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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我家一哥 2009-08-06 09:44:4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01494 bytes)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章
章節字數:6327 更新時間:08-09-03 20:32
一切故事都是從程非非醉酒開始的。

程非非是甄可意所在點石廣告公司今年初招進來的新員工。聽說是個孤兒,性格卻熱情開朗又大方,一點都不像孤兒院出來的人那麽古怪孤僻。甄可意和她很投緣,沒多久就商量著一起租了一間小公寓同住。

太平無事地住了幾個月後,程非非露出真麵目來了。

那段時間公司為某品牌的一種新品紅酒策劃了一係列廣告,成功地打開了市場。客戶很高興,除去原定的豐厚傭金外,還給策劃部和設計室的一幫幹將們每人送了一瓶招牌紅酒。

甄可意把酒拿回家,被程非非看到垂涎欲滴:“哇,好香醇的酒哇!”

“不是吧,重重密封沒開瓶的酒你都能聞到香?”

“可意,我真的聞到了,太香醇了!快打開來讓我喝一口吧。”

酒瓶遞給了程非非,甄可意去浴室洗頭洗澡。舒舒服服地在浴缸裏泡了半小時再出來,嗬!這家夥居然把一瓶紅酒喝了個底朝天。滿臉酡紅軟綿綿地趴在長沙發上,一付爛醉如泥狀。

“有沒搞錯,一整瓶都讓你喝光了。你當這是汽水呀!”

“好喝……太好喝了……地球人的酒……是宇宙間最最最好喝的東西。”

話說得斷斷續續,口齒倒還清晰,甄可意聽得好笑:“地球人的酒?你不是地球人啊?”

程非非指著自己的鼻尖大著舌頭道:“我……我是……火星人。”

這醉話真可笑,甄可意忍不住笑出來:“你是火星人啊!地球很危險,那你趕緊回火星去吧。”

程非非雙手亂搖:“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我們火星……還有附近水星……土星……金星的人……都喜歡來地球玩。像後花園……一樣安全。”

“越說越沒邊了,你真是喝醉了,滿嘴胡說八道。”

甄可意把她從沙發上拖起來,要帶到浴室去用水衝一衝。

“我才不是……胡說八道。我們外星球的人……到你們地球來玩,就好比……你們都市人……到鄉下去玩一樣。挺有意思的……嗬嗬。”

甄可意的手鬆開了,傻笑的程非非又軟倒在沙發上。

甄可意蹲下去盯著她的臉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麽不同啊?

“你真是火星人?你來地球多久了?”

“五百年前……我就來過一次,後來……回去了。這次來的時間……還不長。”

程非非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聽不見了。酒意一陣陣湧上來,她睡著了。

甄可意把她定定看了半響,拿不準主意要不要相信她的話。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不信。丟塊毯子在程非非身上,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次日是星期天,甄可意最愛睡懶覺。縱然鄰居家的嬰兒啼聲正歡,她隻管用被子蒙著頭高臥不起。睡得正香,房門卻被人嘭的一下推開,程非非一陣風似的卷進來拚命推她。

“可意可意甄可意。”

好夢被擾,甄可意幾乎呻吟般地問:“幹嗎?”

“我昨晚喝醉後是不是說了很多胡話?”

甄可意蜷在被子裏想了半天,點點頭:“是啊,說了很多。”

程非非非常緊張地問:“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是火星人。”

“啊——”程非非一聲慘叫:“我真這麽說了?”

“是啊!”

程非非勉力鎮定一下,堆出一臉笑:“可意,你不會相信的哦。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是火星人呢。”

甄可意本來不相信,可看她剛才的反應又有點過激。於是故意一臉嚴肅地道:“相信,我為什麽不相信?這年頭UFO滿天飛,落幾個外星人在地球上也不是沒可能。隻不過我沒想到我身邊就隱藏著這麽深的一個非我族類。”

程非非啞然半天,方跺著腳一迭聲地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算是徹底暴露給你了。可意,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是火星人啊。我要是暴露範圍一擴大,馬上就會被星球總部勒令返回。我還沒玩夠呢。”

甄可意一掀被子蹦起來:“程非非,你還真是外星人啊!說,你喬裝打扮混到地球來幹什麽?真的隻是好玩嗎?還是火星要侵略地球派你來當前鋒做偵察員?”

“你這什麽詞呀!真是星球大戰片看多了,來個外星人就是要侵略地球的。我們的星球文明程度不知道超過你們多少,來地球就是圖一個原生態的好玩。”

“原生態的好玩?”

“在我們的星球,一切都已經高科技化了。所以我們到地球這個科技落後的地方來玩。打個比方吧,就好象你們從繁華都市跑去古老的鄉村裏玩一樣。”

“你們真的隻是來當遊客的?”

“當然,你如果跑到黃土高坡那種地方去玩,會不會在那住一輩子土窯?”

甄可意斷然道:“不會,我看看新鮮就走。”

“我們也是一樣,隻不過地球很大,新鮮勁兒可以保持得比較久。”

“你們?你們來了多少人啊?”

“不多,也就百八十個吧。我們要來地球旅遊,也要申請通過後才能出來的。一次來一批,完了回去再換一批。”

“天,你們火星多少人混到地球來過?”

“不單單火星,據我所知太陽係幾大行星都有人在地球,隻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甄可意倒抽一口冷氣。這幫異星人若是心懷叵測,地球早就身陷危機吧?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對地球絕對沒有任何惡意。你繼續當我是室友,千萬別把我捅給電視台或媒體,否則我就沒得玩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就算真把我捅給他們,隻怕也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甄可意想了想,確實如此,再無話可說。

胡亂吃了幾塊餅幹當早餐,甄可意到樓下信箱裏拿了日報來看。看一看報紙,又瞅一瞅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不知在幹什麽的程非非,還覺得不可思議。

“非非,我怎麽看你都不像火星人啊。”

“拜托,不要再把火星人三個字掛在嘴邊了。我真不想暴露啊!”

甄可意搖搖頭,繼續看報。

“哇,孔子第八十三代孫又在山東孔廟祭祖了。這家族夠源遠流長的。”

“你們中國的家族個個源遠流長。”

“話雖如此,可是恐怕隻有他們孔氏一族傳得最清楚分明。族譜一代代考證上去,個個有名有姓。換成我們甄家,我已經不知道我曾祖父那一代姓甚名誰幹什麽的了。”

“你想知道你們甄氏一代代的人物曆史嗎?容易呀!我可以給你考證出來。”

“你能?”甄可意馬上把報紙一扔,“對呀,你是火星人啊!”

“求求你別再提火星人三個字行不行?”

甄可意興致勃勃:“行行行,你趕緊替我考證一下族譜吧。我在老家時聽村裏同姓的老輩人們說過我們家祖上出過宰相,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程非非動作很利落,拿出一個異常精致小巧的相機對著甄可意哢了一張照片,然後把相機連線到她的筆記本電腦。她在鍵盤十指如飛地敲了一連串指示口令,最後回車鍵一按:“好了,甄氏族譜在此。”

甄可意表示懷疑:“不是吧,照張相片往電腦裏一輸就好了。”

“我這個是基因照相機,這一攝你的遺傳基因數據統統被掃描下來。再往我設計的電腦程序裏一放,順藤摸瓜似的一路上去就把你的祖宗們都捋出來了。不信你瞧吧。”

甄可意將信將疑地湊上前一看,電腦屏幕上長長一串甄姓人名排下去,最後一個是她父親甄榮慶的名字。注明是第九十六代。

“哇,我們家族傳了九十六代了。比孔子家族還源遠流長啊!”

“我是從有甄姓開始就替你們考證的。若是再往前推算,我可以給你推到原始人那一代去。”

“不必了,這樣已經足夠了。咦,怎麽到我爸就完了,我的名字呢?”

“你是女的,按你們中國人的規矩不上族譜。你們這一支甄係家族,到你爸這一代就算畫上句號了。誰讓他沒生個兒子呢。”

“這不能怨我爸,誰讓國家的基本國策是計劃生育呢。”

順著老爸的名字看上去,看到爺爺的名字,後麵的身份備注是貧農。再看上去,爺爺的爺爺還是貧農。甄可意嘖嘖有聲:“我家還真是標準的三代貧農啊!”

“再上去的可就有人做了土匪了。”

甄可意看看年代:“不能怨我祖上,那時代剛好是清政府軟弱無能任列強宰割的時候。不當土匪活不下去。”

邊說邊繼續往上看:“你看你看,清康熙年間這個祖先就不錯嘛!在鹽務衙門當差呢。”

“呀,可意,你看你們明朝有個祖先居然是當劊子手的。”

“正常了,明朝大殺功臣,哪天不掉幾顆人頭。我想在當時當劊子手一定是很有前途的一份職業。”

程非非再看上去,邊看邊搖頭:“你們甄氏在元朝都沒什麽上的了台麵的祖先啊,不是走卒就是販夫。”

“走卒販夫怎麽了?螺絲釘雖小,缺了它機器也會散架的。”

話雖如此,甄可意還是睜大眼睛在長長的祖譜名單中仔細地找,想找一個最體麵的祖宗出來撐撐場麵。終於被她發現了一個。

“看看,北宋初期,我家祖先中出過一個一品大員的將軍呢。甄雄甄英武,哇,這名字聽著就有將軍氣派。”

“那是那是。”程非非捧她的場。

“可惜呀,恨不能與如此英武先祖一見,實乃生平大憾,大憾呀!”甄可意無限向往地想,不知這個甄家史上最有頭有臉的將軍祖宗是什麽樣子?

“你想見,容易呀!我安排你去見他一麵好了。”程非非的口氣輕巧得像隻是要帶她上隔壁認識一下鄰居。

甄可意奇怪了:“你怎麽安排我見他?”

“用你們地球人的話來說吧,山人自有妙計。”

所有程序全部輸入電腦了,最後一道“OK”鍵用鼠標輕點之後,叮的一聲,屏幕上跳出一個對話框,“係統準備就緒,時空任意門隨時可以開啟。”

甄可意有些懷疑地看向自己的臥室門,除了從電腦上接了兩根非金非銀不知道是什麽金屬製成的亮鋥鋥的線在門把手上外,那扇門沒有任何異樣之外。

“程非非,就你這麽隨便一鼓搗,我這扇門就成了時空隨意門,可以隨便我想去哪個朝代就去哪個朝代了?”

“甄可意,我可不是隨便一鼓搗,你別看我隻是敲了幾下鍵盤,這裏頭的學問大著呢。換成你們地球上最有名的科學家來設計這套程序,起碼還要再過五百年才會略見成效。我們火星人的科技發達,你們地球人是難以望其項背的。”

甄可意還半信半疑:“口說無憑,我推門看看去。”

“去吧去吧,你一看之下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將房門推開一條縫,甄可意探頭一瞧,眼珠子都幾乎掉出來了。門裏不再是她熟悉的臥室,而是一片天高地曠的野外風光,近處芳草離離,遠處煙樹朦朦。

“天,程非非你還真有兩下子。這門裏門外還真是兩重天。”

程非非一臉當之無愧:“那是,我們火星人的本事可不是吹的。你要參觀趕快啊!這個時空任意門的通道形成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鍾。你得快去快回,否則回不來了我可不管。”

甄可意一聽,摸出口袋裏的手機一看,趕緊鑽進門去:“二十分鍾內,一定回來。”

野外風光真好哇!天極高,地極曠,一望無際的青草地如綠毯,讓人真想在上麵撒著歡兒打滾。甄可意在水泥森林的城市呆得太久,一見這般天蒼蒼野茫茫的景致,說不出多麽的喜歡。

她正一個人在空曠野地裏高興著,遠遠看見幾個人來了。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我是特地前來一睹將軍祖宗的英武風采,那是不是他率著部屬來了?

這一想,她趕緊朝著人來的方向迎上去。漸漸近了,來的人模樣開始看得分明,隻見一個個披頭散發赤身裸體,僅腰上圍一圈樹葉編成的裙子,手裏都拿著粗大的木棒。甄可意一愣,這……不說送她回宋朝看將軍祖先嗎?怎麽看見的像是原始人啊!

正發著呆,那群人也看見她了。一起揮舞著木棒朝著她衝過來,口裏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吼些什麽。嚇得她掉頭就跑,她來的那扇門還突兀立在原野之間,像離箭朝著靶心撲過去一般,她疾撲進了門裏。

嘭的一聲緊緊關上門,甄可意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程非非問她:“怎麽了?看到將軍祖宗這麽興奮?”

“哪裏看到了什麽將軍祖宗,我隻看到一群原始人。程非非你這個家夥,到底送我回哪年哪月了。”

啊——程非非一愣,然後在計算機上敲了幾下,一拍額頭:“搞錯了搞錯了,我一時粗心計算有誤,時空任意門連接到石器時代去了。重來重來,這回一定讓你見到將軍祖宗。”

第二次進入時空任意門,甄可意跑回來的速度更快。

“這回被你送到秦朝去了,正趕秦始皇焚書坑儒。差點連我都給坑了。程非非你是不是存心要滅我的活口啊,淨把我往危險地方送?”

程非非指天指地賭咒發誓:“不是了,絕對不是了。隻是我計算時空隧道的數據方麵一再地產生了那麽一點誤差。事不過三,這一回,我絕對算準再讓你去。”

第三次推開時空任意門時,甄可意先從門縫裏小心觀察了半天。她看到門裏是一處綠楊庭院,除去楊柳翠枝依依外,還有一樹紅杏花開得動聲動色。庭上回廊拐角處,有兩個短襦長裙的女子正言笑晏晏走過去。

觀那庭院,瞧那服飾,倒像是宋代了。甄可意大膽地推開門走進去,一踏進庭院,恰值一陣清風徐來,吹落一庭杏花紅雨,瑟瑟地落她一肩。她都舍不得拂去。

庭中無人,她四下轉悠一番,尋思著將軍祖宗也不知在哪進院落裏,上哪找去?又不敢離時空任意門太遠,萬一有什麽麻煩好跑呀。於是隻走上回廊把兩邊的廂房隔窗看了看。室內陳設家俱都極簡單古樸,看來這位將軍並不是奢華之輩。

甄可意正參觀著,突聽身後一聲大喝:“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糟糕,被人發現了。甄可意顧不上再參觀先祖家居,頭也不回地就朝著來處跑去。她可不想被人當成賊綁起來送官,耽誤了她回去,她可就要被留在這千年前的大宋朝了。

她跑得飛快,身後的人卻也動作不慢。都沒聽到腳步逼近的聲音,肩頭就已經被一隻手抓住了。眼前時空任意門就在數步之外,甄可意怎肯功虧一簣。朝著肩頭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趁那隻手吃痛鬆開之時,她雙足並攏全力一跳,像在十米高台跳水般縱身朝著門躍去。

在她的身體躍上門板並借助跳躍之勢推開那扇門時,另一具身體同時撲上了她的身體,兩個人一起滾進門去。慣性帶動兩具身體在室內七磕八碰地翻滾著,隻聽得耳旁一陣唏哩嘩啦地亂響聲,也不知碰翻了多少東西。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甄可意定睛一看,隻見客廳已是桌歪椅倒狼藉一片。最糟的是還多了一個人,一個古代服飾打扮的年輕男子。身著一件寶藍色箭袖勁裝,足蹬烏皮靴,腰懸長劍,正愕然地環顧四周,一臉吃驚之色。

“此乃何地?”

顧不上回答他,甄可意先一把拖了他去開那時空任意門。趕緊把他送回去是正經。門一開卻呆若木雞,看不到那綠楊院落了,隻看到她一張亂七八糟連被子都還沒疊的床。門裏又是她的臥室了。

怎麽回事?這時空任意門怎麽不管用了?甄可意低頭一看,門把手上那兩根非金非銀的金屬線已經不在了,蜿蜒曲折地拖在地上。應該是在他們同時衝進來時的衝擊力下與門解體了。忙喚:“非非,趕快……”

話沒說完就啞了,突然發現程非非已不在房裏。關鍵時刻,這家夥跑哪去了?再一看筆記本電腦也掉在地板上,趕緊撿起來打開一看,還好,還沒壞。藍幽幽的屏幕上有一行字亮著:

可意,我臨時被總部召回去,不知是否又要玩完了。祝我好運吧!

甄可意木頭似的愣了,她身旁那個宋朝來的年輕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瞪目結舌地發呆。剛才明明在自家院子裏追小偷,怎麽一轉眼,眼前景物大變,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是哪裏呀?忍不住又問一遍:“此乃何地?”

甄可意抱著頭幾乎是呻吟般地答:“此乃二十一世紀。”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章
章節字數:6240 更新時間:08-09-03 20:33
“錚——”

長劍出鞘,隱挾風雷之勢。一點劍芒逼在甄可意喉頭,幾乎把她嚇暈過去了。

“英雄……好漢……劍下留人啊!”

那位宋朝來的年輕人一臉肅殺之氣:“何方妖孽,用何妖法把我攝到這個怪異之處?不想枉送性命的話,就速速送我回去。”

“大俠,我也想快點送你回去呀!要知道你留在這裏我會很麻煩的。最近首都治安抓得特別緊,你這樣的‘三無人員’一旦被查到,我收留你隻怕也脫不了幹係。”

甄可意的話那年輕人聽不明白,臉上怒色更甚,手中劍尖一送,已經刺破她喉頭一點肌膚,鮮血緩緩滲出來。

那一點銳痛讓甄可意又驚又駭又惱,哇哇大叫起來:“有沒搞錯,你還真想殺我。你一個大男人居然要殺我這樣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你這叫滅絕人性知道嗎?”

“你是女子?”那年輕人一愕,不信任地把甄可意上下打量一番。

甄可意經年不變的不馴短發,經年不變的白襯衫牛仔褲,瘦小扁平的身體藏在其間確實像個男孩子。

“我雖然老被人叫假小子,但千真萬確是個女孩子,不信我證明給你看。”甄可意邊說邊抬手解手扣。

年輕人一愕,還來不及阻止,已見她解開了頸間第一顆鈕扣,一片肌膚——一片隻有女子才會有的細膩肌膚露出來。馬上長劍一撤,驀地扭頭:“不必解衣。”

甄可意賭得就是他會不會難為情扭頭,既然會,趕緊趁此時機,嗖的一下掩襟鑽回自己臥室,嘭地關緊房門。

電話在客廳,手機呢?手機放在哪了?甄可意手忙腳亂地四處找手機,要打110救命啊!否則她如何降得住外頭那個宋朝人——唉呀,外頭那個是宋朝人呢!一身宋朝服飾的打扮,腰裏還懸著劍。真把警察驚動過來了,她要如何解釋?

手機已經在自己褲兜裏找到了,甄可意握在手裏一時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報警。正遲疑間,聽到臥房門哢嚓一聲響,竟被一劍劈成兩半,轟然倒下。門前年輕人握劍的身影矯然挺立,冷厲雙眼一瞬不瞬盯著她。

甄可意徹底傻眼了:老天爺,怎麽弄了這麽一尊瘟神回來。這下她可如何脫身啊!報警都來不及了。

小公寓的臥室麵積不大,從門口到床頭不過五步之距。甄可意極力鎮定自己,情知此刻萬萬不能有任何異動,否則這個宋朝人絕對能五步之內讓她血流成河。

甄可意聲音顫顫地開口:“大……大俠,我們可以坐下好好談嗎?我想詳細地跟您解釋一下,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尊稱都用上了,語氣十分諂媚討好。

年輕人不肯坐下,依然立在門口,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卻朝著她一點頭,沉聲道:“你說,一五一十細細道來。”

甄可意於是詳詳細細地把來龍去脈說給他聽,是怎麽通過火星人的時空隨意門,去看千年前的將軍祖宗。她盡可能深入淺出地解釋他聽不懂的那些詞語。直說得她口幹舌燥,那年輕人還猶不肯信:“一派胡言,什麽千年之前千年之後,如今是大宋朝開寶九年,何來公元二十一世紀。”

甄可意費了半天唇舌,還跟他說不清楚,不免有些頭疼。想一想決定走迂回路線。“不知剛才我去的那家綠楊庭院,是否甄雄甄將軍的府第?”

“正是。”

年輕人答得傲然。甄可意心中一動,猜測地問:“你是甄將軍什麽人?兒子?”

“是。”

甄可意跳起來,“你是甄將軍的兒子,那你也算是我的祖先啊!你看咱們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年輕人回應她的是一聲冷哼。

“你還別不信,你跟我來。”

甄可意小心謹慎地繞著他的劍鋒走,引著他來到客廳的筆記本電腦前。還好,考證出來的祖譜名單還在,甄雄甄英武的名字下是甄騏甄子贏。她指著問:“這個甄騏甄子贏是不是你呀?”

年輕人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半天,再將整屏漢字掃了一眼,皺眉道:“這些字體為何如此古怪?”

“哦,這是簡體字,和你們那個時代的字體已經有所差異了。這個甄騏到底是不是你呀?”

“不是,甄騏是我長兄。”

“他是你大哥,那你是甄將軍第幾個兒子,你叫什麽?”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似乎不太想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卻還是說了:“我是父親第六子,姓甄名駿字子捷。”

“甄駿。”甄可意瞄他一眼,半真半假地笑道:“人如其名,長得還真英俊。”

甄駿也說不上長得多麽英俊漂亮,但他的眉眼卻生得格外好。長眉入鬢,挺秀如峰,是真正的劍眉。再配上那雙晶亮有神的漆黑眼眸,這樣的眉目才當得起‘劍眉星目’四個字。

甄駿卻冷若冰霜地回視她,讓她笑不出來。

“甄駿,其實我是你大哥甄騏那一代傳下來的血源支脈,一直傳到現在。我叫甄可意,算起來你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叔祖,我是你的曾曾曾曾曾……侄孫女。”甄可意跟他拉關係攀交情。

甄駿一言不發,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明白無誤地不相信。

甄可意氣餒:“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實在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甄駿手中長劍再次冰冷地貼上她的頸,他的聲音和劍鋒一樣冷銳:“你最好立刻送我回去。否則……我雖然不殺女人,但是妖女另當別論。”

甄可意快要哭出來了:“叔祖大人啊!我真不是什麽妖女。我要怎麽跟你解釋清楚哇。”

叮——沙發旁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振,響聲一起,甄駿眼光一凝,手中劍鋒立即循聲掃去。白色劍芒一閃,那可憐的電話座機步房門後塵,被他劈成兩半後再嘩啦啦地滾落地板上。

“我的天,你這是幹什麽?我的電話招你惹你了?”

甄駿不理她,隻是更警惕地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甄可意一想也怪不得他,突然間被拉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眼前一切都那麽奇怪。有點動靜他自然是要草木皆兵的。

“甄駿,你放鬆一點。我真不是妖女,我絕對不會害你。我們真的是有血緣之親的……”

話還沒說話,房門又咚咚咚被人敲響了。甄駿的眼神立刻箭一般釘在門上,低聲問甄可意:“是誰?”

“我也不知道。”甄可意一攤雙手,休息天她一向有賴床的毛病,所以一般休息日上午沒人找她。門外是誰在敲門?

甄駿手中長劍抵上她的背心:“你去開門,若有一絲異動休怪我劍下無情。”

甄可意覺得自己像個被挾持的人質,無可奈何地被他劍尖抵著走到門邊,打開一線房門朝外看,看到門外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年輕太太。

“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

“小姐,我是你隔壁的鄰居,麻煩你屋子裏不要老是唏哩嘩啦地砸東西行不行?我先生上夜班,白天要補覺。我的寶寶也才哄睡了,又被你們吵醒哭個不停。你這樣很影響我們的。”

原來隔壁老是有嬰兒哭聲的那家就是這位年輕太太住著呀!都市火柴盒般的公寓樓裏,鄰居們雞犬之聲相聞卻老死不相來往。甄可意還是頭一回見這位太太。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注意的,盡量不再弄出聲音來打擾你們了。”

“不是盡量,是要一定。你不能這麽沒有公德心。”

“好好好,一定一定。”

好言好語打發走了隔壁的太太,甄可意關上門就衝甄駿低聲嚷道:“聽到沒有?大俠。你手中的寶劍該管一管了,不要又劈我的房門又劈我的電話機,我不說你,隔壁鄰居可都要來抗議了。”

甄駿手中的長劍垂下,他原本抱著一種行走於刀鋒之上般的警惕感,盯著‘妖女’打開房門後的一舉一動。可誰承想,卻聽到這樣一番家常之極的對話。眼中一時盡是迷惘茫然。

“你說,我來到了千年以後?”

甄可意聽他的口氣有些鬆動,大鬆一口氣。點頭不已:“是呀是呀,千年以後的二十一世紀,絕對不是我施什麽妖法來攝你心魂。”

“何謂二十一世紀?”

這個問題一時把甄可意難倒了。想了想,她把甄駿帶到她臥室的窗口。本來想帶他去陽台的,但想一想他這身打扮站在陽台被左鄰右舍看到可就麻煩了。

這幢公寓樓是個十二樓的小高層,她住在第十樓。從十樓的窗戶往外看,可以俯瞰一部分北京城的風貌。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千街萬道如波濤,各種車輛就像行駛其中的江上往來舟。行人則似波麵上的粼光流動。甄可意用一種君臨天下般的氣勢一揮手:“請看吧,這就是二十一世紀。”

甄駿探頭一看,整個人愣成了一座雕像。

***

“甄可意,程非非怎麽突然離職了?辭職報告也沒打,招呼也沒一聲,人就不來上班了。這年輕人怎麽這樣?”

程非非的部門經理,業務部的周經理跑來問甄可意。

甄可意的臉皺得像苦瓜:“老大,你手下的人不幹了,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咦,你不是和她一塊租小公寓住嗎?我要找她不問你問誰?”

“別提了,這家夥走的時候都沒跟我說一聲,人就突然不見了。這個月房租眼看該交了她卻跑了。我可慘了,我得一個人負擔兩千塊錢的租金。該死的程非非。”

甄可意咬牙切齒。她們合租的這套小公寓是兩室一廳,一間麵積較大的主臥室由程非非住了,小點的客房則是她住。所以月租金是程非非出一千二,她出八百。如今程非非走了,她得全額負擔。她一個月才四千塊,拿出半壁江山來交房租多不劃算。當然更不劃算的是,拜程非非所賜,她現在還要額外養著一個來自宋朝的活祖宗。

設計室的一位同事小郭問:“一個人住兩千塊的房子太奢侈了,甄可意你要不要另找合租人?我有個學妹剛大學畢業來北京找工作,正要找房子住呢。”

甄可意一個“好”字都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咽回去了。她眼下這光景,如何跟人合租?屋子裏住著一個整天板著臉握著劍的煞神呢。她今天能夠正常出門上班,都不知道跟他費了多少唇舌才被放行。

“唉,過陣子再說吧,最近……鄉下老家剛好來了一個親戚,在我那住著呢。等他走了我再找合租人。”

“鄉下來親戚了,也來北京找工作是吧?男的女的?什麽學曆?有何特長?我有合適的可以替你介紹。”

小郭還真是個熱心人,甄可意苦笑:“不是來找工作的,就是來逛逛,權當觀光旅遊。”

“鄉下親戚來北京觀光旅遊,那可有得你一陣折騰了,管吃管住管陪遊是少不了。挺費時間精力的。”

“可不是嘛,我都快被折騰死了。”

甄可意抱著頭呻吟,走了一個火星人還罷了,來了一個宋朝人可真是大麻煩。她的生活全亂套了。想想一會下班還要回家給千年前的祖宗做飯,她簡直要崩潰。

如果可以,甄可意真想不回那套小公寓了。

平時她自己中午都是在外麵吃快餐啊炒粉啊之類地隨便打發一頓。這會倒好,還得巴巴地趕回去下廚做飯,給那個曾曾曾曾曾……叔祖吃。真是的,自己都懶得做飯吃,倒要做給別人吃。

這還罷了,關鍵是那個叔祖大人麵如玄鐵手不離劍。一想到他那三尺瑩鋒的快與銳,甄可意還忍不住要冒冷汗。她一條小命可是在他劍鋒之下來來回回遊走好幾次了,現在想想還後怕得緊。

昨天那個星期天真是度日如年,今早終於脫身離開公寓時是逃出生天的感覺。甄可意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不想回去麵對那尊瘟神了,可是她不能不回去。她的全付家當都在那裏,就算那些衣裳行李全不要了,那套公寓她還有六千塊的押金在房東手裏,不退房驗收拿不回來。就這樣丟了多不劃算,錢不是那麽好賺的。

人為財死啊!甄可意無比悲壯地自投羅網,拎了一袋菜回家預備洗手作羹湯。

推門進屋,一眼就看到甄駿銳利戒備的雙眼,修長有力的手指緊扣在腰側的劍。這小子警惕性真高。

“別緊張,是我,我回來了。”甄可意一派日本女人般的溫柔和馴。

甄駿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眼光卻分明柔和許多,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顯然他也很怕她黃鶴一去不複返。畢竟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勉強算是他唯一的熟人。

盡管甄可意很賣力氣地鼓搗出兩菜一湯,甄駿卻一付吃得索然無味的樣子。

“吃不慣嗎?那可沒辦法,我的手藝就這水平,你湊和著吃吧,別太挑剔啊。”

甄駿不答話,隻是埋頭吃飯。他還是吃了三碗飯下去,雖然一目了然地是在勉強自己吃。他這是為自己保存體力。

吃完飯甄可意洗鍋涮碗,把廚房收拾幹淨後走出來,看見甄駿站在小房間的窗前發呆。自從昨天甄可意跟他說明暫時沒辦法送他回宋朝後,他就一直這樣愁眉不展地發呆。也是,碰上這種事,換了誰都得犯愁發呆不是?

他愁,甄可意也愁。屋子裏多出這麽個祖宗來,她多麻煩啊!別的不提,單天天回來給他做飯洗碗就夠煩了,她跟做老媽子有什麽區別。該死的程非非,她可千萬要回來呀!否則她的苦日子可什麽時候是頭?

“我說甄駿,跟你商量個事行不?”

甄駿不作聲,隻是抬眼看她,一付等她說下去的模樣。

“你看你把我房門劈成兩半了,我得叫人來重新裝一扇門。你這付宋代打扮在屋子裏呆著沒事,可來個人看見了會很吃驚的。你換個裝束好不好?”

甄駿聽完依然默不作聲,隻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圓領窄袖的寶藍勁裝,再抬頭看看甄可意那一身白襯衫藍牛仔褲。半天不說話,顯然不樂意。

甄可意耐心地給他做思想工作:“你不換不行啊,你現在身在二十一世紀,再穿著這身衣服不合時宜。你想想,如果在大宋朝你看到一個穿秦代衣服的人,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甄駿想了想,終於被她說服了,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家夥真夠惜言如金的。也不知是本來就如此,還是大受刺激後變成這樣。

“你同意了就好,那我下午下班回來給你帶兩套換洗衣服。”

甄可意邊說邊把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盤算著要給他買什麽尺碼合適。甄駿不算很高,卻很瘦削,看上去顯得身形修長。他雖瘦卻瘦得一點不單薄,標挺一如勁鬆修竹,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風骨清奇。

甄可意半開玩笑半認真:“甄駿,你這身材再高一點可以去當模特了。”

甄駿自然不會回應她,木著臉聽若罔聞。她自覺無趣,隻得言歸正傳:“你的衣服褲子我差不多能估出買什麽碼子了,可是你穿多大碼的鞋呀?”

鞋子的尺寸確實不好目測。甄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他腳上穿著一雙牛皮靴子。甄可意蹲下去用手指比了比長短:“我先將就著買吧,到時候實在不行再去換。”

下午下班後,甄可意去給甄駿買衣服。想想都要歎氣,實在太讓她破費了,管吃管住還得管裏裏外外從頭到腳地給他添衣服鞋襪。這個月開銷海了去了。

甄可意一慣節儉,月收入的支出都是有計劃性的。從不亂花一分一厘。給甄駿買衣服自然是超出她的計劃範圍外,這錢花得實在心痛。幸好現在正值人間四月天,要是冬天她買衣服要花的錢就更多了。為了盡可能將這筆支出壓到最低,她隨便在路旁的地攤上給他買了衣服,T恤衫兩件三十塊,牛仔褲兩條五十塊。便宜貨將就著穿一穿好了,說不定明後天程非非就回來把他送走了。

選衣服時一眼看到攤子一角擺著的小商品,她這才想起來還要買一樣東西。

“老板,我跟你買好幾件衣服,你再送點小東西吧。”甄可意邊說邊動作麻利地拿起一盒兩條裝的男士內褲。

“小姐,價格已經算得很便宜了,不能再送了。”

“不能送,那我不買了。”

甄可意作勢欲走,攤主忙叫住:“小姐,那送你好了,反正是要收攤的生意了。”

拎著一包衣服,甄可意又去給甄駿買運動鞋買拖鞋,故技重施,買兩雙鞋再白饒了攤主兩雙襪子。滿載而歸。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章
章節字數:5364 更新時間:08-09-03 20:33
甄駿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時,甄可意忍不住吹聲口哨。

衣服雖然是地攤貨,無論顏色和款式都是毫不起眼的那一種,可穿在他的標挺身材上卻有型有款得很。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卻原來有一種人,不用靠華衣麗服也可以照樣出彩。甄駿換上現代服飾,外表成了一個似模似樣的都市青年。除了他腰側片刻不離身的劍,還有他一頭長發外,幾乎看不出是來自宋代的人了。

甄可意哇的一聲大叫:“甄駿你的頭發這麽長啊!”

想不到他挽在頭頂的束髻一放下,發長及腰。且發質極好,烏黑發亮,燈光下真如一匹上好的黑緞子。

甄可意嘖嘖有聲:“你這頭發都可以去給飄柔做廣告了。”

甄駿瞄了一眼甄可意的頭發,短短的碎發左翹右翹的,像個刺蝟頭。隻一眼他就不看了,隻管拿著毛巾擦自己半濕的頭發。

他不願意理人,甄可意跟他說上十句話往往也換不來一句的。搖搖頭她趿著拖鞋走進衛生間去預備自己洗澡。卻很快又出來了,沒心沒肺地拿著一盒東西問:“甄駿,你怎麽不穿這個哇?”

甄駿低著頭一言不發,擦頭發的動作卻停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個三角形的布塊穿哪呀?這個是要穿在牛仔褲裏……”

甄可意話還沒說完,甄駿卻不知怎地惱了。都沒看清他動手,掛在腰側的長劍突然就出了鞘,刷的一下把她手中的盒子削去一半,一條小小的男式三角形內褲跟著半個紙盒掉落地上。

甄可意驚出一身冷汗,連退三步道:“不穿就不穿吧,發這麽大脾氣幹嗎?你愛穿什麽穿什麽,反正不關我的事。”

溜回衛生間關上門,甄可意按著咚咚亂跳一氣的心,琢磨著這真不是個事啊!甄駿這小子陰陽怪氣的,要麽就悶悶地一言不發,要麽就動不動拔劍相向。性子太難琢磨了,忒不好伺候。刀劍無眼,什麽時候死在他手裏隻怕都不知是怎麽死的。不行,要想辦法,不能坐以待斃。

***

點石廣告公司有一個專門的工程隊,負責按設計室的平麵設計方案圖為客戶進行一些樣版房或展示廳的建造。甄可意在公司主要做平麵設計這一塊,跟工程隊的頭頭馬哥混得比較熟。於是她那間要更換的臥室門,就來找馬哥幫忙做個免費工。

馬哥很給麵子,午休時間親自帶了材料工具上她家替她裝門。

兩人坐著電梯直上十樓,一出電梯甄可意就看到她的房門前圍著一群人,正嘭嘭嘭地敲門。馬上衝過去盤問:“幹嗎幹嗎?你們幹嗎?”

領頭的卻是公寓樓物業處的保安:“小姐,你住這間房子?”

“是啊,怎麽了?”

“小姐,你是不是離開房間時忘記關水龍頭了?你樓下那家住戶,剛才下班回家時發現他家的天花板在漏水。”

一個白白胖胖戴眼鏡的男人接道:“是啊是啊,你的房間漏水了,剛好漏到我家客廳組合櫃那一邊,電視機和整套音響都成了落湯雞。小姐,你要賠償我的損失。”

什——麽?甄可意眼睛瞪得圓圓的:“不可能吧,我走的時候明明關了水龍頭。”

“你要是關了水龍頭的話,那我房間的水哪來的?不信你自己打開門看吧。”

甄可意突然明白了,急急地掏出鑰匙打開門一看——屋裏水漫金山,客廳成了一片汪洋。

“看看看看,還說自己關了水龍頭。小姐,你要賠償我的損失。”胖子強調一遍。

甄可意氣得一聲大喝:“甄——駿。”

隨著她的聲音,甄駿在小房間門口探了一下頭。他堅持要住在這個房間裏,因為他就是從這個門裏由宋代跨越到現代,所以他認定這個房間有朝一日或許又會讓他從現代回到宋代去。甄可意隻好收拾自己的東西搬去了程非非人去屋空後的主臥室。

看到門口那麽多人,甄駿沒有走出房間,反而把頭縮回去了。甄可意氣衝衝地衝進去跟他算帳:“甄駿你幹什麽了?怎麽弄得滿屋子都是水?”

甄駿一個人留在屋子裏,滿眼新鮮事物。最好奇的是自來水管裏藏著的水,可以隨時放得開,也可以隨時擰得緊,收放自如,皆在信手之間。他站在廚房的洗碗池邊,反複地把那水龍頭一擰一關一擰一關,看著水流時湧時停,隻覺神奇無比。卻不意那水龍頭早已老化,被他多折騰幾下,突然失效。再關不緊,水嘩啦啦地流。

甄駿發現這管水再收不住的時候,一時有些愕然:怎麽不靈了?

再怎麽擰也擰不緊水龍頭後,他由著水一泄如注地在洗碗池裏流,不管了。反正那水又順著池底的排水孔下去了。自然,他不會想到進水量和排水量的問題。偏這個排水孔本來就有些堵,更加排水排得不及時了。

甄駿從廚房出來就一如既往地站到小房間的窗口旁去了。從十樓的高度俯看這個千年後的現代都市,那些高樓大廈,那些車流人群,那些讓他驚訝詫異的一切……等他從小房間再出來時,客廳裏已經發水災了。

“是那管水自己關不嚴了。”甄駿邊說邊朝著廚房一指。一付與已無關的口氣。

甄可意跑到廚房門口一看,氣得直跺腳,結果跺得自己一身水。廚房裏的水積得更深,因為門下端橫堵著她的皮箱,令水一時漫不出來。平心而論甄駿這個‘防洪’措施做得不錯,可是她一皮箱的冬季衣服哇,看樣子是白洗白曬白收進去了。

保安說:“小姐,你家裏原來有人啊!我們敲半天門都不開,隻當沒人呢。那怎麽還白白讓水流成河?”

甄可意咬牙道:“是水龍頭壞了,他不知道怎麽辦。”

“水龍頭壞了不會修就叫人來修呀,他直接通知我們也可以代為找人來維修的。瞧這一上午浪費的水,你得要交多少水費呀!”

“小姐,還有我的損失費。我那電視機和那組音響……”胖子念念不忘他的損失費。

甄可意幾乎氣死了。死胖子拿走了她一千塊錢的維修費,這還不算完,如果‘洗了澡’的家電維修不好,他會全部搬來給甄可意,讓她按原價的七成價格全部揀去,他另買新的。

一千塊呀,甄可意給得心也痛肝也痛。再想想可能還要給出的數目,更是幾乎要心絞痛發作。她盯著甄駿的眼睛是恨不能生吃了他。甄駿卻不看她,隻是靜定地坐在床上,盯著自己膝上橫放的劍。他從宋代過來,身無長物,僅此一劍。這劍自然成了他用來寄托思鄉之情的最佳象征。

礙著那把劍,甄可意不敢罵他,真惹惱了他她吃不了兜著走。一肚子氣隻好拚命憋回去,悻悻地轉身走出房間。

馬哥已經替她把壞掉的水龍頭修好了,正站在濕漉漉的客廳張羅著裝門的工具材料。他問:“甄小姐,那個是不是你男朋友?他既然在家幹嗎還讓水白白地流,你們吵架了他在發脾氣嗎?”

甄可意沒好聲氣:“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是我一個鄉下親戚來北京玩。什麽都不懂,自來水管都沒見過。所以水龍頭壞了也不知道打電話叫人來修。”

“喲,自來水管都沒見過,那得是從多窮鄉僻壤的地方出來的呀?”

“要多偏僻有多偏僻,特鄉下特鄉下的一個地方。”

甄駿雖然隻在房間門口探一下頭,馬哥卻印象深刻:“這小夥子的樣子看上去可不像是鄉下人呢,頭發那麽長,玩搖滾樂的都沒他頭發長。甄小姐,他是你什麽親戚呀?”

甄駿洗過頭後,一直沒再束成髻,隻是用根繩子把長發在腦後束成一束。甄可意估計他以前在家裏頭發都是下人替他梳的,自己不會。

甄可意信口一答:“他呀,我表弟。”甄駿有張極年輕的臉,最多不超過二十一歲。

不意房間裏的甄駿卻不幹了:“誰是你表弟?”

這家夥,逗他說話時他一個字都不蹦,不想他說話時倒接得那麽利落。甄可意被他一堵,噎了半天方頓足道:“好,是我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了吧?”

甄駿不吭聲了。

馬哥一臉詫異莫名:“甄小姐,他是你祖宗?”

“是這樣子的,我這個親戚……他年紀雖然小輩份卻很大。跟我爺爺是同輩人,算起來……他是我的叔祖公,我得管他叫小叔公。”甄可意忽悠馬哥。

“哦,是這麽回事呀!中國人的輩份啊,有句俗語說得再好不過:搖籃的爺爺,拄拐仗的孫。”

“可不是嘛,就這樣。你看我攤上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叔公,我都不好意思承認,更叫不出口。”

“理解理解。”

馬哥替甄可意把門裝好後,她也把客廳和廚房的積水清理得差不多了。

“馬哥,謝謝你了。我請你吃午飯。”

本來甄可意已經買了菜,準備馬哥修門時她下廚,用一頓家常便飯招待他,經濟又實惠。被甄駿的‘水漫金山’一攪和,哪有做飯的時間啊,隻有破費請他下館子。這個該死的家夥,淨害她出冤枉錢。

一氣之下,她也不招呼甄駿,叫上馬哥就頭也不回地一起出門了,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馬哥倒還問一句:“甄小姐,不叫上你小叔公一塊去吃飯?”

“不叫,他那麽大人了,不會自己管自己呀!”

“甄小姐,你這個小叔公真古怪,一直坐在房間裏看著一把劍。這年頭還有年輕人玩劍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甄可意顧左右而言它:“馬哥,你喜歡吃什麽風味的菜呀,我們去吃川菜好不好?”

***

中午餓上甄駿一頓,甄可意是憑的一時意氣。下午坐在公司上班心裏有點打鼓,這小子要是被餓出怒火來了,隻怕吃虧的還是她自己。想一想決定提前下班,買一隻烤鴨回去安撫一下‘小叔公’空空的腸胃。惹得起他也惹不起他那把劍啊!全聚德的烤鴨太貴,一隻要一百多塊,路邊隨便哪家小本經營沒名氣的烤鴨店買隻二三十元的也就是了。安撫他不必下太大本錢,他已經消耗了她不少錢,再給他吃好的多不劃算。

甄可意拎著烤鴨回家去,公寓樓底層大堂有幾個保安正聚在一起麵色嚴肅地商量什麽。看到甄可意進來,其中一個上午和她打過照麵的保安趕緊迎上前:“小姐呀,你的屋子怎麽老出狀況啊?”

甄可意一怔:“又怎麽了?”

