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記(六)(原創)

來源: xinshou123 2009-10-22 00:49:55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6663 bytes)
回答: 蒼生記(原創)xinshou1232009-10-01 23:12:04
六.

終於散會了。順著山路向下走,踩著一路肉骨頭爛紙頭,看著還聚在山腳下不願意走的零散閑人,人人都有點失落,人人又鬆一口氣。

一路無話,我們又像一窩蝗蟲一樣,烏泱泱原路返回。師傅師娘之類的長輩們一路窩在車裏嘰嘰咕咕地一直在商議事情。小乙神頭阿寶阿香幾個沒心沒肺地開玩笑,不斷回憶大會盛況。阿壽卻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小貓更文靜了。大師兄一如既往的玉樹臨風之外,又多了些許慷慨豪邁,惹得師姐們都不怎麽矜持了。癩痢頭送了一把自己做的小弩,很是好用的,一按機括連發十二支小飛箭,數丈之內打兔子打鳥百發百中,惹得阿香直流口水,看來他在少林寺還是學了點本事。不知道真動起手來誰贏。李家村出我們兩個武林人士,不知道算幸還是不幸。

快進山的時候,師娘想起件事。臨出來的時候,風師叔曾經囑咐,說是昆侖山北麓荒無人煙的地方特有的一種奇樹正好到結果子的時候了。這種果子的仁可以解劇毒,我們以後要跟魔教動手少不了用它炮製解藥。師娘叫了大師兄二師姐幾個功夫好的繞道前往。因為我也在風師叔那兒見過這種樹的樣子,所以把我帶了一道。

北麓比我們在南麓山穀中溫泉旁的居所仿佛是兩個世界。南麓尚是金秋。北麓已經是寒風刺骨,百草枯黃,罕見樹木。越往上走越荒涼,天陰沉著幹脆飄起了雪花。山石嶙峋,險要之處不得不手足並用。我一邊冒著汗一邊打哆嗦,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師兄師姐們仗著輕功內力尚可支持的樣子。師娘因此特地囑咐大師兄二師姐好好照應。師兄師姐把我夾在中間,很是別扭,像尾巴,像油瓶,又像燈泡。轉個幾個積雪的山坳,我在山道已經摔得鼻青臉腫,師兄師姐們現在是架著我走。


我們終於到了奇樹生長的山穀。這裏地勢稍緩,師娘讓我先歇歇,師兄他們分頭尋找。我正在喘我的粗氣。聽見三師兄在一叢巨石後頭驚叫一聲。大夥紛紛圍攏過去。我剛探頭一看,嚇得大叫一聲,差點坐倒。

(以下內容屬成人限製級,二十一歲以下未成年不宜)

山石後頭,亂七八糟不成樣子地倒著兩個人形樣的東西。亂七八糟,是說他們已經被扯得亂七八糟,好像生前是被什麽猛獸生撕活拽地。兩個人形,是亂紛紛地攤在地上一堆血肉中有兩個人頭,尚屬完整。血汙的臉上眼睛瞪得象銅鈴,滿是驚恐,倒象是被驚嚇死的。血腥味不重,看樣子死了有幾天,因為山穀裏很冷,所以保存完好。

師娘拍拍我背心:“丫頭不怕,師娘在這裏。”

我指著其中一個人頭,哆嗦得像樹葉:“這個人,這個人。。。。。魔教的。殺了阿黃的。”我趴在師娘的懷裏,不敢再看。半個多月前的噩夢裏,滿身是血的阿黃。

師娘拍著我。大師兄上前仔細察看一番,回頭道:“是這兩個人。兵刃暗器都在。嗯,奇怪得很,這兩人身上的傷,倒象是野獸幹的。可是周圍並無野獸足跡,殘骸上也沒有齒痕。憑這兩人的功夫,尋常的豹子老虎什麽的,不是對手啊。師娘,咱們昆侖山北麓,難不成有什麽不知道的猛獸怪物不成?”

師娘搖了搖頭:“我們昆侖派在南麓山穀中已有百年。素不曾聞有何等怪物。老三老四,你們挖個坑把這兩人埋了。其他人一夥,不可走遠,多加小心,拿好兵刃,有不對就發聲。丫頭,你跟著我。”

我跟著師娘,心裏又怕又疑惑,這兩個人在我夢裏頭一直如凶神惡煞般,怎麽這般模樣死在這裏? 師娘帶著我在穀裏慢慢找著,跳得好像打鼓似的心髒慢慢好受了些。我抬頭看見陡峭如刃的山壁上,斜伸出幾叢枝條,葉子落盡,星星點點紅紅的小果子很是乍眼,忙指給師娘看。師娘摸摸我的頭,笑道:“丫頭,眼神不錯,沒白把你帶出來。老大老二老五老六你們過來吧,”

師兄他們答應一聲,慢慢向這邊聚過來。

師娘自語道:“這山岩陡得,隻怕老大也為難,我先探探,丫頭你乖乖在這兒等著。”緊緊腰帶,一提氣,縱身攀了上去,師娘身法輕盈如羽,攀到高處,竟也有些緩慢。我抬頭看著,心裏歎著。
正在感歎間。忽然聽得不遠處一聲異響。我找過去,聲音來自岩壁下一塊大石頭後麵。好奇心害死貓,仗著師娘師兄他們就在不遠。我就走了過去。

