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昆侖派師父門下弟子二十多，我排第十七。我上麵是阿香，下麵是小貓。阿香大我一歲，她家是武林世家，她爹是赫赫有名的鏢局老大，她生下來娘就死了，從小跟著五個哥哥在鏢局裏混，脾氣很爆，打爆了家裏第二十六個頭之後，她爹托人給師娘送了大禮，把她塞進昆侖派門下。小貓卻是書香門第，爹是做大官的，她從小體質嬴弱，病病歪歪，她娘怕她養不大，把她舍入空門一般地舍給了小時候的手帕交。小貓比我還小兩歲，跟我們差不多大的還有小乙，阿寶，神頭一幹小弟子，我們稀裏嘩啦地排著行。
師父親傳的弟子，最後一個是七師哥阿壽。師娘親傳的弟子，最後一個是五師姐阿梅。
然後師父忙著閉關修煉。閉關了這麽多年，他一直也沒修出太大動靜。阿壽他們偷偷說師父其實是討厭跟江湖上的人送往迎來。別看我們昆侖山地處西陲，師父在江湖上這幾年總算也是有名號的人。來比武的，打秋風的，拉幫派的也很煩的。
師父閉了關，師娘就忙得不可開交。師娘忙著跟江湖中人送往迎來，跟官府客客氣氣，跟山下經營產業。因此就派大師兄傳授。大師兄傳授了些時候，就被派下山去，忙著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然後是二師姐傳授。二師姐傳授了些時候，師娘忙不過來了，就幫著師娘管理派中事務。接著是三師兄管我們，二師兄管了一陣，江湖中的吊慶多起來，他就被派去跟三山五嶽各幫派山門聯絡。隻得找了四師兄，四師兄湊合了些時候，山下的產業越來越多，他家裏原來是管錢莊的，會打算盤，派了總管產業。
我們亂哄哄地跟著眾師兄師姐修習。現在是七師哥阿壽管我們。阿壽最沒本事，幹什麽都不成。所以我們跟著七師哥的時間最長。其實昆侖派有很詳細的劍譜拳經什麽的，稍微教教入個門自己就能照著書練。但是我們中好多不識字，有的是家裏窮念不起書，有的是家裏富自己不愛念。七師哥每天就是把我們聚一塊兒，先跑跑步練練功，然後人手一冊，他照本宣科地給講講，比劃比劃，然後就組織我們自由練習。他在一邊看著給糾糾。阿壽人懶，很少管我們。他教得吊兒郎當，我們學得嘻嘻哈哈。師娘想起來要查看我們進境的時候才會稍微抓一抓，挑兩個練得好的上去。平時基本放羊。
師娘知道我們文化水平不高，因此我們除了跟阿壽習武，師娘還派了風師叔教我們修文。風師叔據說早年是個風流倜儻，文物雙全的人物。但是據說因為一個女子跟魔教生了大事，從此看破紅塵，連武功一起看破了。他每天或是采藥煉丹，或是參醫悟道，要不就丁丁當當地打鐵鋸木頭做新奇玩藝兒。總之凡是跟武功不沾別，跟正經事不沾邊的他都幹。下午跟他修文，阿香、小乙、神頭阿寶他們打瞌睡的，逃了抓蛐蛐的，他從來不管。小貓自己文化水平就很高，老是給師叔提醒找錯，我們的文化水平因此也就參差不齊。他的好處是書很多，而且都是好玩得書。我最喜歡上他那兒看書。
下了文化課我們就散了。自己管理自己。師娘管得嚴，不讓打架。我們沒事，阿香他們打獵抓兔子鬥嘴，小貓自己看書繡花。我最喜歡帶著阿黃滿山瘋跑，要不就跟風師叔湊一塊玩，他有時候也抓我的差，瘋跑的時候幫他采藥什麽的，作為交換，他也教我一兩招。因此我在眾師兄弟師姐妹中，雖然最愛偷懶，但是還能不前不後地跟著。
一年又一年，娘托人帶過幾雙鞋，寫過幾封信。爹在信上問我丹成與否，叫我修行為要。我回他尚在修煉，不敢懈怠。我知道下麵又添了弟弟妹妹，姐姐出嫁了，哥哥進學了，家裏日子不好不壞地過著。李家村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和家裏唯一的聯係阿黃。兄弟姐妹就是阿香小貓小乙神頭。阿香脾氣太急，跟著她抓兔子可以，她可沒工夫聽我說話。小貓太斯文，我說什麽她老是瞪著眼睛聽不懂。小乙神頭人嫌狗不待見，我像在家一樣寂寞，所有的高興不高興我說給阿黃聽。阿黃會舔我的手，用它亮亮的眼睛回答我。我們一人一狗，坐在風師叔的草廬前的大石頭上，肩並肩一起看昆侖山藍天白雲，看昆侖山的古木奇石，看昆侖山的暮星曉月，看昆侖山的冬去春來。