“上半天地板漏水,下半天窗戶裏冒煙。我們懷疑是失火,怎麽敲門都沒人開,正準備打119報火警了。”

啊——甄可意一哆嗦:“失火!等會報警,我先上樓看看去。”

兩個保安跟著她一起直奔十樓,打開房門,一股濃煙撲出來,熏得幾個人頓時都咳成一團。

甄可意邊咳邊叫:“甄駿……甄駿……”

甄駿的瘦削身影在濃煙中一現,看了門口的幾個人一眼,一言不發地閃回廚房去了。甄可意呼天搶地跟進去:“這一屋子煙——我的小祖宗,你又幹什麽了?”

“我生火弄東西吃。“

甄可意站在廚房門口欲哭無淚,甄駿竟不知從哪弄來一堆木柴,在地板上生起一蓬旺旺的火,火堆上搭著支架,支架上正串著一塊她中午買回來沒做成熟菜的生牛肉在烤。她還想餓他一頓,人家可知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呢。

保安之一說:“先生,你怎麽能在公寓樓裏擺開架式吃燒烤,這樣萬一引發火災很危險的。”

保安之二說:“我們怎麽敲門你都不開,都差點報火警了你知不知道?”

甄可意卻另有問題:“你哪弄來的柴?”

“那扇門板。”答得再簡潔不過。

曾被他一劍劈成兩半的木門,甄可意一時沒來得及清理出去。中午馬哥來時為了避免被他看到起疑問:誰把門當柴劈呀?就先塞到客廳沙發後麵去了。沒想到甄駿卻幹脆把它當柴劈,劈成一根根地生火烤肉吃。隻是這木門上午在客廳裏被水淹濕一半,生起火來格外煙多。他又不懂得開排氣扇疏通空氣,結果屋子成了一煙囪,洞開的窗戶直往外冒濃煙,被樓下的路人無意中發現:喲,這該不是失火了吧?

“先生,你既然一整天都在家裏,為什麽我們上午也敲門下午也敲門可你就是不開門?”

保安的疑問甄可意背過身去問甄駿:“你為什麽不開下門,你怕見外人?”

甄駿這回答得很痛快:“我不會開你們的鎖,要我開門除非是一劍劈開。”

“不必了,我可不能三天兩天叫人來替我裝門。”再想一想,“得虧你沒劈開,否則保安一報警,你寶劍再利能擋得過警察叔叔的槍子嗎?你蹲現代化監獄去吧你。”

甄可意遵照倆保安的安全指令要熄滅了那堆火,甄駿的烤牛肉正在肉香四溢時,聽說要熄火雙眉一豎,一付不肯合作的模樣。她忙把烤鴨塞他手裏,款款軟語地哄著他回房間去吃。然後她負責熄火,再賭咒發誓地保證絕不會發生類似事件,好說歹說地打發走了倆保安。

保安走後,甄可意獨自收拾廚房的狼藉殘局。找了個特大垃圾袋把一堆焦黑的燒剩木柴都揀進去,再拿了拖把來擦被火燎得烏黑的瓷磚地。忙了半天總算把一切都收拾幹淨後,天早黑透了,肚子咕咕叫起來,可憐她還沒吃晚飯呢。

跑到房間找甄駿:“烤鴨分我一塊,餓死我了。”

“沒了。”

“什麽——沒了?你一個人就吃完了一隻烤鴨?”

甄駿答得理直氣壯:“我餓了。”

“餓了也不是這麽吃的吧?一整隻啊,你一口氣全部吃光也不怕撐死你。”

“這隻鴨太小,吃兩隻都行。我還沒吃飽,你該做飯了吧?”

甄可意氣得跳腳:“什麽?一隻烤鴨還沒填飽你的胃,還要我做飯!”

“你不做也罷,那我再去烤牛肉吃。”甄駿抬腿就往廚房走。

“回來。小、祖、宗——我做,我做行了吧。”

十分鍾後,甄可意怒衝衝煮了兩碗方便麵往餐桌上一頓:“甄駿我告訴你,從今往後咱們頓頓就吃這個了。否則你這飯量我養不起。”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4章
章節字數:4354 更新時間:08-09-03 20:33
樓下那胖子的家電也不知是真修不好還是假修不好,反正他叫人把幾大件統統抬到甄可意屋裏來了,一定要她折成現金賠償給他。

甄可意和他唇槍舌劍了老半天,架不住自己理虧,隻得按住心肝掏錢賠他。又出去了三千塊,一個月工資就這樣泡了湯。都是甄駿這家夥不好,他一來,她的錢就跟長了翅膀會飛似的一出再出。還又花了幾十塊錢買個座機回家裝上,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他,再教會他怎麽打電話找她。

“有什麽意外狀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不要再讓保安來敲門知道嗎?你要是再惹出什麽亂子來,這屋子咱們肯定住不成了,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另外她說到做到,每天早中晚都是方便麵。泡的方便麵她自己都吃不下去,所以肯加點青菜雞蛋去煮著吃。一連吃上三天,甄駿再看到這麵時眉頭皺得緊緊的:“你就不能做頓飯菜吃嗎?哪怕是蘿卜青菜都好哇。”

雖然她做菜的手藝一般得很,但總比這些泡麵要可口得多。

甄可意眼皮都不抬:“你一個月給多少夥食費呀,還想點菜呢!”

“你若有能耐速速讓我回大宋朝去,我還不想在你這吃呢,比我娘做的飯菜差遠了。”

甄可意牙尖嘴利地頂回去:“我要是有能耐我早送你回去了,你以為我稀罕你在我這裏白吃白住哇。”

“誰想在你這白吃白住,我若走得了我早走了。”

甄駿怒了,一掌猛拍在桌上,兩碗麵都蹦起三尺高,再啪的兩聲脆響摔回桌麵上碎成四分五裂,甄可意猝不及防地被濺一頭一臉加一身的麵湯麵條。

“你——”她也想大發脾氣,可看著甄駿已經勃然變色的臉又不敢,打不過他就最好不要太歲頭上去動土,跟他較勁總沒她的好果子吃。

甄可意胡擼了一把臉上的麵湯,從牙縫裏悻悻地擠出話來:“我、忍——算我怕了你,我不吃了我上班去。”

一下午甄可意都對著電腦心不在焉的,一個簡單的商場宣傳冊封麵做了三鍾頭愣沒做出來。小郭不禁在一旁問:“甄可意你怎麽了?一付愁眉苦臉的樣子,失戀了?”

“切——失戀了我才不愁呢。中華兒女千千萬,不行咱就天天換。誰沒了誰活不下去呀!”

小郭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氣,既然失戀都打不垮你,那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萎靡不振啊?”

“還不是我上回提過的那個……鄉下親戚,住到現在還不走,還大麻煩三六九小麻煩天天有地折騰我。”

“哦,你那個鄉下親戚呀。我聽工程隊馬哥說過,還是你的什麽小叔公,住了多久了?還準備要住多久?”

甄可意想了想,咦,算來甄駿來了還不到一個星期,可她過得真是度日如年啊!一臉苦相地回答:“天知道他還要住多久。”

“他要是想長住不走,我建議你幹脆給他找個管吃管住的工作,名正言順地打發他離開你家。”

好主意,可是甄駿能幹什麽工作?他沒有任何身份證明又能上哪裏找工作?甄可意一聲長歎:“唉!煩心的事不要再說,幹活幹活,今天下午不把這個單做出來我別想下班。”

甄可意忙到傍晚七點半才把手頭的活忙完了。回到家隻見甄駿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的客廳裏。

“怎麽黑燈瞎火的,我不是教過你開關在這,一按就有燈光了。”

甄可意把簡單的家用設施操縱教給了他,隻一件不肯教,那就是如何用煤氣灶。她實在很怕他會搞出爆炸事故來。所以她不回家,甄駿是沒東西吃的。

甄駿在她開燈時猛地閉上眼睛,並不回應她。想來他還在生氣。他氣,甄可意比他還氣,在外頭辛苦了一天,上完班回來還得看家裏的一張臭臉,她心情能好到哪裏去?

“拜托,不要給我臉色看,你沒吃飯我也餓著呀。我天天上班賺錢下班做飯家裏家外一把操持,我很辛苦的。你幫不了我也別給我添堵吧?”

甄可意自覺很像遇人不淑的小主婦,嫁個男人不爭氣,隻有自己內外一肩挑,當然怨言滿腹。

甄駿霍然立起,眼睛銳利如針刺向她,一腔怒氣呼之欲出。她不由倒退三步:“你……要幹嗎?”

“你說,你那位能送我回去的朋友究竟何時才能現身?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甄駿的忍耐力可能已經到極限,眼看就要暴發出來的樣子。右手緊緊握住腰側長劍,緊得可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甄可意腿有點發軟,如果這時告訴他她也不知道程非非幾時才能出現,不知他會不會失控刺她一劍解氣。

“小叔公,”她趕緊拉關係,“你放心,她這兩天肯定會出現的。她平時跑出去玩最多不超過一星期——也就是七天。”

甄可意瞎話張口就來,隻要能暫時穩住他。

“真的?”

“真的真的,我不騙你。”甄可意一臉特真誠地點頭。

甄駿容色稍稍見緩。

“那個……小叔公,你還沒吃飯呢。這麽晚了我也不想做了,不如我請你出去吃。咱們下館子吃頓好的。你看你來北京這麽久了,我一直上班也沒帶你出去走走,今晚我們在外麵吃完飯我帶你逛逛去,明後天說不定你就回去了。”

甄駿想了想,沒有拒絕。甄可意暗中抹一把冷汗,在心裏打著小算盤帶他出門。

出門前甄可意跟他商量:“小叔公,咱們現在要出門,你這把寶劍能不能不帶在腰上?被人看到會很奇怪的。”

甄駿一口回絕:“不能,劍不離人人不離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這麽堅決的人劍不分離,甄可意沒辦法,隻好找出一個旅行背囊:“那你把劍裝包裏,你再把包背身上好不好?折中一下了,否則你這樣子出去一定會被人圍觀的,你不想吧?”

甄駿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折中辦法。劍裝在背囊裏不能完全裝下,還露出一個劍柄來。正斜斜露在右肩頭,所謂肩負長劍也就莫過如此了吧。

來到現代五六天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走出小公寓。在電梯門口他死活不肯進去:“此等狹小密封之室,一旦受困上天入地皆無門,我絕不入內。”

甄可意說服不了他,還要被電梯裏一幹人等投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沒奈何,隻有帶著他去走樓梯。老天爺,十樓哇!下去都還罷了,一會上來怎麽受得了?甄可意一邊在心裏唉聲歎氣,一邊暗暗拿定主意下定決心。

一國之都,京師重地,現代北京城的繁華昌盛,即使是同一時代的鄉野村民來看都會瞠目結舌,更勿論千年前的宋人甄駿。以前在十樓上遙遙相望,帶著如同隔岸觀花般的遊離感,已經很覺不可思議。如今身處其境,更加震動。他這人越是吃驚就越是無言,嘴裏一言不發,隻是一雙眼睛目不暇接地四處觀望。滿臉驚訝好奇。

夜幕下的霓虹燈幾乎耀花他的眼;馬路上每一輛駕來駛去的汽車都令他注目;而滿街行人中,那些低胸上衣超短裙的女子們簡直讓他震驚。遇上一個在身邊走過時,他的眼簾忙不迭地垂下去。

“小叔公,別不好意思。在我們這個時代,女孩子們都穿得清涼無比。”

盡管如此,甄駿的眼簾還是一垂再垂。

在一個十字樓口,甄駿看到路旁正在播放一場球賽的大屏幕電視機時,他頓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畫麵中那些音容笑貌栩栩如生的人。

甄可意給他掃盲:“那是電視機,放的是足球比賽。”

她邊說邊看著他滿臉吃驚的表情直樂,劉姥姥進大觀園隻怕也比不上他的表情好看。

“小叔公,那天吃的烤鴨好吃嗎?今晚我請你去吃最正宗最地道的北京烤鴨。來,上車,我們去全聚德。”

甄可意空前大方地攔下一輛的士,戴著他們一溜煙來到王府井的全聚德。叫了一隻烤鴨端上來,那鴨子皮脆肉嫩,鮮美酥香。甄駿嚐上一口,嘴裏雖然不說什麽,但眼睛一亮,顯然非常對他的胃口。

“喜歡嗎?喜歡就多吃一點。”甄可意殷勤待客,一付上佳的東道主表現。

從全聚德吃飽喝足出來,華燈明燦的王府井正是熱鬧時。

王府井是北京最有名的商業區。這裏日用百貨、五金電器、服裝鞋帽、珠寶鑽石、金銀首飾等等應有盡有,商品琳琅滿目,是號稱‘日進鬥金’的寸金之地。走到這條街上來隻見牌匾高懸、店鋪羅列,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真如流水一般。

“小叔公,我帶你逛逛吧。王府井號稱中國第一街,來了北京不上這條街上逛一趟等於此行虛同。”

甄駿跟著她走在人來人往擁擠不堪的王府井,眼花繚亂之餘,難得地出言感慨:“我聽說海外多奇域,但隻怕也奇不過此鄉此地。”

“那肯定奇不過的,小叔公你看那邊,正表演節目呢。”

那邊是一個商家安排的模特現場時裝秀。高挑窈窕的美貌女郎在臨時搭建的T台上搖曳生姿地走著,台下圍了無數人群爭相觀睹。

甄駿一眼瞥見,被其中一款火熱辣妹裝嚇了一跳,台上的女郎一條黑色熱褲短到大腿根上去了,上身的彩條緊身T恤也短得根本遮不住腰,一截小蠻腰和兩條玉腿就這樣無遮無擋地裸露出來。

“這……這……”他忙不迭紅著臉扭過頭去。

趁著他一扭頭一分心,甄可意邊撒丫子跑邊說:“我正好要買衣服呢,小叔公你在這裏等著,我看看去啊。”

甄駿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魚一般滑進了台前洶湧的人潮中。他一回頭隻瞄到一個倏忽即逝的背影,正想追上前,台上那個辣妹型女郎恰好走到台前端,擺了一個POSE,美好身段一覽無遺,台下的尖叫聲口哨聲巴掌聲頓時此起彼伏。他忙又低下頭,不好意思過去。這一下遲疑,再抬頭時早不知甄可意去向何處了。

起初他還不疑有他,聽話地留在原地等。可是等了半響,始終不見甄可意回來。他漸有所悟,臉色慢慢地、慢慢地變了。

甄可意成功地甩掉了甄駿,一個人轉兩路公交車回了家。大大鬆口氣:這個燙手山芋總算是扔出去了,否則——她真不知什麽時候會吃這個曾曾曾曾曾……叔祖一劍。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甄可意實在不想再背這個麻煩包袱,金錢上精力上都吃不消了。不得不騙著他出門,能扔多遠扔多遠。所以特意巴巴地叫輛的士把他帶到王府井去甩脫他,不信他還能找得回來。

成功甩脫甄駿後,她鬆口氣的同時也頗有幾分內疚。這個離鄉背井的倒黴家夥是被她帶到現代來的,現在還被她甩在人生地不熟的王府井鬧市,也蠻可憐的。說起來他也是她的血脈之親,這算不算是遺棄罪呀?

再一想,甄駿這會要是回過神來了不定怎麽個憤怒法。不知會不會拔劍四顧,恨不能將她尋出來千刀萬剮而後快。唉,這個小叔公若不是這麽壞脾氣,動不動就怒發衝冠地出劍揮掌,她也就不會出此下策了。跟他住在一起天天擔驚受怕,生命安全太沒保障了。

隻是把這麽個危險分子扔在鬧市中心,他不知會不會誤傷良民?本來出門時她是想讓他不帶劍的,這樣他若驚覺被騙,再如何怒氣滔滔也能把危險性降到最低。可惜他不肯不帶劍。事已至此,甄可意隻有雙掌合十:王府井的行人,你們自求多福吧。我無良無德,把個武藝高強又如炸彈般急躁易爆的小將扔到你們中間去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5章
章節字數:4634 更新時間:08-09-03 20:34
甄駿走了,甄可意把他的東西歸攏一處,準備用個袋子裝起來,明早拿出去扔了。

他其實沒什麽東西,隻有他穿過來的一身宋代服飾。一套寶藍色圓領箭袖的勁裝,還有一套貼身穿的內衣褲,上衣是交領款式,下裳是係汗巾的寬鬆長褲。質地很考究,為白綢所製。另有束帶,襆頭、皮靴……甄可意一一細看,突發奇想:這算是地道正宗的文物吧,不知拿去琉璃廠能不能換幾個錢。若是能,那她這幾天的損失可就補回來了。

把這堆東西整整齊齊疊好,再把他住了幾天的房間略為整理一下。甄駿住過的屋子挺整潔的,一切用具仍在原處,井井有條。不像一般男孩子住過的那麽亂七八糟。

這個小叔公其實也不是那麽討厭的,就是脾氣大了點。可他畢竟是突然來到一個異時空,情緒不穩定、暴躁易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自已就這樣像遺棄小貓小狗似的把他遺棄在了王府井,還一分錢都沒留給他,好象有點……

甄可意拒絕再想下去,拿了睡衣去衛生間洗澡。在浴缸裏泡了半小時出來,渾身清爽地往床上一躺,睡覺。卻怎麽都睡不著,正抱怨是天氣熱的緣故,窗外忽然一陣涼風激蕩,嘩啦啦地就下起了雨。四月清涼雨夜,正好睡舒服覺。

甄可意卻更睡不著了,愣愣地把窗外的雨看了半天:老天爺,十天半個月你都不下雨,我剛把甄駿扔到大街上去了你就下雨,你這不存心讓我良心不安嗎?

窗外黑暗的雨幕中,甄駿一雙晶光四射的眼睛似乎無處不在,冰冷地、又悲涼地看著她。

甄可意隻覺心底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你扔了他,他就再也回不去宋朝了。

可是我留下他,他也未必回得去。程非非不一定還會回地球來。

但你知道他的來曆,假使程非非不回來,你可以幫助他盡快融入這個時代呀。

不管不管不管,我不管,我管不了那麽多。我這些天帶著他多累,比帶小孩子還累。

那也是你自己惹來的麻煩,誰讓你一時起意要去瞻仰將軍祖宗的風采。

我隻想去一睹風采,誰想到會帶了一個小祖宗回來。真是麻煩大了。

在你還隻是麻煩罷了,在他可是苦楚不堪。好好的將軍之子被你帶到這個不屬於他的時代,他比你更慘。現在還被你遺棄,到底是一脈血親,你不要那麽狠心了。

不行,我不對人狠心,就是對自己狠心。這個小祖宗太難伺候,我快累死了。

一個翻身,甄可意用枕頭抱住自己的頭,決心要快快入睡。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甄駿在雨夜裏躑躕著無處可去的淒涼畫麵,自動在她腦海中一再浮現。再也睡不下去了。她隻有唉聲歎氣地起床,換衣服準備出門尋人。

她還沒來得及開門出去,門倒先被人敲響了。壁鍾即將指向十二點。這麽晚了,誰呀?

甄可意小心謹慎地先扣上防盜鏈,再拉開一線房門,看外頭的人:“咦,馬哥,這時辰你怎麽來了?”

“甄小姐,我送你小叔公回來。他在王府井迷路了,正好讓我遇上了。”

隨著馬哥的聲音,甄駿的臉浮在他肩後,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門內的甄可意。

甄可意一口氣吸進去,半天吐不出來。天,這這這……他被馬哥送回來,可跟被她找回來是兩碼事。他進了屋會不會立時三刻給她一劍?她隻一想就禁不住要腳軟。

“甄小姐,你快開門呀。”

馬哥有些奇怪甄可意的遲遲不開門,她實在不敢開,牙齒在輕輕打著戰。這下完了這下完了,甄駿肯定不會輕饒她,居然設計扔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但就算她不讓他進屋,隻怕她也別想太太平平出屋了。他的奪命一劍肯定隨時候著她。

場麵正僵著,甄駿輕輕推開馬哥走到門前,一聲不響地脫下背上的背包,從門縫裏塞進去給甄可意。她愣了一下,看到背包上露出一角的劍柄,才明白他的意思。劍都給了她,他這是在表示他絕不會對她有任何惡意行為。

甄可意突然很慚愧,沒有接他的背包,就直接開了門放他們進來。

時間太晚,馬哥隻稍站一站就走了,臨走前交代甄可意:“你小叔公完全不認識北京城,你別再讓他一個人出去走。尤其是這種雨夜,他迷了路淋著雨茫茫然然地在街頭四處亂闖。紅綠燈也不認識,差點就被車撞了,幸好我在出租車上看見把他帶回來。看他淋得渾身都濕透了,趕緊讓他去洗個熱水澡喝碗生薑湯,小心別感冒了。”

“是是是,謝謝馬哥。”甄可意隻有點頭受教的份。

馬哥一走,房間裏的空氣頓時就像石頭般冷硬起來,甄可意隻覺得呼吸都困難了。偷眼一看甄駿,他緊抿著雙唇立在客廳中央,從頭到腳沒有一絲幹的地方,真真是如同水裏撈出來的一般,被雨淋得透濕。

甄可意垂著頭等他發脾氣,等他的指責,等他的怒斥……良久良久,他卻始終靜默無聲。眼眸幽黑深遂,隻是定定地看著小房間的門,這曾是他來時的時空任意門。

他沒有如甄可意所料想中地發怒,她意外之餘更慚愧了:“甄駿,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懷著負荊請罪的心理,甄可意殷勤地為他放滿一缸熱水,再拿好幹淨衣服:“甄駿,你快去洗澡吧,不然會生病的。”

甄駿一言不發地去了衛生間。甄可意本來還想按馬哥所言,為他煎一碗薑湯驅寒,可是廚房沒有薑,隻得作罷。

甄駿洗完澡出來,完全無視等在客廳的甄可意,徑自進了小房間。

甄可意追上去:“甄駿,我的吹風筒借你,你把頭發吹幹了再睡……”

話沒說完,甄駿已經把房門關上了。甄可意啞在門外。

第二天甄可意起得很早,小保姆似的在廚房裏忙了一早上。熬了一鍋稀粥,煎了兩個雞蛋,開了一袋袋裝香腸蒸上一碟。再跑到樓下買了一瓶醬黃瓜,幾個饅頭包子,張羅出一頓極豐富的早餐。

然後去敲甄駿的門:“甄駿,吃早餐了,今天我們不吃方便麵。我做了好吃的給你吃。”

屋裏沉默無聲,甄駿看來還在生氣。不稀罕她一早上的殷勤賣力。

“甄駿你別生氣了。是,昨晚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認錯,我向你賠禮道歉。你是將門虎子,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無論她如何在門外低聲下氣做小伏低,屋裏的甄駿就是一聲不吭。甄可意說了半天也不耐煩了:“甄駿你還不出來,好,有本事你在屋裏呆一輩子別出來了。”

她自己踞案大食,把豐盛的早餐掃光一半。剩下的一半,想了想還是熱在電飯鍋上。

臨上班出門前,她再敲了敲小房間的門:“甄駿我上班去了,早餐在電飯鍋上熱著,你想吃東西了自己去廚房找。”

***

設計室裏今天格外熱鬧,據說小郭中了一場足彩的二等獎,領到手五千多塊錢獎金。一群同事圍著他,七八張嘴和舌頭攪在一起鬧哄哄:

“郭爺,請客請客,馬克西姆。”

馬克西姆是法式餐廳,價格之昂貴絕非尋常百姓敢去問津的。小郭一吐舌頭:“你們這幫家夥別太狠了,那法國菜貴得忒離譜,不能這樣宰我。”

甄可意替他解圍,作語重心長狀:“弟兄們,要愛國呀!老外的館子咱們不去,咱們支持國貨,上東來順涮羊肉好了。”

“那就東來順,今天中午這頓就跟著郭爺混了。”

午餐有了著落,設計室七八個人都手腳麻利地把自己的活幹完,到點下班了就簇擁著小郭去東來順。甄可意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家做飯給甄駿吃啊?已經走到門口的同事們七嘴八舌地叫她:

“甄可意你動作快點,出發了。”

“有免費的午餐吃你還磨蹭什麽呀!”

“是不是還等八抬大轎來請啊?”

“來了來了。”甄可意跟上大隊人馬,朝著東來順挺進。反正回去甄駿也不理她,她何必放著東來順的涮羊肉不吃,去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涮羊肉極鮮,冰啤酒極爽,一幫人吃吃喝喝不亦樂乎,到了兩點半回公司上班時,個個滿嘴酒氣滿臉酒暈。下午上班都在那裏混時間,趴的趴著,歪的歪著。幸好大老板不在,設計室的主管下午也有事沒來,否則這付場麵肯定要挨訓。

甄可意也喝了兩瓶酒。此時酒意上臉酡紅如醉,頭也有點暈暈的,趴在工作台上幾乎快睡著了。突然手機鈴聲大振,嚇了她一跳。

拿起來習慣性地先看來電顯示,咦,居然是小公寓裏的座機號碼——甄駿打電話來了。她雖然教過甄駿怎麽打電話找她,可他會打過來卻是頭一遭。一定是中午沒見她回來做飯,他餓得受不了了,打電話來抗議。

甄可意有幾分得意地接起電話,你不是不理我嗎?怎麽著,現在還不是要打電話找我來了。

“我是甄可意。”

電話那端卻良久無聲。

“喂……喂……喂……甄駿是你嗎?你說話呀,你要對著話筒說話。喂……”

甄可意說了半天,電話那端愣是一個字都沒有。她奇怪地看了看手機,有信號啊。“喂喂喂喂喂……甄駿你會不會用電話?”

話筒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在咋咋唬唬的,除此外……甄可意忽然靜下來,屏息細聽,聽到一個極輕極細極微弱的呼吸聲——那細若遊絲般的一線呼吸仿佛隨時會斷掉。

清涼的空調房裏,甄可意的手心卻突然沁出了汗:“甄駿……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

回應她的是話筒裏啪答一聲脆響,然後那線遊絲般的呼吸聲沒有了。甄可意跳起來,一點酒意全醒了,臉色大變地往外衝。小郭在身後揚聲叫她:“甄可意你去哪?”

“我家裏的小叔公好象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替我跟頭頭請個假。”

***

“高燒到四十點二度才送到醫院來看病,都轉成急性肺炎了,病人都燒得快不行了。你早幹嗎去了?”醫生劈頭蓋臉地訓。

甄可意囁嚅地解釋:“我一早上班,中午又忙沒回家,所以不知道他病了。”

“病人要住院觀察,交五千塊錢押金去辦住院手續吧。”

甄可意大驚:“五千?”

“嫌貴呀!嫌貴就把人抬回去,直接把這錢送火葬場預備後事吧。”

“不貴不貴,我馬上去取錢。醫生您先給他用藥吧。”

“對不起,沒交藥費概不用藥。”醫生一臉磬石般的堅定無轉移,毫無商量的餘地。

甄可意隻得用救火般的速度趕到最近的銀行取錢交到醫院,醫生這才給甄駿安排病房,吊上輸液瓶打退燒針。

甄可意守在甄駿病床邊,遵照醫生的吩咐,時不時地用酒精棉為他塗掌心塗額頭幫忙降溫。唉,從小保姆到小護士,出錢又出力,誰能比她更慘?

住院押金一交就是五千,算來甄駿到現代不過一星期,就實打實地讓她花了近萬塊錢啦。別提多心痛了。不過,這回五千塊的花銷說起來也是她自找的,她要是不壞心眼地扔他,他就不會淋雨生病,那這錢不就省了嘛。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再想想自己也確實是笨,早上敲門他沒回應,怎麽就隻想到他是在賭氣,沒想到他是淋了雨在生病發燒人事不省呢?那時候發現可能不會拖得這麽嚴重。結果一拖拖到下午,還是他自己自救,掙紮著到客廳打電話給她,雖然已經一個字都沒力氣說了。否則等她晚上回家,還不知會不會已經出人命了。真死了這麽一個沒任何身份證明的人在她屋裏,隻怕她麻煩大了。

昏迷中的甄駿喃喃出聲:“水……”

甄可意趕緊給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水。幾口清水喝過後,他蒼白幹枯的嘴唇又輕輕吐出一個字:“爹……”

他在叫爹,叫那個一品大員的將軍父親。看來跟父親感情很好。

“大哥……二哥……幽薊……十六州……”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話,除了聽出他在叫父兄,別的話甄可意聽不懂。這小子心裏看來藏了很多事呀。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6章
章節字數:5350 更新時間:08-09-04 19:54
甄駿這一病真是來勢洶洶。都說身體好的人平時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大病,這話果然有道理。他在醫院躺了三天都還沒退燒,人也一直沒有清醒。醫生診斷來診斷去,說這個肺炎患者麻煩了,搞不好是病毒性肺炎,要進重症監護室。

甄可意是外行,不懂何謂病毒性肺炎,一臉緊張地問醫生:“該不是非典吧?”

“什麽非典,非典的話早隔離他了。”

甄可意鬆口氣的同時又歎息:是非典倒好了,政府給出錢治病。這會他要進重症監護室的話,我上哪籌錢去呀?

她的銀行存折上已經隻剩下不足一千塊了。

幸好甄駿爭氣,第四天總算燒退下去了。雖然人還沒有醒過來,但醫生說隻要退了燒,就不會有什麽大麻煩。

這幾天功夫下來,甄可意就瘦了一圈。上班得如常上,她損失不起工資,尤其是這種需要錢的時候。下班後的時間爭分奪秒往醫院趕,病床上的小祖宗她不伺候誰伺候?

醫院不允許家屬陪床過夜,甄可意晚上回家睡覺,白天見縫插針地來醫院當看護。昨日甄駿退了燒,想來今天該會醒了。她一大早便爬起來往醫院趕,誰知卻被擋了駕:“對不起,家屬探訪或陪護請八點後再來。”

“護士小姐,八點我都在公司上班了,你讓我進去跟病人交代個事我就走,不妨礙你們。”

“不行,製度就是這樣規定的,你中午下班後再來吧。”

“不是的,護士小姐我真要進去看他一下。他是……鄉下地方來的,從沒見過這種現代化醫院,什麽都不知道。那天入院時又是暈迷著被120拉進來,我怕他今天睜開眼睛會吃驚害怕。”

值班台後一個中年護士一聽她這話探出臉來問:“你看哪一房哪一床?”

“702號病房5床。”

“702房5床,你來得太好了。趕緊去安撫一下那個男孩子。早上醒過來就把我們一個要替他打針喂藥的護士推出老遠,不準任何人靠近他。確實是一付受驚的樣子,我看他是病沒好跑不動,否則他一定早跑掉了。”

甄可意走進病房時,甄駿正斜倚在床頭坐著。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幹枯,人看上去還很虛弱,腰板卻挺得筆直,雙手握成拳,一雙漆黑眼睛滿是戒備地緊盯著病床邊一位拿著針筒的護士。

那是一位有點年紀的護士了,慈眉善目地勸他:“小夥子,你的高燒引起了肺炎,要打針啊,不打針不會好的。”

其他病床的幾個病人一臉好奇地看熱鬧:

“有意思,這麽大的人了還怕打針。”

“不隻是怕打針,他連藥也不肯吃呀。”

“我說年輕人,你不打針不吃藥你上醫院來幹什麽的?”

護士的好言好語甄駿聽不懂,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他也聽不懂,完全不為之所動。直到看見甄可意走進來,他的靜定身形方微微一震。

“護士阿姨,您先去休息一下,我來做他的思想工作。”

打發走了護士,甄可意再去安撫甄駿:“放鬆放鬆,別緊張。”

甄駿冷冷地看著她,但握成拳的雙手已經不自覺地鬆開了,挺直的腰板也軟下去。

“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醫院,治病的地方。你淋了雨發高燒,我把你送到這裏請醫生……也就是郎中來給你治病。”

“原來如此,我隻當……又被你丟了。”

他語意淡淡,甄可意卻聽得臉一紅:“不會了,其實那天晚上我已經準備去找你回來的。”

甄駿默然不答,甄可意自己也覺得這話聽起來很假,雖然她確有此心。

“我熬了點粥來給你喝,一會護士來給你打針你別再推開人家了。那個針筒紮一下不痛的,也不是什麽暗器。你要配合醫生,否則你的病別想好。病不好你就得一直在醫院呆著,哪也別想去,更別想回去。”

甄可意好話歹話都說地哄著甄駿勉強應下來,可是等到護士過來要給他打注射針時,他還是不肯。無論如何都不肯褪下半拉褲子讓女人往他臀部紮針。沒辦法,最後護士隻得給他吊上輸液瓶了事。

***

甄駿出院那天,甄可意辦出院手續時從醫院結帳處收回了七十八塊五毛。這即是那五千塊押金的剩頭。

回到家,甄可意第一件事就是告訴甄駿:“我準備搬家了,這間屋子不能住了。”

“為什麽?”

“因為房租太貴了,我負擔不起。”

“這屋子要多少租錢?”

“一個月兩千塊,我的月薪才四千塊,拿出一半來交房租太不劃算了。何況還有水電費煤氣費電話費這些開銷支出。以前有程非非和我合租分攤租金還沒什麽,現在一個人出我真吃不消。有你在,我又不方便另外找人合租。所以,我打算另找個便宜的地方住。”

“你不是說她很快就會回來嗎?”

甄可意頓時啞了。甄駿察顏觀色,情知不妙,本來大病初愈後蒼白的臉更蒼白了:“她是不是……”

遲疑著不敢問下去,怕聽到最不想聽的答案。

甄可意一咬牙一跺腳實話實說:“甄駿,程非非也許不會回來了。”

甄駿急了:“可你上次告訴我,她最多七天就會回來。”

“我那是……騙你的,你當時的樣子像要殺人,我隻有暫時先穩住你。”趁著他現在剛出院病體虛弱沒力氣發飆,甄可意把真實情況全部告訴他。否則她騙不了他一輩子。話一說完,她頭都不敢抬了。

甄駿半響無聲,甄可意抬頭偷眼一看,駭了一大跳。從沒見過那樣蒼白的臉,所有的血色都褪得一幹二淨,看起來半點生氣都無。

甄可意不忍,不由又替他寬心:“甄駿……你別著急,程非非雖然暫時不會回來,但過段時間說不定就回來了。她住在外星球,卻經常來地球玩一玩,上回就是玩過後回去了,然後又來了。你耐心點多等一陣好不好?”

隻字不提程非非是過了五百年後才又來的,給他留個希望吧。讓他懷著這點希望在現代生活一段日子,也許慢慢適應後他就不會這麽想回去了。

甄駿重重一點頭:“我等她回來,多久都等。”

“那我們收拾一下東西吧,這兩天我就找房子搬家。”

甄駿轉眼看向小房間的門:“可離開這屋子,我如何回去?”

“甄駿,你回不回去,跟這屋子其實沒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我就是從這扇門裏突然來到你們這個地方的。”

“如果程非非在,隨便哪扇門她都可以改成時空任意門把你送回去。”

“不行,絕不能離開這間屋子。這裏是我的來路,自然也是我回去的唯一去路。”甄駿很固執地認死理。

“可是甄駿,我沒辦法再住下去了,房租太貴交不起。你看我一個月薪水四千塊,交房租用去兩千,我們倆吃飯也得花錢,還有水電煤氣電話費等日用開銷,一個月下來就沒錢存了。我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北京,身邊不存點錢傍身怎麽行啊?像你這回生病住院,不先交五千塊錢醫院都不收治的。現在我存折上不到一千塊,要是運氣不好我也得個急性肺炎就隻有等死的份了,”

“為何你獨居北京,你家人呢?”甄駿不解。

“我一個人在北京工作,所以在這裏租房生活。我原籍四川,家人都在老家呆著呢。”

“你為何不留在四川,和家人在一起?”

“因為我讀完大學後來北京找了工作,就在北京生活了。”看著甄駿不太理解的樣子,甄可意給他打比方:“就好比你父親是將軍,他的任職可能會被朝廷安排到邊關駐守,那樣他就也得離開你們到外地生活了。”

“可你是女子呀!”

“嗨,我們這個年代,男女都一樣了。不像你們那時男主外女主內,我們如今是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如何平等法?”

“就是男人能幹的事情,我們女人照樣能幹。我們打破了你們‘女子不得拋頭露麵’的陳規陋習,走出閨房走向職場,做形形色色的工作,自己賺錢養自己,不用再依靠你們男人了。”

甄駿越聽越奇:“那你們女子還嫁人嗎?還生兒育女嗎?還操持家務嗎?”

“我們當然也結婚,也為人妻為人母。但我們同時也在工作,不單隻靠丈夫養家糊口。現代女性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家庭事業兩不誤。”甄可意說得非常引以為豪。

“這就是你們的男女平等,可我怎麽聽起來覺得你們女子更不容易了。在我們大宋朝,閨閣女子一朝嫁為人婦,隻需相夫教子,便算是盡了為人妻為人母的本份。衣食住行等一切開銷用度,都是做丈夫的責任。可你們、怎麽倒還添上賺錢養家這一項,成了內外兼顧了,那你們的男人都做什麽去了?”

不意甄駿從千年前古人的角度旁觀,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甄可意聽得懵了。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現代女性鬧了多年的婦女翻身運動,終於如願以償,從禁錮千年的閨房裏走出來。和男人一樣走入社會,參加工作按勞取酬。還以為是奪回了半壁江山,細細一想,其實不然。

現代做女人既要賺錢養家,又要育子持家,肩上的擔子重如山。這算哪門子的解放呀?舊義務未除,又添新義務,平白頭上多了一道緊箍咒。

相比之下,男人的負擔卻輕了很多。結婚後,老婆要為他分擔家用,要替他生兒育女,還要為他操持家務。事無巨細,老婆都要麵麵俱到地料理著。為人妻子就必須要這樣能幹,如若不能,隻會如舊式女子一般處處依靠男人,那做丈夫的就會覺得被她拖累了,會視她為可恥的寄生蟲。

時代不同了,男人養活老婆不再是天經地義。

看著甄可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甄駿搖搖頭:“你們這個時代有什麽好,連女子都要為著生計背井離鄉。在大宋朝,撐門立戶養活家小可都是男人的事。”

甄可意不能讓這個古人看今人的笑話,於是跟他爭:“女子撐門立戶有什麽不好?如果這屋裏不是我說了算,誰收留你呀?如果不是我自己賺得到錢,你哪能進醫院治病啊?這就是女性經濟獨立的好處。”

甄駿不吱聲了,甄可意總算扳回了一局。

“好了,就這樣定了,我們要準備搬家。我先到網上查查有沒有房屋出租的信息。”

甄可意打開電腦瀏覽網頁,尋找出租房的住處。便宜的太遠,近的太貴,想找一間合適的屋子跟想找一個滿意的對象一樣不容易。

甄駿站在她身後看,他看不懂簡體字,隻有問:“這花花綠綠的都是什麽?”

“信息網頁,提供大量信息的,比如找房子、找工作、找對象……”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甄駿打斷了:“可以在這上麵找工作,那你給我找一個,我想賺錢。”

“你——”甄可意尾音拉得極長。

“你的朋友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我也不知要在這等多久,總不能一直讓你養活我。再說,如果我能賺到錢,我們就不必搬離這裏了。我不想離開這間屋子。”

這話說得倒極是,甄可意能管他一個月兩個月,還能管他一年兩年嗎?讓他自己自立起來才是正事。

“可是甄駿……你能幹什麽?你擅長什麽?”

“我自幼習武,騎射、劍術尤精。如果加入軍隊……”甄駿的意思是想走子承父業的路。

甄可意苦笑著打斷他:“這有什麽用,你的本事在古代軍隊中可能大有一番作為,但在現代……別說你這種三無人員沒辦法參軍,就算我手眼通天可以送你去參軍,你也是要從零做起的。”

看著甄駿一臉不相信的神色,甄可意便說:“這樣吧,我放個戰爭片給你看。讓你開開眼界,認識一下古今戰爭的大不同。”

點開一個電影網站,甄可意放了《珍珠港》。

“你慢慢看,我睡個午覺去,這些天可把我累壞了。”

甄可意一覺睡得極香甜,睡到太陽西斜了才爬起來。出來客廳一看,甄駿木頭似的愣在電腦前。播放器早停止了,他還盯著屏幕發呆。

甄可意走過去哥兒們似的拍拍他的肩:“小叔公,傻眼了吧。現代化戰爭可不是你們以前那樣靠刀呀槍的原始力搏戰。而是靠現代武器和技術裝備進行的。我還沒讓你看海灣戰爭的紀錄片呢,那個更厲害。使用了當代最先進的衛星、導彈、飛機、坦克、火炮、軍艦、指揮自動化係統和其他精良技術裝備,那代表著現代化戰爭的最新水平,是一場高技術戰爭。”

甄駿低著頭一言不發,良久方道:“你們的軍隊我完全不懂,隻有找其他的工作了。”

“其他的工作也不是那麽好找的。像樣點的職位都需要學曆。可你連身份證明都沒有,哪來的學曆證書呀!”

“什麽是學曆證書?”

“就相當你們的科舉,考上一個頭銜後,發一個證給你,你憑這個證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你們現代男女都要考科舉?”

“考,都得考,不考就難混了。我要不是去年從大學拿回一張美術係的本科文憑。哪有四千塊錢的月薪給我。”

“那考不上的怎麽辦?”

“我有個高中同學沒上大學,找人做了本假證去求職。沒被識破,也照樣混得風生水起。不過你……就算造假我都不敢給你造本學曆證書出來,你連簡體字都不認識,冒充中學畢業都混不過去。”

“那就沒有不要學曆證書的工作嗎?”

“極少,你去飯館當個服務員人家還要求高中畢業呢,總要寫個菜單什麽的。除非是去當民工到建築工地攬活幹,就不要求你識文斷字了。可是甄駿,你放得下你那將軍府六公子的架子嗎?”

甄駿毫不猶豫:“隻要能賺到房租錢,我就去。”

“你能這麽說,我很欣慰呀!好,明天上班時,我去打聽打聽,看哪裏的建築工地需要人。”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7章
章節字數:5553 更新時間:08-09-04 19:55
甄可意一上班就去找馬哥,托他給四處問問哪個建築工地缺人手,把她小叔公介紹過去幹活。

馬哥一聽,頭搖得像拔浪鼓:“甄小姐,這可不行。你家小叔公那個身體,瘦得像根藤,受了風雨就病倒在醫院一星期,哪裏吃得消建築工地那份辛苦。”

“馬哥,你不要小看我小叔公。他看上去雖然瘦,其實挺結實的。上回生病那是意外。”

甄駿那場大病,其實也有多半是心病的原因引發的。來到異時空心煩氣躁,被她設計扔掉後孤立無援,精神的極度鬱悶再加上一場夜來風雨讓他成了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

馬哥不為所動:“甄小姐,他不行的,別說身體不行,簡單的技術活他也一樣都不會呀!他會和泥嗎?會砌磚嗎?會搭腳手架嗎……”

一連串問題問得甄可意氣短:“不會可以慢慢學嘛!”

“如今的建築工地都要熟手,誰耐煩來慢慢帶生手呀?”

甄可意徹底無言。隻有暗中歎氣:甄駿啊甄駿,你肯當小工,人家還挑三揀四不要你呢。

馬哥看她一臉沮喪又於心不忍,想想說:“甄小姐,其實咱們這幢日新辦公大廈在招保安,不如讓你小叔公來試一試應聘保安好了。這個活兒挺輕鬆的,每天就來來回回地巡視,再加上看管地下停車場的車輛。你小叔公幹著也不會辛苦。”

“哦,在招保安,要什麽條件啊?會不會要求是退伍軍人?我家小叔公可不是呢。”

“本來是要求的,不過那個保安主任是我同鄉,我們關係挺近。我去跟他說說,把你小叔公特別關照進去。”

“那可太好了,馬哥你真是我恩人啊!”