然後,我徹底坐倒地上,牙齒咯咯地,出不來聲了。

山岩和石頭的凹陷處形成一個背風的夾角。夾角裏,有一團血肉,在猛撞著岩石,在狠蹭著草皮,在掙紮著翻滾,山壁上,枯草上,鮮血飛濺,飛濺在原來烏黑幹枯了的陳舊血跡上。

我大概是叫了。所以等我明白過來,師娘已經把我摟在懷裏,師兄他們都圍過來。

大師兄拔劍在手,一步一步走過去,那團血肉現在似乎安靜了些。師兄低頭仔細察看一番,拈起地上沾了血的枯草,聞了聞,回頭道:“師娘,是個人,中了巨毒,好象是魔教的毒。”又低頭問道:“這位仁兄,請問尊駕何人,哪門哪派,怎生著了魔教的道?”

那團血肉,抖著,顫著,嘴裏涎液和著血絲嗬嗬地怪聲。

師娘放開我,走上去,仔細看了又看,歎了口氣:“不是尋常的魔教裏的毒,這人大約神誌已迷,就要不成啦。”

大師兄看著師娘,道:“師娘,這人既然身中魔教的毒手,多半也是行俠仗義,跟魔教作對的英雄好漢,如今不治,不如給他個痛快,少受些折磨?”

師娘看著血泊裏蠕動的那團血肉,歎了口氣,點點頭。

大師兄對著那團血肉,深施一禮,道:“不知閣下何人,既然中了魔教劇毒,定是我輩好漢,在下好生敬仰,請受在下一拜。如今你身屬不治,兄弟助你一臂之力,免得再零星受苦。閣下為斬妖除魔,天下蒼生而殞,死得所哉,不論何人,請先行一步。我等當效法閣下,與魔教決一死戰,為君複仇。”

大師兄拜了三拜,長劍一引,向下便刺。那團血肉本是奄奄待斃,大師兄劍尖到處,忽地側身一避,竟避讓開來。大師兄手中運勁,猛地又刺下去,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火星四濺,那團血肉一掙掙了起來,大師兄的長劍紮在石頭上,手被震得酸麻,不由愣住了。

那團血肉逃得大師兄的長劍,猝然倒下,翻滾著滾到了我腳邊,那團血肉模糊,破爛如泥。可是在那個血汙泥垢扭曲變形的臉上,我看見了一雙眼睛。

阿黃的眼睛!

我心裏大痛,阿黃阿黃。

師兄醒過神來,欲待上前再刺。我鬼使神差地攔在前麵。我向著師娘求情:
“師娘,這人屢屢躲閃,似有求生之意。他既然也是與魔教對陣的武林同道,咱們救他一救吧?我們救他回去,風師叔說不定有辦法?”

師娘看看那團血肉,蠕動著,掙紮著,終於歎了口氣:“隻怕是沒抬回去就咽氣了,白受許多罪。你這孩子,也罷了。”

師娘鬆了口,大夥就跟著鬆了口氣。我們忙著撕衣服,撿樹棍,紮擔架。三師兄四師兄要過去給那人勉強包紮。誰知那人嗬嗬地叫著,翻滾著,掙紮著,鮮血飛濺,張嘴咬著下不去手。我分開人過去,我伏下身,我又看見了阿黃的眼睛,我輕輕地叫:“阿黃阿黃。”

那雙眼睛看著我,眼睛裏的光閃了一閃,不動了。

我們綁住這個人的手腳,我們綁住他的嘴。這人渾身是傷,傷口撞得爛了,而且膿血蛆蟲,裹無可裹,我們隻得拿件衣服裹住他,把他抬回去。


我們把他抬回風師叔的草廬,放在阿黃躺過的地方。風師叔查看一通,把架子上一葫蘆的藥都塞進那個人嘴裏,然後歎口氣,摸摸我的頭。

師兄他們都回去了,我主動要求留下給風師叔幫忙。我幫著風師叔,給那個人洗幹淨傷口裏的膿血和蛆蟲,再敷上傷藥裹好。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人中毒太深,大概是活不成了。但是我就是想再試一次,讓我再試一次。

那人被抬回來之後,一直昏睡著發著高燒。有的時候突然身體繃緊,四肢掙著,那雙象極了阿黃眼睛,血紅著,呆呆地望著我,他的嘴被綁著,叫不出來,隻有嗚嗚的聲音,我知道他痛極了,如果鬆開他,他會瘋了似地去撞牆。

我看著他,我看見我的阿黃。我什麽也做不了,我隻能用冷水敷在那個人頭上,把水敷在他嘴上,握著那個人包裹密實的手,輕輕地叫:“阿黃阿黃。”

阿黃阿黃,讓我再試一次。

天亮快的時候,那個人不掙紮了,他安靜地昏睡下去了。

風師叔查看了許久,很是驚詫,他說這人中的是魔教最烈的毒藥,而且中毒日久,本來早就該死了。我們給他吃了十幾倍劑量的解毒藥,兩下齊攻,其實是助他早點解脫。可是這個人好象就此被救,看樣子竟然死不了啦。命硬,這個人實在命硬,風師叔搖著腦袋驚歎。

我開心極了,阿黃阿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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