多年以後韻錦回想這一幕,心裏仍然這麽想,可是她知道,人不該太貪婪,所以在後麵的日子裏,不管有多少痛楚,有這一刻值得回憶,她始終都心存一絲感激。
韻錦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如同流水一般過去,身邊的同學中沒工作的自然繼續尋尋覓覓,找到工作的就過著豬一樣的生活,吃了就睡,醒了就三三兩兩地打牌,有些索性直接到簽約單位上班實習。雖說學校照常安排了一個學期的課程,可是每堂課的教室都是門可羅雀,就連最後的畢業論文答辯,指導老師也是對已經找到工作的學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差得太離譜都大手一揮放過了。相對而言,程錚的這半年就比她要忙碌得多,他在課業上向來認真嚴謹,畢業設計哪裏肯敷衍了事,直到6月中旬才把學校那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在這期間他順利地簽下了位於G市的一個大型建築設計院,該設計院創建於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是西南區域最大的建築設計院,也是國內最具知名度的六個大區綜合性建築設計院之一,程錚在沒有依靠父母的情況下能被這樣的單位錄用實屬不易,可韻錦心裏明白,說是不需要家裏施力,可憑著該設計院院長與程錚父親大學校友的情意,他在單位裏自然要順水順風得多。
兩人就這樣結束了四年的大學的時光,在程錚的小公寓裏一起過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程錚父母本打算給他換一套麵積大一些的房子,可是一方麵韻錦主張夠住就好,另一方麵原來的小公寓地處這城市黃金地帶的繁華商業區,距離兩人的上班地點都不遠,所以換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程錚的舅舅章晉萌也體諒年輕人不喜約束的心理,便也沒有執意要求他搬到自己家去,放任他在外邊逍遙自在。
最初的時光甜蜜如童話,早晨兩人吃過早餐一同出門等車上班,下午下班後相約一起買菜回家,韻錦有一手好廚藝,將程錚的味覺縱得越來越挑剔,晚飯後兩人或是一起到附近看場電影,或是牽著手四處晃悠,有時也依偎在家看電視,然後分享一個繾綣的晚上。兩人雖然糾纏多年,相戀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如今真正朝夕相處,新鮮感褪去後,許多以前沒有發覺或是故意忽略的問題漸漸浮了出來。
首先一點,程錚好動,他雖然在學習、工作這些正事上頗沉得下心鑽研,但是其餘的時間並不喜歡待在家裏或太安靜的環境中,尤其設計院的工作終日麵對各種圖紙,精神緊繃,下了班之後他更願意跟著一班同事朋友到運動場所健身、打球,或享受這城市著名的夜生活;韻錦恰恰相反,她喜靜,下班回家之後能不出門則不出門,即使在家裏也是做做家務,聽聽音樂,最大的愛好就是在網上下圍棋,很少呼朋引伴,隻是偶爾會跟莫鬱華或大學的幾個舍友聚聚,甚至連大多數女人喜歡的逛街購物都不是十分熱衷。她試著幾次在程錚的生拉硬拽之下跟著他到各種KTV、酒吧玩過幾次,往往坐到一半便吃不消那些地方的擁擠吵雜,又不忍拂了程錚的興致中途打道回府,一晚上熬下來如同受罪。如此三番兩次,程錚也不再為難她,偏又喜歡黏著她不放,便盡可能地減少活動下班回家陪她,於是每每是韻錦閑時坐在電腦前對著棋盤冥思苦想,如同老生入定,又不許他指手畫腳,他便如熱鍋上的螞蟻,那裏能定得下來。一來二往,兩人索性各為其事,互不勉強,該幹嘛幹嘛,反倒都樂得輕鬆。好在程錚雖然愛玩,但極有分寸,他在單位裏從不張揚自己的家世,不過明眼人都能從他舉止談吐中看得出來他家境不俗,加之外形氣質皆出眾,不刻意招惹他時性格也算好相處,因此在同事朋友圈裏相當受歡迎,各種場合中矚意他的女孩也不在少數,而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態度明朗,玩得再瘋也不越雷池一步,並且大大方方一再表明自己乃是有主之人,旁人盡管對他甚少現身的“神秘同居女友”的存在持懷疑態度,但見他明確堅持,也均默認他的原則。在外時,韻錦絕少打電話催他返家,反倒是他倦鳥知巢,見時間不早便及時脫身回家。其實不是沒有遺憾的,有時看著同樣有老婆或者女友的朋友、同事被家裏的電話催得發瘋,他心裏甚至會生出幾分羨慕,他隱隱中期待著她能表現出離不開他的姿態,可不管他回多晚,她都隻給他亮一盞夜燈,或者先睡,或者做別的事情,從未苛責於他。