“別客氣別客氣,甄小姐你每次設計的那些展台呀樣板間呀都是最簡潔又最美觀的,讓我們的活兒幹得既輕巧又漂亮,托了你不少福。”

“那馬哥我小叔公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馬哥確實人麵廣,當真疏通了大廈保安室主任,同意接收不是退伍軍人出身的甄駿。讓他明天帶著身份證高中畢業證過來填個表,形式上通過後就可以安排上班。

甄可意可就忙壞了。趕緊滿大街找證件辦理的聯係電話給甄駿做假證,還好這個好找,三步五步就一個,馬上就搞定。然後再抓著甄駿去理發。

“你的頭發必須剪短,人家是招保安,不是招搖滾樂手。長頭發的第一眼印象就過不了關。”

甄駿不同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有損。”

“這套話你留到你們大宋朝去說,現在你在二十一世紀。你要想幹這份差事,就得剪短頭發。保安相當半個軍人,而在我們這時代,長頭發的軍人是不被允許的,屬於軍容不嚴肅的行為。你必須剪。”

最後四個字,甄可意是斬釘截鐵地下命令。

甄駿權衡利弊,隻得屈服。老大不情願地跟著她去美發廳。

美發廳一幹男男女都驚訝地圍上來:“呀,男孩子有這麽長的頭發,還保養得這麽烏黑發亮,真是少見。”

美發師問甄駿:“先生,你的頭發剪下來賣給我們行不行?”

一旁的甄可意馬上接口:“賣給你們,多少錢啊?”

“我可以出三百塊。”

“哇,三百塊,甄駿……”

甄可意轉眼看向他,被他狠狠一瞪,馬上閉嘴。

“不賣,剪下來的頭發我要全部帶回去。”

甄可意隻有暗中抱憾與三百塊失之交臂。

從美發廳回來,甄可意開始填鴨式地教甄駿認識簡體字。

“這是最常用的五百個漢字簡繁體對照表,你立馬給我記,到明天一定要會看會寫。否則你表都不會填的話,別想幹那份保安的差事。”

甄駿刻苦學習,隻差沒頭懸梁錐刺骨,用了半宿時間總算都記住了。隻是拿著圓珠筆寫字他嫌不順手,甄可意說他:“這還不順手,拿這筆寫字可比拿毛筆寫字要輕鬆多了。”

一番臨陣磨槍後,次日的麵試和填表進行得很順利。做假證那家夥的職業水準也挺高,做得比真的還真。保安室的邱主任大筆一揮:同意錄取。甄駿順順當當地進了日新大廈當見習保安。

見習期三個月內底薪一千二,轉正後一千五。管一頓工作餐不管住,算來收入挺低的。但有總聊勝於無。

甄可意跟他說:“你領到了工資要全部上交給我,以後房租你一千我一千。你的錢交了房租剩下的幾百塊錢還不夠你一個月的夥食費,算來我還是要貼。不過能少貼一點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知道我花了你很多錢。如果那扇門一開,我又能回大宋朝,我可以馬上都還給你。”

甄可意嗬嗬假笑:“我很期待那一天的來到呀!”

那一天還能到來嗎?天知道她等不等得到。

保安部的工作是三班倒,甄駿初來乍到,第一周都是安排的白班。甄可意和他天天一塊出門上班,手把手地教會他怎麽乘公交車,以後他單獨行動時就不用怕迷路了。

公交車上永遠都是沒有空位,甄可意帶著甄駿上車投幣後往車廂中間走。站定後她特意指著前頭兩排座位格外交代甄駿:“寫著‘老幼病殘孕專用’的座位你不要去坐,那不是給年輕力壯的人準備的。”

甄駿朝著她指的座位看了一眼:“可那不都是年輕力壯的人在坐著嗎?”

甄可意衝他附耳低語:“他們沒素質你不能跟著他們沒素質。”

甄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車到下一站時,又上來幾位乘客。其中有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抓著扶手顫巍巍地立在車上,看著挺讓人揪心的。這要萬一來個急刹車什麽的,肯定要倒,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司機同誌想必也有同感,他按下了播音鍵,一個清脆的女聲便在車廂裏響起來:“乘客同誌您好,請為孕婦和老人讓座。”

連喊了兩遍,效果立馬就出來了,所有在座的乘客都閉上了眼睛,仿佛響的是催眠曲一般……

甄可意正暗中搖頭時,身旁的甄駿走上前,朝著占據了老幼病殘孕專用座位的一個年輕人說:“你起來。”

那年輕人睜開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幹嗎?”

“你起來讓她坐。”甄駿指著那個孕婦。

“憑什麽我起來讓她坐?”

“這是老幼病殘孕專用座位,你不應該坐。”

“喲嗬,哪裏來個太平洋警察管得這麽寬。我就是坐了你怎麽著?”

“那我就讓你起來。”甄駿不跟他廢話了,直接一把將他從座位上拽出來。那年輕人猝不及防被他硬生生拖出座位,大怒,揮拳朝他打過去。

甄駿五指一抓抓在他的拳頭上,隻聽得一陣骨骼格格響的聲音,那年輕人大叫起來:“好痛好痛,放手放手,饒了我吧。”

甄駿撤回五指,那年輕人猶抱著手呼呼喊痛。滿車的乘客保持緘默,靜觀其變。甄可意那廂已經扶著那個孕婦坐下了,她一再表示感激:“謝謝,太謝謝了。”

下車後甄可意誇甄駿:“好樣的,幹得不錯。我平時隻是敢怒不敢言,你卻是敢怒敢言還敢行呢。”

甄駿卻道:“那個女子看來已經身懷六甲,幹嗎不呆在家中安心養胎,跑出來擠車多危險。”

“你以為她願意?人家要上班賺錢啊!不然將來孩子出生後吃什麽穿什麽?”

“都身懷六甲的女人還要出來上班賺錢?”甄駿吃驚得無以複加。“你們這個時代做女人也太辛苦了。”

這話聽起來多讓人灰心,甄可意閉上眼睛對自己說:我沒聽見,我什麽都沒聽見。

***

“甄可意,聽說樓下新來的那個帥哥保安是你的小叔公?”

業務部的女同事安娜倚著門笑睞睞地問。

“是呀!怎麽,是不是看上我小叔公了,要我替你介紹嗎?”

“切,才不要呢。光長得帥有什麽用,一個小保安沒車沒房我能看中他?我隻是覺得有趣,他這麽年輕,居然是你小叔公。”

“唉,沒辦法,他年紀雖然不大,輩份壓死人啊!”

“脾氣也壓死人啊!我剛上來時,看到樓上和興房產的大小姐被他氣了個人仰馬翻,這會還在樓下發飆呢。”

日新大廈裏有幾十家的公司機構駐此,若論最最財大氣粗的當然是承租了二十樓整層辦公樓的和興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這年頭搞房地產就沒有不發的,和興公司更是發大了,聽說已經準備要收購日新大廈改名為和興大廈。

和興公司有這個意思,那他們的老總自然成了大廈中人的關注所在。那是個台灣來的青年男子,三十出頭的年紀,五官端正,衣著打扮看上去含蓄而低調,一點都不紮眼。據說他是台灣和興集團董事長的長子,外派來北京來開疆拓域。這位年輕的總經理管理能力很高,親和力卻很低,總是一付不苛言笑的模樣。他們公司裏的人暗中都說他是鐵麵人,毫無表情。隻有他那個小他十幾歲的妹妹偶爾來公司找他,才能看到他漾起一臉溫和的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簡直與平時判若兩人。

和興的老總疼愛妹妹,成了和興公司甚至日新大廈人人都知道的事。他們公司有些人想抱老總的粗腿抱不上,就去猛拍小姐的馬屁。誰知這個千金也不是那麽好巴結的,長得雖然挺標致,皮膚白白、眼睛圓圓、頭發鬈鬈,看起來像個洋娃娃一樣美麗可愛。但脾氣大得很,非常不好伺候。

甄駿才上幾天班啊,怎麽就惹上這個大小姐了?甄可意蹦起來就往外衝,急著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日新大廈的保安製服頗有幾分美式風格,甄駿穿上一套嶄新的製服往門口一站,小夥子那叫一個帥呀!而且他那標挺如槍的身姿,還站出一份淵峙嶽停的氣勢來。

邱主任誇他精神麵貌好,還說:“就你小子不是退伍軍人出身,可你看起來比誰都更像軍人。”

邱主任對於這個他開後門招進來的甄駿非常滿意,這種滿意一直維持到和興房產的大小姐孟翩然到來為止。

孟翩然從不進地下停車場,她總是在大廈前就下車。司機開著車去停車場,她徑直走向大廈。半道上這位千金足下一滑,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人雖然還是站穩了,可纖纖玉足上一隻水晶藍的細帶高跟拖鞋甩出老遠。

當時大廈門口別無他人,孟翩然掃了一眼七八米外的甄駿。叫道:“哎——你,愣著幹嗎?還不快去把我的鞋揀過來。”

呼奴喚婢般頤指氣使的語氣。

本來甄駿已經打算去替她揀了,被她這麽不客氣地一喝,眉頭頓時一皺,卻也還是不吱聲地過去揀了鞋子遞給她。

孟翩然卻不接,把蓬蓬大圓裙下的玲瓏玉腿一伸:“替我穿上。”

這下甄駿就真火了,手一甩,把鞋子甩出老遠,他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就走。

“你——”孟翩然愕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混蛋,你居然敢扔我的鞋子。”

大小姐的憤怒尖叫,引來了兩個知根知底的老保安。一看把這位小姐惹翻了,都趕緊去安撫她。其中一個忙揀了鞋來巴結地要替她穿,她卻執意不許:“我不要你,我就要他來替我穿。”

一根手指定定地指向甄駿。

她的惱怒,甄駿隻作棄耳不聞。他靜定地立在自己的崗位上,沉默如石。

先是兩個保安軟硬兼施地讓他去賠禮道歉,接著連邱主任都被驚動了,也過來要他去給孟小姐認個錯服個軟。看著幾個男人在一個女人跟前做小伏低的樣子,甄駿愕然又憤然:竟肯如此被一個女子折辱,簡直枉為男兒身!

邱主任還在試圖說服甄駿時,孟翩然的哥哥孟燁然已經接到消息下樓來了。一張臉硬得像鋼鐵:“是誰欺負我妹妹?”

孟翩然恨恨地一指:“哥,就是那個保安,居然扔掉我的鞋子。”

孟燁然隻瞥了甄駿一眼,再不看他,朝著對邱主任冷然發話:“這種人我不想再看到他,可以讓他馬上消失嗎?”

邱主任點頭:“既然是孟總您的吩咐,當然可以。”

如果真的被和興接管了日新大廈,孟燁然就是邱主任的新老板,他當然不會得罪他硬留下一個小保安來。轉過頭就對甄駿說:“甄駿你馬上換了保安服回家去,你被辭退了。”

“等一下——”

甄可意從大廈裏衝出來:“為什麽?邱主任你為什麽辭退他?”

邱主任大致地講了一下情況,然後說:“甄小姐,你這小叔公第一天上班就給我得罪人,你說我怎麽留他?”

甄可意聽完一眼瞄到孟翩然。她還光著一隻腳,倚著哥哥站著。忙湊上前堆出一臉笑:“孟小姐,我這個小叔公是鄉下地方來的,不懂事,得罪之處多多包涵。千萬別炒他魷魚呀!鄉下孩子找份活幹挺不容易的。”

雖然炒人是孟燁然的吩咐,但甄可意隻向孟翩然說好話,她要是同意高抬貴手,她哥哥那關就好過了。

“他如果不想被炒魷魚,就讓他過來跟我說對不起,然後再把鞋子替我穿上。”

孟翩然開出來的條件,甄可意麵有難色:“孟小姐,我小叔公他們那種鄉下地方,古風極盛,還是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他才不肯替你穿鞋,這個條件……”

孟翩然還沒說話,孟燁然已經沉聲開口:“他接受不了的話,叫他回他們鄉下地方去繼續男尊女卑好了。在北京城,可沒人理這一套。”

“我哥哥說得對,他接受不了就叫他回鄉下去吧。何必還留在北京城。”

甄可意有苦說不出:他要是回得去他早回去了。

隻有掉頭去做甄駿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給你找到一份差事,你第一天上班就惹出亂子來。現在人家有本事讓你幹不下去了,你怎麽辦?咱們的房租還要不要交了,你要不要吃飯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快去賠禮道歉再替她穿上鞋,把這件事情混過去就算了。”

甄駿整個人都凝住了,目光冷硬如斧地劈向她。

“你不要這樣看我,是,你要骨氣你要尊嚴你要臉麵,你不肯為這樣的刁蠻小姐放下你的驕傲身段。可是甄駿,骨氣尊嚴臉麵不能當飯吃,你不想還沒回到宋朝就先餓死在北京了吧?”

最後一句是附在他耳邊極細聲地說,甄可意故意把事實說得嚴重一些。一定要壓下他這身傲氣,否則他這脾氣到哪去也別想幹得長。

甄駿默然半響,慢慢轉身,極慢、極慢、極慢地朝著孟翩然走去。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8章
章節字數:5448 更新時間:08-09-04 19:55
“對不起。”

輕聲一語,仿佛六月天飄落的雪花,還未察覺就已經融盡。

孟翩然下頷一揚:“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甄駿霍然抬頭,眉如劍目如刀,刀光劍影一起刺向孟翩然。她頓覺有凜冽寒意撲麵而來,不禁朝著哥哥懷裏一縮。孟燁然也暗暗心驚這個年輕男子眉宇間的煞氣,麵上卻不露聲色:“你這樣子是來道歉的嗎?”

“甄駿,你好好跟人家說,別使性子。”甄可意提心吊膽地在一旁盯著,幸好說服了他上班不帶劍,否則還真怕他急怒之下仗劍發威。

甄駿垂下眼簾,遮住那雙寒光凜凜的眼睛:“對不起。”

聲音大了一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蒼涼。虎落平陽,龍困淺灘,如何不蒼涼?

甄可意再把鞋遞到他手裏:“替孟小姐穿上,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甄駿遲疑半響,慢慢蹲下去。孟翩然把晶瑩的足踝抬在他眼前,他的臉突然就漲紅了,眼中是一種不能按捺又極力按捺的神色。他咬住自己的下唇,臉頰卻在微微抽搐著……

孟翩然低頭看著這個半蹲在身前的小保安,從這個角度最先看到他的兩道眉,特別挺秀的兩道眉峰。

甄可意也在一瞬不瞬地盯著甄駿看,看著他遲疑地僵在那裏,也不催他,隻是屏聲息氣地等。

“哎,你快一點好不好?人家腿都抬酸了。”孟翩然發話了。語氣中的怒意卻褪了不少,帶出幾分嗔意來。

甄駿卻立起來,把鞋扔回給孟翩然。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不穿,不讓我幹就不幹了,我就不信我會餓死。”

最後一句,甄駿是橫眼向著甄可意說著。然後他轉身走了,走得義無反顧。

***

“士可殺不可辱。”

下班回到家,甄可意一肚子要訓甄駿的話還沒出口,他已經腰板挺得筆直地對她喊出這麽一句來。她真是對他頭痛萬分。

“士可殺不可辱,所以你撂擔子不幹了,走得可真輕巧啊。爛攤子留給我一個人收拾,你知道我跟那兄妹倆賠了多少不是嗎?”

“這是我的事,你為何要給他們賠不是?”

“你知道什麽,和興地產是我們廣告公司的大客戶呀!你把他們大老板的妹妹氣了個半死,他治不了你還治不了我嗎?他們公司新樓盤第一期開盤在即,現在該樓盤的市場策劃和營銷推廣正由我們廣告公司負責,要是他說一句這項目不交給我們公司做了,我們老板肯定要把我一腳踹出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才弄了你這麽個小祖宗回來,你看看你把我的生活攪和得……”

甄可意發了半天牢騷,跑去開電腦上網,“我看還是得找房子搬。你這樣的少爺脾氣我哪能指望你賺錢啊!”

甄駿卻走到她麵前遞給她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鈔票,“給你,這是我今天賺來的錢。”

“你哪賺來的?”甄可意訝異萬分。

“我幫人家扛雞蛋。”

甄駿換下保安製服從日新大廈出來,也不搭車一個人沿著馬路慢慢走回去。半道上有家大型超市正在從小貨車上一箱箱的卸雞蛋,人手不夠要人幫忙,卸一箱給五毛錢,他馬上過去幹。兢兢業業地扛了一百箱賺回五十塊人民幣。

“那個超市的經理還說他們商場倉庫過幾天有個送貨工的空缺,如果我想幹下周一去找他。”

甄可意看了看甄駿不知說他什麽好,給大小姐穿下鞋子就有份相對穩定舒適的工作給他做,他偏不幹,寧可去幹小工扛雞蛋當送貨工。

電腦開機後,還沒連上網線就不知打哪彈出一個對話窗口來。上麵短短一行字:“我是程非非,甄可意你還好嗎?”

甄可意啊的一聲大叫,把甄駿嚇一跳:“你怎麽了?”

“程非非程非非,程非非來消息了。”

甄駿一怔後大喜:“就是你說的那個能送我回去的火星人?”

“是啊!”

甄可意十指如飛地回複:程非非,我很不好,上回逛到宋朝去意外帶了個小祖宗回來,你趕緊現身送他回宋朝吧!

恨不得程非非可以即時從天而降,馬上把這個不合時宜的宋朝人送回宋朝去。

程非非那邊卻一直沒回複,甄可意和甄駿眼巴巴地等到半夜也沒等來回音。看來她那一端並不方便保持即時聯絡的。甄可意還想試圖在對話框裏輸字進去,也始終無法再輸入了。

雖然失望,卻還是不沮喪。程非非能傳訊在電腦上,一定還有機會再聯絡上她。甄可意突然覺得輕鬆了一半,送甄駿回去不見得再是遙不可及了吧?

甄駿也由衷籲一口長氣,度日如年般捱了這麽多天,總算捱到一點盼頭了。

***

第二天甄可意去上班時心情本來是近日裏難得的好,可是還沒進設計室就被主管叫去了辦公室,出來時麵黑如鍋底。

怕什麽來什麽,那個孟燁然還真跟他們姓甄的杠上了。

“孟總說他妹妹氣得回家後一直不肯吃飯。如果甄可意你不能讓你那個小叔公去慎重地賠禮道歉,我們公司還真不敢留你了,沒必要為了你失去一個大客戶吧?”

甄可意那個氣呀!既氣甄駿的寧折不彎,也氣孟燁然的欺人太甚。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把她當夾心餅幹來磨。早知會弄成這般田地,當初真不該費盡心思安排甄駿來這裏做保安。他呆在家裏老老實實的,她還省心得多。現在搞得自己有失業之虞。

主管讓她今天不用上班,先去把這個‘當務之急’解決了。甄可意憋著一肚子氣去了二十樓找孟燁然。他的那個秘書小姐高傲得像白天鵝,讓她等了一個小時才進了總經理室。

甄可意進門先賠笑:“孟總您好。”

孟燁然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怎麽是你一個人來?罪魁禍首呢?”

甄可意繼續低聲下氣:“甄駿呀,其實他就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往上數個幾十代才攀得上關係。我跟他一點都不熟,他來投靠我我看在有那麽點親戚情分上才介紹他來這裏做保安。我要知道他會給我惹麻煩我早把他攆走了。所以孟總您看……他的事根本跟我沒關係,您就高抬貴手,別難為我了。”

“我倒不想難為你,可我妹妹從沒受過這樣的氣,氣得吃不下飯,我不找你我怎麽找得到甄駿啊?”

“可您找我也沒有用啊!甄駿那臭脾氣您當時也看見了,他能聽我的話嗎?”

孟燁然一臉淡漠:“那我不管,我隻管找你要人去給我妹妹消氣。”

甄可意一肚子氣在發酵般地膨脹,極力按捺又按捺:“孟總,我可以把甄駿找來。但如果您妹妹堅持要甄駿給她穿鞋,那是絕對辦不到的。如果隻是去賠個禮道個歉,我還可以試著說服他。”

“不行,你一定說服他,否則你就和他一起離開日新大廈,我眼不見為淨。”

甄可意一肚子氣蓬的一下冒成一把火,聲音陡然拔高了七八個度:“孟燁然,你知不知道壞人衣食如同殺人父母?”

孟燁然略顯意外地抬了一下眼,從低眉順眼到河東獅吼,這個女孩的爆發力也太強了吧?

“你仗著有錢就了不起了,不就是一個日新大廈嗎?走就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才不帶甄駿來給你妹妹賠禮道歉還穿鞋的,她不是不吃飯嘛,那就餓死她好了。”

“你——”孟燁然勃然大怒地拍案而起。

甄可意不怕他,人到無求品自高。這份工作都豁出去不要了,就不必看他眉眼高低了:“像你們孟家這種飛揚跋扈的大小姐,餓死了權當我家甄駿為民除害。”

口齒鋒利得像磨出來的小刀子,嗖嗖地割著人。孟燁然惱怒之極的樣子看起來像要吃人了,甄可意見勢不妙轉身就走,反正她已經痛快了嘴皮子,臨行前還不忘丟一句:“孟總,希望你不會也被我氣得吃不下飯了。”

然後重重甩上門離去。

甄可意從昨天忍氣吞聲到今天,此刻全部發泄出來,她走出二十樓的心情真是痛快呀!隻是走到十八樓的廣告公司時,突然醒悟到這份工作已經被她砸了。痛快的心情就變成了鬱悶,扳著手指頭算自己帳上還剩多少錢,應付各種開銷還能支撐幾天,越算越不樂觀。小人物想痛快一回的成本可真高哇!

她也沒回廣告公司了,直接回家找甄駿。

“這下你滿意了?不但你沒得幹了,我也沒得幹了。”

甄駿的表情極憤怒:“他怎麽能這樣?我一人做事一人擔,為什麽要連累無辜,還欺淩你一個弱女子。算什麽男人?”

說完,他操起長劍就往外走。

甄可意急了:“你上哪去?你給我回來。”

“我去一劍取了他項上人頭,替你出氣。”

“我的小祖宗,你給我站住。”甄可意撲過去堵在門口,跺腳不已。“你給我添亂還嫌添得不夠哇?法製社會可容不得你‘持劍把問君,誰有不平事’的。”

“那就這樣算了?”甄駿不痛快了,不能快意恩仇,縛手縛腳的太沒勁了。

“當然隻有算了,反正我走之前也把那個孟燁然氣了個夠嗆。你把他妹妹氣得半死,我把他氣得半死。哈哈,甄駿,咱們還真是一脈相承的血親啊!骨子裏的血性就是壓不住。雖然我比你忍耐力好一些,卻也隻能多忍那麽一天半天罷了。”

“我們真的是血親嗎?”甄駿還有懷疑。

“當然,程非非推算出來的不會有錯。她根本不知道我爸和我爺爺是誰,可是推算出來的名單裏一字不錯。”

甄可意說著去電腦裏調出那份名單來再次瀏覽一遍,甄駿也靠過去看。看到自己的父親和長兄的名字時,忍不住手指輕觸屏幕。在這個千年後的時空裏,這是唯一讓他可以觸到親人痕跡的地方。雖然隻是一台冰冷幽藍的屏幕。

甄駿低聲歎道:“這時候,他們一定已經出征了。”

“出征,去哪?跟誰打戰?”

“跟遼國開戰。後晉天福三年,石敬瑭割讓幽薊十六州給遼國。讓遼國的疆域擴展到了長城沿岸,遼人鐵騎隨時可以疾馳而入。我大宋朝開國以後,皇上一心希望統一中原,還設立封樁庫來儲蓄錢財布匹,想從遼國手中贖回幽薊十六州。可始終不能。今年中皇上決定親自率軍北伐,收複十六州失地。如果我不是突然來到這裏,此時也跟著父兄上戰場去了。”

說起大宋朝的事情來,一向話語不多的甄駿口若懸河。

“你才多大,就上兩國交鋒的戰場?”

“我已過弱冠之年,這把飛虹劍就是父親所贈的成年之禮。我因為是家中幼子的緣故,母親一直不想讓我隨父從軍,希望我留在她身邊。我的兩位兄長十五六歲就已經跟著父親上過戰場殺敵了。而三位姐姐,也是從小就跟著娘學針線做征袍寒衣。”

甄可意倒抽一口冷氣:“十五六歲就上戰場殺敵,真是童子軍。”

“今年皇上親率軍隊征遼,我好不容易說服了母親,同意我跟著父兄出征。誰知臨行之期迫在眉睫,我卻莫名其妙地跟著你到這個地方來了。”甄駿說到最後憤憤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到這個地方來也不是什麽壞事了。清平世界天下祥和,難道不比打打殺殺的烽煙四起要強嗎?”

“可這是你們的時代,我大宋朝中,正是邊關不靖百姓離亂的局麵,我身為宋朝將門子弟,不能血戰沙場保家衛國,耽在這裏算什麽?”

“甄駿,你就一點也不怕上戰場危險?”

甄駿傲然一揚頷:“男兒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

他的目光悠遠,仿佛穿透牆壁看到了遙遠的異時空戰場。鐵騎疾馳,旌旗飛舞,將士們披堅執銳英勇作戰,馬嘶人嘯箭飛如雨……

冷兵器時代,其實是個相當令人激情燃燒、熱血沸騰的時代。男兒的強勢、雄悍與力量都在淋漓盡致地張揚著。“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想像一下廣袤的原野上數萬鐵騎如驚海怒濤般長驅萬裏的場麵……

甄可意看了他一眼,由衷讚了一句:“好男兒。”

甄駿卻頭一低:“上不了戰場,當不起這三個字。也不知兵馬出征的情況此時如何,對遼開戰不是一件可以輕鬆取勝的事情。一定有一場惡戰或持久戰要打。”

“這個我可以上網查查看,這些曆史事件網上一定都有。”

甄駿不相信:“你能查得到?”

“當然,你們那個時代相對我們是已經過去的年代,所有重大事件在曆史記錄中都有記載。雖然不會很詳細,但大致結果還是有的。”

甄可意在百度搜索中輸入這場戰爭的關鍵詞匯“幽薊十六州”,搜出來的資料讓她哇哇大叫:“我道什麽幽薊十六州,原來就是現在的北京、天津、山西與河北一帶呀!十六州之首的幽州就是今時今日的北京城。”

不知是否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甄駿沒有隨父兄出征前往幽薊十六州上陣殺敵,卻陰差陽錯地通過時空任意門來到了千年後的昔日戰場。今日的北京已遠非昔年淪喪遼人鐵騎之下的幽州了。

甄可意對著電腦邊看邊搖頭:“甄駿,北宋初期就為著收複幽薊十六州和遼國開戰,結果幾十年長期抗戰打下來,毫無建樹。最後宋國與遼國在澶州定下了停戰和議,史稱‘澶淵之盟’。”

“什麽?還是議和了?”

“是呀,議和了,沒辦法,打不過人家爭不回來呀!”

甄駿臉上的表情像世界末日。出師未捷,失去的國土收不回來,真正的將士都會視如此失敗為恥辱。

甄可意忙安慰他:“你也別太難過,這幽薊十六州不是那麽好收回來了。你看它先是落在遼人手裏,然後再落在金人手裏,最後又被蒙古人占領了去。一直到四百多年以後才被明朝的朱元璋從蒙古人手裏奪回來。”

“四百多年後才收回了幽薊十六州,明朝朱元璋是誰呀?”

“這個……我懶得給你一一費事說了,我找出資料來,你自己慢慢看吧。”

甄可意搜出與中國曆史相關的繁體字網頁來,教甄駿怎麽用鼠標點擊自己感興趣的網頁一一查看。

“好了,你就慢慢地惡補曆史吧。”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9章
章節字數:4167 更新時間:08-09-04 19:55
點石廣告公司正式通知甄可意她被解雇了,理由是工作嚴重失誤,導致公司流失重要客戶。當月的工資都不肯結算給她,甄可意一怒之下,帶著甄駿衝到人事部。

甄駿這幾天惡補曆史時,愕然發現原本決定率隊親征的皇帝趙匡胤十月間突然暴斃了。他的死因成謎,史稱‘燭影斧聲’。繼承其帝位的弟弟晉王趙光義有弑兄篡位之嫌。甄駿看得心裏那個氣呀!難怪出征打不贏遼國,攘外必先安內,國家內部都亂了還如何對外?吃敗仗也就情有可原了。

一肚子氣沒處發作,正好甄可意給了他一個發作的機會。他衝進人事部辦公室,冷著臉用一隻瘦棱棱的手把經理桌上那個不鏽鋼杯子捏成鋼餅一塊。駭得經理大人趕緊簽字同意發工資,這年頭誰都是怕橫的怕愣的怕不好招惹的。

領了工資再收拾一下東西,甄可意的雜物不多,一個紙袋也就裝完了。同事們都說她:“你氣性也太大了一點,跟和興大老板較勁你這不是拿雞蛋撞石頭嗎?好好的工作就這樣丟了,又得四處奔波找事做,多辛苦呀!”

老好人小郭格外交代她:“現在工作不好找,你不如先在威客網上找找那些懸賞的設計活兒。幹順溜了倒還比朝九晚五的踩點上班要強。手機號碼別換,保持聯係啊!”

甄可意一一謝過眾同事跟著甄駿離去。在十八樓等電梯。

甄駿還是很抗拒坐電梯,但跟著甄可意她是死不也會走樓梯的,隻好舍命陪君子。

電梯從上麵下來了,門一開,甄可意和甄駿都愣了一下。冤家路窄,裏麵竟站著孟翩然。她穿著白色的蓬蓬裙再配件白色小外套,像個小公主般的高傲漂亮。看見他們倆,她也愣了一下。然後狠狠地橫了甄駿一眼,把頭一扭。

甄可意大步邁進電梯,邊走邊說:“喲,居然有人不吃飯也還走得動路。多好,馬兒不吃草馬兒又能跑。”

孟翩然氣得跺腳:“喂,你說誰呀?”

“誰不吃飯就說誰唄!”

“你——我要我哥哥趕你走。”

“你哥哥已經仗勢欺人趕我走了,所以我現在完全沒必要敷衍你。孟小姐,我說的話你不愛聽就隻好請你走得遠遠的,否則別又氣得你吃不下飯。不過說真的,你這號主餓死都不冤。”

孟翩然一慣被人巴結著討好著,如今出來一個這麽不賣帳的,她氣惱之餘卻又完全無可奈何。確實,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你能拿她怎麽樣?她不求你什麽不圖你什麽你就拿捏不了她。

“你……你……”

看著她們倆鬥嘴,電梯門口的甄駿眉頭一皺:“甄可意你出來,我們坐下一趟電梯。”

“為什麽要坐下趟?我就要坐這趟,難道孟大小姐在裏麵我們就不能坐了。甄駿你進來。”甄可意不肯出來反倒把甄駿拉進來了。

電梯門合上開始平穩下降的時候,孟翩然“你”了半天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你沒有工作了,你才會餓死呢。”

幼稚,東家不打打西家,誰丟了一份工作就餓死了。甄可意簡直要懶得理這種完全不諳世事的大小姐了,衝著她做個鬼臉:“是呀,我快要餓死了。我餓死了一定變成鬼找你索命。”

她話音方落,電梯突然咣的一聲急速下墜。所有燈光全部熄滅,電梯間漆黑一片,他們仿佛在黑暗中朝著地獄墜落。

孟翩然放聲尖叫起來:“啊——”

甄可意也在不由自主地尖叫,叫得一點不比孟翩然聲音低。

在她們的尖叫聲中,電梯的下墜驟然停止了,可僅僅是一秒鍾的停頓後,又繼續失控地猛然急落下去。下降了也不知幾層後咚的一下再次頓住了。

甄可意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黑暗中一把緊緊抓著身旁甄駿的手,聲音抖得不成調:“甄……我們……還活著嗎?”

這黑漆漆的電梯裏一番驚魂後,她都搞不清是生是死了。

甄駿反握一下她的手,手掌溫暖有力,聲音鎮定:“沒事,還活著,希望它不會再墜下去。”

甄可意略安了安心:“那還好,我發誓這次安然脫險後再不坐電梯了。我跟著你爬樓梯鍛煉身體。”

“我早就說過,這種密室般的小間一旦遭困就麻煩了。你不聽我的。”

甄可意一聲長歎:“以後聽你的,一定聽你的。咦,那位大小姐怎麽一聲都不吭?孟大小姐,你還活著嗎?”

沒有回音,甄可意掏出手機按出一點微光察看電梯裏的情況,卻見孟翩然已經倚坐著電梯牆壁昏過去了。

“天,她嚇昏過去了!”

雖然說來跟她有過節,也對她印象很不好,還該出手時還是要出手。甄駿馬上俯身過來察看,托起她在後背心處輕輕一擊掌,把她弄醒過來。

孟翩然醒過來後一把抱緊甄駿哇哇大哭:“哥哥,哥哥……好可怕好可怕……我要出去。”

甄可意沒好氣:“看看清楚,誰是你哥哥,二十樓那個鐵麵人才是你哥哥。我們都要出去,別哭了,你這樣哇哇大叫很浪費氧氣的。”

孟翩然看清楚她抱住的人後,不但不鬆手還抱得更緊了。

“保安大哥,我好害怕,你不要不管我。”

她整張粉潤瑩白的臉和兩隻纖細的手,此刻緊緊擁貼在甄駿的脖頸上,他別提多不自在了。

“你鬆手,我們一起受困在此,能不管你嗎?”

孟翩然哭得梨花帶雨:“我不敢鬆手,我怕一鬆手你們都不見了。好黑,我好怕。”

甄可意聽得都要暈:“你有沒有搞錯,電梯這麽小的地方我們能跑到哪去呀?”

無論怎麽說,她就是死活不鬆手。甄可意拿著手機在電梯裏上上下下擺弄半天都沒信號,按電梯報警按鈕也沒有回音。也不知有沒有人發現他們受困了。還想讓甄駿去試著撬門,可孟翩然像長在他身上一樣怎麽都拉不下來。她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渾身哆嗦著偎在甄駿肩頭,你一拉她她就歇斯底裏地尖叫。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還沒有人來救援。甄可意逐漸感覺到呼吸困難,還有惡心的不適症狀,情知是缺氧了。這破電梯密封效果倒這麽好,升降係統質量怎麽就不過硬呢?

恐懼開始一絲絲地蔓延開來:“甄駿,這回搞不好真要玩完了。”

“怎麽會?這幢樓裏那麽多人,一定會有人發現我們受困的。”

“懸,現代人根本不管別人閑事,發現這架電梯不運行,他們乘另一架就是了。才不會關心這電梯裏有沒有困人呢。”

甄駿看看密封的電梯門,對趴在他肩頭的孟翩然說:“孟小姐,你鬆開手讓我去試試開那個門,否則我們這樣困下去不是辦法。”

甄可意已經沒耐心跟這個大小姐做思想工作了:“別跟她廢話那麽多,直接打暈她。”

孟翩然顫抖得更厲害了:“不要打暈我。”

“那你快鬆手,讓甄駿去開門。放心吧,他走不出我們的視線範圍。”

孟翩然被甄可意半哄半逼著鬆開了甄駿,轉而緊緊抓住她的手。她看來真是很受驚很受驚,一雙小手冷得像冰。

甄駿紮穩馬步,運氣在雙掌,竭力要將合攏的電梯門拉開。在他的努力下,電梯門還真被拉出兩指寬的縫來了。甄可意馬上湊過去幫忙,兩雙手一起把門掰開。卻大失所望,掰開電梯門露出的是牆壁。

“老天,不是這麽不走運吧。”

甄可意失望地軟下去,頭向上一仰,卻見門上方有半尺寬的地方不是牆壁,而是電梯外門。馬上欣喜若狂地跳起來,指著那兒道:“咱們敲那裏,一定會有人聽到。”

甄駿受命敲擊那半尺電梯外門,嘭嘭嘭的聲音持續敲下去,很快他們聽到頭頂有紛遝的腳步聲朝著這邊來了……

大約10分鍾後,接到報警的消防官兵趕來用工具撬開了電梯門,他們仨逐個被解救出去。孟翩然因為極度的驚恐還一直在哭著,從電梯裏出來時站都站不起來,呼吸都快停止了的模樣。還是甄駿抱出來的。

出事時孟燁然不在日新大廈,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後他趕緊從外麵匆忙趕回來,還帶來了一輛救護車,一幹醫生護士煞有介事地給孟翩然輸上氧氣往醫院拉。

甄可意看著遠去的救護車搖頭:“太誇張了吧!不就是缺氧嘛,整得跟生命垂危似的。”

***

電梯事故的第二天,廣告公司的設計主管和日新大廈的邱主任聯袂找上門來,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請甄可意和甄駿回歸各自崗位上班。

“咦,我不是被解雇了嗎?主管你看,我昨天剛領到的解雇信。”

主管賠笑:“甄可意,此一時彼一時,之前孟總說隻要你在廣告公司,他們的新樓盤推廣計劃就不交給我們公司做。可現在孟總又說,如果你不在廣告公司負責他們的新樓盤推廣計劃,他就要另找別家。你看把我們為難的……”

他雙手一攤,作無可奈何狀。

邱主任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甄駿,孟總也交代了,一定要把你請回去繼續做保安。否則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你們為難,你們不好過,關我們屁事呀?我們無緣無故被攆的時候,沒見你們出來替我們說一個字。這會形勢變了,倒上趕著求人來了。不去,哼!當我們是什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還就是不回廣告公司了,甄駿也不回日新大廈,我們另外找工作。你們有什麽損失自己負責。”

甄可意最恨這幫牆頭草,一個個都是趨炎附勢見高拜見低踩的。哼,趕走了人又回來請,想當壞馬吃回頭草,草還不肯讓你們吃呢。她說完右手重重一揮,作決然斷然狀。甄駿在一旁雖然不說話,但滿眼都是對她的首肯讚同之意。

主管不氣不惱,還是滿臉堆笑:“那個,可意呀!”叫得極親熱。“這次你回公司作為特聘,月薪不同於以前的錄用哦,現在你的底薪我可以給你開到六千塊。”

甄可意一臉的決然斷然馬上變成了欣喜若狂:“啊,可以給我加工資,六千塊了?”

主管重重一點頭:“對,六千塊。”

邱主任也在一旁趁熱打鐵:“甄駿的工資也可以加,直接開到兩千五,這可是資深保安員才有的底薪呢。”

甄可意方才還想賭的一口氣馬上煙消雲散,一張臉笑得見牙不見眼:“既然待遇都加上去了,那我和甄駿就還是回去上班好了。做生不如做熟嘛!”

設計主管和邱主任任務完成,滿意而去。甄可意沒想到因禍得福,收入多了幾成,喜笑顏開。皆大歡喜。

甄駿卻看著她搖頭:“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你看看你的樣子……”

他話沒說完就被甄可意打斷了:“我這樣子怎麽了?我就是愛錢,我的意誌最容易被金錢打動和迷惑了。我高尚不起來,甄駿你說的那三個標準留著你自己學習吧。”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0章
章節字數:4879 更新時間:08-09-04 19:56
點石廣告公司。

回歸的甄可意站在設計室門口揮手作領袖狀:“同誌們好,同誌們辛苦了。”

一幹同事都哄笑起來:“呀,是甄爺回來了。”

甄可意沒進公司前,設計室清一色的全男班,彼此以‘爺’戲稱,郭爺、李爺、周爺……乍一聽還當時光倒流回到長袍馬褂時代了呢。甄可意初加入設計室時,這群男同事們對她不了解,還客客氣氣地管她叫甄小姐。後來發現她根本就是一個假小子性格,有時也就半戲謔半認真地管她叫起‘甄爺’來了。

“甄爺,這回你可真是因禍得福啊。薪水多了一半,咱眼紅死了。”同事小張半真半假地說。

“你眼紅,那你照本宣科來一出好了。”

“那可不敢,你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可不是誰都玩得起的,一個運氣不濟就真死得翹翹了。”

“你也知道我‘置之死地’過,就別眼紅我的‘而後生’了。”

設計主管親自來給甄可意安排任務,和興房產的重頭樓盤“香溪花園”第一期的廣告宣傳畫冊宣傳海報宣傳單都由她領銜設計,派了幾個人給她打下手,她成了女將掛帥了。

甄駿在保安室那邊也被委以重任。邱主任讓他當了小組長,率著一個三人小分隊滿大廈巡邏。其實甄駿對這座大廈還一點都不熟悉,還得手下領著他四處走,一一告知他升降機機房、冷氣機房、水電表房、安全通道和消防裝置的位置。

他不明白消防的滅火筒怎麽用,不恥下問。三個手下一是不敢怠慢這個被孟總格外關照的小頭頭,二來也聽說了他一人徒手打開電梯門的光榮事跡,很佩服。要知道前幾個月某家酒店的電梯出故障,還是裏麵九個人的九雙手才合力拉開的電梯門。這小夥子看著瘦瘦的,力氣倒不小,真是人不可貌相。於是一個個爭著熱心示範給他看。

做一個合格的保安其實功課也蠻多的,甄駿認識到這一點後,十分努力地跟同事們學習。

***

這天下午甄駿正在地下停車場巡邏時,對講機響了,是邱主任叫他:“甄駿你趕緊上來一下,到大廈門口來。”

走上去一看,孟翩然一身紅衣嬌俏俏地立在門口,邱主任陪在一旁。電梯事故過去好幾天了,她才露了麵。

“主任你找我?”

“甄駿,不是我找你,是孟小姐找你。”

孟翩然看著他嫣然一笑:“甄駿哥,那天在電梯裏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謝。”甄駿說得不值一哂。

“甄駿哥,我想請你吃飯表示感謝。”

“不必客氣了。”

“一定要的,救命之恩呢。你不知道那天我多害怕,我差點嚇死了,幸好有你在。”孟翩然說起來還一付心有餘悸的模樣。

他們說話間,點石廣告公司的專用車在大廈門口停住,甄可意從車裏跳下來。她剛專程去了香溪花園拍攝住宅裏的綠化工程實景照,以專業眼光力求最好的效果照製作宣傳畫冊。

甄可意一眼看到孟翩然:“咦,孟小姐,您大安了?”

那天在電梯裏隻是受個驚缺個氧,她大小姐就被救護車拖走了,甄可意一直覺得很滑稽。出語就未必暗藏些譏諷之意。

孟翩然也有幾分忸怩:“我沒什麽事了,都是哥哥非要我在醫院住幾天。”

“沒事了就好。”甄可意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的甄駿,“怎麽,找我們家甄駿感謝救命之恩來了?”

“是呀,我想請甄駿哥吃飯,謝謝他救我。”

甄駿哥,甄可意暗中翻個白眼,這什麽稱呼呀,真是韓劇看太多了。

“那天我也在電梯裏,我也沒少關照你,手腕都被你捏青了,你怎麽不請我呀?”甄可意逗她。

孟翩然今天份外乖巧:“可意姐,你我也是要請的。”

“嗨,跟你開玩笑的了,誰真的缺你這頓飯吃。好意心領,我就不去了,甄駿應該也不會去。”她邊說邊投向甄駿一個詢問的眼光,甄駿用眼光回複她一個肯定無疑。

孟翩然急了:“甄駿哥,可意姐,我還是第一次請人吃飯呢,怎麽你們都不去呀!去了,今晚我在馬克西姆都訂好位子了。”

馬克西姆——那個對甄可意而言隻存在於傳說中的高檔法國餐廳,這得要去見識一下。她馬上笑顏逐開地換了語氣:“既然孟小姐你這麽誠意相邀,我們不去可就太不給麵子了。好,去去去,甄駿,晚上我們就叨擾孟小姐這頓飯去。”

甄駿瞪了她一眼,正想開口說什麽。甄可意先忖出他的心思,過去拍拍他的肩壓低聲音道:“你要真看不慣我,那就趁早搬走以示不和我同流和汙。否則你就別說我一個字的不是。”

甄駿是打死都不肯搬走的,隻能悶悶地一言不發。

崇文門西大街,北京巴黎馬克西姆餐廳。

甄可意無數次路過這裏都是過其門而不入——不敢入。法國古典浪漫,現代生活情趣,可不是她的荷包享受得起的。

不過現在既然有人提攜她來開眼界,樂得跟來見識見識。

這餐廳還真是名不虛傳,有著極其豪華、精致、幽雅的環境。楓栗樹葉狀的吊燈與壁燈散發出幽幽的光輝,映照著牆上摹仿的盧浮宮裝飾壁畫。四周無數水晶玻璃鏡、五彩繽紛的彩畫玻璃窗,耳邊流動著似有似無的音樂。眼前一切仿佛使人置身於十八世紀法國巴黎的豪華宮殿中。

甄可意已經眼睛不夠看了,甄駿更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目不瑕接。

餐廳裏有好幾桌的外國顧客,金發碧眼滿口英文,甄駿看了他們半天不由低聲問身旁的甄可意:“他們是胡人嗎?”

