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記(原創)(4)

來源: xinshou123 2009-10-05 22:30:2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234 bytes)
本文內容已被 [ xinshou123 ] 在 2009-10-07 11:01:27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回答: 蒼生記(原創)xinshou1232009-10-01 23:12:04
這倆人太折騰了。他們要是不這麽折騰,我們大概已經倒大黴了。他們又喊口號又擺造型地折騰,可能是覺得我們幾個小屁孩不值當他們認真。問題我們幾個是怎麽長大的?我們幾個從小就是打著架長大的,上了山不讓打架了,我們成天抓兔子鬥蛐蛐兒訓練有素地跳大樹我們不是一般的小屁孩。那倆人第一次站起來雙手舉天的時候,我踢了阿香一腳;第二次站起來的時候,阿香踢了神頭一腳。第三次倆人一塊跳起來,我們就知道他們要打架了。他們雙手舉天,神頭阿香和我都跳起來了。他們口號還沒喊完,神頭一腳踹翻了桌子,準備動手。饒我們有備,飛鏢打過來,我們還是差點吃大虧。阿香和神頭揪著小乙就地一按,躲在桌子後頭,小乙被按得啃一嘴泥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嘴裏嗚嗚地爬地上亂扭。桌子後頭躲三個已經太擠,我急中生勇,飛身上了大樹。

神頭掄起條凳,阿香舞著銅茶盤,小乙才醒過味來,一邊吐著嘴裏的泥,一邊把茶壺抄在手裏,不知道他是要漱口還是要拿茶壺當流星錘。阿黃連竄帶跳,大呼小叫。我又落在一根位置不好的樹杈上,急得我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往下挪。

那倆人終於不折騰了,他們一左一右把阿香他們三個給堵上了。他們不折騰,我們就不是個了。神頭的條凳讓人一掌劈成兩段,又兩拳打飛了凳子麵,改了四節棍。阿香的銅茶盤,現在看上去像一個銅喇叭,又像銅鼓,給敲得叮當作響。小乙的茶壺稍具殺傷力,一壺熱茶自己一半,對麵一半各燙幾個大泡,對手見他使出這等同歸於盡的陰毒打法,很是惱火,一巴掌劈碎了茶壺,碎瓷渣子打得小乙滿頭冒血。

看看他們仨被逼到牆角,個個見紅掛彩,性命堪憂,我眼裏冒火,折下樹枝樹杈當暗器沒頭沒腦打將過去,跟著咬牙一縱,抱住大樹幹,向下出溜,對麵忽然一道寒光打來。我人在半中,無可閃避,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黃色的影子縱身躍起,飛鏢正中阿黃。

兩聲痛叫,粗的是阿黃,細的是我。我跳下地,抓起件東西就往上衝。阿黃比我更快,它被惹急了,撲過去衝著先頭一人的小腿就咬。那人剛打倒小乙,正向阿香的銅鼓敲去,冷不防被阿黃一口咬住,怪叫一聲,轉過身抬腿猛摔想把阿黃摔出去。阿黃咬發了性兒,身體被掄在空中也不曾撒嘴。那人從腰間掏出一物,向阿黃頭上紮去,我急得亂叫,就見一大股黑血從阿黃耳後飆出老高,濺得滿地。阿黃慘叫一聲,滾在一旁。

我紅了眼,揮著手裏的東西打過去。那人揮拳一擋,我被震得倒退數步,背心撞在大樹上,眼前發黑,嘴裏泛腥。那人緊逼上來,我退無可退,隻得抬肘去擋,血泊裏阿黃猛地躥起,一頭將那人撞得踉蹌,跟著死死咬住那人肩頭。那人吃痛大叫,雙手去撕阿黃,阿黃咬得死死,竟撕下一塊皮肉,那人揮手把阿黃撞在牆上。阿黃皮開肉綻,已經變作了血葫蘆,卻又掙將起來,擋在我身前,向那人沒頭沒腦,亂撞亂衝,嘴裏一邊噴著血,一邊叫得淒厲如鬼怪,那人竟被它逼得連退幾步。