除了性格上的截然不同外,程錚是含著金匙出生的人,自幼家人親朋無不把他捧在手心,自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裏時各類雜事都丟給老保姆,就連在北京念大學的四年裏,父母心疼他獨自在外,也在學校附近給他買了套房子,一概生活上的瑣事都有鍾點工打理,饒是如此,每隔一段時間,自幼帶大他的老保姆都要不放心地上京照顧他一陣。現在跟韻錦生活在一起,當然不願意有閑雜人等叨擾,所以家務上的一切事情統統都落在了韻錦身上,他竟是連一雙襪子、一雙碗筷也不肯親自動手洗的,更別提日常的做飯打掃了。韻錦家境自然遠不如他,可從小在家裏,尤其父親在世時也是父母的掌珠,甚少像現在這樣裏裏外外地操持,剛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她先是受不了程錚在家務事上的白癡,兼之自己在這方麵的確比他得心應手,便順理成章地攬下了所有的事情,天長日久,難免感到有些疲憊,尤其是偶爾下班得比較晚,回到家往往看見他大少爺窩在電腦前打遊戲,或者幹脆在單位賴到比她回來的時間還晚,一見到她就抱怨肚子餓,氣得無話可說。她也試過賭氣自己也什麽都不幹,飯也不給他做,衣服也不給他洗,房間也不收拾,看他怎麽辦。誰知他硬是看著屋內亂成一團也視而不見,沙發上堆滿了東西撥開就坐,衣服累積到再也沒有替換了便扔給物業附屬的洗衣房,內衣褲索性就穿過一次就扔,沒飯吃就更簡單了,樓下附近多的是餐廳酒樓,一個電話外賣就可以送到家。最後往往是韻錦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得敗下陣來,繼續做他的免費女傭,末了還要被他奚落幾句。
有時程錚也心疼她,說過要請鍾點工的話,韻錦始終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何況她深知他的脾氣,雖然自己不喜歡動手,但在生活的細節上要求甚高,諸如日常洗滌用品都有偏好,襯衣稍有些褶皺即堅決不肯出門,鍾點工如何一一照顧得來。幸而韻錦工作的所在部門是公司的一個客戶服務部,平時工作大多隻是接接客戶谘詢、投訴電話,總的來說還算清閑,隻要不跟程錚的臭脾氣計較,公司、家裏都還算能應付得過來,隻是兩人間摩擦難免。
本來年輕男女之間,既然生活在一起,由於性格和習慣上的差異導致小的口角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程錚是個火爆脾氣,越是在親密的人麵前他的任性和孩子氣就越表露無遺,韻錦卻是外柔內剛的性子,當真是綿裏藏針的一個人,嘴上雖然不說什麽,可心裏認定的事情很少退讓,即使有時無奈忍他一時,但積在心裏久了,不滿就容易以更極端的形式爆發。兩人各不相讓,一路走來大小戰爭不斷,隻因年少情濃,多少的爭端和分歧通常都化解在肢體的熱烈糾纏中。古話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大概便是如此。

第二十五章任是無情也動人
次年春節前夕,沈居安和章粵的婚訊傳來,章粵是直接興高采烈地將這個消息第一個告訴了程錚,說都是自家人,請帖就不發了,讓他和韻錦兩個到時主動前來,還少不得要他們幫忙打點的。比起在國外多年的章粵,沈居安則要固守禮節得多,給韻錦的請帖他是親自送到了她手中。
那是一個冬日的午休時間,難得的陽光燦爛,韻錦和沈居安約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個小餐廳裏,看著他放在桌上緩緩朝她的推過來的精致請帖,韻錦說道:“其實章粵已經打過電話過來,我們都知道了。”
沈居安道:“章粵說是章粵的事,我現在是以我的名義邀請你,你知道的,我的親友並不多。” 韻錦低頭一笑:“現在說恭喜會不會顯得很虛偽。”
沈居安了然地笑道:“我應不應該再表現得尷尬一點,才更符合我們現在的關係。” 韻錦再次失笑:“收到舊男友的結婚喜帖,怎麽也要感歎一下。”
“確實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玄妙。”他的聲音溫潤一如當初。 “不管怎麽樣都要說聲恭喜,真的,居安,祝你和章粵幸福。”韻錦再抬起頭時,臉上是坦然的祝福。