甄可意懶得費事跟他解釋,就著他的思緒漫口應道:“是呀,胡人,波斯國來的。”

孟氏兄妹一起來的,一個西裝革履,一個長裙飄飄,坐在這種環境中非常協調。反觀甄可意和甄駿,都是普普通通的襯衫T恤牛仔褲,簡單得幾近簡陋。

孟燁然一慣的不苛言笑。隻是客氣地表示了一下謝意,然後征求他們的意見來點菜。

甄可意不怕露怯:“法國菜我頭一回吃,完全不懂,孟總你安排好了。”

孟燁然淡淡瞥了她一眼:“那好吧。”

他安排了一次很正式的法國大餐,由開胃菜開始,湯、魚、果凍、間菜井然有序地往餐桌上送。然後是燒烤、沙拉、甜品和咖啡。每道菜式都配上了不同的酒。

菜和餐具一起送上來時,甄駿看著那些刀叉愕然。

“不用筷子吃嗎?”

“嗨,小叔公,我露怯你比我還露怯。不過這也怨不得你,你們那鄉下地方自來水管都沒見過,哪見過西餐啊!”

話雖然是在跟甄駿說,但甄可意其實是解釋給孟氏兄妹聽:別笑他啊,鄉下人沒見過世麵。

孟翩然好奇:“甄駿,你是鄉下人嗎?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呢,你老家是哪裏的?”

甄駿不知怎麽答,甄可意忙接上去:“孟小姐,是黃土高坡那山溝溝裏頭的,說出來你也不知道。”

“哦,那我們先吃東西吧。甄駿,我教你用刀叉。”

甄可意其實也不太懂地道正宗的法式西餐餐具要如何使用法,不過她機靈,跟著孟翩然有樣學樣地使,倒也使得似模似樣。

甄駿也不笨,一教就會,一頓飯下來他就把刀叉用得很純熟了。孟翩然直誇他:“甄駿哥,你好聰明啊。”

十足的小女孩口吻,甄可意聽得要發笑。無意一瞥,卻見孟燁然看著他妹妹,一臉的無可奈何和擔憂。

精致的來自於法國的餐具,經典的法式美酒佳肴,服務小姐溫文爾雅的服務,這頓飯甄可意吃得很痛快。唯一不太痛快的是那個孟燁然,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淡然到幾近漠然。似乎並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可是又為著妹妹不能不來。

吃完飯離開餐廳後,天色已經漆黑。

孟燁然彬彬有禮地問:“需要送你們嗎?”

“不用,我們到前麵站台坐公交車回去就可以了。孟小姐,謝謝你這頓晚餐。”甄可意繞過他向發出邀請的主人表示謝意。

“不用謝,可意姐,甄駿哥,改天我再來看你們。”

孟翩然的話,讓孟燁然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他把妹妹送上車,又回頭對甄可意和甄駿說:“我很感謝你們在電梯裏陪著我妹妹渡過了令她恐懼的時刻。所以我給你們倆都提供了相應的報酬,你們都複了職加了薪。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你們再和我妹妹有任何來往。”

甄可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孟總,你搞搞清楚,是你妹妹來找我們,不是我們找你妹妹。你別當我們想攀你們的高枝,吃完這頓飯咱們橋歸橋路歸路,隻當誰也不認識誰。拜拜了你啊。”

說完她轉身拉上甄駿就走,頭都不回一下。

走出老遠後,甄駿看著她歎口氣:“你這個人,真是不知道如何說你才好。”

“是不是覺得我有時候很沒廉恥,有時候又很有骨氣呀?”

“很沒廉恥倒不至於。不過有時候你很願意摧眉折腰事權貴,有時候呢,又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我覺得你這人很矛盾。”

“不懂了吧?我這叫做圓滑變通,能屈能伸。”

“我在大宋朝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子。”

“那就讓你開開眼界。車來了,上車吧。”

公交車進站了,他們跟著候車的人群一起擠上去。人很多,沒座位了,隻有在車廂後頭站著。甄駿突然發現有小偷。

“你看那個人在偷東西。”他邊說邊衝上去,一把抓住小偷的手,正氣凜然:“你幹什麽?”

那小偷並不害怕,隻是一臉的驚愕莫名。他在各線公交車上通行無阻地劫了幾年道,還從沒碰上過敢管閑事的人。今兒是打哪蹦出個愣頭青來了?

“幹什麽,爺我缺錢花了,出來借點。你聰明的話趁早放手啊,否則別怪爺不客氣。”那小偷滿臉橫肉一付天生壞蛋相,開口就透著痞氣和流氓腔。

一聽他這腔調,被偷的人都不敢說話,忙捂緊自己的口袋避得遠遠的。車上的人也盡可能遠離他們倆。司機則一踩刹車停下來:“請發生爭執的兩位乘客下車自行解決你們的問題,謝謝合作。”

明擺著撇開事情不管了。

滿臉橫肉不屑地瞥了一眼瘦瘦的甄駿:“有種跟我下車嗎?”

甄駿答得簡潔:“走。”

甄可意一開始還想攔,後來看那滿臉橫肉的樣子實在欠扁,索性不出聲了,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結果下車的不止他們仨,還跟著下了四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都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叼著香煙,T恤短袖下的胳膊上露出來的刺青像蛇皮一樣磣人。甄可意突然明白司機為什麽不敢管,他肯定早清楚車上這幫撈世界的混混們都是三五成群地出來作案,不好惹。要真一車拉到警察局去,隻怕第二天他就別想太平了。

不過這幫混混們惹上甄駿,很快就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有眼無珠了。甄駿是誰?將門虎子,自幼習武,武術功底那叫一個紮實,一個打他們幾個跟玩似的。沒幾招就打得他們一個個屁滾尿流地叩頭求饒。甄駿還不想放過,正想再教訓得狠一點讓他們從此不敢再出來道上混時。有馬路巡警發現這邊的打鬥朝著跑過來了。

“甄駿,快跑。”

甄可意一把拖了他撒丫子跑掉了。甄駿所有證件都是假的,盡管假證販子號稱做得比真的還真,但還是要盡量避免別直接讓警察先生來驗證,否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甄駿跟著她跑出老遠後才問:“我們為什麽要跑?我們方才是在懲惡揚善,官府中人見了也不能說什麽的。”

“不是我們要跑,是你要跑。別忘了你……”甄可意四處看看,壓低聲音繼續說,“別忘了你的身份證件都是假的,要讓警察看出來,你指不定要被當成身份不明的逃竄犯抓了。以後自己記住了,盡量避免和警察打交道。”

甄駿愕了半響,長歎一聲:“真麻煩,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大宋朝去呀!你那個朋友怎麽又沒消息了?”

“程非非她在外星球,有一下沒一下地聯係著,就算再送個消息來,也不知她什麽時候回來呀。甄駿,既來之則安之。其實二十一世紀也不壞呀,剛才那頓法式餐多好吃呀!你除了吃不下沙律和把咖啡吐掉外,別的菜都吃得挺好啊。”

甄駿卻搖頭:“那些菜我也隻是吃了,並不覺得好吃,哪有我娘做的飯菜可口呀!我真想快點回去,出征之事雖然暫時不成了,但你們的曆史書上說晉王即位後也曾率軍親征向遼開戰,一度收複了易州和涿州,我還想趕上這次出征呢。”

這熱血男兒,念念不忘出征邊塞光複幽薊十六州。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1章
章節字數:4454 更新時間:08-09-05 21:59
甄可意覺得老讓甄駿對著電腦學曆史知識不好,每當看到宋朝有什麽軍事情況發生時,他總心癢癢地恨不能立刻飛回去參與其間。不利於他在二十一世紀的適應過程。於是把胖子那台號稱修不好的電視機送去再修一修,居然修好了。放在客廳天天讓他看電視,天南地北國內國外的政治經濟軍事娛樂休閑黃金時段電視劇等等節目統統讓他看,強化性學習。

甄駿看了一段時間下來,大有長進。

那天早晨他在衛生間洗臉,甄可意在廚房裏聽到裏麵叭的一聲。不由揚聲問:“怎麽回事,你摔了什麽東西了。”

“沒事,不小心碰翻了你的玉蘭油。”

“哦。”甄可意應了一聲後,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咦,你怎麽知道我那瓶防曬潤膚露是玉蘭油的?”

她用的那瓶玉蘭油瓶麵上印的可是全英文字母。

甄駿回了她兩個字:“廣告。”

甄可意笑得樂不可支:“甄駿你行啊你,知道看廣告學東西了!”

甄駿這段時間看電視真是看得大開眼界。

“你們現代這一點真好,一台小小的電腦或電視機包羅萬相,足不出門而盡知天下事。在大宋朝,沒有幾百裏加急快報,就甲地不知乙地事。”

“那當然要比你們的驛馬傳報先進了,否則這上千年不是白進化了。”

甄駿看電視劇時,看到古裝劇特別有親切感,看到青春偶像劇時,他對裏麵年輕男女的戀愛戲份非常震驚:“你們這個時代的男女要兩情相悅這麽容易呀!根本沒有什麽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那是,自由戀愛嘛。父母的話僅供參與,媒人的話那是一概不聽的。”

現代劇中很多甄駿看不明白的地方,甄可意還得時時負責給他解釋。

“離婚是什麽意思?”

“就是兩口子不在一起過了。”

“那這個男子要和他的原配妻子離婚,就是要休了她的意思了?”

“對,就相當於你們古代的休妻。”甄可意一邊在筆記本電腦上抓緊時間構思設計平麵效果圖,一邊偷空瞄了電視機幾眼,那種老套的戲路她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個男的在外麵另有女人了,想跟老婆離婚把情人轉正。”

“他怎麽可以這樣,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另外有了女人娶進門做妾好了。男人三妻四妾也平常嘛。”

“美得你,還想三妻四妾。我們現代社會是一夫一妻製,一個蘿卜一個坑,別打算一個茶壺配幾個茶碗。”

“那就是說,一定要休了他的妻子,才能把他的情人娶進門。”

甄可意答得斬釘截鐵:“對。”

“那他的原配妻子就更不值了。這麽多年陪著他吃糠咽菜,到頭來他富貴了,竟嫌她人老珠黃給休了。要是在我們大宋朝,她起碼還是正房嫡室的大夫人,封誥名也還是要封她的,名份上誰也高不過她去。”

甄可意愣了一下,想想也是,現代女子嫁了男人後,兩個人的薪水並在一處花,節衣縮食陪著丈夫供房供車。辛辛苦苦地熬了十幾二十年,一朝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他有房有車有名有利了,還以為苦盡甘來,誰知道他還有了外遇,要離婚,你怎麽辦?

若是在古代,那個外頭的女人進門後是做小妾的。雖是與人共事一夫,到底卻還是大房,名份上能壓她一頭,晨昏定省她得來給請安,時不時地能給她一點臉色看看。可現代社會裏沒有這樣妻妾成群的規矩,老公若不攆了你這個舊人出門去,就沒法迎那個新人進門來。終於有一日,你被掃地出門做了下堂婦,多年辛苦,到頭來全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這心裏該有多苦多冤多委屈?

甄可意心裏雖這麽想,口裏卻不能輸了陣:“你知道什麽,現在離婚可不是淨身出戶,這個男人要把所有財產分老婆一半的。女人拿了錢去開展第二春,退一步海闊天空,才不跟那麽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呢。”

甄駿聽甄可意這麽一說,這個問題上就不再作聲了。

其實感情上受的傷,財產分割並不是能彌補得了的。但有總聊勝於無,沒有了感情,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錢吧,讓生活過得舒適一些。但話又說回來,有多少男人小富即不安於室,把家裏搞得雞犬不寧。而被拋棄的女人又有幾個能拿到足額足份的補償金。

甄可意想起一位同學的姐姐,丈夫隻是個小經理也搞婚外情。離婚後連三歲女兒的撫養費都拖三拖四地不按時付。她一個單身母親隻有裏裏外外一肩挑,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憔悴得像四十了。

唉!身為女子,付出的成本永遠都是大過收益。時間心血精力,青春美貌感情,我們失去了多少,得到的,又是什麽?

甄可意突然間有些心灰意冷,對愛情,對婚姻。

現代的愛情是那麽善變,現代的婚姻是那麽脆弱,現代的男人是那麽靠不住。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隻有靠自己,靠自己這雙手。才是最靠得住的。

***

香溪花園第一期所有宣傳單、畫冊、海報的平麵設計樣版稿都製作出來了,甄可意上交給主管時他很滿意。

“甄可意,這次的活幹得漂亮。年輕人好好做,大有前途。”

“謝謝主管。”

這批設計稿送到和興後,孟燁然大致上表示滿意,隻在幾個細節地方要求作了小改動。甄可意鬆了口氣,本來她還擔心他會雞蛋裏麵挑骨頭。月底薪水發下來,除底薪外她還額外拿了個一千塊的紅包,作為這次任務完成得好的獎勵。她不光分了幫著她做和興這一單的三個同事一人一百,設計室另外的幾個同事也一人一百,自己留了三百塊。

設計室一幹男人都誇:“甄爺,你會做人。”

她當然要識做了,她這次返聘回來薪水漲了兩千塊,同事們或多或少有些意不平,隻是不表露出來。如果還格外拿獨份,那更別想搞好同事關係了。同事可是朝九晚五天天對著麵,要是關係不好,整個部門冷落你一個,就可就受罪了。

甄可意發工資的日子也是甄駿發工資的日子了,一下班她就找甄駿去要錢:“快,薪水交給我。”

非常理直氣壯的口氣。自打他從宋朝來到北京,花了她多少錢啊,如今總算盼到了一點回本的時候。

甄駿卻猶豫著。

“你什麽意思啊?錢領在自己手上,就舍不得給我了?”

“不是這樣。”甄駿斷然否決。

“那就快給我。”

“我……把錢借給別人了。”

甄可意一下子瞪圓了眼:“你借錢給別人?你才來幾天認識幾個人啊,就輕易借錢給人家。”

“是我們保安組的阿旺,他老家來電話說他娘病了要錢治病。他的錢不夠,所以我就把剛領的薪水給他了。”

甄可意一口氣吸進去,半天吐不出來。“你你你……你把整個月的工資都給他了?”

“是。”

“你真夠大方的,甄駿。”她說得咬牙切齒。

“朋友有通財之義,何況他是急需錢治病救人。你加了薪水,錢反正夠交房租。我們不等錢用,就先借給他應急好了。”

甄可意真是快被他氣死了:“好,你有通財之義,你大方,你一個子都不給自己剩,那你這個月喝西北風去吧。”

甄可意回家的路上特意繞去天福號買了一隻醬肘子。

天福號還是清乾隆年間的老字號,其聞名京師的招牌產品醬肘子曾是清王朝貢品。他們做的醬肘子肉皮醬紫油亮,肉質鮮美無比,吃到嘴裏毫無油膩之感,回味無窮。是北京人最好的一口兒。甄可意也好吃這個,就是嫌太貴,四十多塊錢一斤,買一點點也得十幾二十塊。還不夠她塞牙縫的,隻是解解饞蟲罷了。

今天一發狠,她買了一整隻醬肘子回家抱著啃:吃,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倒白養著一個小祖宗讓他吃讓他花。不劃算,不如讓自己吃了花了算了。

她也不做晚飯了,就歪在沙發上邊啃醬肘子邊看電視。沒一會,甄駿回來了。甄可意雖隻當看不見他。

甄駿知道她還在生氣,也不跟她說話,自己去衛生間洗澡,洗完澡換了他那套宋代的白色綢衣出來。他如今把這套衣服當睡衣穿了。然後他坐在沙發上,也不看甄可意,像對著空氣在說話:

“我覺得你們這個時代有一個很不好的地方,你們對和自己無關的人很漠然。那次在公交車上,那個小偷偷東西其實很多人看到,車上也那麽多男子,為什麽沒有一個站出來行俠仗義?一車人都無動於衷,因為與已無關。在我們大宋朝,仗劍行俠仗義疏財的遊俠兒比比皆是,為著素昧平生的孤苦老弱出手相助,千金一擲,不畏強橫不懼殘暴,男兒血性當如是。”

甄可意被他說得一怔,然後不服氣地反駁:“甄駿,我就一直沒弄明白,你們古代那些俠客整天仗劍走四方,誅盡不平事,他們靠什麽生活?他們吃什麽喝什麽?動不動就騎著馬浪跡天涯,他們哪來的路費?”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甄駿啞然,他畢竟沒當過遊俠,不知道這些日常瑣事他們是怎麽處理的。

“你要知道,這年頭不是你們大宋朝。現代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自己都顧不來誰管別人。”

“可是我們現在顧得來自己,為什麽不用餘力去兼顧一下別人。”

甄可意說服不了他,急了:“你也知道要用餘力,我現在沒餘力額外養著你。我的薪水還想存起來留著買房呢,被你這樣拖累著我要多久才存得起首付來。”

“買房,你連房子都要自己買?安家置業,這是男人的事情啊!”甄駿很吃驚。

“我說了,這時代男女都一樣。我就算不自己買房,將來結了婚也還是要和老公一起供房的。”

甄駿堅持:“男女再一樣,也還是應該是男人的事情。男人大丈夫,若是連一個家都置不起,還算什麽男人。”

“按你這麽說的話,我們這時代都沒有幾個男人。大多數男人,如果不是老婆也能掙工資的話,別說房子,孩子都養不起。”

“怎麽會這樣?”甄駿極愕然。

“你知道買套房子多少錢嗎?北京四環外的房子都賣到七八千塊錢一平方米,一百個平方的房子就是七八十萬。你算算如果按我六千塊錢一個月的薪水來存錢買房,得不吃不喝十年後才買得起,不過那時可能房價又不是這個數了。你又知道養個孩子多少錢嗎?供他吃供他穿還不算,單是供他念書讀到大學畢業就至少十幾萬。一個普通白領的力量根本負擔不起。甄駿,所以我們現代職業女性是半邊天,我們分走了男人一半的壓力。”

甄駿看了她半天,方一字一頓地道:“我、很、欽、佩。”

甄可意一揮手:“不用你欽佩我,你少給我添亂,別老拖累我就行。”

“可是……你們現代女子能幹歸能幹,卻不太像女子了。你們太強硬還太……”甄駿不知道該如何措詞。

“美得你,又要我們像男人一樣能幹,又想我們溫柔似小鳥依人。天下沒這麽兩全其美的事。”

“你們可以不必像男人一樣強硬能幹,你們還是應該要像個女子。有溫和憐憫之心,善待他人……”

甄可意煩了:“榆木疙瘩,真是跟你說不清楚。”然後仰天大叫,“程非非,求求你趕緊回來把他給我弄走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古代人和現代人的價值觀念與思維方式截然不同,在一起格格不入。她接受不了他的一擲千金仗義疏財,他批評她的事不關已高高掛起。誰也說服不了誰。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2章
章節字數:4164 更新時間:08-09-05 21:59
星期天,甄可意在床上睡懶覺。睡得正舒服,聽到外麵有人敲門。她用枕頭捂住耳朵繼續睡,不管。甄駿今天是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的班,他在家會去開門的。依稀聽到甄駿開門的聲音,接著有一個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傳進來。

“甄可意,有客人來了。”甄駿跑來拍她的房門。

誰呀?除了公司的同事,她在北京沒什麽熟人啊!他們也不會到家裏來找她,關係沒熟絡到這個程度。

甄可意打著哈欠走出去一看,眼睛頓時直了,客廳裏站著花蝴蝶似的孟翩然。自從上回一塊在馬克西姆吃完飯後,她有大半個月沒出現。怎麽這會找到家裏來了?

孟翩然還帶了很多東西來,她的司機大包小包地往屋子裏搬。

“我剛從台灣回北京,帶了很多特產過來。凍頂烏龍、金門貢糖、鳳梨酥、檳榔芋、番石榴、蓮霧……都很好吃的。甄駿哥,可意姐,送給你們嚐嚐鮮。”

甄可意看著那堆琳琅滿目的台灣特產,笑道:“孟小姐,你真是太客氣了。帶這麽多禮物給我們怎麽好意思收呀!”

甄駿馬上接道:“是呀,我們不要,你拿回去吧。”

“沒什麽了,都是些吃的東西,一點小小心意,不值幾個錢的。請你們一定要收下。”

既然這麽盛情難卻,甄可意自然也不會太推辭了。她實在也想嚐嚐這些台灣特產什麽滋味。

招呼這位千金小姐坐下,甄可意不免要問:“你怎麽找到我們這來的?”

“我去日新大廈找甄駿哥,邱主任說他今天上夜班,就告訴我怎麽來家裏找。”

甄可意瞄了甄駿一眼,那一眼含意十足。甄駿被她看得很不舒服,木著臉問孟翩然:“你找我有事嗎?”

孟翩然低下頭羞答答地說:“因為我回去了台灣那麽多天,很想念甄駿哥,所以一回北京就急著來見你。”

甄駿愕然。雖然他也零零星星地看了幾部電視劇了,知道現代的女孩子對感情很大方很勇敢。但電視上看是一回事,輪到自己親身體驗又是一回事,一時愕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說不出話來,孟翩然卻很直截了當地告白了:“甄駿哥,我喜歡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一旁的甄可意看著這一幕都覺得很稀奇,感覺像在看電視劇。不由感慨孟翩然到底是台灣女生啊!她喜歡人的表白方式跟偶像劇如出一轍。

甄駿怔了半天才吃吃地道:“你喜歡我?你怎麽會喜歡我?我那天扔了你的鞋子時你都恨我恨得咬牙切齒。”

孟翩然還沒答話,甄可意已經在一旁笑道:“甄駿,那天是那天,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

甄駿狠狠瞪她一眼,把她沒說完的話瞪回去了。

“甄駿哥,其實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很有男子氣慨了。那麽多男生在我麵前都隻會低眉順眼,隻有你不,你跟他們完全不一樣,你好有個性。後來在電梯裏……我就真正喜歡上你了。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有安全感。甄駿哥,我現在已經好喜歡你好喜歡你了。”

孟翩然才十八九歲的年齡,少女情懷總是詩,她一番話說來柔情萬千,比偶像劇的台詞還要偶像劇。甄可意聽得牙也酸了肉也麻了,連忙起身回避。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倆慢慢談。”

甄可意躲回房間,給他們騰地方。可她進屋不到十分鍾就聽見甄駿開門送客的聲音,居然這麽利落地就打發孟翩然走了,他怎麽打發她的?

甄駿不肯細說,隻含糊道:“她來了這麽久也該走了。”

甄可意逗他:“小叔公你真有魅力啊!居然讓你俘虜了一個千金小姐。人家愛上你了。”

甄駿麵無表情地一言不發。

“怎麽,你不喜歡她?你不是嫌我們現代女子不像女子嗎?孟翩然可像女子了吧?你聽她說話那嬌嗲嗲的勁,走路像風擺楊柳,從頭到腳都很女性哦。”

甄駿還是不說話,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並不中意孟翩然。

“不是吧,這樣的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你知道日新大廈多少人想吃這塊天鵝肉嗎?人家自動送到你嘴邊你還不肯下嘴。那你要什麽樣的?”

甄駿半天不說話,一張嘴差點把她噎死:“我什麽樣的都不要,我要你趕緊找程非非送我回大宋朝。”

這回換甄可意一言不發了,假裝沒聽見她轉身就回房。開玩笑,程非非這個火星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自打上回在電腦上偶爾一句留言後,就始終再沒音信。她上哪找去?火星距地球的距離聽說最近的時候也有五千多萬公裏呀!窮她幾生幾世的精力隻怕也走不到那去。

***

第二天一上班,甄可意就被孟燁然的女秘書請上了二十樓。說是總經理找她。

甄可意心知肚明肯定是孟翩然的昨日來訪被她哥哥知道了。

果然,孟燁然開宗明義:“我另外給你們倆安排工作,待遇一定超過你們目前的收入。住處我也另外替你們找,你們馬上辭職搬家。我不希望我妹妹再去見你們。”

“孟總,你要另外給我找得到收入更高的工作我當然願意去。可是你要我搬家,那我恐怕做不到。”

“我給你找一間豪華公寓,我預付三年租金讓你白住,你搬不搬?”孟燁然很知道怎麽對付甄可意,手筆極大地開出條件來。

豪華公寓!還能白住三年!!甄可意馬上心動意動,卻猶有遲疑。

“這樣的條件你還不滿意,是不是想我安排海景別墅給你住?”

“不是了,孟總,能住上豪華公寓我已經很滿意了。隻是……”

隻是說服甄駿搬家恐怕不容易。

“自己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明天再來答複我。”

甄可意籌謀又籌謀,策劃又策劃,一個上午都在想辦法。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來,中午回家去找甄駿談。閉口不提是孟燁然的意思,隻說有朋友關照她,將一套豪華公寓借給她住,所以她預備要搬家。並眉飛色舞地跟他說現代化豪華公寓是如何如何的高檔又舒適。

甄駿果然不同意搬家:“不去,我哪都不去。哪怕讓我住你們那個紫禁城我都不去。我一定要留在這裏等你那個外星朋友來送我回大宋朝。”

“甄駿,我跟你說過不是你從這裏來的就一定要從這裏回去。隻要程非非能回來,時空任意門隨便哪個房門都可以改造。指不定豪華公寓的房門改造起來還更快。”甄可意信口開河。

任她如何費盡唇舌,甄駿就是不為所動:“我不去,我就要住在這裏。”

甄可意有備而來,使出殺手鐧:“甄駿,你不去我去,我搬走了,這個月的房租你自己交吧。還有三天就是10號交租金的日子,我看你哪來的錢交房租?”

其實甄駿不肯搬,她一個人住不進豪華公寓。孟燁然這條件主要就是為了調開他的。但是甄駿不知道呀,所以她設計將他的軍。

甄駿頓時窒住。

“你不肯跟我走,那就自己看著辦吧。”

甄可意說完就回房間去故意大張旗鼓地收拾東西,給他施加壓力。甄駿一個人在客廳裏愣了老半天,然後憤憤地一跺腳出去了。

“喂,你去哪?”甄可意追出來問。

他梗著脖子頭也不回:“不用你管,你搬你的家吧。”

甄駿其實也沒有目的地,他一個人茫然地在街上走著。心裏犯愁那兩千塊的房租上哪裏去弄?此時此刻,他方知什麽叫作一文錢逼死英雄漢。至於那不是英雄漢的,更不知逼死多少了?

甄駿腳步沉重地走在北京街頭。這是曾經的古幽州,本該是他披銳執堅馳騁的戰場。如今卻是這樣一個繁華都市,一個沒有錢寸步難行的地方。自己誤入這時空,簡直像誤入沼澤地,眼看要陷在這裏了。

正愁緒滿懷時,突然聽到前頭人聲一陣嘈雜:“搶劫了,搶劫了。”

抬頭一看,不遠處一個左手拎著黑提包右手揮舞匕首的男人正迎麵飛一般跑過來。邊跑邊嚷:“讓開,讓開,老子的刀可不長眼睛啊!”

駭得人行道上的行人都紛紛大驚失色地閃避不已,唯恐擋了他的道挨上他一刀。唯有甄駿不閃不避地立在道中間,待他一靠近,一個漂亮的擒拿手扣住他拿刀的手腕,再一個利落的掃堂腳摔他個四腳朝天。輕輕鬆鬆地搞掂這個劫匪。

被搶的失主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後立馬一把奪回他的黑提包。再來向甄駿道謝:“唉呀這位兄弟呀,實在太感謝你了。我剛從銀行取出來的十萬塊現金啊,一出門就被這小子劫了。要不是遇上你,我今天可就要損失慘重了。”

胖子不僅僅是口頭表示謝意,還打開提包從一紮百元大鈔裏抽了一疊厚厚鈔票塞給他:“兄弟,拿著,這是大哥多謝你的。”

甄駿怔了:“這……”

他從小受的教育是仗義相助分文不取,可是現在他又確實需要錢。拿還是不拿,一時為難得他額上都冒出了汗。

“拿著呀!別不好意思,除非是你嫌少。”

“不不不……大哥,這樣吧,我收你兩千塊,就兩千塊好了。”

胖子一愣,沒見過還嫌錢多的。倒更是願意多給他點,誰都喜歡心地純樸的人。但甄駿無論如何不肯多要,就是接了他兩千塊,要了一個他最最需要的數目。

甄可意萬萬沒有想到,甄駿出去不到一個小時,就弄回了兩千塊錢。意外之極。

“你說,你這錢哪來的?”

“反正既非偷亦非盜,是幹幹淨淨來的錢。你要住豪華公寓就去住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裏。”

“好,你現在有錢交房租了,可是我走了你吃什麽?你還有夥食費嗎?”甄可意還想負隅頑抗。

“我上班反正有工作餐。”

甄可意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一天就吃那一頓?”

“有一頓飯吃餓不死就行。”

甄駿鐵了心了,甄可意無可奈何之餘,隻有棄械投降。第二天去向孟燁然複命:“對不起了孟總,你的好意我很想實打實地領,可現在看來隻能心領了。我們不能搬家。”

“為什麽?”孟燁然一臉的惱怒,顯然被他們的不識抬舉氣到了。

“為什麽就不方便跟你解釋了,反正就是不能搬家。你要實在不想讓你妹妹來找甄駿,就送她回台灣好了。省得你費那麽大力氣來張羅我們的工作呀住處呀什麽的。”

“她要是能聽話回台灣我用得著這麽費事跟你談嗎?”

“孟總,你到底是哥哥,怎麽拿個妹妹這麽沒辦法。有時候你別太寵她了,寵得她不聽話就隻能自己……”

她話還沒說完,孟燁然突然一聲暴喝:“你閉嘴,立刻給我出去。”

甄可意覷著他陰雲密布的臉色,不敢再多嘴,非常識趣地走了。走得心裏七上八下的,覺得孟燁然不會就這樣善罷幹休。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3章
章節字數:4385 更新時間:08-09-05 21:59
10號到了,甄可意正準備聯係房東太太交房租。她卻先找上門來了,一臉歉意地笑:“甄小姐,不好意思啊,這套房子我已經賣掉了。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另找房子住,這個月的房租我就不收了,算是我的一點補償。還有六千塊錢押金我也可以馬上退給你。”

甄可意懵了半響,漸漸明白:“王太太,你的房子是不是被和興地產買了?”

“是呀,價錢給得很優厚,我馬上就賣了。”

甄可意隻有咬牙切齒的份。欺負人,實在太欺負人了。有錢的人真是可以拿錢壓死人。

怒氣衝衝地直奔日新大廈二十樓,漂亮的秘書小姐還沒來得及擋住她,她已經推開了孟燁然辦公室的房門。

“姓孟的,做事要留餘地,哪有你這樣趕盡殺絕的。一定要把我們攆走你才甘心嗎?”

孟燁然揮手讓女秘書關門退出去,再不徐不疾地開口說:“我不是要趕盡殺絕,我隻是幫你們下搬家的決心。這串是名景公寓樓的鑰匙,你們可以馬上搬進去。裏麵一切設施應有盡有。”

甄可意一肚子火氣馬上被那串鋥亮的鑰匙掩下去了。

“可是……”

“還有什麽可是的,那屋子你們已經沒法住了,我買下它可不是為著賺租金的。回去準備搬家,搬完家後我再安排你和甄駿到其他公司去上班。”

甄可意隻有拿著鑰匙下樓找甄駿。

甄駿正煩著呢,他一上班孟翩然就來了,一直跟著他巡邏,他走到哪她就走到哪。隻有他走到地下停車場去,她才肯駐足在上麵等。於是他老貓在下麵不出來。

甄可意找到他後,再不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給他聽,最後一攤手:“這下你再不肯搬也得搬了,房子已經是人家的了,他不肯讓我們住我們總不能硬賴著不走吧?”

甄駿聽完,沉默良久,然後轉身進了安全樓梯。甄可意不放心地跟著他走:“甄駿你去哪?”

“我去找孟燁然。”

“你找他幹什麽?”

甄駿不答,甄可意頓時緊張了:“你別亂來啊,你千萬別亂來啊!”

這家夥上次就說過要取孟燁然項上人頭,不要這回一氣之下真的上樓去行凶殺人吧?

甄駿的回答讓她略定了定心:“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可不想在你們這裏蹲監獄或是亡命天涯,我隻想順利地等到回去那一天。”

甄駿走樓梯走得如履平地,速度快得甄可意根本跟不上。才爬五六層時已經不行了,“甄駿,你等等我。”

甄駿哪裏會等她,自己一陣風似的走得沒影了。

甄可意想了想,趕緊去乘電梯,否則追不上他。雖然她曾說過再也不坐電梯了,但好了傷疤就忘了痛,照坐不誤。她怎麽可能會天天爬十幾層樓梯呢。

甄駿的到來,孟燁然一點也不奇怪。

“是對我的安排不滿意?”

“是!”

“我給你安排更好的工作、更好的住處你還不滿意,看來你真是打算在我妹妹身上得到更多東西了。好,你要什麽條件開出來我聽聽。”

“你怕我是貪圖什麽好處故意接近你妹妹嗎?其實你大可以放心,我根本不喜歡你妹妹。我也不要什麽,我隻想繼續在那套房子裏住下去。”

甄駿的話顯然讓孟燁然感到意外。他看定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斷他的話是不是真的,甄駿坦坦蕩蕩地對視著他的目光。

“OK,我相信你。我把那套房子送給你,你馬上離開北京,最少一年之內不要回來讓我妹妹再見到你,我想讓她慢慢忘記你。”

“我不要你送我房子,我也不能離開北京,我一定要在這房子裏住到我走為止。”

“走,走到哪裏去?”

“回大……”甄駿硬生生地把後麵兩個字咽回去了。

孟燁然等了半天沒等到他的答案,又接著問:“那你什麽時候走?”

“這個……我一時也說不準。我還在等人回來送我。”

這答案顯然不合常理,孟燁然不由納悶地問:“等誰回來送你?”

甄駿不假思索:“等一個外星人。”

這回答就更不合理了,孟燁然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你是來消遣我的嗎?”

這時,甄可意帶著孟翩然趕到了。她想這兩個人要是杠起來了,她隻能勸得住甄駿,孟燁然可就隻有靠孟翩然來擺平了。於是先乘電梯到一樓把她接了再一塊上二十樓。

孟翩然一臉嬌嗔:“哥哥,你為什麽對甄駿哥這麽凶呀?”

孟燁然勉強一笑:“我沒凶啊,我是跟他開玩笑的。”

甄駿看了孟翩然一眼,又直視著孟燁然說:“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能走。但你真的可以放心,我對你妹……”

“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孟燁然顯然不想讓他當著妹妹的麵說出不喜歡她的話來。

“那我們可以繼續租你的房子嗎?”

“什麽租房子?你們要租我哥哥的房子嗎?”

甄可意替孟翩然解惑:“孟小姐,是這樣的,我和甄駿租的那套小公寓如今是你們和興地產的產業了,所以我們來跟你哥哥簽續租合同。”

“真的嗎?哥哥你買了那套小公寓呀!是甄駿哥要住的話,你不要收他的租金了。”

她這話聽得甄可意簡直要心花怒放,甄駿卻在一旁道:“不行,租房子就得付租金,哪有不付的道理?”

看他一臉堅決,孟翩然又道:“那……哥哥你少收一點了。”

孟翩然開了口,孟燁然隻有點頭:“好,那租金減半吧。”

“減半再減半,哥哥,意思意思就行了。”孟翩然的口氣就是拍板釘釘了。

減半再減半就是五百塊錢一個月,這樣便宜的房子上哪找去呀?甄可意不待甄駿出聲,馬上搶先發言:“孟總那實在太感謝了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就簽合同吧我跟你簽三年啊不五年。”

一口氣不停地把話全部說完,讓甄駿根本沒有插嘴的份。

為了以免夜長夢多,借著孟翩然在場的一力促成,甄可意趁熱打鐵地與和興地產總經理簽下小公寓五年的續租合同,

雖然與豪華公寓失之交臂,但租金減半再減半的待遇也很令甄可意樂得幾乎合不攏嘴。塞翁失馬焉知福禍,看來壞事有時還真是可以變成好事。

隻是聽說甄駿告訴了孟燁然他在等一個外星人來送他時,驚出她一身冷汗:“以後這種話不能再跟人說,外星人和宋朝人都是你要嚴格保守的秘密。”

“你們的電視裏不是都有外星人的故事嗎?那應該很平常啊!”

“那個在電視裏當科幻劇看,現實中沒有人真相信那個,所以你不能說我真的見過。”

甄駿半懂不懂地點頭。

***

房租如今隻要五百塊錢一個月,一簽就是五年的租約,象征性地交了一千塊錢押錢。甄可意光一想這五年內省了她多大一筆開支就忍不住要樂嗬嗬。何況前房東還退回了她六千塊錢的押金,如今她的銀行帳戶上,資金終於開始回籠了。

“甄駿啊甄駿,我為你花的錢總算是撈回本來了,你還替我省了好大一筆房租。謝了!”

甄可意非常哥兒們地拍拍他的肩:“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吃大餐去,你想吃什麽隻管開口。”

甄駿無比懷念地說:“我很想吃我娘做的筍肉包子。”

“這個……難度也太大了點,你挑個我辦得到的行不?快想快想,想不出來就過期作廢,咱們回家繼續吃方便麵。”甄可意嚇唬他。

這些天來,因為生氣甄駿擅自借錢給別人,甄可意一直隻往家裏買方便麵。甄駿實在吃膩味了,不知多想吃自家娘親做的拿手麵食。眼下既然吃不到,換點別的東西來吃吃也好。

“我那天看到電視上有一個廣告說‘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不如我們去那個餐廳嚐嚐什麽好滋味吧。”甄駿很有好奇心。

甄可意看著他笑:“洋人的快餐你也想去嚐嚐?好,不過你到時候要是吃不慣可別怨我啊!”

甄駿還真有點吃不慣。可樂的味道很怪,喝到嘴裏有點麻麻的;漢堡裏的菜葉子是生的;炸薯條沒滋沒味;蛋撻太甜;唯有烤雞翅炸雞翅這些他還算吃得香甜,甄可意很大方地買上幾份給他一個人吃,盡他吃個夠。

吃飽喝足離開前,甄可意又跑去買了兩個甜筒冰淇淋,遞給甄駿一個。

“肯德基的冰淇淋很好吃,有一種非常新鮮非常香濃的口感。你嚐嚐看。”

甄駿嚐了一口,這像雪花一樣的東西入口冰涼,柔軟甘甜,好奇妙的滋味。

甄可意在一旁殷殷相問:“怎麽樣,好吃吧?”

甄駿點點頭:“我們大宋也製冰食,可沒有你們做得這麽香滑柔軟。這個叫冰淇淋嗎?做得真好。”

“這個還不算最好的冰淇淋,世界上最好的冰淇淋是哈根達斯,被譽為冰淇淋中的勞斯萊斯。”

“什麽意思?”甄駿聽不明白。

甄可意不想扯上車的關係了,就簡單解釋給他聽:“就是冰淇淋中的王牌,無論質量和價格都是最好也最貴的意思。你看我們吃的這個甜筒才賣三塊錢一個,如果去吃哈根達斯,一根脆皮條冰棒就是三十塊錢。”

甄駿來了現代都市這麽久,對這裏的金錢數額有一定的認識。“三十塊錢一根冰棒,你買的方便麵也才三十多塊錢一箱吧?”

“可不是嘛,所以說它貴了,一根冰條的錢夠我省吃儉用地過上十天八天了。”

說著說著,正好走到建國門一帶。甄可意手一抬指向街對麵一家店鋪:“你看,那家店就是哈根達斯。”

店鋪的外觀是哈根達斯獨有的乳白流線型設計,透過自動開關的透明玻璃門,看到見店堂裏三三兩兩的顧客,多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時尚男女。

甄駿一瞥那家店的招牌,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在電視上看過這家店的廣告。”

“是呀,很浪漫的一個廣告。‘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這廣告詞夠煽情,讓哈根達斯和玫瑰花一樣成了浪漫的另一代言詞。”

“你吃過這種冰淇淋嗎?”

“沒有,隻是久仰大名,一直舍不得花錢去吃。你都知道了,吃一根冰條的錢夠我吃一箱方便麵了,節儉如我,怎麽會花這個冤枉錢呢。除非有人請我吃那就去嚐嚐。”

“沒有人請過你?”

甄可意笑著搖頭,極灑脫地道:“沒有,請人吃哈根達斯就如同送人玫瑰,是示愛的表現了。目前為止還沒有男人看上我呢,盡管設計室就隻有我一個女同胞,可他們都把我當男同胞看。”

甄駿認真地看她一眼,想說什麽,又意有遲疑。

“有話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你確實像男同胞。”甄駿邊說邊拿眼睛掃過她亂蓬蓬的短發、寬寬鬆鬆的白襯衫以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本就瘦小平板的身材,掩在這身裝束中愈發不顯山露水。跟他走在一起,乍眼一看誰都以為是兩兄弟出來逛。

“我就知道你又要說我不像女人。不像就不像吧,反正我就這個樣子,改不了了。沒人請我吃哈根達斯,我自己花錢去吃好了。走吧小叔公,我再請你開次洋葷。”

“你還吃得下?”