那人抬手,手中寒光凜然,我心叫不好,撲了上去,想把阿黃護住,寒光直奔我麵門而來,我明知躲不過,隻有本能地偏了偏頭,希望不要被刺中要害。

“當”地一聲,火星四濺,一把長劍擋住那人短刀,大師兄劍光閃閃與那人鬥在一處。

他們鬥過幾個回合,那人無心戀戰,打個呼哨,逼住神頭阿香的另一個,跟著一縱身,兩人落荒而走,大師兄持劍護住我們。


阿香背靠著牆,喘著粗氣,慢慢坐倒,手裏的銅玩藝兒,當啷一聲掉下來,砸住了小乙。小乙揉著不知道哪兒,滋牙咧嘴,扶著牆,慢慢坐起來。

神頭和我,我們對著阿黃不知所措。

阿黃,皮開肉綻,滿頭滿身是血,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嘴裏吐著血,淒厲地叫著,向樹上牆上亂撞亂滾。牆上,樹上,地下,飛濺著黑紅的血痕。

我上前,我想去抱住阿黃。大師兄一把拽住我,“魔教的毒藥,它瘋了。”

阿黃,它大概是痛極了,它就那麽不停地撞著牆,撞著樹,撞向它心目中的敵人,撞得血肉模糊,叫得撕心裂肺。我們五個人,束手無策。阿黃,我的阿黃,它越撞越沒力氣,越撞聲音越淒慘。
阿黃慘叫著,滾在我腳旁。我低頭去摸它,輕聲叫著:“阿黃阿黃。”手剛搭上它的頭,阿黃猛地躍起來,撲向我喉頭,我大聲叫著:“阿黃阿黃。”一瞬間,阿黃的眼睛看著我,閃了一閃,身子在空中扭動,一頭撞在樹上,碗口粗細的樹被它撞得晃動,阿黃滾在一邊,不動了。

我瘋了似地叫著阿黃阿黃衝上去,抱著阿黃,坐倒在地。


阿香使出吃奶的勁,拳打腳踢,幫著大師兄把我從阿黃身上撕拽開。神頭小乙按著大師兄的吩咐,拿繩子,解腰帶,捆住阿黃的四條腿。大師兄摸出一丸藥,給阿黃塞下去,然後解下腰帶,綁住阿黃的嘴,再脫下外衣,裹住阿黃:“這藥不對路,我們快回山,風師叔也許有辦法。”

昆侖山路上,我們一行人趕著車,急急地趕路。阿黃一直在流血,血滲透了大師兄的外衣,撒在一捆一捆的青鋼劍上,撒在昆侖山道上。

我們奔向風師叔的草廬。我拽壞了風師叔的柴門。我們把阿黃抬到風師叔的打鐵爐旁。風師叔掀開被血浸透了的外衣,聞了聞味道,什麽也沒說。起身在架子上一通翻找,找到一個葫蘆,倒出一丸藥,解開阿黃的嘴,塞進去,再捆好阿黃的嘴。然後摸摸我的頭,歎了口氣。


那天晚上,阿黃一直昏睡著,有的時候突然身體繃緊,四肢掙著,它原來明亮烏黑的眼睛,血紅著,呆呆地望著我,它的嘴被綁著,叫不出來,隻有嗚嗚的聲音,我知道它痛極了,如果鬆開它,它又會瘋了似地去撞牆。

我看著我的阿黃,我的土狗阿黃。我從街上把它撿回來的時候它的眼睛剛能睜開。娘說人都養不活,拿什麽給狗吃? 我把我的飯分一半給它,我去山上采果子,撿蘑菇,和癩痢頭他們掏鳥蛋,摸魚。

我看著我的阿黃,我的土狗阿黃。它總是護著我,對我好,它幫我跟癩痢頭家的大黑打架,它個子小,打不過大黑,給咬慘了,還是回回去打。

在家的時候,娘不愛聽的話,爹不愛聽的話,哥哥姐姐不愛聽的話,阿黃聽著。在山上,給娘的話,給爹的話,給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話,阿黃聽著。我去哪兒,它跟到哪兒。

現在它痛得快死了,它看著我,嘴裏嗚嗚地叫不出聲,我看著它,我什麽也做不了,我隻能摸著它的爪子,輕輕地叫:“阿黃阿黃。”

天快亮的時候,阿黃好像醒了,它的眼睛變得又黑又亮,亮得像會說話的星星。我趁著風師叔睡著了,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情,我鬆開了阿黃的嘴。

阿黃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我,我輕輕地叫:“阿黃阿黃。”阿黃輕輕地舔了一下我的手。

然後阿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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