日子對於我們就是嘻嘻哈哈地跟七師哥習武，糊裏糊塗地跟風師叔修文，然後滿山瘋跑抓兔子打鳥。我們最害怕的是師娘考察進境，最高興的是過年吃肉放炮。寂寞中我們打打鬧鬧，渾渾噩噩地長大。我們長到青春歲月，共同的偶像是大師兄。
大師兄符合江湖少年少女偶像的一切標準。大師兄年少英俊，俠名遠揚，武功高強，文采風流，前途遠大，胸懷壯誌，為人謙和，內藏傲骨，不苟言笑（平時對我們），風趣幽默（過年對師姐師娘師父）。小乙神頭私底下老偷偷學大師兄做派，大師兄常年不在山上，偶爾回來一趟，大師兄要是穿黑，他們倆能掛半年的皂。大師兄要是吃饅頭，他們就除了饅頭啥也不吃，大師兄吟了句詩，他們把那句詩當口頭禪翻過來調過去地煩我們。阿香這麽暴躁的脾氣，看見大師兄她假裝繡花念書。小貓最愛繡花念書的，為了大師兄她練功練得渾身青紫。全派上下都叫我丫頭，就大師兄叫我林雅行，他一叫我林雅行，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走路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踩狠了阿黃的爪子。
小乙神頭們的崇拜前途光明，大師兄總是跟他們說說笑笑練功逗樂。阿香小貓我們的崇拜前途暗淡，我們的二師姐美貌斯文嫻雅大度，與大師兄青梅竹馬。有這樣的二師姐，我們的崇拜就是私底下偷偷看幾眼。還有小貓這樣琴棋書畫俱佳地偷偷給大師兄畫畫寫詩。
昆侖派師父門下弟子二十多，我排第十七。我上麵是阿香，下麵是小貓。阿香大我一歲，她家是武林世家，她爹是赫赫有名的鏢局老大，她生下來娘就死了，從小跟著五個哥哥在鏢局裏混，脾氣很爆，打爆了家裏第二十六個頭之後，她爹托人給師娘送了大禮，把她塞進昆侖派門下。小貓卻是書香門第，爹是做大官的，她從小體質嬴弱，病病歪歪，她娘怕她養不大，把她舍入空門一般地舍給了小時候的手帕交。小貓比我還小兩歲，跟我們差不多大的還有小乙，阿寶，神頭一幹小弟子，我們稀裏嘩啦地排著行。
師父親傳的弟子，最後一個是七師哥阿壽。師娘親傳的弟子，最後一個是五師姐阿梅。
然後師父忙著閉關修煉。閉關了這麽多年，他一直也沒修出太大動靜。阿壽他們偷偷說師父其實是討厭跟江湖上的人送往迎來。別看我們昆侖山地處西陲，師父在江湖上這幾年總算也是有名號的人。來比武的，打秋風的，拉幫派的也很煩的。
師父閉了關，師娘就忙得不可開交。師娘忙著跟江湖中人送往迎來，跟官府客客氣氣，跟山下經營產業。因此就派大師兄傳授。大師兄傳授了些時候，就被派下山去，忙著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然後是二師姐傳授。二師姐傳授了些時候，師娘忙不過來了，就幫著師娘管理派中事務。接著是三師兄管我們，二師兄管了一陣，江湖中的吊慶多起來，他就被派去跟三山五嶽各幫派山門聯絡。隻得找了四師兄，四師兄湊合了些時候，山下的產業越來越多，他家裏原來是管錢莊的，會打算盤，派了總管產業。
我們亂哄哄地跟著眾師兄師姐修習。現在是七師哥阿壽管我們。阿壽最沒本事，幹什麽都不成。所以我們跟著七師哥的時間最長。其實昆侖派有很詳細的劍譜拳經什麽的，稍微教教入個門自己就能照著書練。但是我們中好多不識字，有的是家裏窮念不起書，有的是家裏富自己不愛念。七師哥每天就是把我們聚一塊兒，先跑跑步練練功，然後人手一冊，他照本宣科地給講講，比劃比劃，然後就組織我們自由練習。他在一邊看著給糾糾。阿壽人懶，很少管我們。他教得吊兒郎當，我們學得嘻嘻哈哈。師娘想起來要查看我們進境的時候才會稍微抓一抓，挑兩個練得好的上去。平時基本放羊。