甄可意摸摸肚皮,確實已經吃得很撐了。“那改天吧,反正現在我手頭寬裕多了。什麽時候想嚐鮮了再跑來奢侈一下。”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4章
章節字數:4264 更新時間:08-09-05 22:00
這天一上班,甄可意就聽到一個重大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二十樓的和興地產改朝換代了。”一慣消息靈通的安娜跑來小喇叭廣播。

“什麽意思?”一幫不明就裏的人都作洗耳恭聽狀。

“和興地產是屬於台灣和興集團的分支企業,董事長孟和興聽說因病過世了,他的遺囑上說明全部財產都由小兒子孟熾然繼承。現在孟熾然已經親自來北京接管和興地產,長子孟燁然一無所有地出局了。”

一幹聽眾七嘴八舌地表示不解。

“咦,怎麽會這樣?中國的規矩不是一向由長子繼承家業嘛。”

“就算不是長子繼承,起碼也不該是幼子獨占吧。”

“是呀,怎麽也該兩個兒子平分家產才對。”

安娜抬抬手示意大家噤聲:“你們不懂了,我也是才聽來的小道消息。原來孟燁然雖然是長子,但卻是孟和興的小老婆生的,孟熾然才是正房嫡出,所以……”

難怪,這樣就正常了。豪門大戶的人家多是明裏暗裏的妻妾成群,各房之間的利益紛爭可是一場兵不刃血的戰。這樣的戰役中,正房嫡室的勝出往往是更常見的。大家也就不奇怪了,隻是感慨了一下孟燁然突然麵臨的英雄末路。

小郭尤其惋惜:“孟總實在是虧了,和興地產這幾年發展順利,全是他一手一腳打下的江山,這下倒好,拱手讓人了。”

甄可意也歎了一句:“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

甄駿從甄可意嘴裏得知這個消息時,愕了一下:“難怪孟翩然這幾天沒跑到日新大廈來天天跟著我了,原來她爹去世了。”

“不但去世了,而且大房那邊的母子倆居然都沒有通知他們兄妹倆回家奔喪,就這樣把老頭子埋了。然後那個所謂的兄弟再跑過來轟他們離開和興地產。”

“他們怎麽能這樣,太過份了。”

“是過份,但是豪富人家為著金錢權利之爭,什麽過份的事做不出來?就說你們大宋朝吧,那個晉王趙光義還不是為著皇位把哥哥趙匡胤燭影斧聲搞掉了。”

一語提到甄駿心頭恨,憤憤地一跺足:“最恨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然史書上此類記載比比皆是。怎麽進化千年後,這種情況依然杜絕不了呢。”

“因為我們進化的隻是物質,至於精神上……”甄可意什麽也不說了。

***

孟燁然這段時間還是天天如常來到和興地產的寫字樓。他手頭上的資產移交,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他要會同好幾個會計師一起忙著做資產移交的詳細帳目。這幾個會計師當中有兩個是孟熾然從台灣帶過來的自己人,審帳審得格外仔細而苛刻。這個瑣碎而麻煩的工作看來起碼要做十天半個月。

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孟熾然過來接任,帶了幾個重要崗位的管理人員過來,換下了孟燁然當初培養的幾個得力幹將。其他的一些崗位他也多半另聘了新人。如今孟燁然回到公司,相熟的麵孔沒有幾張了。人人都隻客氣地叫他孟先生。‘孟總’這個稱呼已經隻屬於他的弟弟孟熾然了。

孟燁然猝遭變故,麵容憔悴了很多。工作時沉默寡言,隻有當會計師問起帳目上的事情才會答話,否則絕不主動開口。

忙到吃午飯時間,他起身就走。

孟熾然卻不知幾時擋在門口,似笑非笑:“大哥,我趕著接手公司呢。能不能請你配合一下,盡快把交接手續辦妥。”

孟燁然語重聲沉:“孟熾然,我已經很配合你了。你還要我怎麽做?”

“午飯時間就省了吧,我讓人送快餐上來,你幫幫忙邊做邊吃。”

“不行,我要去醫院看翩然。”

“那個小丫頭又住院了,她這毛病都十幾年了一直那樣。好不了也壞不了,你讓她躺上幾天也就沒事……”

“你給我閉嘴。”孟燁然一聲暴喝,手幾乎指到他的鼻子尖上去了。“孟熾然,要不是你,翩然根本不會有這種病。你還在這裏說這種風涼話。”

看著兄弟倆吵起來,幾個會計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緊都溜出去了。老板的家務事還是不要摻和得好。

“她有病,我還有病呢。有病了不起呀!有病看醫生了!”

“你……”

孟燁然終於忍無可忍了。父親的喪事沒有通知他回去奔喪,妹妹又受到刺激住在醫院,孟熾然步步緊逼,所有的壓抑在這一刻暴發出來。他一拳朝著孟熾然打過去。

兄弟倆像一對野獸般地廝打在一起。

孟燁然從大廈出來時,鼻青臉腫的,一雙眼睛像在噴火般烈焰熊熊。一路上遇到他的人都躲著走,一方麵被他的模樣嚇到了,另一方麵自然也是他已經下了台,沒必要再應酬他巴結他了。

邱主任就在大堂,一眼瞄到從電梯裏出來的模樣狼狽的孟燁然,趕緊轉過身當沒看見。

人情從來寒薄如霜。錦上添花多見,雪中送炭難尋。

甄駿在大門口遇見推門而出的孟燁然。如往常一樣稱呼他:

“孟總你好。”

孟燁然有些意外地停了一下,看清是那個他曾幾次三番刁難過的小保安時,苦笑了一下:“你好。”

這是他頭一回出聲回應,以前最多敷衍地點個頭就走了。

“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隻管說。”

孟燁然真正怔住了,他這番突然失勢,見到的都是那些跟紅頂白拜高踩低的小人嘴臉,沒想到甄駿……

深深地看了甄駿一眼,孟燁然慎重地道:“謝謝你。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

“什麽?你答應孟燁然白天替他去醫院陪護他妹妹。你不要上班了?”甄可意幾乎要跳起來了。

“我已經和邱主任說過了,這段時間我的班次都換成夜班。”

“你不是不喜歡孟翩然嘛,幹嗎她生病你跑到醫院去看護呀?”

“我是不喜歡她,但我願意幫他們渡過難關。”

“甄駿你充什麽活雷鋒啊你。人家家裏的事情關你什麽事,未必沒有你他們就熬不下去了。孟燁然也是,他白天要到和興做移交工作陪不了妹妹,可以在醫院請個專業看護陪嘛。你別以為他下了台就真的一無所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哪裏就會缺了這筆請看護的錢了。”

“孟燁然說了,不是錢的問題。醫院已經有個專業看護了,我隻是過去陪著她。”

“他讓你專程去醫院陪他妹妹。這個人真是奇怪呀!以前生怕你接近他妹妹,現在倒要你去接近他妹妹。可現在是什麽時候呀!人人都恨不得與他們劃清界限的時候,你倒上趕著往他們身邊湊。”

甄駿眼光一冷:“你也想盡可能與他們劃清界限是吧?”

“我非常想,”甄可意直言不諱,“但恐怕是劃不清了,和興地產名下的這套小公寓以一個超低價租給我,而且一租就是五年。估計孟熾然看到後一定要來找麻煩。”

“會很麻煩嗎?”甄駿一聽事關房子問題,馬上擔憂起來。

“合同簽訂得很符合法律手續,這點他沒辦法反悔。隻是我住著孟燁然簽訂的廉租公寓,你又在醫院陪護著他妹妹,孟熾然一定會把我們視同他們兄妹倆的同盟軍‘痛下殺手’不可,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們倆也尾隨後塵被趕出日新大廈。唉,我看我還是先在網上發幾份求職信吧。”

甄可意歎著氣上人才網時,滿腦子裏想著的都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八個字。

甄駿信守諾言天天去醫院陪護孟翩然。

甄可意說得沒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孟翩然依然住著特等病房,環境整潔優雅如賓館。病床上的女孩子小臉蒼白,雙頰卻緋紅如焚。多日來她一直在發燒,熱度時高時低總不肯消退。人也始終昏昏沉沉地不清醒。

“醫生,她的病沒什麽大礙吧?”

醫生回答說:“其實孟小姐的身體沒有什麽器質性病變,發燒完全是由於情緒的極度不安和緊張造成的。屬於功能性疾病。”

甄駿聽得似懂非懂,卻也聽明白了孟翩然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問題是誰能對症下藥?

“好黑,我害怕。好黑,我害怕……”

燒得神智不清時,孟翩然嘴裏翻來覆去喊的就是這兩句話。

她怕黑,為什麽?甄駿不知道,隻是耐心地守在床邊溫和地安慰她:“別怕,有我在。”

她喊一聲,他就應一聲。昏沉中的孟翩然漸漸安靜地睡著了。

***

這天上午甄可意被和興地產新上任的孟總召到二十樓去‘晉見’。理由非常的名正言順:“孟總說想見見‘香溪花園’第一期平麵廣告的設計師。”

甄可意知道不是這麽簡單的,孟熾然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一照麵他什麽話都不說,先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一番,然後嘖嘖有聲地搖頭:“孟燁然簽了那麽便宜的一紙租約給你,我還以為你一定是什麽國色天香,迷得他理智全無了。誰知竟是這麽普通的一個貨色,看來他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要不就是怕我再來搶,幹脆找個相貌平平的讓自己放心。這一招倒很有效,他以後的女朋友要都是這水準,我再沒興致跟他搶女人了。”

聽這口氣,他以前橫刀奪兄長所愛的事情不是一樁兩樁了。孟熾然比孟燁然年輕英俊,衣著打扮都華貴講究之極。極顯豪門貴公子的派頭,完全不像兄長那麽低調。他要存了心跟哥哥搶女人,確實不會是什麽難事。

甄可意皮笑肉不笑:“既然我這付模樣有礙孟總您觀瞻,那我先走了。免得讓您看了添堵。”

“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我很好奇你這點姿色是怎麽勾引到孟燁然的,說出來聽聽。我要聽得滿意,香溪花園第二期的平麵廣告可以照樣指定給你做。額外還有一筆獎金發放哦。”

孟熾然似乎對於刺探兄長的隱私格外有興致。以利誘之甄可意。

甄可意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你想知道,我告訴你,我晚上跟白天可是判若兩人。”

“哦,你的意思是你晚上……可以風情萬種?”孟熾然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不信任地看了這個短發瘦小的女孩一眼。

“可不是嘛,我晚上就不是這付模樣了。我會坐上南瓜鞋穿上水晶鞋,變成一個仙女一樣漂亮的女孩子,讓所有見到我的男人都會為我瘋狂。有一個王子還到處打聽我姓甚名誰……”

孟熾然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聽,聽到後麵才驚覺自己被耍了。怒衝衝地一拍桌子:“你在跟我講童話故事嗎?”

“原來你聽過這個故事呀,那我就不講了。孟總,我最後再多說一句。人生際遇難知,未來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所以,做事千萬要留有餘地。別自己把路走絕了。”

甄可意話一說完趕緊走,關門的時候剛好聽到有東西砸在房門上的聲音,還有孟熾然怒不可遏的一句話:“你是什麽東西,竟敢教訓起我來了。”

這家夥脾氣真壞,比孟燁然壞多了。好歹上回同樣在這間辦公室裏,她把孟燁然氣得抓狂時,他沒用東西來砸她。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5章
章節字數:3628 更新時間:08-09-05 22:00
孟燁然用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總算把公司資產完全移交出去了。所有移交手續一辦妥,他馬上帶妹妹回台灣。臨行前特意來向甄駿和甄可意告別。

“父親的葬禮沒有參加,現在一定要回去給他老人家掃下墓上柱香。”

甄駿點頭:“為人子女,這也是應盡的孝心。”

“孟總,”甄可意還是習慣性地這樣叫他,“你對你父親還是很有感情的。看來他平時應該對你也挺不錯。怎麽可能會一點遺產也不留給你呢?會不會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這個疑問她由來已久了。

孟燁然苦笑一下:“誰知道,反正他臨終前我不在身邊,到底曾發生過什麽我也不可能弄得明白了。大媽不是省油的燈,她如果要動手腳,就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人抓到把柄。”

“哥哥,我們不要去見大媽。我不想回那個家,我們就回去看爸爸。”孟翩然一臉害怕地懇求。

“好,我們就回去看爸爸。別的都不管了,由得他們去吧。”

走之前,孟翩然對甄駿說:“甄駿哥,這些天謝謝你天天在醫院陪著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他們走後甄可意問甄駿:“你在醫院陪了孟翩然那麽久,她到底什麽病呀?瞧瞧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

“我聽醫生說是受了什麽刺激導致的驚恐後遺症。”

“受刺激導致的,沒說的,肯定跟孟熾然母子有關。這個看著小公主一樣的千金小姐原來有心理創傷。看來錦衣玉食的生活並不完全跟幸福劃等號呀。”

***

孟熾然在大廈門口下車時,正是清晨人們趕來上班的時分。四周的人都紛紛倒抽一口冷氣躲著他走。因為跟著他一起下車的是一隻體格模樣極其高大凶猛的狗。有識貨的人馬上驚呼:“哇,藏獒。”

牽在孟熾然手裏的是一頭純種的獅頭藏獒,看上去像雄獅般的威武健壯,令人望而生畏。誰也不敢靠得太近。

孟熾然傲然地帶著他的名犬走在人群自動退讓出的路中間。那派頭活像國王走在臣民之間。

甄可意衝進大廈時完全沒有注意看裏麵的情形。隻惦記著她就快要遲到了,拚命地往電梯間跑。她越過孟熾然的身旁時,他眉頭一皺,鬆開手中牽著狗的皮帶。嘴裏含意不明的咕嚕兩聲。那隻狗馬上一道閃電般地撲出去了。

甄可意都快要跑到電梯門口了,眼前突然縱出一頭猛獸來。如獅如虎般一聲巨吼,一張血盆大口帶著滿嘴尖銳雪白的獠牙凸現在她眼前。

“啊——”

甄可意嚇得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這這這……這是動物園跑出什麽野獸來了嗎?怎麽沒聽到政府的緊急通知呀!

“傑克,站住。”

主人的命令一下,那隻藏獒傑克馬上就立定不動了。孟熾然施施然走過去重又牽起拴狗的皮帶,彬彬有禮地道:“對不起甄小姐,讓你受驚了。”

話說得很客氣,但目光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得意洋洋。

甄可意馬上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縱狗行凶來嚇她的。一肚子火突突地想冒出來,卻看看他手裏牽著的狗又不敢。他再來個‘意外撒手’,吃虧的還是她呀!隻能忍氣吞聲地認了。

“沒……沒關係。”

甄可意一邊說一邊勉力從地板上爬起來,瑟瑟縮縮地往後退,跟他保持距離。她最怕狗了,何況還是這種巨型藏獒。

她越是害怕,孟熾然就越是得意。當初他被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耍了一把,氣得七竅生煙。本來想立即趕走她,後來轉念一想,貓玩耗子都是留在手心裏慢慢捉弄,幹嗎要讓她走人呢。於是照樣‘欽點’她做香溪花園第二期的宣傳冊設計,隻是每每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找碴。嫌這不好嫌那不行,修改來又修改去。她這會倒又沉得住氣了,他怎麽說她就怎麽改。半點不生氣,讓他不免有些覺得沒勁。

這回看到她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孟熾然別提多開心了。牽著狗又故意朝她跟前湊:“甄小姐,我讓傑克跟你道歉。傑克,跟甄小姐握個手道歉。”

傑克走到她跟前,審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非常高傲地抬起一隻前爪給她。

那隻碩大的爪子舉在甄可意眼前,她哪裏敢去握呀,忙又連退三步,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像在哭:“不不不……不必了,我說了沒關係的。”

“那怎麽行,一定要道歉,到底是驚嚇到了小姐嘛。傑克,去。”

孟熾然有意無意地又鬆了手,傑克一個縱身,銳利的前爪直伸到甄可意的胸前去了。活像獅子來掏心,嚇得她不由再一次尖叫起來:“啊——”

隨著她的尖叫,一道人影流星般躥到她身旁。同時巨獒傑克一聲暴吼,人們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隻見那隻狗已經飛出去了。

狗是被趕來的甄駿一腳踢飛的。他剛從地下停車場出來,正在外頭準備交接班,突然聽到甄可意的驚叫聲。跑過來正好看到那隻巨型狗朝著她探爪子,馬上縱身一躍衝上前救人。

“甄駿,你來得太好了。救命啊!”

甄可意見到救星,大大鬆口氣。連忙往他身後躲,卻被他一把大力推到一旁。

“躲到別處去。”

猝遭襲擊的傑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半空中它一個翻身輕巧落地,一聲吼叫後就朝著甄駿發動進攻。此刻跟在甄駿身旁是最危險的。

“蒼猊犬。”

藏獒古稱蒼猊犬,甄駿認出了這種巨型猛犬,知道它壯如牛猛如虎力如獅,不是好對付的。便不跟它硬拚,隻是敏捷地騰跳挪躍,動作靈活如燕、矯健如鷹,一一避開它的正麵進攻。最後覷空抓住它拖在地上的皮帶扣,往身後一扇房門的L形把手上一拴。傑克被拴住了後,暴跳如雷,掙紮得那扇門嘭嘭亂響一氣。幾乎沒被它震散。但終究掙不開那條結實的皮帶。

孟熾然看著發怔,無論如何沒想到,他引以為傲的巨型猛犬就這樣被這麽個瘦瘦削削的年輕保安給擺平了。

一群旁觀的人都為甄駿鼓掌,掌聲如雷。

這天早上很多人都遲到了,但都不懊惱,能看到這樣精彩的一場人獒對決戰,扣幾塊錢工資隻當是繳參觀費吧。

廣告公司也有人目睹了這場對決,上來後圍著甄可意紛紛讚賞她的小叔公。

小郭開口就讚:“甄可意你這個小叔公,男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極品。純爺們,純的。”

“太厲害了,實在太厲害了。甄可意你小叔公簡直是我的偶像呀。剛才他大戰藏獒,真是酷斃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酷哇!”安娜滿眼飛桃花。

“我小叔公一直都是這麽酷的。他剛到北京時,我第一眼見他就差點被他酷——斃了。”

甄可意想起初見時甄駿揚眉劍出鞘,劍尖直抵她喉頭要害處時的情形。當時他敏捷靈活的身手讓她害怕,此時卻是她的保護傘。今天要不是甄駿,她一定躲不開那隻狗的‘親密接觸’。

“你小叔公的身手太靈活了,一看就知道很有武術底子。他在老家練過嗎?”另一位同事問。

“練過,他們那村裏人人都是練家子。我小叔公自幼習武,更是個中佼佼者。他若是在古代投身疆場肯定要被點將封候的。”甄可意真真假假混在一塊說,滿臉的與有榮焉。

這場人獒大戰迅速傳遍了日新大廈。甄駿的知名度一時無人能及,大廈內的人都爭著來看這個降住猛獒的保安是何方神聖。可惜他已經下了夜班回家睡覺去了,隻有遺憾地等待‘明日君再來’。

孟熾然鬱悶之極。

他的寶貝藏獒氣性太大,被甄駿打敗了,這畜牲顯然視為奇恥大辱。氣得身體僵硬,兩眼充血,不吃不喝鬧絕食。就這樣自己把自己生生餓死了。

孟熾然這個心疼啊!這條純種藏獒他花二十萬美金買回來的,誰想竟被甄駿給氣死了。被他打死的還能找他賠,可氣死的……不可能找他要一條狗的精神損失費吧?

傑克就這樣白死了?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呀?!無論如何咽不下!!!

***

這周甄駿上中班,下午四點到淩晨十二點的班次。下班後已經沒有公交車可乘了,他都是抄近路走回去。

午夜的街道霓虹燈閃爍依舊,行人卻已經寥寥無幾了,馬路上唯有來來往往的車輛遊移如星。甄駿腳步輕起輕落,踏在靜寂夜色中點塵不驚。

走過一條正街,再拐入一條僻靜巷道,穿過這條巷道就到公寓樓了。然而甄駿走入巷道不到三分之一時,突然頓住了腳步。

深巷靜無人聲,昏暗,死寂。天上一月如鉤,月華薄而朦,照不透這地麵上的萬物,四周混沌一片。雖然什麽也看不分明,甄駿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混沌中潛伏著危險與殺機。

靜定片刻,甄駿繼續朝前走。一步一步沉穩如磐。

當他走到巷道一半時,前方突然燈光大盛,一道道刺眼的白光像銳利尖芒般刺向他的眼睛,震耳欲聾的馬達吼叫聲撕破夜幕,一頭頭鋼鐵猛獸從黑暗中朝著他衝過來。

甄駿定睛一看,是七八輛重型摩托車迎麵朝他全力以赴地疾馳,每輛車上都坐著兩個戴頭盔的人。前麵的是騎手,後麵的是揮舞著粗大木棒的打手。一式的黑衣黑褲,與夜色渾然一體。

與此同時,他身後也同樣傳來摩托車的轟嗚聲。同樣陣勢的飛車暴徒一前一後將他圍困在這個巷道裏,兩路人馬的夾攻之勢如猛虎下山來勢洶洶,是預備讓他插翅難飛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6章
章節字數:3311 更新時間:08-09-06 15:07
敵眾我寡,形勢顯然對甄駿很不利。

好甄駿,臨危不懼,處亂不亂。銳利的目光飛快地掃視了一遍身旁的環境,這條街巷白天都是一些小店鋪,夜裏打了烊關門回家。有一家店鋪的門旁斜倚著一把掃把,看來是主人忘記收進去的。他縱身一躍將掃把抄起在手,一把將掃帚部分拔掉,剩下的木頭把柄撅成兩斷,同時朝著前後方揮手一揚。隻見兩截木棍在空中盤旋飛舞,回旋鏢一般朝著巷道兩端各自奔在最前麵的兩輛摩托車去了。不是去打駕車的騎手,而是在熾亮的車燈前一閃,哢嚓一聲,靈活如蛇般卡進了高速飛轉的車前輪。

射人先射馬,甄駿很懂得這個戰術策略。

那兩輛充當前鋒的摩托車在高速猛衝時突然受阻,往前一栽便翻倒在地。由於猛衝的慣性,車上的兩個人被甩出好幾米遠,然後倒栽蔥似的一頭栽在路麵上。橫翻在路上的兩輛車,又把後麵緊隨而來的車子絆倒了。再後麵的車子見勢不妙想躲開,但巷道就那麽一點寬,沒空間讓他們躲。避開了前麵的車也就隻能撞到牆上去了。一下子,本來整齊的車隊亂了套。撞擊聲此起彼伏,甄駿獨立一角,安然作壁上觀。

摩托車連環撞擊事件,起碼讓這群飛車暴徒損兵折將了一半。帶頭的首領在最後一輛車上壓陣,看著這付‘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場麵氣得直咬牙。呼呼喝喝地命令還能上陣的手下朝著甄駿群起而攻之。

粗大的木棒,握在一雙雙手中,像一大片會移動的森林般朝著甄駿揮舞而來。他巧妙靈活地躲避,身形魅影般自木棒隙中突圍而出。足尖一掠如大鵬展翅朝著領頭的首領疾飛而去。擒賊先擒王。

首領不愧是首領,麵對來襲毫無懼色地迎敵而上。這一群人中唯有他手裏拿的不是木棒,而是一柄竹劍。劍道訓練場上用的竹劍。

這人看來是個劍道高手,劍招狠、快、準,但力道卻稍嫌不夠。甄駿在三招之內就奪了他的劍,再轉身朝著一群追擊他而來的人一劍橫削,劍氣逼人如一浪奔騰而來,那群人被他這驚濤拍岸般的淩空一劍擊得個個東倒西歪。那首領還想趁機在他身後偷襲,他一劍揮出卻頃刻旋身,劍尖準確地點在首領的胸膛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劍雖然是竹劍,卻可以不是吃素的。

然而,隻是輕輕一點,甄駿便立即撤劍後退一步。而那首領憤然一掀頭盔,一頭深紅的長鬈發夜色中如血一般流滿雙肩。這個帶著一群暴徒來襲擊進攻的首領居然是個年輕少女,一張俏臉脹得通紅,兩隻大眼睛怒焰熊熊地瞪著甄駿。

甄駿方才已經從握劍一點的細微觸感中察覺對方是女子,自然不會再對她動武。瞥了她一眼,聲音疏疏淡淡:“站著別動,沒你的事。”

武力相加的場麵,在甄駿的概念裏是與女人無關的。

那少女卻不肯站著不動,眼睛豹一般晶亮,身體也豹一般敏捷地朝著他撲過來。甄駿眉頭一皺,出劍如風,疾點在她兩腿腿彎處。她隻覺雙膝一麻,頓時就軟癱下去了。不由又驚又怒又怕地尖叫起來:“我的腿,你把我的腿怎麽了?”

“你坐著別動,過會自然就好了。”甄駿不過是用劍擊中了她的麻筋,讓她雙腿發麻半天動彈不得。

降服了女首領,甄駿再仗劍扭頭看向身後一地東倒西歪哎哎唷唷的嘍嘍們。

“還有誰要來過招?”

冰寒雪冷的口吻,在這六月酷暑天聽得一地的人心頭發寒。沒有人敢接他的話,這群飛車黨狂囂一時,缺乏陽光的夜幕下一慣是他們橫行霸道的地盤。這還是頭一回栽得這麽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就讓他們兩支車隊全軍覆沒。

滿地橫七豎八倒著的摩托車,馬達聲漸漸熄滅,車前燈依然明晃晃地亮著,一道燈光正好照在甄駿身上。他瘦削的身子挺得筆直如劍,看似單薄,卻蘊著一種銅鑄鐵鐫般的強與硬。此時此刻,再無人敢逞強去攖其鋒芒。

***

甄可意一大早開門去上班時,門一拉開就嚇了一大跳。整扇門板都被人用血一樣濃稠的紅漆寫滿亂七八糟的字,全是惡狠狠地咒罵:

甄駿大混蛋!

甄駿王八蛋!!

甄駿不得好死!!!

……

她看了半天不明就裏,跑去咚咚咚敲甄駿的房門。

“甄駿,你出來一下。”

片刻後,甄駿打開門:“幹嗎?”

甄可意把他拉出來指著大門問:“這是怎麽回事?你招誰惹誰了?”

甄駿看著那扇被人鬼畫符般塗滿紅字的房門,也愕了一下,稍一思忖,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一定是昨晚那些铩羽而歸的飛車黨徒不忿如此慘敗,正麵敵不過,暗中跑來行此鬼祟勾當。

“我沒去招誰惹誰,是有人要欺上門來。”

甄駿簡單地把昨晚遭遇飛車黨的事情說給甄可意聽。昨晚他回家時她已經睡了,沒有第一時間得知這件事。此刻聽聞,哇哇大叫:“不得了不得了,我的小祖宗,你怎麽連黑社會都招惹上了。現在還找上門來了,這要是哪天你拍拍屁股回了大宋朝,這個爛攤子不就甩給我了,我可怎麽辦啊!”

“你放心,我若是要走,一定把你這裏的麻煩事都處理得幹幹淨淨再走。”甄駿很有擔當。

“那就好。”甄可意稍安了安心,便想出不對來了。“甄駿,好好的飛車黨幹嗎要伏襲你?你跟他們沒過節呀,你在日新大廈做保安也沒管到飛車黨頭上去,為什麽他們會針對你埋伏突襲?”

甄駿心裏很清楚:“自然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這四個字馬上讓甄可意明白了。她咬牙切齒:“一定是孟熾然那個混蛋幹的。”

***

飛車黨铩羽而歸的消息報到孟熾然那時,他大驚失色:“不是吧,這麽多人都搞不定他一個?這小子怎麽這麽厲害!”

“二少爺,”替他張羅請人教訓甄駿這樁事的是一個台灣跟來的心腹廣叔,以前沒少幫著他仗勢欺人。但這回失了手,情知是遇上一塊不好啃的硬骨頭。馬上勸主子打消此念,不要再妄生是非。

“這個姓甄的保安看樣子確實身手了得,我看您還是不要跟他鬥氣了。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您的身子可比他金貴多了,犯得著去跟他玉石俱焚嘛!再說,這裏也不是台灣,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犯不著惹些不好惹的麻煩。”

孟熾然本就已經有所顧忌了,廣叔這番話正好讓他順勢下台:“那……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事主願意就這樣算了,預付了一半的費用也不要求收回,大方地請弟兄們喝茶。損失慘重的飛車黨也就樂得不再繼續碰那顆硬釘子。他們本是一群無心向學的不良少年,打架鬥毆聚眾生事每每都是恃強淩弱以多勝寡。這一次他們傾力而出卻大敗而歸,可見那人不是善茬。誰都知道柿子要揀軟的捏,人要揀軟弱的欺。不軟弱的就不要去硬碰硬了,損兵折將誰也不想的。雙方一拍就合地決定偃旗息鼓,卻有一個人不甘心就此作罷。

甄可意中午下班時從馬哥那裏要了一小桶漆,甄駿下午在家把塗得亂七八糟的房門漆好了。然後他關上房門,安靜地獨坐客廳裏,膝上橫著他的長劍,似乎在等待什麽。

一室寂靜,寂靜似深山密林。鄰室的音樂似有若無地隱隱傳來,甄駿閉目凝神,靜如老僧入定。

卻驀地、身形飛起,動如脫兔。右手一揮,長劍出鞘,劍光一閃如虹飛電掣,令人目眩。三尺瑩鋒的光華一綻即收,瞬間又隱於鞘。出劍與收劍如此之快,仿佛他從未拔過劍。

房門外卻咚的一聲,有物墜地。緊接著是踉蹌後退的腳步聲夾著低低的驚呼聲,聲音柔嫩,顯然是個女子。

甄駿打開房門一看,門前地板上跌著一隻小小的漆桶,流了一地紅漆,一把小刷子掉在漆桶旁。七八米遠外倚牆站著一個紅發少女,左手緊緊捏住右手手腕,指縫裏一線殷血細細流出。

方才的劍光一閃,甄駿已隔著房門刺中那隻舉刷向門的手。

紅發少女又驚又駭地看著他:“你……你……”

她是練過劍道的人,越懂行就越心驚。甄駿隔門出劍,極其準確地刺傷她的手。並點到即止,不傷及她手腕的關節筋脈。他使劍的收控自如隨心所欲高明得讓她瞠目結舌。

“又是你。”甄駿看向她的目光清冷如霜。“我警告你不要再來生事了。這次我隻施以薄懲,如若再敢來犯,你自己先想好不要哪隻手了。”

紅發少女一跺足,恨恨地離去。臨行前扭頭一顧,一雙大眼睛神色複雜,如煙雲變幻莫測。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7章
章節字數:3315 更新時間:08-09-06 15:08
甄可意下班回家,看見門口一地紅漆,少不得又要找甄駿來問明緣故。

“不是吧,率眾攔截你的首領居然是個劍道美少女呀!聽起來真像日本漫畫。”

“什麽美少女,她的頭發竟是紅色的,實在難看之極。”

“你懂什麽,現在時興染發,紅色更是流行主色。你沒看滿大街的酒紅栗紅葡萄紅。”

“可那些紅色多少還有點黑發的底色在其中,她的紅色卻太鮮豔了,黑夜中已經觸目驚心,白天一看簡直像滿頭流血。”甄駿無論如何不認同這種流行美。“好好的女兒家,弄成這付不倫不類的模樣,又動輒打打殺殺。哪裏還有半分女子性情,將來……”

甄駿突然住口不說了,他雖不說,甄可意卻猜得出來他的下文。含笑問:“你是想說將來她一定嫁不出去是吧?”

甄駿默然不答,顯然是默認。

“小叔公,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時代流行野蠻女友,劍道美少女這種類型如今是最吃香的。你不用怕她將來會‘終身誤’,心甘情願做她皮鞭下小羊的男人隻怕多得讓你吃驚。”

“時代流行野蠻女友?”甄駿聽得一愕,“就是說你們這個年代時興女子變得野蠻成性?那男子呢,男子流行什麽類型?”

“時代還流行花樣美男。”

甄駿不明所以:“何謂花樣美男?”

“花樣美男,顧名思義,就是像花朵一樣美麗的男子。”

甄駿聽得錯愕莫名:“自古以來一直是將女子比擬為花,幾曾何時成了男子如花?”

“就是我們這個時代開始,男子也如花了。你等等,我找幾個花樣美男的照片給你看看。”

甄可意上網翻出一堆花樣美男的明星照出來給他看。照片上的美男子們多半肌膚白皙、秀發飄飄,笑容溫柔、眼波朦朧,大有女子纖細陰柔之美態。看得甄駿眉頭越蹙越緊:“原來你們這個時代,時興的就是女子像男子,男子像女子。真正是錯亂顛倒了。”

“也不是女子像男子,或是男子像女子。其實我們這個時代風行的是一種中性美。”

又是一個甄駿聽不懂的名詞:“何謂中性美?”

甄可意調侃地笑道:“中性美就是把帥哥和美女長在一個人身上,集陰柔陽剛為一體的完美結合。”

甄駿接得飛快:“也就是陰陽人。”

“呃——”甄可意差點被他這句話給噎死。

“真受不了你們這個陰陽混沌的時代,我們大宋朝男兒壯如山女子柔似水,哪裏像你們這樣雌雄莫辨陰陽一體。我真是倒黴透頂才會跟著你到這等古怪稀奇的地方來。”

甄駿話一說完就起身回房,再看不下去電腦屏幕上的花樣美男了。

***

孟燁然帶著妹妹從台灣返回北京。

當年孟和興情知兩個兒子的不和愈演愈烈,為避免多生事端。從公司裏調出一筆資金讓長子孟燁然離開台灣去北京辦地產公司開拓新市場。兩人各據一方彼此相安無事。孟燁然在北京幾年光陰下來,回到台灣倒不習慣了。畢竟那裏一直是正房一脈的勢力範圍。無論做什麽事都頗多掣製。所以台灣之行把該辦的事情辦完,馬上回北京。

兄妹倆帶了一堆禮物再次雙雙來甄家造訪。

甄可意問起台灣之行可有收獲,孟燁然苦笑搖頭:“一無所獲。隻是去給父親掃墓上香罷了。”

“那你們兄妹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家母前幾年過世時,有一筆遺產留給我們兄妹。雖然不能如以前那麽排場了,但生計上我們倒還不至於太艱難。”

“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就可以了。卻也不能坐吃山空,孟總可有打算另起爐灶再幹點什麽事業?”

“我已經盤下了一間茶樓,準備做個小老板。大事業我缺乏資金,不如從小事業循序漸進。”

甄可意深以為然:“這樣也好,穩打穩紮一步步地來。孟總你不是那種眼高於頂、隻肯幹大事不屑做小事的人,這樣很好。怕就怕端慣了架子放不下,那可就自己困死自己了。”

孟翩然拉著甄駿坐在另一旁說話,說到給父親掃墓時眼淚汪汪地拉著他的手哽咽不已。甄駿看在她遭喪父之痛的份上,隻有一臉尷尬地陪著她,半點推脫不得。

甄可意一眼瞄到他的窘態忍不住想笑。孟燁然看了一臉無可奈何。他心裏很清楚甄駿不喜歡他妹妹,卻又不知該如何打消妹妹這滿懷的一廂情願。

孟燁然做事雷厲風行,接手的茶樓很快就重新裝潢一新開張了,取名‘茶中趣’。另有一幅對聯鑲在正門兩旁:

茶亦醉人何必酒,書能香我無須花。

原來他的茶樓同時亦作書舍。客人閑暇來坐,清茶一盞,好書一卷,茶韻書香兩相宜,真可謂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開張吉日,甄可意叫上甄駿一塊來送花藍。裏裏外外看一圈,她真是愛煞了這間茶樓裏濃濃的文化氛圍。

“孟總,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有文化的儒商啊!”

孟燁然故作訝異狀:“怎麽我以前給你的感覺像個沒文化的嗎?”

甄可意直言不諱地笑道:“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甄駿左看看右瞧瞧,也是極為歡喜。這間茶樓裝修得古香古色,半是露天半是室內。露天是假山、清泉、竹雨、鬆風、芭蕉影,精巧得一如縮小的蘇州園林。室內是垂簾、繡屏、紅木案、寶鼎香嫋、茶煙透窗,能教來客頓生幽古之情。

甄駿更是恍惚有故裏之感,鼎中香嫋嫋,多似母親素日裏最愛燃起的龍涎香……

“大哥,新店開張,恭喜恭喜。”

孟熾然居然也來道賀了,一個碩大的花籃大得令人側目。

來的都是客,暗地裏再如何兄弟失和,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孟燁然臉上浮出一個薄薄的笑,客氣地回應:“謝謝你。”

他身側的孟翩然看到孟熾然卻是臉色一變。孟熾然看著她笑吟吟:“小妹,今天真漂亮,這身粉紅洋裝穿著像個洋娃娃。跟二哥去玩吧,二哥帶你去捉迷藏哦。”

“孟熾然……”

孟燁然一聲暴喝,卻比不上孟翩然的尖叫來得刺耳。隻見她臉色瞬間煞白,突然抱著頭蹲下去瑟縮不已,嗚嗚地大哭起來:“我不捉迷藏……我不捉迷藏……好黑……我害怕……”

場麵頓時亂成一團,好好的開張吉日就這樣以混亂收場了。

孟翩然又住進了醫院。

孟燁然守在妹妹病床旁,看著她發著高燒囈語連連,真是滿懷憤怒淒苦。

自從五歲那年受驚過度後,妹妹就落下了這個病根。經不起一點刺激一點驚嚇,甚至在她麵前提不得‘捉迷藏’三個字,一提就會驚駭得大哭。醫生說,這是條件反射性地讓她聯想到記憶中最恐懼的事情。

孟熾然,都是他害的。十歲的小男孩騙五歲的小妹妹說玩捉迷藏,把她哄到地下室關起來。她哭了整個下午都沒有人聽見,最後哭得昏死過去。直到他放學回來四處找妹妹,才發現她幼小的身體蜷縮在地下室裏人事不省。

聰明活潑的妹妹經過這場地下室驚恐後,竟變得癡癡呆呆了,好長一段時間連話都說不囫圇。父親氣得把孟熾然狠狠揍了一頓,他卻更記了仇。每每趁隙便再來裝神弄鬼地嚇唬她,病上加病更是久治不愈。最後父親也察覺了個中蹊蹺,當機立斷另置房屋讓他們和母親搬出去另住。有了清靜之地,再四處請名醫慢慢治理,妹妹才漸漸好起來,漸漸如正常的女孩子一樣。可這個心病還是根治不了,她極怕黑,從不敢進地下室,別人提到捉迷藏她會臉色發白。而罪魁禍首的孟熾然與她當麵提及,更是驚恐之極。那一刻,想必她感覺仿佛如同又回到五歲時那間漆黑的地下室裏,無論如何聲嘶力竭地哭,也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將降溫的冰袋輕輕地在妹妹額頭敷了又敷,孟燁然的牙關緊咬:孟熾然……

***

甄可意回來後長籲短歎:“真是個美人燈啊,風吹吹就壞了。多虧是生在這樣的有錢人家,若是我這等草民得這種癔症,隻怕早完蛋了。”

甄駿不解:“為什麽她聽到‘捉迷藏’三個字就會駭得生病?”

“她這個既然是驚恐後遺症,那一定是她以前在捉迷藏時發生過什麽意外,留下了心理陰影。所以一聽到別人說起捉迷藏就反應強烈。”

“這個意外一定和孟熾然有關。”

“那是肯定的,這個孟熾然真夠壞的。甄駿,教訓他一頓如何?”甄可意最看不慣男人欺負女人。

“你想如何教訓?”

“當然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8章
章節字數:3851 更新時間:08-09-06 15:08
這是一條燈火綺麗的街。霓虹燈管的閃爍帶著幾分妖豔。紅男綠女,耳鬢廝磨地行走於暗夜流光中,親吻與擁抱都毫不避人。一目了然,是一條聲色犬馬之街。

孟熾然從街旁的一家酒吧出來時,已經過了午夜。

他喝了幾杯白蘭地,臉上略帶薄醺。身旁兩個女子卻是滿麵醉顏紅,三個人勾肩搭背地走著,步履踉蹌,笑聲咭咭,也不知說什麽說得那麽開心。

甄可意躲在一旁的暗影裏看得搖頭不已:“這個花花公子,居然一下就勾搭上兩個女人,真有他的。”

甄駿眉頭一皺:“他帶了兩個女子,怎麽動手?”

“你不會一掌劈暈一個,然後再去對付孟熾然。”

“我不打女子。”

“你這榆木疙瘩,我不是讓你打女人,我隻是讓你想辦法讓她們暈過去。否則咱們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跟了他大半夜。”

“那也不行。”甄駿拒絕得毫無轉圜餘地,“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怎麽能向她們出手。”

甄駿固執起來,甄可意實在拿他沒辦法。正要歎今晚算是白費心思時,卻見那兩個女子中有一人唉呀一聲站住了:“糟糕,我的手機忘在桌上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快進去找。”

“瑪麗,你陪我去。”這女子顯然不願意讓另一個女子有片刻獨占孟熾然的時間。

“好,我陪你去。孟公子,你就先去把車開過來,在門口等著接我們。”

“美人有令,自當謹遵。”孟熾然做了一個遵命的動作。

兩個女子轉身又進了酒吧,孟熾然獨自朝著停車處走去。

“機會來了。甄駿,上。”甄可意調兵遣將。

孟熾然哼著小調施施然地走到車子前,還來不及把車門打開。眼前突然一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感覺一陣陣鈍痛在身體各個部位蔓延開來。他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被人套著麻袋一番痛毆中。頓時殺豬般地大叫起來:“救命——”

一聲未完,已經被人隔著麻袋準確地捂住了嘴。落在身體上的拳腳密集如雨,卻避開了他的要害處,隻打擊肌肉不傷及筋骨內髒。

甄駿把孟熾然套上麻袋拖到一旁陰暗處拳腳相加。他並不想要他的命,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受點皮肉之苦,算是略施薄懲罷了。甄可意在一旁望風,遠遠瞧見那兩個女人從酒吧裏出來了,馬上拉了甄駿一把示意撤。兩人全身而退,頃刻間跑得不見蹤影。

跑出老遠後,甄可意才放聲大笑:“哈哈哈,甄駿,我感覺今晚我們像兩個替天行道鏟惡除奸的大俠。”

甄駿不同意:“孟熾然算不上什麽大奸大惡之徒,鏟除二字未免太過。我隻不過讓他吃了點苦頭罷了。”

“嗨,我就這麽一說,你較什麽真啊。對了甄駿,剛才你那幾下拳腳,真是酷呀!三下兩下就打得那個花花公子站都站不直了。”

甄可意邊說邊踢腿揮拳地模仿方才甄駿的動作,一個不留神,腳下一崴,唉唉呀呀地叫道:“我的腳,腳崴了一下。好痛,甄駿你快給我看看不是脫臼了吧?”

真是樂極生悲呀!

甄駿遲疑了一下才蹲下去,甄可意穿著一條嗽叭形的牛仔褲,大褲腳鬆鬆地拖在運動鞋麵上,整隻腳被遮得嚴嚴實實。他也不撩起褲腳,直接隔著布料捏了捏她的腳踝。憑手感感應到骨頭沒有受傷,便道:“不要緊,沒什麽大礙。”

“可是很痛啊!”

“扭傷了筋當然會痛,忍一忍吧。”

甄可意忍著痛走了兩步:“不行,走路更痛。甄駿你背我回去吧。”

甄駿愕然:“我背你?!男女授受不親。”

“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那些老黃曆的話別拿到當下來說。你要真這麽在意這些禮教規矩,你別跟我住在一塊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禮教允許的嗎?”

甄可意的一番搶白堵得甄駿半響無聲,良久才掙紮地道:“要不……我們叫一輛出租車回去好了。”

“走完這條街就差不多到了,幹嗎要浪費錢打的呀!不要,你背我回去了。小叔公,別難為情,我是你的曾曾曾曾曾……侄孫女。你就當長輩愛惜晚輩了。快點來背我了。”

有現成的勞力在這裏可以免費背回家,甄可意怎麽可能會花錢打的呢。想也別想。

甄駿心不甘情不願,趕鴨子上架般背起了甄可意。

“我說我一個人就能對付孟熾然,你非要跟來。簡直就是來給我添亂的。”甄駿邊走邊忿忿然。

“有當女俠的機會,我當然要跟來客串一把。甄駿,有機會咱們再聯合行動。”

甄駿不睬她,他的沉默有時代表著默許,有時卻代表著堅定的反對。這次,顯然意味著他絕不會再和她有聯合行動了。

午夜的街道人少車稀,車輛寥寥無幾地在馬路上一來一往轉瞬即去。卻有輛疾馳的摩托車經過甄駿和甄可意身旁後,車速一緩,車上的騎手一身紅衣,頭盔也是鮮紅如火。扭頭望了一眼人行道上身影相疊的兩個人,眸中光芒一閃。

***

甄可意今天加班到九點才下班。

她晚飯也沒有吃,想著幹完活後再出去隨便吃點。於是也不坐公交車了,一路遛遛達達地走回去,看看哪裏有什麽可口又便宜的小食攤。在一個胡同口她發現有個路邊攤在買褡褳火燒,這可是北京城曆史悠久的小吃之一,便坐下來吃了兩塊。火燒煎得顏色金黃,咬一口外焦裏嫩。再配上一碗用雞血和豆腐條製成的酸辣湯,鮮香酸辣,餘味無窮。甄可意吃得滿意之餘,打電話回家:“甄駿你晚飯吃的什麽,要不要我帶夜宵回來?”