“謝謝。”沈居安淡淡一笑,輕輕轉動著自己麵前的一杯冰水。
韻錦翻看著印上了章粵和沈居安兩人結婚照的喜帖,粉色的精良卡紙,設計簡約大方,又不失品位,看得出用了心思。“是章粵設計的吧,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其實你很幸運,章粵是很難得的好女孩。”韻錦說這話是真心的,章粵雖然是富家千金,但性格率真豁達,是再精靈剔透不過的一個女子,誰擁有了她都該是慶幸的。
“你說得對,她真的很好。”沈居安仍是專注看著他的一杯冰水,這樣的天氣,飲料點一杯冰水的人著實不多。“其實……就算她沒有那麽好也沒關係。”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韻錦眼裏閃過刹那的驚愕,但還是選擇了沉默。 沈居安笑笑說:“我娶的是一個叫做‘章粵’人,她有這樣的一個姓氏,這樣的一個父親,就足夠了,其餘的都沒什麽區別。”
“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韻錦忽然發現自己怎麽也擠不出笑容,他還是以前清俊儒雅的樣子,這樣一個溫和如旭日春風的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比冰水更冷。“我有個好朋友喜歡說一句話,求仁得仁,是謂幸福。同樣,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你的選擇我不予評論,可是,你不該傷害她。”
“沒有人應該受到傷害。”他慢慢地喝了口水,像完全感覺不到寒意,“相信我,以前我就說過,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況且,我給了她一個她想要的男人和她期待的一份感情,這對於她而言,何嚐不是求仁得仁?”
韻錦沒有與他爭論,她看著他,忽然想起了紅樓中的一句話:任是無情也動人。誰能拒絕這樣的男子溫柔一笑,她開始覺得程錚的孩子氣其實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她暗裏歎了口氣。 “別誤會,韻錦,我並不想挽回什麽。我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覺得從某種方麵來說我們很像,這可能也是我一直受你吸引的原因。”
韻錦用手輕輕碰觸身旁玻璃窗上的光影,良久方回答道:“你錯了,居安,我們並不像。” “是嗎?”他笑得意味深長。
當晚韻錦回到家中,看程錚的眼神也不禁柔情了許多,兩人自是更加甜蜜,激情過後,韻錦在程錚懷裏昏昏睡去,忽然覺得耳邊一陣涼意,不禁用手一摸,原來是付耳環。她半靠在床頭,摘下來細看,原來是前一陣兩人逛商場時經過首飾櫃台,她無意間看到這對耳環,擺在不是很顯眼的地方,墜子是小而淡的一點藍色。當時程錚見她喜歡,忙不迭讓櫃台服務員拿了出來,原來耳環是鉑金上鑲嵌了一小顆水滴狀的海藍寶,看起來甚是雅致。海藍寶原本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隻是這對耳環上鑲嵌的那兩顆純度極高,幽藍如人魚眼淚,加上做工精致,又出自名家之手,所以韻錦看了一下標牌上的加錢,連忙摘了下來。倒是程錚堅持要買下,他一直想送她首飾,無奈她對這些東西興致不高,難得她喜歡,他怎會錯過。韻錦見他固執,便用了緩兵隻計,隻說道:“要買可以,隻準用你的薪水,不準用家裏的錢。再說,我又沒耳洞,買了也戴不了。”當時他隻得罷了。韻錦以為過了一段時間他就忘了這事,誰知道他當真老老實實地存了幾個月的薪水,還特意向廠商定做了一付夾式的。
韻錦心中感動,將耳環重新小心戴上,兩顆小小的藍色墜子在她耳際輕晃,跟她的氣質說不出的貼合。 “以後不許你丟下它。”程錚把頭埋在她胸前說道。
韻錦輕撫他的頭發:“以後也不許你丟下我。”
第二十六章原來什麽都沒改變