師娘知道我們文化水平不高，因此我們除了跟阿壽習武，師娘還派了風師叔教我們修文。風師叔據說早年是個風流倜儻，文物雙全的人物。但是據說因為一個女子跟魔教生了大事，從此看破紅塵，連武功一起看破了。他每天或是采藥煉丹，或是參醫悟道，要不就丁丁當當地打鐵鋸木頭做新奇玩藝兒。總之凡是跟武功不沾別，跟正經事不沾邊的他都幹。下午跟他修文，阿香、小乙、神頭阿寶他們打瞌睡的，逃了抓蛐蛐的，他從來不管。小貓自己文化水平就很高，老是給師叔提醒找錯，我們的文化水平因此也就參差不齊。他的好處是書很多，而且都是好玩得書。我最喜歡上他那兒看書。
下了文化課我們就散了。自己管理自己。師娘管得嚴，不讓打架。我們沒事，阿香他們打獵抓兔子鬥嘴，小貓自己看書繡花。我最喜歡帶著阿黃滿山瘋跑，要不就跟風師叔湊一塊玩，他有時候也抓我的差，瘋跑的時候幫他采藥什麽的，作為交換，他也教我一兩招。因此我在眾師兄弟師姐妹中，雖然最愛偷懶，但是還能不前不後地跟著。
一年又一年，娘托人帶過幾雙鞋，寫過幾封信。爹在信上問我丹成與否，叫我修行為要。我回他尚在修煉，不敢懈怠。我知道下麵又添了弟弟妹妹，姐姐出嫁了，哥哥進學了，家裏日子不好不壞地過著。李家村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和家裏唯一的聯係阿黃。兄弟姐妹就是阿香小貓小乙神頭。阿香脾氣太急，跟著她抓兔子可以，她可沒工夫聽我說話。小貓太斯文，我說什麽她老是瞪著眼睛聽不懂。小乙神頭人嫌狗不待見，我像在家一樣寂寞，所有的高興不高興我說給阿黃聽。阿黃會舔我的手，用它亮亮的眼睛回答我。我們一人一狗，坐在風師叔的草廬前的大石頭上，肩並肩一起看昆侖山藍天白雲，看昆侖山的古木奇石，看昆侖山的暮星曉月，看昆侖山的冬去春來。
日子對於我們就是嘻嘻哈哈地跟七師哥習武，糊裏糊塗地跟風師叔修文，然後滿山瘋跑抓兔子打鳥。我們最害怕的是師娘考察進境，最高興的是過年吃肉放炮。寂寞中我們打打鬧鬧，渾渾噩噩地長大。我們長到青春歲月，共同的偶像是大師兄。
大師兄符合江湖少年少女偶像的一切標準。大師兄年少英俊，俠名遠揚，武功高強，文采風流，前途遠大，胸懷壯誌，為人謙和，內藏傲骨，不苟言笑（平時對我們），風趣幽默（過年對師姐師娘師父）。小乙神頭私底下老偷偷學大師兄做派，大師兄常年不在山上，偶爾回來一趟，大師兄要是穿黑，他們倆能掛半年的皂。大師兄要是吃饅頭，他們就除了饅頭啥也不吃，大師兄吟了句詩，他們把那句詩當口頭禪翻過來調過去地煩我們。阿香這麽暴躁的脾氣，看見大師兄她假裝繡花念書。小貓最愛繡花念書的，為了大師兄她練功練得渾身青紫。全派上下都叫我丫頭，就大師兄叫我林雅行，他一叫我林雅行，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走路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踩狠了阿黃的爪子。
小乙神頭們的崇拜前途光明，大師兄總是跟他們說說笑笑練功逗樂。阿香小貓我們的崇拜前途暗淡，我們的二師姐美貌斯文嫻雅大度，與大師兄青梅竹馬。有這樣的二師姐，我們的崇拜就是私底下偷偷看幾眼。還有小貓這樣琴棋書畫俱佳地偷偷給大師兄畫畫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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