甄駿今天上的早班,四點就回家了。她不在家,他自己解決晚餐的方式,除了吃泡麵就是吃快餐。

“你不在家我吃的泡麵,能帶夜宵回來給我吃自然求之不得。不過你今天怎麽這麽好?”

“那天你背我回家有功,所以今天有好吃的我就記得要帶回來犒賞你。你等著啊,我給你帶一種很好吃的北京小吃回來,味道好極了。”

“說得我都餓了,那你快一點。”

“別心急,我大概還有十五分鍾就到家了。”

甄可意拎著打包好的火燒與酸辣湯朝著公寓樓方向走去,遠遠地身後有馬達的轟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而來。甄可意起初沒怎麽在意,因為她覺得與已無關。直到轟鳴聲離她越來越近,那聲音尖銳得直刺耳膜時,她才扭頭一顧,驚恐地發覺那輛摩托車明顯是衝著她的來。車上的騎手黑衣黑褲黑頭盔,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晶亮逼人。盯住她不偏不倚地直撞過來。

啊——甄可意嚇得尖叫一聲,一邊忙不迭地閃避,一邊下意識地把手裏拎著的火燒與酸辣湯朝著車上的人砸過去。驚恐之下,她手裏的準頭倒還有。一碗酸辣湯正砸在騎手的頭盔上,湯汁四濺,濺入騎手的眼睛,雙眼下意識一眯,隻覺又辣又痛。高速疾馳下可容不得半點閃失,眼一閉手一歪,車身馬上倒下去。那騎手撞人沒撞成,自己倒先摔了一跤。大頭朝下就奔著那馬路牙子去了,嘭的一聲,腦袋和地麵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多虧他戴著頭盔,否則起碼是個輕微腦震蕩。

甄可意關鍵時刻身手敏捷,扔出酸辣湯人就躥出兩丈遠。避開了轟然倒地的摩托車。她躲在人行道一棵樹後看那摩托車手的倒地不起,隻見頭盔下漫出一線鮮紅色,頓時嚇一大跳:天,不是摔成腦裂了吧?

馬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圍上去:

“開這麽快出車禍了吧。”

“好像摔得很嚴重啊!”

“趕緊叫救護車救人吧。”

正有熱心人掏出手機按120時,那騎手卻搖搖晃晃站起來了。一掀頭盔,滿頭鮮豔的紅鬈發垂落雙肩,襯著一張雪白的俏臉芭比娃娃般的可愛。隻見她滿臉淚痕,眼睛裏還有淚水汪汪。她雙手一起揉眼抹淚的,一付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一看這麽漂亮的少女流眼淚,人群中馬上有憐香惜玉的男子來獻殷勤:“小姐,是不是摔得很痛啊!別哭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那男子邊說邊伸手來扶她,不意卻被這少女一腳踹出老遠。

“滾開了,誰說本小姐在哭,本小姐隻是被迷了眼睛而已。”

那男子不意會挨上這看似嬌滴滴的少女一腳,毫無提防被她踹在小腹處,抱著肚子坐在地上哎喲半天直不起身來。圍觀的人群一看這少女如此凶霸霸的,馬上忽啦一下都散開,不敢靠她太近。

人群一散開,紅發少女就看見了人群外立著的甄可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你……”

甄可意看明她的模樣,馬上知道了來者何人。這一定是曾率眾暗夜偷襲過甄駿的劍道美少女,這丫頭怎麽找上她來了?是不是覺得拿不下甄駿就拿下她出口惡氣也好,反正都是姓甄的。完了完了,這下真是被甄駿給連累慘了。

甄可意嘴裏暗中抱怨,腳下生風般的拔足就跑。邊跑邊慶幸自己不是一字裙高跟鞋的擁護者,否則這會哪裏跑得動,就隻有坐以待斃的份了。那少女追了她幾步,退回去推起摩托車,頭盔一戴,幾下猛蹬發動起車子,朝著前方的人影追去。

甄可意邊跑邊回頭看,一看少女要發動車子來追她真是叫苦不迭。這下完蛋了,這兩條腿哪裏跑得過她的車輪呀。真被她追上來撞一下,撞死了都罷了,撞成個半身不遂可如何熬完下輩子呀?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跑過街角後,甄可意看見路旁停著一輛白色寶馬車,有個男子正一邊點燃嘴裏叼著的香煙,一邊開門鑽進駕駛座。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去,也拉開車後門一頭鑽了進去。不找個地方避一避今晚恐怕真會橫屍街頭。

“喂——你幹嗎上我的車?”那男人回過頭,一臉愕然地瞪著後座上的不速之客。

這聲音如此耳熟,甄可意喘著氣抬頭一看:“咦,孟總——是你呀!江湖救急,讓我避避難吧。”

開車的居然是孟熾然。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19章
章節字數:3435 更新時間:08-09-06 15:08
孟熾然前幾天被她和甄駿聯手突襲以後,一直沒來公司上過班,對外宣稱是偶感風寒在家養病。養什麽病啊,養傷才是真的。知道內情的甄可意自然是暗中偷笑不已。

想不到哇想不到,如今她落難,竟然是躲到他的車裏來了。幸好孟熾然不知道他上次挨打是她的主意,否則一定趕她下車。

孟熾然不解:“你避什麽難?”

說話間,紅發少女已經駕著摩托車從小車旁開過去了,甄可意一指:“避她的窮追猛打。”

孟熾然一看:“飛車黨,你怎麽惹上……”

話沒說完就趕緊咽回去。甄可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怎麽惹上飛車黨了,這不都是拜孟總你所賜嘛。”

孟熾然臉色一冷:“你不要亂說話,什麽叫拜我所賜?你惹上飛車黨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指使飛車黨來襲擊過甄駿的。有些事情做得說不得,打死都不能承認。

甄可意眼睛骨碌一轉:“咦,孟總最近不是身體欠佳嗎?怎麽晚上還開著車出來四處轉,不早點回家休息呀?”

“我若不開著車出來四處轉,你這會躲到誰車裏去呀?”

這倒也是,不過這個家夥夜裏出門吃過苦頭,論理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居然事隔數日又開著車出來野了,甄可意倒真要佩服他。

“孟總,現在治安不太好,夜裏還是少出門比較好。”

孟熾然突生警惕:“我這回的身體欠佳,莫不是拜你們所賜?”

“你不要亂說話,你的身體欠佳,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呀?”甄可意有樣學樣地把球踢回去。

孟熾然瞪著她:“你——馬上給我下車。”

“下車就下車,孟總晚安。”

險情已過,甄可意大可以施施然下車離去。可是手才搭在車門把手上,還來不及打開。卻聽到轟鳴聲去而複返,紅發少女竟然又回來了。而且車速放慢,邊開邊左右顧盼。顯然她追到前頭看不到甄可意的身影,警覺她跑不了那麽快,一定在後麵哪裏躲起來了。於是殺個回馬槍來找。

孟熾然這下得意了,他看著甄可意的眼睛裏滿是譏諷:“甄小姐,請你馬上離開我的車子。”

甄可意如何肯吃這種眼前虧,馬上賠笑:“孟總,大人不講小人過,您高抬貴手了。”

“那你說,我那晚挨打是不是甄駿幹的?”

“那你說,甄駿那晚被飛車黨襲擊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我先問你。”

“有因才有果,我問出你的因來,自然就有你要的果了。”

“你……”甄可意的伶牙俐齒讓孟燁然一時奈何不了,“我不跟你廢話了,你馬上滾出我的車子。”

“我不走,打死都不走。”

“你不走,那我叫那個飛車黨過來。”

“孟熾然,你不要太狠了。我跟你無怨無仇你非要看著我橫屍街頭嗎?這樣我等於死在你手裏,我非得托夢讓甄駿殺了你替我報仇不可。”

“沒那麽嚴重,飛車黨隻是喜歡嚇唬人罷了。開著摩托車把人絆倒,然後再在人身旁擦過來擦過去,嚇你一個魂不附體。”

“她剛剛已經嚇過我了,我已經很受驚很受驚。不能再被她嚇了,再嚇我也要落下驚恐障礙症了。”

孟熾然雙眼一睞:“你好像話裏有話?”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

現在可不是批評他的時候,甄可意還指望在他這個臨時避風港裏多避一避呢。說話間,紅發少女的摩托車已經拐過街角去了。甄可意大大鬆口氣。

“現在你可以下車了吧?”

“孟總,好人做到底了。我現在兩腿還發軟呢,能不能勞煩你送我一程,很近的,過了這條街右拐就是我家了。”

“你又不是章子怡,我幹嗎要送你回家?”

“孟總,你隻當是救我一命了。我這會下車走路都腿軟,要是那個飛車黨再來個回馬槍,我可就玩完了。”腿軟隻是托辭,甄可意真正怕的還是紅發少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殺回馬槍。

“你玩完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就衝那晚你那個小叔公暗中偷襲我,我也就大可袖手旁觀。”雖然甄可意不承認,但孟熾然已心知肚明。

“孟熾然,話不是這麽說的。你要不先指使人去偷襲他,他會以牙還牙來對付你嗎?我說了是你先種了因才會招來這樣的果。再說了,你下手可比甄駿下手狠多了。嘩啦啦衝出十幾個人圍攻他,可他呢,隻是點到即止給了你一番拳腳罷了。他如果真要下狠手,你這會還想坐在這開車。隻怕早進了醫院重症監護室了。”

孟熾然情知甄可意說得都是實話,甄駿確實是手下留情了。一時倒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好了,麻煩你送我回去吧。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家算是一碼歸一碼扯平了。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道坎。以後彼此相安無事,你說怎麽樣?”

孟熾然木著臉不答話,手裏卻開始發動了車子。

甄駿打開門看見甄可意是空著雙手回來時,不禁要問:“你不是說給我帶夜宵嗎?”

甄可意進門就往沙發上一倒,一付筋疲力盡狀:“你還想吃夜宵,我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甄駿驚愕:“出什麽事了?”

“那個紅發魔女,居然伏襲起我來了。要不是我反應敏捷再加上跑得快,今天晚上隻怕就英年早逝了。”

甄可意一五一十地把馬路遇險記講給甄駿聽,最後下命令:“甄駿,你惹出來的小魔女,你趕緊去擺平她,否則這個北京街頭我還敢出去走嗎?太危險了,幸虧是我,要是孟翩然那樣子弱不禁風的,嚇都嚇死了。”

甄駿雙眉緊鎖,一字一頓:“又、是、她。”

***

孟熾然回家後大發脾氣,一個甄可意,一個甄駿,一個是眼中釘,一個是肉中刺,都讓他吃了啞巴虧。這口氣要怎麽出呀?

廣叔在一旁出謀獻策:“二少爺,男的咱們對付不了,女的你要拿下還不是輕而易舉。對一個女人最大的傷害就是拋棄她,這不是二少你的拿手好戲嗎?”

“你的意思是,我假裝對那個姓甄的女人有興趣,把她勾上手後再甩了她?”

“對呀二少,讓她以為自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你再重重摔她一個七葷八素。”

“廣叔,這麽老土的辦法也隻有你想得出來。”

“老土雖然老土了一點,但有效就行了。其實這個法子對付這些大陸妹,最切實可行不過了。她們個個都想攀高枝嫁個有錢人,像二少你這樣的鑽石王老五隻要主動示好,我就不信她還能崩得住,肯定馬上投懷送抱。”

“這些天向我投懷送抱的大陸妹太多了,個個姿色都勝過那甄可意多多,她根本就是一個男人婆。如今卻要我假意向她示好,這出戲我演得會很困難的。”發完牢騷,孟熾然頓了頓又道,“也罷,我就暫且忍耐一下跟她玩一玩。”

甄駿在整幢大廈裏巡邏都是步行,細致地把每一處角落都一一察看到。到二十樓和興地產時,他進去找孟熾然。

秘書小姐是攔不住他的,他長驅直入進了總經理室。

孟熾然驚愕又警惕:“你來幹什麽?”

甄駿言簡意賅:“我要找飛車黨,你是在什麽地方聯絡到他們的?”

孟熾然臉上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麽,我不是來找你的麻煩,你告訴我,我一定要找到他們。”

孟熾然情知是甄可意馬路遇險的事情讓甄駿決定要找飛車黨擺平此事,他要不說甄駿隻怕不會走。此時半分也推脫不的,隻得聯係廣叔問明飛車黨所駐之處,甄駿得了地址後二話不說就轉身走人。

甄駿行事能這樣一是一二是二的清楚分明,不牽藤牽蔓地翻舊帳,孟熾然不是不慶幸的。

孟熾然給甄駿的地址是一家小街深處的酒吧。入夜後,甄可意帶著甄駿左拐八繞才找到這個地方來。

“甄駿,這次我就不跟你聯合行動,我就是來帶個路。你自己進去要小心點啊,這地方可是他們大本營。”

甄可意很知道哪些事能跟哪些事不能跟,該當縮頭烏龜的地方她就趕緊把自己縮到安全處。

“我本來就不打算讓你跟來,你自己非要跟來的。”

“我跟來留在外麵多個照應也好,你要是進去半小時還不出來我就報警。這群小太保小太妹無法無天起來隻怕也夠人喝一壺的,我怕到時候你好漢也架不住人多。”

“我有飛虹劍在手,何懼之有?”

甄駿是有備而來,負劍在身後的背囊中。他傲然一揚頷,側臉從額到頸那一道秀硬輪廓,仿佛一麵驕傲的旗幟。在他身上,有著現代都市男子中少有的力量與鋒芒。

甄可意看著他欣賞地點點頭:“好,我等著你直搗黃龍歸來,與君痛飲三百杯。”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0章
章節字數:3032 更新時間:08-09-06 15:08
一個霓虹燈七彩流轉又半明半昧的酒吧。

各色人等在燈影下也幻成七彩。朦朧彩光中,隻見一張張麵孔赤橙黃綠青藍紫,像西遊記裏的群魔出動。迪斯高音樂歇斯底裏地響,笑語人聲亦是嘈嘈雜雜,這是一個繁華到幾近糜爛的地方。

甄駿走進門,立定在門前將全場掃視了一遍,半響不動。

侍者過來招呼他:“先生幾位?”

“我找人。聽說有一位紅頭發的小姐經常在這裏出現?”

那侍者仔細看他一眼:“你找她有什麽事?”

“她看到我自然就知道了。”

“請稍等。”

侍者很快去而複返:“先生請跟我來。”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甄駿跟著侍者走到一個包廂門口。

“進去吧,你要找的人在裏麵等你。”

甄駿推開門,果然見紅發少女獨自坐在對門的沙發上,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

甄駿定了一定,才凝神走進門去。他一步方踏入門內,頓時眼前一花,門兩旁有七八條人影棒影交錯著朝他撲來。他反手一拔,飛虹劍自背囊中飛出,劈山斷海般的一揮,那些偷襲的人都被打出三四丈遠,倒地半響也掙紮著起不來。

甄駿手下留情,劍未離鞘,否則這些人小命不保。

紅發少女霍然立起:“你……你哪來學來的這等劍術?”

她七歲開始學習劍道,從沒見過這樣快而銳一招製敵的劍。

甄駿根本不回應她的問題,隻是冷冷地問:“你想好了不要哪一隻手嗎?”

想起上回他的有言在先,紅發少女有些俏臉發白,這個瘦削如鐵的年輕人,口吻亦冰冷如鐵,他隻怕真是說得出做得到。而她伏下的幾個‘精兵良將’在他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你……你要是敢廢我的手,我發誓,我一定也讓你心愛的女人殘廢。我有的是人對付她。”她一跺足一咬牙,一付豁出去兩敗俱傷的樣子。

甄駿愕然:“我心愛的女人?!”

“對,我絕不會像上次那樣隻是騎著機車嚇嚇她了事。”

“你胡言亂語什麽?她跟我……我們是親戚。她要叫我小叔公的。”此時,甄駿隻有借用甄可意的遠房親戚論。

紅發少女怔了:“你們是親戚?你還是她長輩?可你們倆年紀相仿,既同居一室,又態度親昵,我還以為……”

“我幾時跟她態度親昵了?”

“我親眼看見你在大街上背著她走。”

“那是她崴了腳,我不得已要把她背回去。”

紅發少女突然容光一燦:“原來是這樣,那是我誤會了。”

“現在你知道誤會了,以後有什麽事衝我來,別跟我身邊的人過不去。今天這事我就再放你一馬,但事不過三,絕對不要再有下次。否則……”

紅發少女卻道:“你要我不跟你身邊的人過不去也行,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甄駿奇了:“我還要答應你條件?”

“當然了,你要想和和氣氣地解決這件事,不想我再來跟你過不去,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化敵為友。是不是?”

甄駿想了想,有道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尤其是這等時不時來騷擾一下的蟲蟻之行,雖然不致命卻也夠煩的。一劍殺了她固然就一了百了,但他怎麽能殺女人?能夠化敵為友自然更好不過。

“你想如何化敵為友?”

“很簡單,我要你教我劍術。以後你是我的師傅,我對師傅的家人再不會有半點不敬之處了。”

甄駿意外之極:“你要我教你劍術?”

“是啊,我已經是劍道三段,有著紮實的基礎了,你教我這個學生不會太吃力的。”

甄駿略一思忖:“好,我可以教你,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馬上退出飛車黨,我可不想讓你學了我的劍術後更加方便你四處橫行霸道為非作歹?”

紅發少女滿不在乎:“可以呀,我本來也是無聊才跟著他們一塊玩的。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一言為定。”

她伸出一隻很秀氣的手來,示意要和甄駿擊掌為誓,不得反悔。

“不必了,隻要你做得到我要求的,我一定言出必行。”

紅發少女語笑嫣然地改伸掌為抱拳動作:“甄師傅,弟子杜莎佳,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甄可意得知甄駿答應收那個紅發小魔女為弟子教她劍術後,不禁笑道:“我還在外麵等你直搗黃龍,你倒跟人家議和了。”

議和二字讓甄駿聽得很不入耳,辯道:“她到底是個女子,我總不能真的把她殺了或廢了,那樣勝之不武。”

“是是是,其實這樣更好,變剿匪為招安,免得打打殺殺不太平。強過我每天走在馬路上都有危機四伏感。”

“飛車黨這事我已經替你擺平了,你以後可以照樣過你的安生日子。”

甄可意很快發現,她近來的日子何止是安生啊,簡直是太安生了。

次日一大早去上班,剛進設計室坐下,就看到安娜捧著一大束鮮豔芬芳的黃玫瑰搖搖擺擺進來了。

“嘩,安娜,這麽漂亮的玫瑰花誰送你的?”

安娜是公司業務部的一枝花,常常有一打打的玫瑰花送到她手裏來。名花傾國兩相歡。

“是送我的就好了,可惜不是。甄可意小姐,這是送給你的花。”

“我——”甄可意正在啃手裏的一張煎餅,抓緊時間吃早餐。乍聞此語,險些一口噎死了。

“別激動別激動,頭一回收到鮮花吧?看把你激動得……”安娜的聲音酸溜溜的。

設計一幹同事都稀奇地圍上來看,個個嘖嘖有聲:

“咦!甄爺居然也有花收了。”

“呀!這種黃玫瑰太漂亮了,比紅玫瑰要好看得多。”

“當然了,你要知道這是紐西蘭黃玫瑰,進口的,價錢賊貴。這束花至少七八百塊。”

“什麽?這麽貴!甄爺你釣上什麽金龜婿了?”

同事們紛紛將刮目相看的眼神投給甄可意。她伸長脖子咽了老半天總算把噎在喉嚨裏的那口煎餅咽下去了,一緩過勁來就劈手奪過那束花來左看右看:“這束花要七八百,真的假的?”

同事小張說:“當然是真的,情人節我女朋友點名要這種玫瑰花,讓我狠狠地出了一回血。”

安娜追問:“這麽貴的花,甄可意你老實交代,你遇上什麽白馬王子了?”

“拜托,我腳上又沒穿水晶鞋,我上哪去認識白馬王子。這是不是送錯了?”

“沒錯,你看這張卡片,甄可意小姐笑納。”安娜揚了揚手裏的一張小卡片。

甄可意拿過來一看:“咦,還真是給我的。”

一時自己也莫名其妙,誰?到底是誰送的花?

這個疑團到第二天還在繼續,價格不菲的紐西蘭黃玫瑰依然被送上來,一打十二枝,枝枝嬌豔欲滴。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整整一周玫瑰送不停。

設計室的同事都起哄:“甄爺,你就招了吧,到底認識什麽大款了?”

安娜更是既羨且妒:“甄可意,你真可以啊!不聲不響就釣到一個有錢人。真是蔫人有蔫勁。”

甄可意自己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她想破頭皮都想不出是誰肯這麽大手筆來取悅她,真正可謂一擲千金了。她這樣的一個女子雖然正值綺年卻並不玉貌,有什麽本錢讓人這樣追?一個星期的玫瑰花錢下來也好幾千塊。搞得她看到花朵萎謝時特別不舍,好像看到一張張鈔票打了水漂一般。

疑團直到周五下午臨下班前才解開,二十樓和興地產的總經理秘書來送了一張孟熾然的親筆邀請箋:黃玫瑰喜歡嗎?今晚可以一起共進晚餐嗎?

甄可意把邀請箋定定了看上三分鍾後,抬頭笑得見牙不見眼,一付心花怒放模樣:“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請轉告孟總,今晚不見不散。”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1章
章節字數:2946 更新時間:08-09-06 15:09
孟熾然泡MM很有經驗,他很懂得欲擒故縱,先保持神秘感送上一周昂貴的玫瑰花,讓對方在驚喜和猜測中度過幾天後,再來亮相邀約,一般而言沒幾個女人能逃過他這手去,這個甄可意也不例外。

一念至此,孟熾然不由得意地笑:這會讓你先陶醉一下,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下班了,甄可意走出日新大廈。馬路旁,孟熾然一身白色休閑裝倚在他的白色寶馬車旁,人英俊車漂亮,頗有幾分鮮衣怒馬的味道。看到甄可意出來,他微笑著替她打開車門,十足十的紳士派頭。

甄駿剛好從地下停車場出來,一眼看到甄可意笑容滿麵地上了孟熾然的車雙雙離去。滿臉愕然。

“孟總,我可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會給我送花,你這算是在追求我嗎?”甄可意打開天窗說亮話。

孟熾然反問回去:“男人給女人送花,尤其是玫瑰,不就隻有一個意思嗎?”

“可是你為什麽喜歡我呢?”

女人都要問這個問題的,孟熾然對如何回答早已了然於心:“我覺得你很特別,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這個答案放之四海皆準,無論說給哪個女人聽她都會很開心。孟熾然情場百戰百戰的經曆可以證明這一點。

甄可意果然也眉開眼笑:“真的嗎?我真的這麽特別嗎?”

孟熾然應答如流:“當然,非常特別。”其實他覺得這個姿色平平的女孩子扔到人群裏都找不出來,但說謊話時眉頭都不皺一下。

“今晚想去哪裏吃飯?”

晚餐的地方孟熾然極紳士地征求甄可意的意見。

“我想去吃最正宗的譚家菜。”

甄可意毫不客氣地點了北京飯店譚家廳。這可是首都城裏鑽石級餐廳。樓層高、視野好。裝修金碧輝煌,菜肴精致美味。自然,用餐價格相當相當相當相當不菲。聽說一杯果汁就是幾百塊。

譚家菜是著名的官府菜,原是清末官僚譚宗浚的家傳筵席,烹製方法以燒、燉、煨、蒸為主,長於幹貨發製,精於高湯老火烹飪海八珍。現在成為由北京飯店獨家經營的著名菜式。有人這樣評價過譚家菜:“人類飲食文明,到此為一頂峰”。甄可意有了‘攀上頂峰‘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這頓譚家菜真是吃得甄可意直讚名不虛傳,他們那些著名的菜肴‘清湯燕菜’‘黃燜魚翅’暫且撇過一旁不說,就算是那些原料簡單的菜,比如清水白菜、蓴菜湯之類,也都全是用高湯精製。而他們的高湯據介紹是用整雞、整鴨、幹貝加金華火腿按比例下鍋,用火工二日細煨而成,湯清而味濃,極其鮮美。甄可意嚐上一口,鮮得幾乎連舌頭都吞下去了。

一頓晚餐,甄可意根本無暇和孟熾然搭話,她的嘴一直在不停地吃東西,吃得不亦樂乎。孟熾然看了她半天,忍不住道:“我從沒見過你這麽能吃的女人。”

如今是減肥盛行的年代,‘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潮流來來去去,又奇跡般地和數千年前的審美觀吻合了。多少女子忍饑捱餓,隻為那纖纖細腰的骨感美。孟熾然已經習慣了跟女人出去吃飯時她們的節食表現,原以為甄可意也吃不了多少東西,誰知她卻是個異類。

甄可意頭也不抬:“我一向很能吃的。尤其是美食當前,更加饕餮。”

她一個人起碼吃進去了兩人的份量,結帳時孟熾然付了好大一筆銀子,抵得上甄可意一半薪水了。

“孟總,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孟熾然作溫柔狀:“沒關係,你吃得滿意就行了。如果你喜歡,那我們下次還來。”

甄可意一付極感動的模樣:“孟總你對我真好。”

“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我一向是最好的。”孟熾然說著自己都肉麻的情話。

甄可意卻一臉受用之極:“還從來沒有男人對我這麽好過,孟總你是第一個。你每天送來的玫瑰花好漂亮,以後還會有嗎?每天早晨看到鮮花,一天的心情都好極了。”

孟熾然一口應承:“隻要你喜歡,我天天送。”

甄可意回到小公寓時,大包小包,一臉神采飛揚。

甄駿等了她大半夜了,一見麵就問:“你下班後上哪去了?”

“我和孟熾然去吃飯,在北京最貴的餐廳吃最有名的譚家菜,太好吃了。甄駿,那個味道呀……”

她說得正眉飛色舞時,卻被甄駿打斷了:“他好好的為何請你吃飯?你又為何會跟他出去吃飯?”

“他為什麽要請我吃飯,因為他在追求我,這一屋子的黃玫瑰原來都是他送的。我又為什麽不能跟他出去吃飯?白吃誰不吃,不吃是白癡。”

“他要追求你?他那種朝三暮四用情不專的人,你親眼看到過的,從酒吧出來帶兩個豔妝女子。甄可意,你不要一看到有白吃白占的便宜就跟著人到處走好不好?你是女子,你要矜持。”甄駿怒其不爭。

“甄駿你管我,我就喜歡占便宜。有冤大頭我不宰白不宰,那個花花公子我還不知道他的德性,他想耍我,我就陪著他玩一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你是說他在戲弄你,你又將計就計戲弄他?你們這種彼此戲弄是打著男女互悅的幌子進行的?”

“是又怎麽著?”

甄駿愕然之極:“情之一字至為神聖,你們竟然用來作戲?”

甄可意不以為然:“什麽是情是什麽愛?還不是男男女女在作戲。”

她邊說邊坐下來檢點她的戰利品,“看看,我逛商場買了這麽多衣服,孟熾然今天的銀行卡損失慘重。”

甄駿看著她從形形色色的包裝袋裏抖出來的衣服險些看花眼,姹紫嫣紅鴨綠鵝黃,都是輕軟薄透的麵科,真正霓裳彩衣。

“這種衣服你會穿?”

甄可意答得很幹脆:“不會。”

“不會那你買它幹嗎?”

“你有所不知,這種專賣店裏的衣服是可以七天內無條件包退的。我隻管揀最貴的拿,明天就回去退貨折成現金。”

甄駿聽得瞠目結舌:“你……你怎能這樣?”

“我一向如此的,有好處不撈白不撈,尤其是從孟熾然這種人手裏揩油那更是毫不猶豫。甄駿,你別指望我是什麽品德教科書或道德狀元郎。我的德性就這樣。”

甄可意話一說完,把東西收拾好就去洗澡了。留下甄駿獨自怔在客廳裏發呆。這個時代的女子和他們那個年代的女子怎麽如此相去甚遠?大宋朝的女子們笑不露齒、行不擺裙,謹守三從四德的教條。現在這些都市女郎,簡直是百無禁忌,沒有她們不敢做的。尤其這個甄可意。

然而,甄駿很快就見識到另一個更加百無禁忌的女子。

那個周日,甄駿第一次被司機接到杜莎佳家裏去教她劍術時,她正穿著一件鮮紅的比基尼泳裝在花園的泳池裏遊泳。一頭紅發一身紅衣,在碧水綠波中真如一朵映日荷花別樣紅。

她的泳裝在甄駿看來幾近赤身裸體,隻一眼就驚呆了,連忙扭頭不迭。

杜莎佳不覺,笑靨如花地遊到池邊對他說:“甄駿,你會遊泳嗎?下來一起遊吧。”

甄駿已經在電視上看過遊泳比賽,知道這是現代人很常見的一種健身休閑方式。當時已經很令他咋舌了,眾目睽睽之下穿得衣不遮體,在他看來實在太不可思議。沒想到現實生活中還有這樣近距離的目睹,而且杜莎佳穿得還是最暴露的比基尼。一個少女美麗的胴體在眼前幾乎坦露無遺,他卻覺得駭,駭然於這樣毫無顧忌的裸露。

扭過頭後,他大步流星地就朝外走。

“哎——甄駿,你去哪?”

在杜莎佳愕然地喊聲中,甄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2章
章節字數:3223 更新時間:08-09-06 15:09
甄駿回到小公寓時,甄可意正準備出門。她剛洗過的短發整齊柔順地攏在耳後,閃著烏亮的光澤。白襯衫清潔如雪,牛仔褲深藍似海,很簡單的服飾卻讓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

以前甄駿覺得甄可意的衣著打扮不像女子,如今見過杜莎佳的比基尼後,他突然意識到甄可意的衣著其實無可挑剔,最起碼她穿衣服從來不會露胳膊露腿露腰露肩露前胸露後背露一切現代都市中允許女性裸露的地方。就這一點而言,她有一分古典女子的矜持保守。

看到甄駿回來,甄可意詫異:“咦,你怎麽就回來了?你不是教杜莎佳練劍去了嘛,這麽快就教完了?”

“今天沒教。”

“為什麽?”

甄駿不答反問:“你要出去嗎?”

“是啊,我要和孟熾然出去吃飯。中午飯你自己解決啊!”

甄駿便不再說話,嘴唇抿得緊緊地徑自回房去。甄可意知道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意見很大,這種沉默其實就是無聲的抗議。

“喲,你還不理我。不理就不理吧,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甄可意套上運動鞋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在樓下遇見匆匆趕來的杜莎佳,一頭紅發偏配了條綠裙子,強烈的色彩對比簡直讓甄可意看得眼睛痛。

杜莎佳看到甄可意,稍一猶豫便迎上來問:“請問甄駿回來了嗎?”

“他剛回來,他不是去教你練劍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甄可意在甄駿那沒問到答案,在這裏再問一次。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甄駿到我家裏我正在遊泳池遊泳,還叫他一起來遊,可他一聲不吭地扭頭就走了。”杜莎佳百思不得其解。

甄可意卻是一聽就明白了,忍住笑道:“杜莎佳,我這個小叔公是從鄉下地方來的。那裏是偏僻落後地區,男男女女都極保守,沒見過都市裏種種風氣開放的事情。所以像你穿著遊泳衣這種行為,在他看來簡直是離譜之極,有傷風化。”

杜莎佳愕然地瞪大一雙妙目:“是這樣啊!甄駿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連女人穿泳衣都沒見過。”

“反正你以後注意一點,在他麵前不要穿得太清涼,他會很反感的。”

甄可意邊說邊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綠裙子,V字領,無袖,裙長在膝上兩寸。穿這麽短的裙子彎腰是一個危險的動作,一個不小心就春光乍泄。不由得暗中搖頭,這種裙子白送給她都不穿。

杜莎佳也是個機靈的女孩子,聽了甄可意的話再被她的眼光一掃,馬上明白了自己的衣著在甄駿麵前是極不妥當的。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今天我就不上去了,我這身衣服還是不要讓他看到的好。”杜莎佳做了個鬼臉。

甄可意微笑:“既然你這麽虛心聽教,我就再指點你一下,甄駿很不喜歡女孩子染發,尤其是你這種紅色鬈發。他喜歡烏黑筆直的長發。”

杜莎佳倒吸一口氣:“怎麽他喜歡的都是那麽古老傳統的東西呀!要衣著保守,要烏發如雲。我的天,他會不會太落伍了一點。”

“他確實很落伍。杜莎佳,他跟不上我們這個時代。其實你找別人陪你玩可能會更開心一點,最起碼你不必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杜莎佳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絕了:“不要,我身邊新潮時尚的人太多了,我倒要試試跟落伍的人相處,迎合一下也沒關係。”

人的本性喜歡接近新鮮的人與事,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杜莎佳在她的生活環境與圈子中,從末見過甄駿這樣特別的人。冰冷清冽的年輕男子,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劍。骨子裏沉澱著一種古老的久遠的東西,不不不,那不是落伍,雖然她口頭上那麽說但她心裏並不這麽認為,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東西,但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

甄可意和孟熾然的愛情遊戲在緊鑼密鼓進行中。孟熾然很是獻足殷勤,每天一束昂貴的紐西蘭黃玫瑰,帶著她吃遍北京城大小特色餐廳。真讓她飽足了口福。吃了人家的嘴軟啊,這會她對孟熾然說話嘴甜得像抹了蜜,什麽好聽說什麽。再不尖牙利嘴地跟他鬥。

孟熾然更是覺得這些大陸妹都一個樣,沒有錢搞不定的事情。瞧這個甄可意,他才略施小恩小惠,她已經低眉順眼多了。

安娜簡直要羨慕死甄可意了:“果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做了和興的禦用平麵設計師後,跟大老板常有接觸,竟然日久生情了。”

甄可意打著哈哈:“可不是嘛,日久生情。”

安娜不忿,故意道:“不過,這段情能維持多久可就不知道了,這個孟總可是很花心的,你還是使出渾身解數纏緊他吧。”

“纏什麽纏,我又沒打算跟他白頭偕老。跟這種公子哥在一起純粹就是享受過程不問結果。我昏了頭才會跟這種人結婚,天天看著他四處沾花惹草會被氣死的。”

“你居然不想嫁入豪門,飛上枝頭做鳳凰?”

“這種夢哪個女人都做過,我當然也不例外。但我很清楚夢想和現實的差別,過日子還是實際一點的好。”

安娜試探地問:“那你跟孟總在一起……”

“我說了,享受過程啊!他們有錢人能去的地方真多,我跟著他這段時間真是見了不少場麵。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一生中最奢侈的一段生活,簡直是人生旅途中一次豪華遊。遊完回來照樣過小白領的日子。”

有得玩,就先玩一把再說,甄可意深知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以前本錢不夠不敢這樣揮霍般地玩,現在有心懷叵測的人要以利誘之,她樂得就這個餌,卻不上這個鉤。

每天早上都有花店的人來日新大廈向點石廣告公司的甄小姐送玫瑰花,日日一束黃玫瑰從甄駿眼皮下送進去,卻從未見甄可意再抱著花回家過。有次他實在忍不住問:“那些送給你的花呢?”

“你說那些花啊——我每天回家時順便五折讓給樓下那間花店了。比老板的進價便宜多了,他巴不得我天天供貨。”

甄駿又是半響作不得聲。

甄可意拿出存折來看,越看越心花怒放:“跟孟熾然玩這場遊戲真是不吃虧,有得吃有得玩還有得賺。甄駿我發財了。”

甄駿悻然:“你能不發財嗎?你光是隔三差五地退貨就退了不少錢回來了,何況玫瑰花你都還給換成了現錢。我沒見過你這樣財迷心竅的女人。”

“是呀,我財迷心竅我見錢眼開我唯利是圖我無利不起早,甄駿你盡管鄙視吧。可你不要忘了,就是我這樣一個視錢如命的女人,在你得肺炎時把你送醫院去傾囊而出替你治病。我愛錢卻並不愛得一毛不拔見死不救。”

甄駿默然良久:“我知道你本性並不壞,你隻是……”他不知如何說下去才好了。

甄可意溫和地替他說:“我隻是不夠高尚。甄駿,我不是聖人,也不想當聖人。我隻是一個很平凡很普通凡事先為自己著想為自己打算為自己謀利的女人,我沒有你那種一腔熱血滿腹豪情的獻身報國精神,更沒有你那種‘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立身處世思想,別用你的標準來衡量我,我們是兩個時代的人。我們這個時代跟你們那個時代,不可同日而語了。”

甄駿再不言語,他無話可說。

電話鈴響了,恰到好處地打破僵局。甄可意接起來一聽:“甄駿找你的,是杜莎佳。”

甄駿接過電話,杜莎佳清鈴如鈴地聲音響在話筒裏:“甄駿,上周你賴了我一堂課,這周你哪天休息,要給我補回來吧。”

甄駿已經有點頭痛答應了這份差事,卻也推脫不得,誰讓自己答應她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這周輪休在周五。”

“那周五上午九點,我照樣讓我家司機來接你。”

“好。”甄駿跟她對答,用字省得不能再省。

電話的聲音比較大,杜莎佳的言語甄可意在一旁無需細聽也清清楚楚,電話一掛她便笑道:“甄駿,杜莎佳的家庭條件也不差,都請得起專用司機。這位千金看來對你也挺有意思的,你不考慮考慮?有鳳來儀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甄駿狠狠瞪她一眼,她趕緊把笑容收起來,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千金小姐,不知那個孟翩然怎麽樣了。甄駿你有沒有去看過人家?”

甄駿根本不理她,起身回房把門一關。甄可意對著房門長歎:“舉世皆濁,你何獨清啊!”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3章
章節字數:3870 更新時間:08-09-06 15:09
這一天,孟燁然打電話來約甄可意中午到茶樓坐一坐時,她頗為意外。

她和這對孟氏兄妹的關係並算不上來往親密,除去開張那天去送過花籃,甄可意再沒登過門。如今孟燁然親自來找,顯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所以,甄可意進了茶樓一坐下來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孟總,有什麽事情這麽急著要召見我?”

“不要用‘召見’這樣的詞,我如今有什麽資格召見你,和興地產已經不是我負責,你設計的平麵廣告最後也不是拿到我這裏來拍板。”

“那……另有緣故?”甄可意直覺孟燁然不會隻是找她來閑聊。

孟燁然猶豫了一下,終於直言不諱:“我看到過兩次你和孟熾然出雙入對。”

甄可意一挑眉頭:“你想說什麽?直說無妨。”

這個孟家長子,以前擔心甄駿趁機接近他妹妹是心懷企圖,現在該不是又在操心她接近他弟弟是圖謀不軌。雖然他們兄弟失和,但到底是都是姓孟的人,關鍵時刻未必不會‘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的。

“孟熾然是我弟弟,我很了解他,他對感情很兒戲,視女人如衣服,幾乎一天一換,你……跟他來往得太密切,我怕你會吃虧。”

原來是給她提醒來了,甄可意莞爾:“謝謝孟總關心,我心裏有數。”

孟燁然認真地看她一眼:“你心裏有數就好,千萬別怪我交淺言深。你和甄駿說起來也算我的患難之交,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句。”

“明白明白,非常感謝孟總你的提醒。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吃你那個弟弟的虧的。對了,孟小姐怎麽樣?身體好點沒有?”

“謝謝你,翩然這段時間還在接受治療。已經好了很多了。她老是念叨著要去找甄駿,不過我不想讓她出門。打電話想讓甄駿來家裏做客,他又總是拒絕。”

孟燁然一臉無可奈何地苦笑。妹妹是那般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更有優越的家世門第,雖然有個癔症難醫,但財色兩方麵足以彌補過去了。卻居然打動不了一個鄉下來的小保安,一再地婉拒他們盛情邀請。這世道居然還有錢財美色擺平不了的事情?!孟燁然也束手無策。

孟燁然給甄駿打過電話發過邀請,他卻一個字也沒和甄可意提過,這家夥口風真緊。

甄可意也直言不諱:“孟總,甄駿他說過不喜歡你妹妹,你就別再碰他的軟釘子。他這個人很固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什麽都別想打動他。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有原則的人。拖下去對你妹妹沒好處,趁早讓她死心才是上策。”

孟燁然歎氣:“我也知道,可是怎麽讓她死心啊!”

甄可意閑閑道來:“除卻巫山不是雲,無非是巫山的雲比別處的好。如果還有比巫山觀雲更佳的地方,巫山雲也就不會被人一再稱道念念不忘了。”

孟燁然把甄可意的話細細琢磨了一遍,會意地點頭微笑。

“其實今天請你過來還有一件事情。香溪花園第二期的主體住宅樓工程進展得太快了,孟熾然有些急功近利。我很怕他會毀了這個重點樓盤。這個樓盤項目前期資金投入已經相當高額了,又是貸款又折資辦起來的,一旦弄砸了和興地產這塊牌子也就該摘了。”

“這麽重要哇,那孟熾然還天天拿吃喝玩樂當正業。跟你一比,他實在太紈絝了。”

“都是被大媽寵壞了。大媽一開始有不孕症,四處求醫拜佛地才在三十六歲產下這個獨生子,所以寵得……”孟燁然不說了,隻是搖頭。

“慈母多敗兒呀!孟總你母親應該對你管教得很嚴格哦。”

孟燁然一怔,片刻沉默後,沒有接著她的話說下去,而是繼續說前麵的事情。

“第二期的主體樓房竣工後,第三期的別墅區要謹慎開工。做超豪華樓盤一定要完善到每一個細節,因為要麵對的是優質高端客戶。他們多數講究而挑剔,一點馬虎不得。孟熾然不能一味求快。”

“他也這麽大的人了,應該識得輕重。要我說孟總你就別太操心,現在那份家當都是他的,他要敗光也是他的事,你管他那麽多。”甄可意的口氣是一慣的無所謂。

“可我還是想提醒他,但我的話他是肯定不會聽的。甄小姐,你既然常和他見麵,同時又是香溪花園的平麵廣告設計師,對這個樓盤有一定了解認識,這些話你幫我旁敲側擊提點他一下吧。”

“既然孟總你開了口,我自然不會推辭,不過他聽不聽我可一點信心都沒有啊。”

“他倒也不是一味的糊塗不理事,隻是年輕貪玩,有個人在旁邊提點著他會更上心點,絕對有利無弊。”

“好,孟總,我會替你時常提點著他。”

孟燁然突然微笑:“孟總,甄小姐,我們彼此的稱呼都太客氣了,其實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吧。能不能叫你的名字?”

“可以呀,基本上很少有人叫我甄小姐,我乍聽還真不習慣。就叫我甄可意好了,那我以後就不客氣直呼其名管你叫孟燁然了。我喜歡連名帶姓地叫,幹脆利落毫不粘乎乎的。”

“甄、可、意。”

孟燁然把這三個字在嘴裏念上一遍,好奇地問:“這個名字挺特別的,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沒什麽特殊意義,就是可心如意的意思。我爸爸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事事可心如意。”

“好寓意。”

他們倆談完正事閑聊起來,居然相交甚歡,不覺午休時間很快過去了。孟燁然要送甄可意回日新大廈,她笑著搖頭:“大白天的送什麽送,我出門坐公交車直接到日新大廈門口,何必送來送去那麽麻煩。”

孟燁然堅持:“我送你一程,反正我也有事出去,要從日新大廈經過。”

既然是順風車那甄可意就不會再三推辭了。

孟燁然開一輛黑色奔馳,把甄可意直接送到日新大廈門口,還非常紳士地下車替她拉車門。正是上班時間,不少人看到這一幕。什麽樣的表情和什麽樣的竊竊私語都有。

安娜駐足在大廈門前,投向甄可意的眼光是一種宮女性質的幽怨。

甄可意莫名其妙:“幹嗎這樣看著我?”