春節將至,韻錦和程錚都一樣有七天的假期。前一年的春節兩人都沒有回家過年,程錚這邊還好,他父母偶爾都會抽時間或借著公差的理由飛過來看看他,韻錦卻是整整一年多沒有見到媽媽了。對於媽媽,她有著一種複雜的心態,一方麵掛念著,一方麵卻逃避著。今年節前媽媽早早打來了電話,讓她非回去不可,更重要的是,聽媽媽早些時候電話裏透露,叔叔的服裝廠由於同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加上經營不善,這一兩年來竟虧損了不少,無奈之下,今年將整個廠折價買了出去,好歹才償清了外債,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靠著叔叔前幾年的一些家底,雖不至於生活窘迫,但坐吃山空,日子隻是大不如前了。韻錦跟叔叔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十分親厚,但當年叔叔供她上大學的恩情她點滴都記在心裏,更何況還有媽媽這層關係在裏邊,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回家照看一下。
除夕前一天,韻錦跟程錚一起飛回家鄉的省城,剛剛出艙,早有程錚的父母和司機在外等候,他父母苦留韻錦跟他們回家住幾日,可韻錦回家心切,而且念及自己和程錚並未結婚,春節關口哪好到別人家去,程錚一家挽留不住,隻得遣車將她送回縣城,程錚也硬是親自送了她到家才返回。
媽媽雖然早知韻錦今日會回家,可一見到女兒,還是免不了悲喜交集。韻錦心裏何嚐沒有感歎,一年多不見,媽媽竟然憔悴了那麽多,顯然可見先前在電話裏提到的困境還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就連叔叔臉上也不見了原先飛揚的神采,叔叔家的“妹妹”年紀還小,話也不多。飯後,韻錦和媽媽把碗筷收拾妥當,母女二人便在媽媽的房間裏談心。韻錦將隨身帶回來的一張存折塞到媽媽手裏,隻說這是做女兒的一點孝心,媽媽推了一下,還是收下了。其實韻錦工作了大半年,積蓄也並不是很多,隻不過她所在的G市畢竟經濟發達過內地城市,而她的收入也算中等,平日裏跟程錚在一起,首先房租這一項大的支出便可省去了,盡管平時生活中她不肯讓程錚一概包攬開支,堅持付了水電雜費,可畢竟有他在身邊,比獨自一人在外闖蕩要好過許多,她不知道給媽媽的這點錢算不算杯水車薪,但畢竟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心。隨後媽媽告訴她,其實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叔叔在家賦閑了一段時間,最近靠著朋友的引薦,聘上了省城裏一個服裝廠的主管,年後便要上任,雖說是替人打工,可將去的這個服裝廠的規模自是不比他以前那個私營小廠大上許多,待遇也頗佳。
“這樣再好不過了,全靠叔叔還是有本事的人。”韻錦的一顆心放下了許多。 “他縱有本事,不過也靠幸運。”媽媽歎了口氣。
韻錦變不提此事,隻轉彎抹角地問媽媽,叔叔待她可好。媽媽隻是微紅了臉說,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什麽可求的了。看著媽媽的神情,韻錦知道了,媽媽是找到了可以付托餘生的人。為人子女,除了為媽媽高興,她還能做什麽?她身邊也有了程錚的陪伴,如果爸爸在天有靈,看見最珍愛的妻女都有了歸宿,也當安息了。
心事既了,韻錦頓覺釋然了許多,除夕夜的年夜飯上,一家四人總算開開心心吃了一頓飯,韻錦甚至跟叔叔也碰了幾杯。飯後她隻覺得雙頰發熱,可心裏難得地澄明安詳,正想給程錚打個電話,他已經早一步給她打了過來。電話那頭他直嚷著想她,竟是一天也離不得的樣子,又說他想讓雙方父母見上一麵,也當作將兩人的關係正式明朗化了。韻錦猶豫了一下,總覺得太過倉促,可酒意一上來,醺醺然之下也經不起程錚軟磨硬施,也就答應了。
她隻是順口應承下來,沒想到程錚動作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他便打她手機說,他爸媽現在便有時間,問韻錦想把見麵的地點安排在哪裏。韻錦哭笑不得,今天正是大年初一,那有這個時候雙方父母見麵的道理,再三講道理,他才勉強同意再推一天,並且說明他爸媽願意遷就韻錦家裏這邊,在她們縣城上不拘找個什麽地方聚一下。
結束電話之後韻錦隻得將這件事跟媽媽和叔叔說了,誰知他們一聽之下竟如臨大敵般,直說怎麽可以委屈未來的親家到他們的小地方來,當然要他們全家親自到省城去才不失禮。韻錦也由了他們去,當晚便將媽媽和叔叔的意願轉告了程錚那邊,程錚一家都表示尊重他們的意願,於是便定了省城裏相熟的酒樓,末了,程錚父親還親自打電話來正式表達了對韻錦一家的邀請,事情變如此定了下來。韻錦著實沒有想到她原本想像的一場簡單會麵竟會變得這麽鄭重其事,然事已至此,已是騎虎難下。