“甄可意,你也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吧?怎麽新舊兩任孟總都拜倒在你的牛仔褲下了。你憑什麽?”安娜百思不得其解地把這位設計室中人稱‘甄爺’的女設計師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你胡扯什麽,這哪跟哪呀,孟燁然隻是順路送我一程,怎麽到你們嘴裏就成了為我傾倒了。我又不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李夫人。”

“順路送你一程,怎麽他不送我呀。”安娜的口氣還是酸溜溜的。

甄可意懶得費事搭理她,自顧自進了大廈。

***

甄駿再一次到杜宅時,杜莎佳的變化之大讓他幾乎認不出來。

原本一頭鮮紅的長鬈發,今天變成了及腰、烏黑的長直發。用一根純白發帶簡單地綰起一半在頭頂,另一半黑發如絲般飄拂在肩頭。襯著她珍珠般顏色的臉頰,珊瑚般顏色的嘴唇,那份明媚鮮妍的青春美如花初綻。

穿得也極雅致,別出心裁地穿了一件日式純白劍道服。上衣類似古代襦衫,右衽交領,袖擺寬大。下身的褲子腰身極細、褲管極肥,乍一看跟長裙飄飄無二異。整套衣服用同樣純白的腰帶束成一體,簡直就是一套古代深衣的款式。

說起來,中國漢服中女裝的兩種基本式樣:秦漢興起的大襟右衽交領式和隋唐興起的大襟低胸式這兩種女服式樣,對日本和朝鮮二國的民族服飾(女服)影響非常大。從日式服裝中發現與古典漢服相同的地方也就毫不以為奇了。

甄駿把杜莎佳左看右看,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你也穿這樣的深衣,甄可意不是說現在都不穿這種服裝了嗎?”

他和杜莎佳在一起,難得主動開口說話。此刻會金口一問,她別提多高興了。馬上回答:“這衣服古典吧?這個是日本的劍道服,我們練劍時才穿的。否則現在哪裏還會有人穿這種古裝。”

“日本的劍道服,什麽意思?”

杜莎佳就一五一十地跟他講解何謂日本劍道服,甄駿聽完,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古典漢服,在中國鮮為人穿了。而一衣帶水的鄰國日本卻吸納了其服飾精華所在後,始終保留在傳統文化一環中。真是牆內開花牆外香啊!

“甄駿,你要是喜歡這種衣服,我這裏還有一套男式的,我拿來給你穿。”

杜莎佳特地準備好了一男一女兩套劍道服。想像中二人穿上這衣裳在花園中相對舞劍時的畫麵,白衣勝雪,劍芒如練,寒光舞處但見落葉綠飄、飛花紅墜,這一幕何等詩情畫意的唯美。

可惜心願難成,甄駿不肯穿這套日式劍道服。

“穿了穿了,你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杜莎佳覺得甄駿的氣質應該很適合這種古韻十足的服裝。她求成心切,口裏說著,手裏竟要去替他解襯衣紐扣。她的手纖細白皙,指如春筍,指甲顏色是透明的粉紅。這樣美麗的一隻玉手,卻被甄駿用劍柄一撥撥出老遠。他臉色一沉:“你作甚麽?男女授受不親。”

杜莎佳陡然警醒,自己的行為又出格了。換了別的男子可能求之不得她的代為寬衣,可是甄駿……他還恪守‘男女有別、非禮勿動’的古訓,甚為反感女子的不夠矜持和太過主動。

趕緊解釋:“我不幹什麽,我隻是想看到你穿這件衣服是什麽樣子。你不想穿就算了。”

“練劍吧。”

甄駿的眉目複又清冷如故,惜言如金地絕不多言。

杜莎佳跟著他練了一套劍法,從頭至尾,他不會主動說一個字。她問一句他才答一句,答話能用兩個字說完的就絕不會用三個字。她再怎麽費盡心思也無法讓他跟她完整地談上一段話。

杜莎佳覺得甄駿實在太難討好了。他沉默寡言不易交流,還信奉‘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古訓。以她一慣豪放不羈的性情,不知什麽時候就在他跟前出錯了。可越是這樣,她越是心生征服欲,一定要拿下這個‘食古不化’的‘落伍者’。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4章
章節字數:3451 更新時間:08-09-06 15:09
下午下班時間到了,甄可意下樓來意外地看到甄駿穿著製服站在大廈門口。

“咦,你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麽又來上班了。”

“小王有事,讓我替他頂班。”

甄可意想了想:“你最近休息天好像老在替人頂班吧?”

“反正我在家裏呆著也沒事,他們既然有事情我就替他們上班好了。”

“那他們一起還班給你,你就可以攢幾天假一起休了,也好。”

“我不用他們還班,我隻是想幫他們的忙,不是要交換回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何況這一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甄可意怔了怔,然後苦笑著拍拍他的肩:“小叔祖,你這麽好說話,難怪你的同事們老是有事情要找你頂班了。好,權當你人民服務吧。”

又一想:“對了,你今天去教杜莎佳練劍沒出什麽狀況吧?”

甄駿答非所問:“道明寺是什麽寺?”

“什麽道明寺是什麽寺,你哪裏聽來的?”甄可意莫名其妙。

“杜莎佳說我酷得像道明寺。道明寺是什麽寺?比少林寺還厲害嗎?少林絕技難道在現代已經式微了嗎?”疑問一個接一個,顯然甄駿早就想問了,但又不想和杜莎佳多說話,所以留著來問她。

甄可意這才回過味來,哈哈大笑:“是呀是呀,少林寺雖說有七十二般絕技,可如今已經式微沒落,比不上道明寺的聲名遠播橫行天下。”

“道明寺有什麽絕技能壓過少林寺去的?”

“有,道明寺有一項獨門絕技——吸心大法。哇,他這個吸心大法不得了,一施展出來,海峽兩岸,成千上萬的少女統統失了心。”

甄可意連說帶比劃,講得繪聲又繪色。甄駿卻驀地警覺:“你這是戲言吧?天下哪有這等絕技。”

“哇,居然被你看出來了,小叔祖你真是越來越不好蒙了。好,有長進,繼續長進吧。”

“那哪個道明寺到底是什麽?”

“道明寺其實是一個名字,這個人就是你看不上的花樣美男鼻祖之一。”

甄可意不開玩笑了,認真替他解惑。一聽花樣美男四個字,甄駿立刻沒興趣刨根問底了。正好對講機響起來,讓他盡快到地下車場去一下,他馬上盡職盡責地跑開了。甄可意看著他的背影還忍不住發笑,覺得這個小叔祖有時候還真是有趣呀!

***

晚餐孟熾然一早約了甄可意去金悅酒樓吃粵菜。

金悅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粵菜館,裝修得金碧輝煌,毫不辜負它的名字。連餐具都是金色的,就是使起來有點沉甸甸的不太好使。這裏的燒鵝和烤雞都相當不錯,味道奇美無比。烤雞用一種特製的醬汁蘸著吃的,別是一番風味。甄可意毫不客氣,半隻雞很快就落了肚。

她邊吃邊評論,一嘴兩用毫不耽誤:“阿一鮑魚的鮮鮑是一絕;潮皇的蘿卜絲餅味道好極了;順峰的蒸雞無可挑剔;灘萬日本料理的銀鱈魚實在經典;金悅的烤雞也不負盛名啊。”

與甄可意旺盛的食欲相比,孟熾然一付很沒胃口的樣子。這個公子哥胃口很刁,特別挑剔,有很多菜他都不吃。像某些海味、貝類、蝦、蟹、苦瓜、竹筍等等他連嚐都不嚐,真是辜負美味佳肴呀!

孟熾然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嚐著菜,看著對麵的甄可意吃得不亦樂乎,他冷不丁地問一句:

“甄可意,你跟我出來這麽多次,好像念念不忘的一直都是在哪家館子吃過什麽好菜。”

甄可意笑得哼哼哈哈:“民以食為天嘛,當然對吃比較印象深刻了。”

“隻要有得吃,跟誰在一起吃並不重要是吧?”

這話裏有話呢,甄可意假裝沒聽見。剛好服務員送燕窩上來,一碗燕窩,配了好幾個很精致的小陶瓷瓶,放了各種口味調燕窩的汁。她理直氣壯地撇過孟熾然不理,隻管興致勃勃地調味燕窩去了。

把燕窩吃光後,瞧著孟熾然又想開口的樣子,她趕緊先找話題岔開來:“對了,香溪花園第二期工程進展得怎麽樣了?”

孟熾然定定地看她一眼:“你問這個幹嗎?”

“關心一下你唄,這個項目可是你們和興地產的重中之重,你千萬要悠著點兒來啊,別急於求成草率行事。”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孟熾然的敏感讓甄可意有些暗覺不妙,隻怕她這一開口的效果會適得其反。嘴裏還是要硬撐:“沒誰教,香溪花園這樓盤我都做了兩期平麵廣告設計了,我對它有一定了解。”

“我可聽說,你中午是被孟燁然送來上班的。他教你的吧?”

耳報神夠快的,怪不得這一晚上他的臉色陰沉如晚娘。

甄可意抵死不認孟燁然教她的帳:“不是,他沒教我。我隻是中午在他的茶樓坐了一會,然後他順路送我來上班。”

“你為什麽要去他的茶樓坐,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跟我在交往。別的男人你少接近,尤其是孟燁然。你應該明白我很討厭這個人。”

“你們到底是兄弟……”

甄可意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孟熾然粗暴地打斷了:“我沒有兄弟,我媽隻生我一個。”

甄可意無言。

“你以後不準再跟這個人有來往。”孟熾然以下命令的口吻對她發話。

“憑什麽?我要跟誰來往是我的自由。”

“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必須聽我的。”

“誰是你的女朋友,孟熾然,我答應過做你的女朋友嗎?”

孟熾然惱怒:“甄可意——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幹嗎讓你吃讓你穿讓你用。不是我的錢,你能坐在這種高級餐廳用餐嗎?”

“對極了,不是你的錢,我怎麽會在這裏。”甄可意一語雙關。

“你這話什麽意思,不是我的錢,你也不會跟我交往,你就是衝著我的錢來的是吧?”孟熾然的口氣是一派興師問罪。

甄可意直言不諱:“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嗎?不衝你的錢我衝什麽,難道你還指望聽上一句‘我愛你’的真情告白嗎?”

“你——”

“是,這段時間我們是走得比較近,可我們隻是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從來沒有過卿卿我我恩恩愛愛。孟熾然,我不是你眼中的佳偶你也不是我心中的良伴。你是在玩我也是在玩,我看我們就玩到這裏吧,我也差不多玩夠了。”

甄可意不打算繼續陪他玩下去了。開什麽玩笑,居然以男朋友的資格對她的交友管頭束腳起來。她可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順著別人步伐的人,指東向東指西向西。

“你說什麽,你玩夠了?”

孟熾然咬牙切齒,他還想著耍她,誰知竟被她給耍了。真是打鷹反被鷹啄了眼。

“我玩夠了,也吃飽了。謝謝您了,拜拜您啊!”甄可意起身就走。

孟熾然氣得立馬站起來追:“甄可意,你給我站住。”

卻被眼疾手快的服務員攔住:“對不起先生,您還沒買單。”

甄可意趁機溜之大吉。

從金悅出來,甄可意去附近公交站台等公交車回家。公交車還沒等來,先等來了孟燁然的奔馳車。

車在站台旁停下,孟燁然從車窗裏探頭朝她笑道:“這麽巧。”

“是啊,真巧。中午剛見過麵,晚上又遇上了。”

“去哪?我送你。”

“我回家。”

孟燁然下來替她開車門:“上車吧。”

甄可意正準備上車時,孟熾然的寶馬車轟然殺到。堵在奔馳車前麵停住,他氣勢洶洶從駕駛座跳出來,一把揪住孟燁然的衣襟:“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你聯合這個女人一起來耍我。”

話未說完,一拳惡狠狠地砸過去。孟燁然偏頭躲過,毫不示弱地回敬他一拳。公交車站頓時混亂起來,兩輛車堵在車站旁,正要進站的車輛進不來。好在要上車的乘客也不忙著上車了,鬧哄哄地圍成一團,看兩個衣著講究的男人跟街頭小混混一樣碴架。路旁的一些行人也被吸引過來看熱鬧,有好事者邊看邊七嘴八舌地打聽:“怎麽回事,這怎麽打起來的?”

便有那捕風捉影的人瞎說一氣:“兩個男的,為了爭一個女的打起來了。”

“又是二男一女三角戀引發血戰,紅顏果然禍水,女的在哪?”

“那不就是。”

手指所向,正是甄可意立足之地。她正在哇哇大叫地勸架:“你們兩個……停一停……別打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忙裏偷閑聽上一句別人在指責她是‘紅顏禍水’,她又掉頭衝著那群亂嚼舌根的閑人:“喂,你們瞎說什麽呀!這事跟我沒關係,我有哪一點當得起‘紅顏禍水’四字定論。”

她衝過來一嚷嚷,諸人借著路燈把她看了個真切分明,有人大失所望:“這個很普通嘛!我說你們倆男人,不值得為她打架。”

那倆男人充耳不聞,一直扭打在一起。直到馬路巡警過來,才算製止了這場街頭鬥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5章
章節字數:4400 更新時間:08-09-06 15:09
甄可意感覺自己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年頭小道消息傳得比狗仔隊還要快。第二天她去日新大廈上班,從大門口起就有不少人朝著她行注目禮,還邊看邊指指點點地交頭接耳著,她便情知昨夜的‘雙雄會’今朝已經‘東窗事發’。

安娜迎麵遇上她劈頭便問:“甄可意,我聽說孟氏兄弟為你打起來了。真的假的?”

甄可意語重心長地對她說:“謠言止於智者。”

安娜顯然不是智者,依然喋喋不休:“不是謠言,傳這消息的人說他親眼所見。那兩兄弟為了你打到警察出麵才算罷休。”

“拜托,不要一口一個‘為我為我’,這事跟我沒關係。”

“怎麽可能跟你沒關係,據說當時就你們三人在一起。很明顯的爭風吃醋案嘛。”

甄可意跟她說不清:“好好好,為我為我,他們兄弟倆為我決鬥,勝利者我就嫁他為妻,這答案你滿意了吧?”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走進設計室時,一幹同事已經風聞此事,見她進來都齊聲起哄:“哇,玫瑰戰爭的女主角來了。”

甄可意一聲長歎,情知今日的耳根是不得清靜了。

同事們正在嘻嘻哈哈地跟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刺探第一手消息時,主管走進來:“甄可意你來一下。”

孟熾然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點石廣告提出更換平麵設計師,他的肝火依然旺盛,撂下狠話:“哪怕全天下的設計師都死絕了,也不要那個甄可意來做。”

之前甄可意已經呈交並定稿的設計方案被全盤否定。香溪花園二期開盤在即,廣告宣傳方麵臨陣易帥不是什麽好事,但孟熾然堅持換人,點石廣告隻好推薦小郭頂上。

甄可意對此早有預料,孟氏兄弟都有這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性格,孟熾然沒逼著點石公司把她掃地出門已經很客氣了,當然這十有八九是顧慮到甄駿。於是,她二話不說就把手頭上香溪花園的工作全盤移交給小郭了。

***

晚上下班一回家,甄可意就看見甄駿一張板起來的麵孔。

“難怪你昨晚那麽晚才回來,原來你也和孟家兄弟一塊被警察帶走了。你竟然一個字都不提。”

甄駿也是今天上班才聽說了此事,生氣甄可意在外麵惹了亂子,回家來還瞞得鐵桶般密不透風。

“喂,熟歸熟,你亂說話我一樣告你誹謗的。什麽叫做我也被警察帶走了,我那是主動協助警察同誌調查該起鬥毆案,跟著他去做證人的。”

“他們倆為什麽會當街鬥毆,他們打架時,你又怎麽在旁邊?”

“巧合,純屬巧合。”甄可意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講給他聽,“孟熾然本來就被我氣了個七葷八素,從金悅追出來後又看到我要上孟燁然的車,當場就發飆了。認定是我和他大哥串通起來整他。”

“他正當氣頭上,會這麽想也很自然。最後這事警察怎麽解決的?”

“警察同誌不偏不倚,兩個當事人各打五十大板。分別教育批評和罰款後就放出來了。”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你以後再不要跟孟熾然玩什麽以情為戲。要知道玩火者必自焚。”

“知道了,叔祖大人。你以前沒這麽多話,怎麽最近變得這麽囉嗦了?”

甄可意怕他還有一堆道理要跟她講,趕緊用‘囉嗦’一詞來堵他。甄駿卻不為所動,依然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還有,你以前巧立名目花了他多少錢,也最好全部還給他。”

甄可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蹦起來:“憑什麽還他?不還。”

“你原本就不該花他的用他的占他的……”

不待甄駿說完,甄可意已經搶白道:“我花他的用他的占他的,他是自願的,我又沒用刀壓在脖子上逼他。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就別管那麽多了。”

“可是……”

甄駿還想開口,被甄可意態度堅決地堵回去:“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要甄可意把進了腰包的錢還出去,無異於與虎謀皮,怎麽可能?

“叮咚——”門鈴被人按響了,甄可意趁機轉移話題,“咦,誰來了?”

她跑去開門,門啟處一身粉紅公主裙的孟翩然笑盈盈走進來:“可意姐你好。”

“咦,孟大小姐,好久不見了。瞧你的氣色可真好,小臉蛋紅粉緋緋的。甄駿,孟小姐來了。”

“甄駿哥。”孟翩然一眼看到立在客廳一側的甄駿,雀躍著要撲上去擁抱他。

甄駿一個旋身避開她:“你坐,我給你倒水。”

孟翩然不肯坐,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走:“甄駿哥,我有好久好久沒看到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呀!可是哥哥一直不讓我出門,你又不肯來我家。我隻好自己偷偷出了門來找你。”

甄駿和甄可意同時一驚:“什麽,你偷偷出來的?”

孟翩然驕傲地點點頭:“哥哥不知道,我也沒有坐司機的車。自己坐計程車來的,從我家打車到你們家隻要一百五十塊錢。”

“一百五?!這才幾條街呀!”甄可意哭笑不得,“大小姐,一百五都夠你坐到香山去了。”

孟翩然瞪大圓圓的眼睛,一臉愕然:“是嗎?那個計程車司機騙我,他真壞。”

這十足十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口吻,沒辦法,因為家境因為生病,她實在被保護得太好了。任性的大小姐,完全不譜世事,想一出是一出。

“甄駿,你趕緊送她回家。”

“可我不知道她家住哪?”

“直接往她哥哥的茶樓送就是了。”

“我才剛剛出來,我不想回去,甄駿哥,我還沒吃飯呢。你陪我去吃了飯再送我回家好不好?”

甄駿推辭:“你還是回家去吃飯吧,你哥哥會著急的。”

“我不想回家吃飯,甄駿哥你陪我去外麵吃,好不好嘛?”孟翩然膩在他身旁軟語相求,甄駿的眉頭皺得快要打結了。

“叮咚——”門鈴又被人按響了,又誰來了?

甄可意再一次跑去開門,門一打開,她要想一想才想得起這個看著麵熟的人是誰。

“呀——杜、莎、佳,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瞧這打扮比淑女還淑女。”

杜莎佳穿著領、襟、袖綴滿蕾絲花邊的卡腰白襯衫,下麵係一條粉紅色百褶圓裙。一頭烏黑筆直的及腰長發用一個鑲滿細小粉鑽的發箍整齊地箍在耳後,非常優雅可愛的淑女裝扮。與昔日那個紅發小魔女判若兩人。

她手裏還拎著一個蛋糕盒,笑語嫣然地走進來說:“今天我學會了自己烤蛋糕,所以送一份來給你們嚐嚐。甄駿在家嗎?”

說話間,她自己一扭頭,看到了客廳裏的甄駿和他身邊形影不離的孟翩然,笑意一滯:“這位是……”

“這位是孟翩然小姐。孟小姐,這位是杜莎佳小姐。”甄可意替她們介紹。

兩個女孩彼此打量一下,目光像尺子一樣把對方衡量再衡量。然後兩人雙雙嘴角一撇把頭扭開。

場麵有點僵,兩位小姐都不說話,甄駿也悶聲不吭,隻有甄可意出來打破僵局:“杜莎佳這是你親手做的蛋糕,可不可以打開來瞧瞧你的作品?”

“當然可以,打開來你們嚐嚐吧。雖然我是第一次烤,但很好吃哦。”

幾個人圍著餐桌吃蛋糕,盒子一打開,那個圓圓的櫻桃奶油蛋糕做得相當精致漂亮。切開來吃上一塊,甄可意嘖嘖有聲地讚:“杜莎佳,真想不到你還有這手藝,這蛋糕那叫一個好吃。怎麽做的?”

“製作蛋糕坯時,麵粉是摻了櫻桃汁和櫻桃酒來和的。打製鮮奶油時也加入了大量櫻桃汁。所以做好的蛋糕味道很特別。甄駿,你覺得好吃嗎?”

杜莎佳殷切地看著甄駿,要不是為了討他的歡心。她才不會抱著一本甜點製作書在家裏烤了一整天的蛋糕,做壞了七八份後才做出這份令她滿意的成品蛋糕來。她想,甄駿既然喜歡那些古老傳統的東西,那他一定喜歡女子洗手做羹湯。但做菜熬湯的……她頂厭惡那股油煙味,折中采用了做蛋糕這一法子。也差不多吧。

甄駿素來不喜甜食,盛情難卻地接過杜莎佳切好遞來的蛋糕,第一口便覺得蛋糕太甜,奶油太膩。此刻杜莎佳一問,他馬上脫口而出:“太甜、也太膩。”

杜莎佳臉色頓時變了,眼睛裏隱隱有火星閃爍。

甄可意忙在桌下踢他一腳,這愣小子,也太辜負美人恩了吧。人家巴巴親手烤了蛋糕送來給你吃,你還挑嘴。完全不懂得體諒女孩子的心思。

“甄駿你這話太外行了,蛋糕本來就是甜膩膩的食品。你不懂別亂說。”

甄可意有意救火,卻有人要火上澆油。孟翩然本來看到杜莎佳來了就小嘴嘟得高高的,吃她的蛋糕也吃得像苦藥似的直皺眉。此刻見甄駿不吃了,她也不吃了。小叉子往蛋糕上一叉,托著下巴用一付對自家下人的口氣說:“你這個蛋糕也實在是做得太甜太膩,不好吃。下回不要放那麽多糖。”

杜莎佳會忍讓甄駿,可不會忍讓孟翩然。小太妹的脾氣立時三刻就發作起來,霍然立起,把自己紙碟裏的蛋糕對準她劈頭劈腦砸過去:“居然敢嫌不好吃,本小姐做的蛋糕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嗎?”

一口惡氣全出到孟翩然頭上去了。

孟翩然冷不丁地挨上一記,蛋糕在她頭頂開了花。她從未被人這般對待,當下氣得渾身哆嗦。一向嬌生慣養寵壞了的小姐脾氣也發作起來,跟杜莎佳針尖對麥芒:“就是不好吃,就是太甜太膩。”

邊說邊不甘示弱地端起自己的那份蛋糕回扔給杜莎佳,“你覺得好吃給你吃。”

扔完了自己的不算,再端起甄駿吃不下的那份朝她扔:“都給你吃。”

“喂喂喂,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哇。”甄可意沒想到這二位千金在她家裏打開了蛋糕戰,趕緊拉了這個拉那個地勸架。

兩份蛋糕全糊在了杜莎佳的白襯衫上,她見孟翩然還敢還手,橫慣了的性子一上來,抄起桌上還剩大半的蛋糕就要朝她臉上扣去。半空中一隻手格開她的手,蛋糕飛出老遠,最後在客廳的地板上著了陸。糊了一地奶油。

“甄駿,你居然護著她?”杜莎佳氣得直跺腳。

甄駿其實並不想袒護任何一方,但沒辦法,杜莎佳和孟翩然實在強弱太過懸殊,他不能看著杜莎佳恃強淩弱。

“是你先鬧的。”

“誰讓她說我做的蛋糕不好吃。我做了一整天才做出這隻滿意的蛋糕,會給她吃都是看你的麵子,她居然還挑三揀四。”

孟翩然還在一旁插嘴:“就是不好吃,就是難吃。你敢打我,我讓我哥哥來教訓你。”

甄可意忙來掩她的嘴:“求你了,大小姐,別添亂了。”

杜莎佳勃然大怒,袖子一捋就朝著孟翩然揮拳而去。初來時的一派淑女風範此刻蕩然無存。

甄駿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回來,她還奮力掙紮:“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扁死這個臭三八。”

小太妹的口吻都出來了。

“好了。”甄駿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壓製在椅子上。“別鬧了。”

杜莎佳被他有力的五指牢牢固定在椅子上掙脫不得,目光不由自主停在他扣在自己腕間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柔韌,帶一種男性的微微粗糙,環扣在腕,一圈微溫如冬日陽光般淺淺的暖。那一點淺淺的暖,淺而悠長,絲一般冉冉鑽到她心底去。她看著看著,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6章
章節字數:4177 更新時間:08-09-06 15:10
甄可意快刀斬亂麻,先通知孟燁然來把他妹妹接走。

孟燁然滿頭大汗地趕來。一個錯眼不見,妹妹居然偷偷溜出來了,他幾乎沒把家裏的幾個傭人罵死。

孟翩然一見了哥哥就嗚嗚地哭,指著坐在桌旁的杜莎佳告狀:“哥哥,她欺負我。”

孟燁然飛快地把室內情形掃了一眼,看見甄駿皺著眉頭抱著雙臂立在餐桌旁,他身後是眉眼俏麗卻怒目相對的杜莎佳,他麵前是滿臉無可奈何的甄可意。這場麵讓他大致地猜出幾分緣故來。正想說什麽,甄可意先把他拉到一旁小聲道:“什麽都別說了,趕緊把你妹妹領回家,最好這兩三個月都別讓她出門。裏頭那位小姐可是道上混過的小太妹,她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

孟燁然聽得一驚:“你們怎麽會認識這種小太妹?”

“還不是拜令弟所賜。他花錢請道上的朋友來收拾甄駿,結果這位小姐跟甄駿不打不相識了,一門心思要跟他深交呢。”

“孟熾然……”孟燁然搖搖頭,“對了,那天晚上後,他有沒有難為你?”

“他不再讓我負責香溪花園的平麵廣告設計了,也不算什麽難為了。哦,你讓我幫忙提點他的事我可就辦不到了。我那晚跟他吃飯時雖然也說過一句,但他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後來又這麽一鬧,他自然更加不會聽了。”

孟燁然聽罷一笑:“算了,由他去吧。正如你所說,和興地產已經跟我沒關係了,他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吧。你到底還是幫了我的忙,有時間請你吃飯答謝你。”

“好啊!”

孟燁然軟語溫言地哄著孟翩然走了。他們一走甄駿馬上回房,他不用再守著杜莎佳以免她‘行凶傷人’,就不會再在客廳裏呆下去。他要自己清靜一下,才不管杜莎佳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直跺腳。

甄可意替他收拾殘局,好說歹說地勸杜莎佳也回了家。客人都走光後覺出了腹饑難捺,折騰一晚上還沒吃飯呢,趕緊下廚煮泡麵,然後再來敲甄駿的房門:“警報解除,出來吃飯吧。”

甄駿悶悶地吃了幾口麵,問:“甄可意,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她們倆別再來了?”

甄可意一口回絕:“沒辦法,這個癡情的腳步根本無法阻擋。你不如考慮一下如何坐享齊人之福更現實些。”

“問你真是白問。”甄駿悻然。

“誰讓小叔祖你魅力那麽大,讓兩個千金小姐為你打開了蛋糕戰。你看看這一客廳的蛋糕屑奶油漬,一會吃完飯你擦地板啊!”

甄駿毫不含糊地頂回去:“你別光說我,檢討一下你自己吧。昨晚上誰讓兄弟倆當街肉搏?”

“這個——”甄可意摸著頭打哈哈,“隻能怪咱們姓甄的實在太有魅力了,哈哈,哈哈。”

***

杜莎佳回到家,一個晚上都在看著自己的手腕出神。

纖細白皙的右手腕上,留著一環淡紅指痕,那是甄駿修長有力的五指緊緊扣住她時留下的痕跡。她的左手食指不停地沿著那環指痕勾勒描畫,仿佛要把這根根指痕鏤刻在肌膚中永遠不離不棄。

甄駿隻不過是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而且是不帶絲毫溫情、強製性的緊扣。腕間留下那手銬般寬寬的一環指痕,卻讓她覺得自己已淪為囚徒,終生帶上他的桎梏枷鎖。

“小姐,你沒吃晚飯,現在肚子餓不餓,要不要用些點心?”

看見小主人房裏的燈光沒滅,保姆周媽敲門進來問。

“不用了,我不餓。周媽,我媽咪還沒回來嗎?”

“太太還沒回來,不過今天先生打電話回來了。”

“爹地?!”杜莎佳有些訝異地一揚眉,“他還會打電話來,他居然還記得有這個家。”

“先生說下個星期天是小姐十九歲生日,他想問問小姐想要什麽生日禮物,他好替你準備。”

“我想要什麽禮物,我想讓父親不養小老婆母親不養小白臉,他們做得到嗎?”

周媽默然。主人家裏的事情太複雜,她一個做下人的不敢妄言。

“周媽,沒事了,你休息去吧。我那個爹要再打電話來,你告訴他不要再來煩我。就當我死了,他反正有小老婆生了兒子不怕後繼無人。”

周媽退出房間後,杜莎佳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唱響了歡快的鈴聲。她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懶洋洋地接起來聽:“周遊,你不是周遊世界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電話裏是一個響亮的男孩聲音:“跟著爹地媽咪出去世界遊有什麽意思,沒勁透了。我歸心似箭地趕回來,聽說你居然退出江湖了,為什麽?”

“不告訴你。”杜莎佳依然盯著自己的手腕戀戀不舍地看,無心多作交談。

那個叫周遊的男孩子顯然有些意外:“親愛的莎佳寶貝,你以前可是跟我無話不說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沒事就這樣,我現在不想說話。”

杜莎佳話一說完就幹脆地按下掛機鍵。

***

小郭從甄可意手頭接過香溪花園的活後,幹得如火如荼。香溪花園第二期的平麵設計一幹完,馬上緊鑼密鼓地開始第三期高級別墅區的平麵廣告。

“二期工程完成得太快了,這麽快高級別堅區又動土開工,這個孟總會不會太急於求成了。”

甄可意總覺得孟熾然這麽快的工程進展不是什麽好事。

小郭不以為然:“雖然工程是進展很快,但孟總也不是一味亂來,我去香溪花園現場拍攝過實景照,那樓盤質量很不錯,稱得上又快又好。聽說高級別堅區動工建設上更是用料講究細節精致,孟總雖然看似紈絝,但幹起正事來不比他哥哥差。”

甄可意還是覺得不妥,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妥。便也不去想太多,反正事不關已。

這天晚上甄可意趕工留下加班,把手頭的活全部幹完已經過了十一點。她一個電話打到保安值班室,今天甄駿上中班,夜裏十二點下班。

“喂,你好,請問甄駿在嗎?”

“甄駿在巡邏呢,你甄小姐是吧?”

“是啊,我今天加班到現在,一會正好跟甄駿一起回去,你讓他等我。”

“好,我等下跟他說一聲。”

電話剛掛掉,眼前突然一黑,停電了。幸好她一晚上的設計方案已經順利存檔,她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把工作台麵收拾完畢。從公司裏走出來四周黑漆漆一片,幸好樓道中央有一盞應急燈自動亮起,她不至於成了睜眼瞎。

每逢停電電梯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擺設,隻有走樓梯了。

甄可意歎著氣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去走樓梯。樓梯間沒有應急燈,卻每一層都有個小小天窗,灑下一方銀白月光,清水般稀釋著夜的幽黑。

曲折深幽的樓道在夜色月光中寂靜如井,她的腳步聲踏在其中,在牆壁上撞出回聲無數。這如同歌劇院般回音效果的樓梯間,讓甄可意突然雅興大發。她輕盈如雀般在一階階台階上一蹦一跳,歌聲揚起,腳步和著節拍如踢踏舞一般動起來:

Do是小鹿多靈巧,Re是金色陽光照。

Me是我把自己叫,Far是向著遠方跑。

So是穿針又引線,La是緊緊跟著so。

Ti是茶點和麵包,它把我們又帶回了——Do是小鹿多靈巧,Re是金色陽光照。

Me是我把自己叫,Far是向著遠方跑。

So是穿針又引線,La是緊緊跟著so……

暗夜無人的樓梯間,甄可意獨自一人興致勃勃地載歌載舞。借著一方明月,起舞弄倩影,何似在人間。

她雲雀般輕靈地舞下十八樓、十七樓、十六樓……才下了幾層樓,突然,在最幽暗的拐角處撞上了一個人。

“啊——是誰?”

甄可意的好興致被嚇得無影無蹤,連退數步,壁虎般緊貼到身後的牆壁上,看著那個黑暗中辯不清的人影聲音顫顫地發問。

那人慢吞吞地踏前兩步,借著樓梯上方天窗中的一片銀白月光,甄可意認出那是孟熾然的臉。

真是冤家路窄,怎麽就遇上他了呢?那天在金悅她幾乎沒把他氣瘋,今晚勢單力薄豈不正好適合他秋後算帳。

甄可意一邊暗覺不妙,一邊滿臉堆笑地道:“孟總是您呀!人嚇人真是嚇死人,這麽晚了您怎麽也沒回去,難道大老板還要像我們小員工一樣加班不成?”

孟熾然剛從酒吧出來,一個順眼的女人都沒遇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如今覺得這些跟他套近乎的大陸妹個個都是甄可意第二,下著套等他鑽呢。幹脆清心寡欲地回家睡覺算了。開車經過日新大廈時他停車上樓去拿他下班時忘帶的手機,還沒來得及打開公司的大門就停了電,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了。

正滿腹牢騷地走著樓梯下樓,沒走幾層他突然聽到頭頂上有歌聲舞聲聲聲入耳。歌聲清脆如黃鸝,每一個音符吐字如迸玉飛珠般清響琳琅的動聽。一連串叭叭嗒嗒的腳步聲,踏著音樂節拍在台階上雀躍而下,有著黑人舞者踢踏舞般的韻律感。這是誰在停電的夜裏摸黑走樓梯間還走得這樣興致勃勃歌舞飛揚?

他駐足靜聽片刻,居然是甄可意!

這個女人……孟熾然聽著她愉快的歌聲,簡直要咬牙切齒:她憑什麽心情這麽好?

攔住甄可意的去路,孟熾然走近她細細端詳:“真看不出來,你還能唱會跳歌舞雙全哇!”

甄可意覺得他靠得太近了,往一旁滑出幾尺遠:“哪裏呀,還是幼兒園學來的玩意,今晚一時心血來潮唱著玩的。”

“唱著玩都唱得這麽好聽,那包裝一下豈不可以成歌星了。”

“哪裏哪裏,孟總你取笑了。”甄可意說完想從孟熾然身旁鑽過去。

“是真的唱得很好聽,我還想聽,再唱一遍吧。”

孟熾然一邊說,一邊伸手撐在甄可意身側兩旁,讓她無路可逃。

“孟總,這個唱歌是要看情緒的,沒情緒逼著唱是唱不出來的。”

孟熾然一雙眼睛釘子似地釘在她臉上,眉目陰沉如風雨欲來:“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現在不過是要你唱首歌,你就這麽推三阻四的。你把本少爺我當猴耍,一定很得意吧?”

果然秋後算帳來了,甄可意笑得勉強:“話不能這麽說,你不也是想把我當猴耍嗎?大家一對一扯平好了。”

“扯平,我花了那麽多冤枉錢怎麽扯平?本少爺還從來沒有為女人花錢卻一根毫毛都沒碰到的。我他媽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孟熾然的身子靠得極近,呼吸聲清晰地響在耳畔。甄可意敏感地嗅到他氣息中隱隱酒香。頓時大驚:“喂,孟熾然,你喝多了發酒瘋是不是?你不要亂來啊?”

“亂來,什麽亂來?我花了錢我要物有所值,我不能被人當冤大頭戲弄。”孟熾然話音一落,伸手捏住甄可意光潔如瓷的下頷,用力地吻上她的唇。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7章
章節字數:4621 更新時間:08-09-06 15:10
孟熾然的唇在覆上甄可意的唇後迅速彈開。

“你咬我!”

甄可意不理他的怒斥,抓緊時間喊救命:“救——”

一抹唇角滲出的血,孟熾然飛快地捂住她的嘴。不妨又被她在手上狠狠咬一口,痛得他撒手不已。氣極敗壞:“你是屬狗的嗎?”

甄可意乘機掙開他,邊跑邊喊:“救命……”

沒跑出兩步就被一把拖回來,她不甘就範地十指亂舞抓向孟熾然的臉,他一個防範不及頰上就多了幾道指印,連二接三地被她攻擊,孟熾然惱得把她按在牆上用她自己的手堵住她的嘴,

“你再咬哇!你再抓哇!”

甄可意被禁錮在他鐵一般的臂彎裏怎麽都掙脫不開。男人的力氣怎麽就比女人大那麽多呢?她又氣又急又怕,而孟熾然的吻再次霸道地、狂野地襲人而來。如烙印般用力地吻在她的臉頰,再沿著脖頸一路蔓延而下……她聽到襯衫被一把扯開,鈕扣細微卻清脆的墜地聲。

甄可意開始恐懼起來,孟熾然真的失去理智了。她腦子裏突然想起甄駿的話:玩火者必自焚。

甄駿的話實在是至理名言,她此刻悔不當初。天下哪有白白消受的好處,沒有什麽是不要付出代價的,隻是遲早而已的事情。如果早知道代價這麽大,她絕對不會跟他玩這場遊戲。

襯衫被孟熾然的手從肩頭褪下大半,甄可意從心底打開了寒戰。正覺得自己在劫難逃時,隱約聽到下麵幾層樓梯裏有腳步聲敏捷輕快地衝上來。多麽熟悉的腳步聲,行走如風。

孟熾然卻什麽都沒聽到,他隻顧一門心思暴風驟雨似的吻,那吻帶著鮮明的懲罰性質。他還得費盡力氣製住身下這個小野貓般的女人,她指甲和牙齒都是尖利無比的武器,稍有鬆懈就能挨上她一擊。一直以來,他的條件讓他身邊永遠有自動送上門來取悅承歡他的女人,他從來都沒有強迫女人的必要。這是頭一回他強迫一個女人跟他親近,缺乏經驗讓他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孟熾然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後領被人一把揪住拖開。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虎虎生風的兜腹一拳打得他直彎下腰去,抱著小腹蹲在地上翻江倒海般嘔吐起來。

“甄駿。”

甄可意一邊忙不迭拉好自己被扯落大半的白襯衫,一邊往甄駿身後躲。這個救星來得太及時了。

甄駿此刻的麵孔鋼鐵般冷硬。他巡邏回來聽到值班室保安轉達的甄可意要等他一起回家,卻老半天不見她下樓。大廈又停了電也不知她是否害怕不敢一個人下來,便走樓梯上來找人。誰知竟看到這樣一幕……

他瞥了一眼甄可意,她被嚇得不輕,臉色蒼白,眼睛是濕濕的。衣著零亂,白襯衫的鈕扣已經顆粒無存,她隻有緊緊拉住衣襟把身體遮妥。他飛快脫下自己身上僅著的製服襯衣遞給她:“穿上。”

而他自己,赤著精悍的上身立在幽暗樓道裏。肌膚是新麥初黃的顏色,在薄銀月華裏微泛幽光。鐵骨銅肌般的青春身體,沉靜而美一如雕塑。一雙銳眼冷凝如石地擲向孟熾然,雙手緊握成拳。仿佛古羅馬的角鬥士在競技場,隨時預備開戰。

甄可意穿上甄駿的襯衣,衣衫還帶著他身體的暖。她猶存的餘悸被這層貼身的暖意頃刻撫平。看著擋在身前青銅般硬朗的身體,她覺出一種像躲在銅牆鐵壁後似的安全感。

“站起來,欺淩弱女子算什麽本事,是男人就跟我打一場。”

孟熾然吐了半天,幾乎膽汁都吐出來了。吐過後他清醒多了,抬頭看了一眼立在身前冷而凜冽的甄駿。自知犯了大錯,惹了大麻煩。卻又不甘:“甄駿,你別用看罪人的眼光看我。我知道我剛才的做法出格了,可我會這樣也是被甄可意她激出來的。本來我在女人身上花錢也沒什麽,女人不就是銷金窟嘛。可我不能被人當猴耍,白花了錢還要淪為笑柄。”

“這件事甄可意是有不對的地方,但你也不能以此為由做出這等下三濫的行徑。她到底是女子,男兒大丈夫欺淩婦孺算什麽本事?”

這個新時代再如何宣傳男女都一樣,在甄駿的思想中卻根深蒂固地認定女人是弱者,保護婦孺愛惜老幼是他不變的行為準則。他不能容忍恃強淩弱的現象。

孟熾然低頭無語,半響才道:“我也是多喝了幾杯,一時暈了頭。”

甄駿定定地看他半響,方沉聲道:“好,既然你是一時糊塗,那這事就這麽算了。你在甄可意身上花的錢,明天我叫她全部還給你。”

“啊——”甄可意一怔,被甄駿不容置疑的眼光橫掃一下,立馬小聲附和:“好,還還還,明天都還給他。”

甄可意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存折拿出來看,那幾個令她心潮澎湃的阿拉伯數字即將縮水,她心痛萬分。

“甄駿,我剛才被那家夥占了便宜,就這樣悉數奉還我很不甘心。”

甄駿聞言臉色一沉:“你還不知悔改,不是這些錢哪裏會惹出這種事,你根本就是咎由自取。你不把這些錢還給孟熾然,以後再惹出什麽事別想我救你。”

“甄駿,你不會不救我的,你的性情嫉惡如仇,最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看見陌生人有難你都立馬衝上去,何況咱們這麽熟,你更不會見死不救了。”

甄可意太了解甄駿的性子,絲毫不怕他的恫嚇,他氣惱之極:“你——”

“息怒息怒,別發脾氣,我不是說不還,我隻是想換種方式還給他。”

“什麽方式?”

“我告訴你……”

第二次孟熾然在辦公室收到一個甄可意讓人帶上去的信封,拆開一看,裏麵有一張向某慈善基金會捐款的收據,捐款人一欄寫著他的大名。另有一張便簽紙上寫著流暢漂亮的幾行字。

孟熾然先生:這是你的錢,請查收,我們之間兩清了。以後不要再口口聲聲說你為我花了多少多少錢,這些錢我都替你獻愛心了。另:該基金會捐款負責人十二萬分感激您所表達的愛心。

一把揉了這封信,孟熾然悻悻地把紙團砸向牆壁。

***

星期天甄可意拖著甄駿去逛商場買衣服。

他來了這麽久一直穿著那兩套地攤貨。地攤貨到底是地攤貨,洗了幾遍水後就開始褪色發白,最近還綻了線。甄駿問她能不能替他縫一下,可她屋裏哪裏找得出針線啊!