初二清晨,媽媽和叔叔早早便起來收拾妥當,再把韻錦和妹妹催了起來,韻錦看見媽媽竟然穿上的她衣箱裏最隆重的衣服,叔叔身上儼然是跟媽媽結婚喜宴上的西裝,她覺得好笑之餘心裏是感動的,不管是貧還是富,天下為人父母者的心都是一樣的。一家人緊張地張羅了一輪終於出了門,上車前妹妹還因為沒有記住大人教的見到程錚父母時要說的吉利話而被叔叔斥責了幾句,韻錦忙勸住了。待到買好了作為見麵禮的土特產,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客車抵達省城時已臨近中午,韻錦沒讓程錚過來接他們,在車站附近攔了輛的士就往約好的酒樓去。
車子停在了他們要去的酒樓前,下車後韻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築,從門口望去大廳恢宏氣派卻不顯浮華,雖地處市區中心但難得地在巷子裏鬧中取靜,四周車輛也寥寥無幾,顯然不是一般對外的酒樓,而是類似於私人會所之流的地方。好在程錚已迎出門口,見了韻錦父母便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媽媽和叔叔忙不迭地回禮,見程錚作出要替他們提手中的東西,哪裏好意思讓他代勞。韻錦隻笑著說:“叔叔,讓年輕人拿著吧,這是應該的。”程錚忙笑嘻嘻搶過,跟著一身正裝的大堂經理模樣的人將韻錦一家引至二樓的一個包廂前。侍者推門的刹那,媽媽尤暗暗問了韻錦一句:“女兒,媽媽身上沒有什麽不妥吧?”韻錦沒有說話,悄悄地用力一握媽媽的手。
進去後,程錚父母早已站立離席等候,雙方寒暄了一陣才各自入座。入座過程中,叔叔硬是要程錚先坐自己才肯坐下,韻錦在旁,程錚哪敢造次,隻得一再退讓,直到他父親開口親自請叔叔先坐下,這才罷了。韻錦心中有些不解,隻當叔叔是謙遜過分,也不說什麽。閑聊間,服務員悄無聲息地將菜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程錚的父親程彥生和母親章晉茵都是家常打扮,並不顯山露水,隻是言談舉止間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氣度,當下兩人一如尋常家長,與極有可能成為親家的兩個同齡人閑話家常。程彥生雖和藹但話不多,一副學者的書卷氣,倒是章晉茵忙著招呼。菜上齊後,她夫婦二人舉了麵前的小酒杯,說道:“這裏的菜雖不算好,但難得地方清淨,很合適親友聚會,還請不要見外先幹了這杯,慶賀在這新年時候,我們兩家人初次正式會麵。”
於是幾人都舉了杯,除了還在讀書的妹妹外,其餘的人都將酒幹盡了。韻錦和程錚喝完杯中酒,兩人暗裏相視一笑。還沒坐下,叔叔忙拿過酒壺,給他身邊的程彥生添了一杯酒。程彥生欠身致謝,叔叔又給章晉茵倒酒,倒是章晉茵忙招手喚來了服務員,連說:“您太客氣了。”叔叔舉杯倒:“哪裏是我客氣,程院長、章總,千言萬語說不完我對您兩位的謝意,我們也不會說話,隻能用這杯酒感謝對我們家的關照。”
韻錦的筷子懸在半空,隻疑惑地看著叔叔和章晉茵夫婦。章晉茵輕咳一聲,臉上笑意如常:“都是自己人,何苦那麽見外,程錚,招呼你伯父伯母吃菜。”程錚看了韻錦一眼,忙讓服務員給韻錦媽媽和叔叔添了碗湯,再用自己的筷子給韻錦夾了夾菜。
韻錦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程彥生已將話題扯開,雙方隻聊些家常,氣氛還算融洽。席間章晉茵問到韻錦媽媽身體可好,韻錦媽媽說道:“還算好,多謝記掛,若不是我前段時間身體若一些,老張早就可以去廠裏報到了。”程錚忙搶了一句:“還是身體最重要。”叔叔卻對著章晉茵道:“不過您放心,章總,一過完年我就會跟李經理報到,服裝廠這一塊的業務我熟,您交給我就……”“叔叔,你吃吃看這個,味道不錯。”韻錦給叔叔夾菜,打斷了他的話。
她明白了,叔叔和媽媽的鄭重其事,謙卑小心從何而來,她真蠢,早該想到天底下那有那麽順利的事情,這邊叔叔剛失業,那邊這麽好的一份工作就找上門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話間,章晉茵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慎滑落在地,還沒等服務員反應過來,叔叔已經搶先一步將外套拾起,小心地撣去看不見的灰塵,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處。韻錦垂下了眼簾,多麽熟悉的感覺在她心中翻騰,她幾乎就要忘了五年前那一幕,孟雪手中沉甸甸的捐款信封,跟章晉茵的外套一樣,紅的讓她眩暈。那麽多年了,原來什麽都沒改變。
她抬起頭來,發現程錚擔憂的眼神,原來他們都知道,隻有自己蒙在鼓裏。可她有什麽權利不高興,包括程錚父母在內,他們都是好心,是因為程錚愛她,所以他們才幫助她的家庭,而事實上叔叔和媽媽的確需要這份工作。她回應程錚一個笑容,低頭往嘴裏送了一口菜,從不知道,原來鮑汁猴頭菇的味道會是那麽苦澀,她忍耐著細細咀嚼,硬是咽了下去,然後微笑如常。
席畢,章晉茵夫婦挽留韻錦一家在省城玩上幾日,韻錦和媽媽都說家裏還有親戚要探望,他們也不勉強。程錚把韻錦拉到一旁,說道:“親戚就讓你媽媽他們走就行了,你留下來吧。”韻錦笑著說:“天天兩個人呆著你也不煩。”他便賊笑著附在她耳邊說了句話,韻錦臉一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邊幾個大人看著他們小兩口的模樣,皆是但笑不語。
畢竟還是程錚了解她,回到家後,韻錦睡前收到他發來的短信:“你還是介意,所以不開心是嗎?可能我又做錯了,我讓媽媽幫你叔叔,隻是想讓你高興。”韻錦把手機放在胸口,很久才給他回複:“我還沒有那麽不識好歹,我明白,謝謝你。”

第二十七章如果是重要的東西,就別把它再弄丟了
春節假期過去,韻錦和程錚一起回到G市。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重複,韻錦也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叔叔工作的事情,她不願意讓這件事打亂她和程錚正常的生活,隻希望叔叔那邊凡事順利,在新工廠裏盡心盡力,也就不辜負程錚和他父母的好意。
沈居安和章粵的婚禮就在春節後的第二個周末舉行。由於章粵在國外多年,受西方習俗熏陶頗深,而且她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所以婚禮基本采取西式。整個儀式的過程並沒有像韻錦先前想像的那樣極盡鋪張奢華,而是在一片莊重低調的氛圍中進行,受邀請而來的也隻是親友和少部分往來密切的生意上的朋友,記者和慕名而來的好事者都被禮貌地拒之門外。婚禮的地點安排在章家名下一間酒店的草坪上,儀式過後便是輕鬆隨意的自助餐會。
韻錦自己從侍者手中拿了杯飲料,坐在一叢矮樹後的長凳上靜靜享受陽光。程錚先前還在陪在她身邊,替她一一引見他的親友,漸漸的,遇到到越來越多的熟人,其中多是些他和章粵自小的朋友玩伴,都是與他們家境相似的世家子弟,多年未見聚在一起,有說不盡的笑話,因此韻錦便隨他去,自己推說想到處走走,一個人也落得清淨。她抿了口飲料,深深呼吸了一口草地特有的芬芳,看著周圍華服儷影,如果沒有程錚,這時她完全不能想像的世界,習慣了他平時在身邊倒不覺他有什麽特別之處,如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與他相仿年紀的少年俊彥中,也完全掩蓋不了他木秀於林的奪目,他和章粵在那幫人中談笑自如,眉飛色舞,那才是他們的世界。而章粵緊緊挽著的沈居安話卻不多,他始終保持著和煦優雅的微笑陪伴著新婚的妻子,做工精良的正裝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整個人豐神似玉,高貴優雅得讓人不敢直視

所有跟帖: 

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原來你還在這裏 <辛夷塢> -毛毛小雨- 給 毛毛小雨 發送悄悄話 毛毛小雨 的博客首頁 (32962 bytes) () 02/01/2010 postreply 23:35:56

氣死了! 我又沾不上了!太感謝+崇拜以前搬文的JMs了!放棄了, 我還是享受八! -毛毛小雨- 給 毛毛小雨 發送悄悄話 毛毛小雨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1/2010 postreply 23:40:52

女主性格真別扭,不喜歡 -HK1999- 給 HK1999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08/2010 postreply 13:27:45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