“你這是女子閨房,居然連針線都沒有?!”甄駿一臉的匪夷所思。

“這年頭誰還弄針線來縫縫補補,衣服破了扔掉直接買新的就是。”

甄可意麻利地把他那件雙腋下綻線的T恤衫團成一團往垃圾桶裏一塞,“走,去商場,我給你買兩套好的。”

甄可意決定要給甄駿弄兩套好貨色穿穿,報答一下他那晚救她脫離孟熾然‘魔掌’之恩。

甄駿意有不甘:“那衣裳隻是綻了線,縫一下還能穿……”

話沒說完,甄可意已經挎上包包往外走:“快走了,我說買新的就買新的。”

甄可意把甄駿帶到西單購物中心。直到進了商場,甄駿還在堅持衣服不必買。而且他在商場如流的人群中為自己的主張找到了現實依據。

“你看那個人,他的衣服不都打著補丁嘛!還有他的褲子,膝蓋都是兩個洞,還不是照樣穿。”

甄可意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一摩登青年,頭發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俱全,像頂著一腦袋霓虹燈。身上一件黑T恤用零碎的七彩麵料打著大小不一的補丁,一條墨藍牛仔褲在膝蓋處挖了兩個洞,洞口的布料拉出細細的布穗像刺蝟似的毛紮紮著。

“得了吧,你以為他穿打補丁露破洞的衣服是節儉啊!人家那樣穿叫秀、叫耍酷、叫乞丐裝、叫行為藝術。甄駿你就老土吧你。”

甄駿還沒從甄可意一堆新名詞中會過意來,又一眼瞥見一個打扮極花哨的年輕人,披一頭玉米須似的蓬鬆長發,穿一件夏威夷風情的花襯衫,圖案是大朵大朵鮮豔奪目的紅色扶桑花,配雪白長褲。領口到胸口的三顆鈕扣都沒扣,露出脖子上七纏八繞的幾重銀色掛鏈。耳朵上也一邊掛了一個十字形銀耳飾,隨著他左搖右擺的步伐打秋千似的晃著。

甄駿怔住:“他……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甄可意瞄一眼便斬釘截鐵下定論:“當然是男的。”

“男子居然穿花衫戴耳飾?真是不男不女。”後麵那句甄駿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痛心疾首到極點。

“不告訴過你潮流流行中性風嘛,現在誰穿得最不男不女,誰就最時髦。甄駿,要不我也買件花襯衫給你趕趕時髦吧?”甄可意跟他開玩笑。

“不要,”甄駿拒絕得堅決無比:“我寧可回去撿垃圾桶裏的破衣服穿也不穿這種花衫。”

在商場裏一層層逛下來,甄可意讓甄駿自己挑選滿意的衣服。他竟沒被琳琅滿目的商品看花眼,摸了摸那些服裝的質地,拿定主意要買兩套休閑運動服。

“為什麽一定要買運動服,買一套運動服再買一套別的不行嗎?牛仔裝比運動服要時尚新潮得多。”

“運動服又寬鬆又柔軟,牛仔裝穿著太緊太硬不舒服。”

甄可意瞄了一眼他身上的牛仔褲,地攤貨的麵料肯定是不好的了。她自己穿的是彈性麵料柔軟度很高的牛仔褲,穿著舒服極了。再一想,甄駿都沒穿內褲,就這樣穿著自然更不舒服。

一念至此,甄可意突然想起被譽為世界上最性感的牛仔褲MS-Jeans丹寧織牛仔褲的經典廣告詞——漂亮寶貝布魯克雪德斯那句性感無比的“我和我的牛仔褲之間甚麽也沒有”。

這廣告詞此時用在甄駿身上倒相當名符其實,甄可意忍不住笑起來。

甄駿納悶:“你笑什麽?”

前麵正好有家男士內衣品牌專賣店,甄可意遲疑了一下還是對他說:“甄駿,你去那裏挑兩件內……衣穿吧。”

甄駿在她的示意下看過去,櫥窗裏擺設的那些三角形、丁字形的男士內褲讓他麵紅耳赤。大庭廣眾之下這種隱私處的貼身小衣怎麽可以這樣堂而皇之擺出來呢?

“不用。”

“穿了……其實會更舒服。”

“這樣又短又窄又緊的……怎麽會舒服。”

甄可意突然明白了甄駿為什麽不穿她以前買回去的內褲,那樣小小一塊三角形對穿慣古代寬鬆衣褲的他來說根本適合不了。就像原始人披慣了獸皮樹葉,硬給他套上一件緊身衣他隻會覺得活受罪。

“你等我一下。”

甄可意獨自進了那家男士內衣店,挑那種純棉麵料的中腰平腳內褲給他買了兩條。這種款式更接近他的褻衣,應該可以接受了。

出店後拿給甄駿時他窘得滿臉通紅,甄可意隻當沒看見:“走,你喜歡穿運動服,那我去給你買兩套阿迪達斯的名牌運動服。”

甄可意今兒可真花了血本了,進阿迪達斯品牌專賣店給甄駿挑了兩套短袖長褲的夏季休閑運動套裝。一套白色一套藏青,他試穿時效果好得把店堂廣告宣傳圖上的形象代言人都比下去了。幾個售貨小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就買這兩套。甄駿你穿著白色這套別脫了。”

“小姐要不要再給先生挑雙鞋?”

售貨小姐殷勤地推薦,甄可意一看甄駿腳上的鞋確實也太次了點。好馬要配好鞍嘛!

“好,再買一雙鞋。”

甄可意拍板了,售貨小姐馬上介紹了一款高檔運動鞋,甄駿腳上的鞋也鳥槍換炮了。付帳時銀行卡一刷,近兩千塊錢人民幣就不在她的帳戶上了。

刷卡付帳甄駿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出來一問大吃一驚:“什麽,將近我一個月的薪水了!”

“是呀,你一個月的薪水給你裏裏外外從頭到腳置了全套新裝。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

奢侈,太奢侈了。甄可意從來沒有這麽奢侈過。不過花在甄駿身上她心甘情願。既是小祖宗,又是救命恩人,物美價廉的小公寓也是托他的福才一租五年,節省大筆銀子。好好回報人家一下也是應該的。甄可意這樣對自己說。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8章
章節字數:4186 更新時間:08-09-06 15:10
夜裏十一點半,杜莎佳騎一輛摩托車守在公寓樓下等著甄駿去值夜班。

一身白色休閑運動服的甄駿從大樓裏出來時,杜莎佳眼睛一亮,摩托車油門一踩騎到他身旁停下:“甄駿,你穿運動衣真帥。特別陽光特別青春特別有活力。”

午夜街頭夜色深濃,街燈的點點橙黃,不及一身白衣的甄駿青春得耀眼。

甄駿看向她的眼睛滿是詫異:“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

“我等著送你去上班。”

“胡鬧之極,你一個女子夜不歸宿在外麵亂跑成何體統?”

啊——哦,杜莎佳知道自己又錯了。

“可是我白天來找你你又不在家,晚上想上去又怕你在睡覺預備下半夜值夜班。就隻好在這裏等你了。”

杜莎佳難得會這樣先替人著想再決定自己的行動,可惜甄駿並不領情。皺眉道:“你找我有什麽事,今天不是學劍的日子。”

“難道除了學劍,我們在別的時間就不能見麵嗎?我們可是化敵為友,就是說我們現在是朋友。朋友應該要常常見麵聯絡感情不是嗎?”

甄駿聽到她說‘聯絡感情’四個字就頭痛:“罷了,你上回到我家來一趟,連我的朋友都打了。還是不要常見麵的好。”

“孟翩然是你的朋友,我難道不是嗎?她那麽沒禮貌說我做的蛋糕不好吃,我能不扁她嗎?”

“不是她說的,是我說的。”

“你說的我可以接受,她說的我不能忍受。”杜莎佳分得很清楚。

甄駿搖搖頭,不想跟她多說了:“我要上班了,你回去吧。”

杜莎佳騎著摩托車跟在他身旁徐徐前進:“我說了我送你,你上車呀。”

“不用,我自己能走。”

杜莎佳氣結,想了想又說:“甄駿,我教你騎摩托車吧?很好玩的,也很容易學。”

甄駿不為所動:“謝謝,不必了。”

這也不用那也不必,杜莎佳對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性子真是恨得直咬牙。賭氣一踩油門:“那好,再見。”

摩托車駛出去不到五十米就轟然一聲倒了,杜莎佳跟著車子摔下來。甄駿一怔,馬上飛快地跑過去:“怎麽回事?”

杜莎佳氣呼呼:“被你氣得我方向盤都把不住了,摔了一大跤。”

“沒傷到哪吧?”

“摔得好痛啊!”杜莎佳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腳一麵控訴似的看著甄駿,“腳好像扭了,你要送我回家。”

甄駿半分都推脫不得,隻得扶著她站起來,再把摩托車扶起來。

“我打個車送你回去,這車鎖在路邊沒關係吧?”

“那不行,我的摩托車可是名牌,就這樣鎖在路邊一定會丟的。你騎著它送我回家好了。”

“可我不會騎。”

“我說了我教你,很容易學的。”

甄駿隻有在她的指點下學著駕駛摩托車,午夜的街道車流稀少,很適合學習和練習開車。而男人又似乎天生與車有緣。他果然很快就掌握了基本駕駛,載上杜莎佳送她回家。

到底是剛開始學,甄駿不敢騎得太快,車輪緩緩滑行在平坦的路麵上,如小舟飄行於風平浪靜的湖。杜莎佳坐在他身後,雙臂環住他的腰,親昵如偎情人。

甄駿不自在:“你……不要這樣抱著我。我騎得很慢,不會把你摔下來的。”

“不行,不抱緊點我沒有安全感。”

杜莎佳把甄駿抱得更緊了,難得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抱。他的背厚實如橡木,他的腰修韌如白楊,這是一個樹一般強健英挺的年輕男子。他的白衣和黑發間露出一段肌膚柔潤的頸,顏色像凝固的蜜汁。她突然很想很想用舌尖去品嚐,會不會很甜?

夜風吹起她的黑發飛揚如舞,而她的心比她風中舞著的千縷萬縷發絲還要亂。眼前那截蜜色脖頸令她遐想不已,如果能在那片肌膚上烙下一個深紅吻痕,如玫瑰之綻……

“到了。”

一則為脫身,二則趕時間,三則越騎越熟練,甄駿加快速度風馳電掣地駛到目的地,平穩地停住車,下車按門鈴。

這麽快,杜莎佳恨回家的路程不夠遠。

“讓你家裏人幫你把車騎進去,我快遲到先走了。”

“哎,那你騎車去呀!”

“不用,我跑過去來得及。”

杜莎佳跳下車攔住他:“你就騎我的摩托車去嘛。”

甄駿一怔:“你的腳沒受傷?”

杜莎佳扮鬼臉:“我有說受傷嗎?我隻說好像扭到了。”

甄駿自知上當受騙了,雙眉一擰,也不跟她多說什麽,扭頭就走。

“甄駿,你生氣了?”

杜莎佳還想追上他,可哪裏追得上,他放足一奔,如駿馬揚蹄般跑得轉瞬不見,身影消失在街角拐彎處。她隻有跺足不已。

***

孟燁然的奔馳車停在甄可意身邊時,她剛從日新大廈對麵的便利店握著一罐八寶粥出來。準備用它湊合一頓午餐,煮麵炒粉快餐之類的她實在覺得膩了。

“甄可意,怎麽你中午就吃這個嗎?”

“是呀,隨便對付一下就是了。”

“上車吧,我上次說過要請你吃飯。今天就相請不如偶遇了。”

“孟燁然你請吃飯,那太好了,我可要吃頓好的啊。”

“沒問題。”

甄可意把手裏的八寶粥往背包裏一塞,上了孟燁然的車。他帶她去了一家頗有名氣的西餐廳,說那裏的煎牛排做得特別地道。

這家餐廳的座位是沿牆而設,每桌之間用半人高的爬滿青藤植物的木柵欄隔開,木柵欄上頭再插上鮮花,設計得極雅致。侍者把他們引到餐廳一角坐下,這裏相當清靜,僅有兩處倚窗而設的方桌,其中一張坐著一個年輕女郎,窈窕身影隔著花葉扶疏的隔欄看去有如霧中觀花。

孟燁然和甄可意在另一頭的方桌坐下。點完菜侍者退下去時,一個西裝煌然的年輕男人正好走過來。一眼看到坐在一旁的孟甄二人,腳步一頓。他們也看著他一愣,三個人六隻眼睛同時瞪大了。

那桌的女郎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揚著一張粉白麵孔嬌滴滴地喚:“熾然,你出去接個電話怎麽接那麽久哇?菜都快上齊了。”

那嬌嗲的腔調一聽就是台灣腔,看來是台灣來的美眉呀。

孟熾然頭一扭,隻當沒看到他們倆,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他的位子正好遙對著甄可意,那晚遭他非禮後這還是頭一回遇上,她著實遞了幾個白眼過去給他,他卻隻管低著頭用他的午餐,一個都沒接收到。

孟燁然發現了她的眼神不對:“你幹嗎?”

“不幹嗎。”

“不是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不高興吧?”孟燁然試探性地問,畢竟她和他出雙入對過。

“什、麽、呀!”

甄可意大叫起來,引來孟熾然的抬頭一看,她抓緊時機砸了一個大白眼給他,再低聲細語對孟燁然說:“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才不會不高興,我瞪他是另有緣故。”

孟燁然詢問地一揚眉,甄可意卻不肯說下去了。這種事怎麽可以隨便告知於人呢。他見她不說,也就知情識趣地不再追問。兩人都不說話了,在這自成一格的安靜空間裏,就隻有聽鄰座的交談了。

“熾然,這裏的煎牛排真是味道不錯。”

“我也覺得很好,再來一份我們一塊吃。”

“好哇。”

胃口這麽好!甄可意不忿,決定敗敗他的好胃口。她和孟熾然一塊吃過很多次飯,很了解他在飲食方麵近乎病態的講究,他在吃飯時不但用餐環境要格外清潔講究,而且連聽到別人說起不雅的字眼都會吃不下去。想了想她計上心來,打開背包做起準備工作……

孟燁然看得莫名其妙:“一會就上菜了,你幹嗎還……”

“噓——”甄可意做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指對麵的桌子小聲說:“看我怎麽治他,你配合我一下。”

孟燁然一臉不明就裏卻饒有興致地點頭:“任憑差遣。”

“哎唷、哎唷——”

甄可意突然捂著肚子呻吟起來,孟燁然先是一驚,很快明白她在作戲,忍住笑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突然覺得胃不太舒服,惡心,想吐。”

“很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好……不過……恐怕來不及了……哇……”

甄可意一邊裝出嘔吐聲,一邊飛快地將藏在桌下開了罐的八寶粥往方桌上一倒,再飛快地把粥罐藏回去。

那邊桌上的孟熾然聽到嘔吐聲下意識地循聲望來時,隻見甄可意正用手捂著胸一付幹嘔連連狀,她麵前的方桌上一片狼藉,全是黃白粘糊的嘔吐物。

這汙穢場麵已經夠讓孟熾然惡心了,誰知甄可意幹嘔幾下後停下來,用手指從那堆穢物中撿起顆粒狀的東西往嘴裏塞,邊塞邊說:“早上吃的花生米那麽香,吐掉了多可惜呀!”

此情此景,孟熾然的胃頓時抽搐起來。剛剛吃下去的煎牛排爭先恐後地從他胃裏叛逃,一齊衝出他的喉嚨成功突圍,他俯下身去貨真價實地吐起來,搜肚抖腸吐了個一幹二淨。把那個台灣美女嚇得不輕:“熾然,你怎麽了?沒事吧?”

他吐起來的動靜太大,餐廳的侍者和經理也都被驚動了。過來一看他這般大吐,紛紛嚇得不輕,唯恐是自己餐廳的食物出了問題。

孟熾然吐得整個胃幾乎都翻過來,吐得實在再無物可吐後,渾身癱軟地坐直了身子。女友、侍者、經理圍在他身旁七嘴八舌地問:

“熾然,你好點了嗎?”

“先生,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先生,需不需要送您去醫院檢查一下?”

孟熾然推開身旁的人看向對麵的方桌,他要痛罵那個變態惡心的女人,哪有吐出來的東西還撿回來吃的?!那桌卻已經空無一人,桌上隻有一個八寶粥的罐子孤零零擱在那裏。

孟熾然站起來排開眾人一步一步走到那方桌前,拿起來輕飄飄的空粥罐一看,再把桌上的黃白粘糊物一看。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他狠狠地把罐子往地上一砸:“甄、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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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中甄可意整治孟熾然的情節取材於《網絡極品笑話》中一則。原文如下:

某校老師頗惡,學生們遂設計整之。一日課上,一男生麵露痛苦之色,捂腹輕輕呻吟。老師未加理會繼續講課。當老師轉身板書之際,聽到後麵傳來“嘔。。。。哇”一聲。該男生同桌偷偷將一罐八寶粥倒於桌上。老師回頭隻見此生桌麵布滿黃白之物,汙穢不堪。此時,另一男生拿起一隻小勺,一勺一勺舀起來吃,還道:“哇,這哥們中午吃的花生米嘿!”老師見狀,狂吐不止。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29章
章節字數:3711 更新時間:08-09-06 15:10
孟燁然帶著甄可意轉去另一家餐廳用午餐。

滿桌佳饌,甄可意踞案而食大快朵頤。孟燁然隻是稍動了動筷子,多半時間看著她吃。眼眸中光芒閃爍。

“你怎麽不吃?不會是剛才我那一出讓你也吃不下了吧?”

孟燁然笑著搖頭:“不是,我隻是不太餓。不過剛才你那一出,真是虧你想得出來。孟熾然今天可吐慘了。”

甄可意想想剛才孟熾然那翻江倒海的嘔吐法就解氣。下意識地抹了一下唇,那天被他強吻占了便宜,今天讓這張豬嘴什麽東西都別想吃,吃下去也得吐出來。

回程的車上,吃飽喝足又出了氣的甄可意心情特別好,倚著車窗吹著風唱起歌來:

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孟燁然微笑:“你唱歌很好聽。”

“是嗎?謝謝。”

“你的聲音帶著童音,聽起來很清亮又帶點軟軟的糯。特別悅耳動聽。”他眼睛裏是由衷的讚賞,看向甄可意的目光格外專注。

“孟燁然你這麽賞識我呀!我以前去K歌房時朋友們都說像小孩子在唱歌,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唱了。”

“像小孩子在唱歌有什麽不好的,童音是最接近天堂的聲音。”

“說得是呀,看來以後我可以經常引吭高歌。”

甄可意一路唱著歌兒回日新大廈,從車裏出來後和孟燁然揮手道別。

“有時間我請你去戀歌房,好好聽你唱一唱。”

“行啊,有空聯係。”

進大廈、進電梯、進公司大門、再進設計室……甄可意嘴裏的歌一直哼個不停。完全沒有留意到前台的接線小姐衝她使眼色,站在外麵的小郭朝她努嘴角,直到在設計室裏看到一個不應該看到的人時才陡然啞了。

孟熾然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設計室裏,臉色微微泛白,一雙蘊著怒火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呀!這麽快就打上門來了。不過這裏是廣告公司,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甄可意不怕他‘仗勢行凶’。

來者都是客,何況在公司地頭上孟熾然是大客戶,甄可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堆出一臉假笑來打招呼:“孟總您來了,吃了嗎?”

“吃了嗎?”是北京人見麵最常用的打招呼方式,甄可意自然而然說出來,馬上失悔不迭: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嘛!

孟熾然被她一語戳到心頭恨,咬牙切齒道:“吃了,不過拜你所賜,又全吐了。”

“吐了……那就再吃。要吃點東西才能頂得住,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孟總我抽屜裏有點心,要不要給您來點?”

“我現在想吃你。”孟熾然看向她的眼神是恨不能連皮帶骨把她嚼碎咽盡。

“我?可以呀!一兩肉賣一百兩黃金,你掏錢我現割現賣。”甄可意一付嘻皮笑臉刀槍不入狀。

“甄可意,你別太得意。別以為幫著孟燁然對付我會落什麽好處。他跟他那個媽是如出一轍的笑麵虎,笑裏藏奸,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

甄可意蹙眉道:“知道你們兄弟不和,但我跟你的過節與孟燁然沒關係,我並沒有幫他對付你。再說他媽媽到底也是你長輩,你怎麽能這樣背後批評。”

“長輩。”孟熾然哼了一聲,“那個女人心腸歹毒哪有一點做長輩的樣,壞事做得太多所以早早的就短命橫死了。”

孟燁然的母親早早過世了甄可意聽他提及過,但是意外橫死倒是今天才知道。聽孟熾然的話,他們這個家的家務事很複雜哇,兩房不和到如此厭憎的地步,以致骨肉反目,勢同水火。

“既然人都不在了,過往種種更加可以一筆勾銷了。”

“勾銷?”孟熾然冷笑一聲,“你一個外人知道什麽,說得這麽輕巧。”

“是,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家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打聽。孟熾然,我不會幫著誰來對付你,我們之間的恩怨純粹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你別動不動牽扯上孟燁然,好像我跟他是同黨合謀似的。”

“是嗎?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怎麽我們起糾紛時他總是在場?”

“巧合,純屬巧合。”

“也太巧合了吧?”

“也不是總這麽巧合的,那天晚上的事……”甄可意脫口而出後頓了頓,“他就不在呀!”

想一想猶有不甘地低聲罵他:“孟熾然,那天晚上你的表現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

孟熾然不服:“那天晚上我是喝多了,錯把母豬當貂嬋才會對你有興趣。”

甄可意一蹦三尺高,氣極敗壞地指著他:“你你你……你說什麽?你才是母豬。哦不,是公豬……一頭發情的公豬。”

看到甄可意被他氣得暴跳如雷,孟熾然頓生解氣感。他站起來雙手往褲袋裏一插,唇角一勾露出一個暢快笑容:“對不起,我不該拿你比母豬,你既不豐乳也不肥臀怎麽能跟母豬比呢?瞧你前胸跟後背似的,後背跟牆壁似的,你壓根就是一塊三合板。抱在懷裏硬梆梆的,讓我噩夢做了好幾宿。”

“你這個混蛋……”甄可意氣得快抓狂了,“老天有眼的話就該讓你天天做噩夢活活嚇死,免得貽害人間為禍蒼生。”

孟熾然聽而不聞,哈哈大笑著離去。一直避在外頭的一幹同事這才紛紛一擁而入,七嘴八舌地問:

“孟總剛才來時的臉色陰得能擰出水來,這會怎麽又風和日麗了,甄可意你們是不是和好如初了。”

甄可意與孟熾然的突然交往和驟然分手最近一直是公司的頭號新聞話題,人人爭著打探第一手資料。

甄可意沒好氣地嚷嚷:“我跟他和好?!山無棱天地合再說吧。”

***

甄可意下班時發現杜莎佳站在日新大廈門口。白衣白裙,黑發黑眸,粉光玉致的臉龐瑩潤如珍珠。好一個清秀佳人,進進出出的人都不忘扭頭看她一眼。

“你來找甄駿的嗎?這周他值大夜班,這會在家呢。”

“我知道他值大夜班,甄可意,其實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我?你找我有什麽事呀?”甄可意納悶了。

“我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

“明天是我生日,我想請甄駿到我家裏吃晚飯,我怕他不肯來,你能幫我說服他嗎?”

那晚她使詐讓甄駿上了她一當,情知今天要是自己去開口肯定會碰釘子,隻有來找甄可意迂回作戰。

甄可意深知甄駿並不屬意桂莎佳,不想與之深交,答得很遲疑:“這個……我說是可以幫你說一說,但如果甄駿真是不肯去的話,我也說服不了他,他這個人有時候固執得不像話。”

杜莎佳急了:“不行啊,你一定要幫我。你不知道我多可憐,我爸我媽都在外頭另有新歡,沒人管我沒人關心我,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說著說著一付泫然欲滴狀。

杜莎佳的家庭居然是這樣一本亂帳,甄可意倒抽一口冷氣。

“好了好了,我一定幫你。我去說服甄駿,讓他明天去陪你過生日。”

甄駿果然不願去,甄可意費了老鼻子勁去說服他。擺事實講道理地讓他體恤體恤杜莎佳家庭破裂得不到關心的苦楚,人家過生日這樣特別的日子,就滿足一下她的少女心願了。最後他勉強同意了:“我明天去了,那這周的休息日我就不會再去教她練劍了。”

甄駿是拿定主意與杜莎佳保持距離,將來往關係維持在每周的一教一授間,僅止於此。絕不多接近她。

甄可意將他的話打電話轉達給杜莎佳,她如釋重負:“他肯來,太好了。謝謝你甄可意。”

掛了電話,杜莎佳馬上拔另一個號碼:“周遊,我要你……”

***

杜莎佳的十九歲生日,杜太太一早收到學校寄來的信。她女兒因為多次無故曠課目無校紀被教導處勒令退學。

“莎佳,你天天出去不是去上學嗎?你上哪去了?”杜太太拿著信一路衝到女兒房裏來興師問罪。

杜莎佳還在擁被高臥中,被母親吵醒後懶洋洋翻個身道:“你管我上哪去了?你居然會想起關心我的行蹤?真是受寵若驚。”

杜太太的聲音一下子低下去了:“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會不關心你。隻是我覺得你也長大了,應該可以自己處理事情。誰知道你會搞成這樣子,被學校勒令退學。你還要不要考大學了?”

“考什麽大學呀!媽咪,我才不想考大學,我就想玩玩玩玩玩。”

“你……你這個孩子,我是管不住你了,一會等你爹地來教訓你吧。”

“爹地才不管我呢,他隻關心他那個開始呀呀學語的寶貝兒子。昨天就派人把生日禮物送到,說是今天沒空不來了。”

“他居然連你過生日都不回來了,他當什麽父親?”

“你不一會也要出去嘛,你又是當什麽母親?”

杜莎佳瞄了一眼一身盛裝打扮即將出門模樣的母親淡淡道。

杜太太尷尬了一下,又微笑道:“莎佳,你過生日一定要邀請朋友們來家裏玩,媽咪留在這怕妨礙你們,所以就打算避出去讓你們盡情地玩。如果你不想媽咪出去,那媽咪就留下來陪你好了。”

“不用,你走你的。我還真是約了人來,有你在場不方便。你也盡情地去開心吧,回來得越晚越好。”

“那媽咪就走了,生日禮物在我房裏,一會你自己去拆。我讓周媽準備了很多食物,足夠你開宴會了。”

杜太太出門時又看到自己手裏捏著的信:“莎佳,這個學校咱不念了。暑假過後媽咪另外給你找個新學校。”

杜莎佳漠不關心:“隨你的便。”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0章
章節字數:3302 更新時間:08-09-06 15:11
傍晚七時,甄駿準時來到杜家赴宴。

“祝你生日快樂!”

甄駿照本宣科地念甄可意教他說的生日祝辭,然後再送上一束鮮花作禮物。那是一束極美的蝴蝶蘭,桃紅粉白相間的纖長花瓣翩躚如蝶舞。也是甄可意的主意:去了就要帶禮物,這是起碼禮節。你就送花好了,女孩子們都會喜歡的。

甄駿不幹,他見過甄可意收孟熾然的花,知道送花代表求愛的意思。他可不喜歡杜莎佳,不想造成這樣的誤會。

“不是送什麽花都代表求愛的,一定要送玫瑰才是那個意思。你就買束蝴蝶蘭送去,代表幸福,她就不會誤會了。”

甄駿這才遵令行事。

杜莎佳接過他的花,歡喜中有惆悵:為什麽不是玫瑰呢?

她早早地在二樓的露台上布置好了晚宴。全套西式情調的桌椅餐具、燭台鮮花,極富浪漫情調。她自己穿一套湖水藍的吊帶長裙,披一襲白紗披肩,準備跟甄駿吃頓唯美優雅的燭光晚餐了。

可惜的是,甄駿不解此等風情。杜莎佳準備的菜式他都吃不慣。醃三文魚太生,猶有魚腥味;煎牛扒太嫩,一刀切下去還帶血絲;讓他有茹毛飲血之感。奶油蘑菇湯、蔬菜沙律和水果蛋撻全不合他的胃口,桌上沒有一道他滿意的菜式。

看著甄駿對一桌菜肴淺嚐輒止,杜莎佳頓時明白自己又錯了,請甄駿這種性情傳統古典的人吃飯怎麽能吃西餐呢。應該紫檀桌椅、青花瓷器、金樽玉杯地設上一桌複古宴才是投其所好。真是太失策了,後悔莫及。

晚餐將近尾聲,甄駿頻頻側頭看壁上的掛鍾。

“還早呢,你十二點才去接班,現在八點都不到。”

“有位同事今晚有事要提前走,他請我早到三個小時代他的班。我九點以前就要趕到。”

“什麽?你特意來陪我過生日,這麽快就要走。”

“我答應來你家吃晚飯,飯吃完了我當然就走。”

杜莎佳暗暗一咬牙,複又笑顏如花:“那好吧,陪我吃完水果喝完咖啡你就走吧。”

杜莎佳親自撤走桌上的菜碟,再用水晶盆捧了一大盆水果上來。紅草莓、紫櫻桃、綠葡萄、青蘋果等各式水果色彩繽紛盛在其中,很是漂亮誘人。然後她再端上兩杯醇香四溢的黑咖啡。

水果甄駿倒隨意吃了一點,黑咖啡他碰都不碰。

杜莎佳極力勸他喝咖啡:“你喝一口吧,很好喝的。這是我親手用巴西咖啡豆現磨出來的,口感特別純正特別香濃。”

“我喝不慣這個。”

“不行,你一定要喝。吃西餐最後一道程序就是咖啡,你不喝這頓飯就結束不了。那就算飯沒吃完,我不讓你走的。”

杜莎佳軟磨硬纏地要求他一定要喝這杯黑咖啡,甄駿為了早點走,隻得皺著眉頭當藥吃一般喝了幾口下肚。

杜莎佳看著他喝了半杯咖啡下去,唇角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放下咖啡杯,甄駿便起身欲走:“謝謝你的晚餐,我先走了。”

杜莎佳不言語,隻是徐徐立起,肩上的白紗輕滑而落,露出她絲一般光潔雪白的肌膚。她的眼波瀲灩,漾起層層迷蒙水色。看著他綻顏一笑,笑容甜美如花蜜。

甄駿突然覺得不妥,心跳加速,頭腦暈眩。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身子搖搖欲墮,正想伸手扶住什麽撐住自己,卻在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知覺。

看著甄駿暈到在她麵前,杜莎佳一臉誘惑的笑容變成愕然。

杜莎佳費力地把昏迷的甄駿拖到自己房裏,平躺在她那張鋪著柔軟雪白被褥的大銅床上。然後拿出手機來氣咻咻地打電話:“周遊,你給我的是什麽藥?”

“迷魂藥哇,無色無味,放幾滴在飲料裏讓人喝下去馬上失去知覺任由擺布。”

“你混蛋,我是要的迷魂藥嗎?我明明要的是迷情藥。”

“莎佳,你一個女孩子要迷情藥幹什麽?”

“我要自然有用處。”

“我聽說你遇上了一個木頭般不解風情的鄉巴佬,對你的美貌無動於衷,你不是想用這個藥去俘虜他吧?”

“是不是關你什麽事?”

“不關我的事那你還來找我?”

“不找你就不找你,神氣什麽,周遊你去死吧。”

杜莎佳狠狠地一把將手機摔出老遠。

那夜歸來,她輾轉不成眠、一夜長如歲。躺在床上全是想念,甄駿的白衣、黑發、蜜色的頸,總在眼前來來去去。雙臂上依稀仿佛還殘餘著他的體溫,他的腰抱起來是那麽柔韌結實,她簡直舍不得放手。

這是怎樣一個男子啊?明明端方如硯、直銳如劍,一言一行絕無任何輕佻之處。絕非時下那些花樣美男,眼神笑容極盡魅惑之態。但他的一切一切,落在她眼中都是魅惑,都是她不能抵禦的魅惑。

一夜眠思夢想,最後她決定了,她要他。要與他肌膚相親的一夕歡愛,作為送給自己十九歲生日的禮物。

然而,她一番苦心設計,卻被周遊壞了好事。杜莎佳把周遊恨得咬牙切齒。坐在床頭她把昏睡中無知無覺的甄駿看了又看,爾後伸手撫上他的頰,細細地摩娑片刻後,纖細手指如勾勒般地描畫著他的五官。眉、眼、鼻、唇……滑過頷、滑過頸,滑入他的衣領下。遲疑半響,她一件一件地,褪下他身上全部的衣裳。

年輕男孩的青春身體,無遮無擋地袒露在她麵前。修長、堅韌、肌肉結實強健,肌膚卻很細膩,顏色如麥穗新熟、似蜂蜜初釀,一種柔潤的黃,透著健康的光澤。非常漂亮的一具身體,從頭至踵,無一處不完美勻稱。

杜莎佳看得雙頰如焚,心跳得似急驟鼓點,身體熱得像撒哈拉沙漠。從未有過的感覺,奇妙神秘而又瑰麗。她著魔似的俯下身,用她的唇、她的手,感受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節……

劍一般清銳冷冽的男子,一定要屬於她。

***

早晨甄可意抵達日新大廈時,一樓大廳的保安看見她問道:“甄小姐,甄駿昨天怎麽沒有來上班?”

甄可意一臉吃驚:“啊!他沒來嗎?”

“是呀,也沒個電話來。本來他還答應要早到三個小時幫小王頂班,可是一直都沒來。怎麽他也沒回家嗎?”

“他也一直沒回家呀。”

那個保安緊張了:“會不會出事了?甄駿一向言而有信,他答應別人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而且他上班也從來不遲到早退,更別說曠工了。”

沒錯,甄駿一向行事為人誠懇守信,言出必行。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失信於人。甄可意馬上打電話找杜莎佳問甄駿的下落,可她的手機怎麽都沒人接。再抱著一線希望給家裏打電話,看他是不是回了家,卻也是空響無人應答。

整整一個上午,甄可意把兩個電話號碼拔了無數遍也沒接通任何一個。她心神不寧,擔心甄駿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這年頭可是車禍猛於虎也。不會是他們倆遭遇什麽酒後駕車的無德司機了吧?

電話聯係不到人,甄可意心裏的焦急愈來愈烈,如火焰焚燒。哪裏還坐得住,告個事假跑出去,直奔飛車黨嘯眾聚會的那家酒吧。壯起膽子進去打聽有沒有人知道杜莎佳的家住哪。

中午酒吧裏的人不多,就那麽三五個穿緊身T恤挑染金發的少年。懶洋洋地圍坐在吧台旁,嘴裏叼著香煙,頹廢而挑戰地朝著她一口又一口地噴煙。

“你問這個幹嗎?”

甄可意被香煙嗆得不行,還得滿臉賠笑:“我有急事找她,電話又不通,隻好來問一問。知道的話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什麽急事呀?”

接話的卻是從旁邊一條幽暗走道裏走出來的一個年輕男孩。一身黑衣黑褲黑如無邊夜色,肌膚也曬得黝黑,麵孔卻非常英俊,整個人像一塊烏檀木精雕細琢而成。他漫不經心地瞄了甄可意一眼,走到吧台前手指在台麵上輕叩兩下,酒保會意地遞給他一瓶酒,小小琥珀黃的瓶,他一口就喝掉大半。

那幾個原本懶洋洋倚著吧台的少年,見他一出來,都恭敬地跳下吧凳讓出位子給他。

甄可意琢磨著這一身黑衣的英俊男孩是他們的‘大哥大’,一定會知道杜莎佳這個‘大姐大’的家庭住址。趕緊跟他解釋:“是這麽回事,我……我有個親戚和杜莎佳是朋友,昨晚她請他去家裏吃飯,到現在還沒有人回來,打電話也聯係不到她,所以想去她家找找看。”

那男孩一聽雙眉一揚,扭頭仔細地把甄可意打量一番,然後唇角一扯,扯出一個若有意又若無意的笑容:“你要找杜莎佳,好,我帶你去她家。”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1章
章節字數:3912 更新時間:08-09-06 15:11
甄駿蘇醒時,陽光已經明亮如金地照在床頭,有溫軟的觸覺在他胸膛移動。他下意識地望去,整個人頓時一騰而起,把趴在他胸口親吻著他的杜莎佳彈落一旁。

從被子裏騰出來的甄駿很快又縮回被子裏去,用雪白的被子藏住自己赤裸的身體。身無寸縷的尷尬讓他的臉刷的一下紅到了發際耳根,一時有些發懵,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記憶卻很快地恢複,想起了昨晚的情形,生日晚宴,那杯黑咖啡……紅得像血一樣的臉漸漸白得如雪。他看向杜莎佳的眼睛是震動、驚愕、難以置信。

“你……”

事已至此,他猶不敢相信,這個妙齡少女竟會如此設計他。

封建社會禮教極嚴,男女大防更是重中之重。“不待父母之命,媒約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道德禮教禁錮下的古代女子們個個循規蹈矩,恪守禮法,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之處。甄駿自大宋朝來到二十一世紀後,最令他瞠目結舌的就是女子們的不再拘泥禮法。然而,縱然他對這個時代新女性的我行我素敢作敢為已經有所了解,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化被動為主動,設計將他用藥迷倒留宿過夜。

昨晚那杯黑咖啡喝下去後,他就失去了所有意識知覺。後來發生過什麽?他一點都想不起來。卻在一低頭間,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布滿斑斑點點的深褐淺紫。

如願以償的,杜莎佳在甄駿的肌膚上烙下她的吻痕。不止一個,無數個。他青春飽滿的身體在她的唇齒下變成了玫瑰園,滿身紅紅紫紫,都是她咄咄逼人的愛之花。

惶然,窘怒,羞忿……甄駿心中忽生一種受辱的感覺。兩道黑眉一揚如鷹翼,目光劍一般銳利地刺向杜莎佳,沉聲怒斥:“你太不知廉恥了!”

杜莎佳已經起來沐浴過了,一頭濕潤的黑發,一身清新的玫瑰香氛,鬆鬆地係著一件粉紅浴袍。她被甄駿推開和痛斥一點都不惱,笑盈盈地又朝他貼過來:“幹嗎這麽凶,人家都已經是你的人了。”

有意無意地,她將被子掀開一半。同樣雪白的絲緞床單上,有殷紅點點,如紅蓮綻放。

甄駿的眼睛落到那幾點紅漬上,渾身一震,如被火燙了似的慌亂移開。滿腔的怒火化成懊惱悔恨,整個人像浸進了冰窖裏,從頭到腳冷透了。大腦中一片虛空,很空很空,從未有過的空,空得好像他這個人都已經化為虛無。杜莎佳香馥馥軟綿綿的身體輕偎過來時,他沒有避開,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地任她依偎。

***

一身黑衣的英俊男孩騎上摩托車把甄可意帶到杜家,一路上他的追風速度把她嚇了個魂不附體。下車的那瞬完全是逃出生天的感覺。

周媽應鈴來開門:“周少爺,好久不見你了。”

“出去世界遊了一圈回來,莎佳在家嗎?”

“在,剛起來呢。”

杜莎佳正披著一件白緞睡袍坐在餐廳裏吃東西,吃一口,停一下,甜蜜地微笑,一付心情非常愉悅的樣子。

看到甄可意和周遊一起走進來,她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那是向周遊炫耀勝利的笑。然後不理他,隻看著甄可意打招呼。

“甄可意你好,請坐。”

甄可意開門見山:“不必客氣,杜莎佳,很冒昧找到你家裏來,我是想來問一下你知道甄駿在哪嗎?他昨夜到你家後都沒去上班,也一直沒回家。”

“哦,他昨晚住在我家了。”

“住……住你……家了?!”

甄可意意外得話都說不利落了。甄駿可不是誰家裏都肯住下過夜的人。尤其是這個他一向拒之千裏之外的杜莎佳。

“是啊,他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來。剛剛回去了。”

甄可意難以相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杜莎佳。她雪白的臉上透出嬌豔的紅暈,嘴唇也鮮紅欲滴,眼睛水汪汪的含著柔情蜜意,笑容中帶微醺般的醉。嫵媚得像一朵剛剛煙潤霧染過的胭脂海棠。

甄可意陡然有所頓悟:“甄駿已經回去了,那我不打擾了。再見啊。”

“哎,甄可意……”杜莎佳想叫住她再說什麽,可甄可意已經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周遊自己找張椅子坐下,看著杜莎佳似笑非笑:“有什麽話想說,我可以當聽眾。”

“說給你聽也可以,告訴你周遊,我要結婚了。”

“什麽?”周遊還沒坐穩就跳起來。“跟誰?”

“當然是我昨晚俘虜的那個人,你別以為你能壞我的事,我杜莎佳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杜莎佳傲然宣布,然後丟下周遊頭也不回地上樓了。他獨自怔了半響,憤憤地一腳踢翻椅子離開了。

***

甄可意救火般跑回家找到甄駿時,他正石像般坐在小房間裏發怔。平時清亮銳利的眸子此刻黯淡迷茫,半點神采都無。

“甄駿,你昨晚怎麽在杜莎佳家裏過夜了?”

甄可意的問話甄駿並不回答,他沉默地低下頭去。她看到他後頸的肌膚上,顯眼的幾痕淺紫深褐如玫瑰花瓣散落。

甄可意看著他頸上的吻痕怔了怔,心中模糊的猜測得到證實。無聲歎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怎麽回事?是不是她把你灌醉了?”

甄駿的品性絕對是坐懷不亂的端方君子,肯定不會受杜莎佳的色誘。他若跟她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百分百是遭暗算了。

甄駿依然沉默不語,頭垂得更低,雙手十指緊緊擰在一起,骨節都泛白了。

此時甄可意真是失悔,當初怎麽會勸他去杜家赴宴。杜莎佳那種女孩子開放豪爽又膽大妄為,什麽事做不出來?甄駿想不到,她應該要想得到現代性開放觀念下的新新人類們,是如何任性叛逆為所欲為。結果一時失察不慎,竟讓甄駿著了她的道。

這一手生米煮成熟飯對付甄駿再有效不過了。他可不是現代那些玩一夜情的男人,提起褲子就能不認人。他上了人家女孩子的床,會被自己的責任心牢牢縛住。完了,這下他算是被杜莎佳給徹底拴牢了。縱然再如何百般不甘千般不願萬般追悔莫及。

甄可意想了想直接明了地問:“杜莎佳是不是說要你負責?”

甄駿這才輕聲答道:“她說要和我結婚。”

“哼,我就知道。”甄可意明知故問,“那你想和她結婚嗎?”

“當然不想。”甄駿幾乎是喊出來的。

“那你就拒絕她好了。在我們這個時代男女有婚前性行為很普遍,並不是說有了那個關係就一定要結婚。你不願意的話她不能把你怎麽樣。”

“可是,我到底汙了她的清白。”甄駿聲音低細如蚊。

甄可意不忿:“什麽叫你汙了她的清白,這事是她主動的,誰汙誰清白呀!還有,杜莎佳這樣的大膽豪放女,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是不是清白之軀隻怕還得兩說呢。”

“她是處子之身,有落紅為證。”

“甄駿你知道什麽,現在有人造處女膜,幾十塊錢就能搞定。生過孩子的女人都可以重新把自己修整成處女。”

還有這等事?甄駿聞所未聞,怔仲良久後長聲一歎:“我怎麽會誤入你們這個時代呀!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連女子的貞節都真假難辯。”

“甄駿,聽我說,你和杜莎佳發生了這種關係不是你的責任。她過了十八歲是成年人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完全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需要你來負責。你隻管拒絕她的結婚要求,理直氣壯地告訴她你不想跟她結婚。這個時代可不是大宋朝,沒有什麽‘既成夫妻之實就要結夫妻之名’那種觀念。”

甄駿聽後沉默良久,煩惱又迷惘的目光在房間遊移不定地四處看,最後落在牆壁上他懸掛的飛虹劍上。他怔怔地看著劍,歎息般地道:“真希望能馬上回到大宋去。”

是呀,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如果可以,甄可意也想馬上安排甄駿回大宋朝,一走了之。讓那個杜莎佳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惜,她沒這個能耐。打開電腦懷著一絲希望能收到程非非的天外來音,卻是杳杳音信都無。這個火星人看來是徹底和地球斷絕聯係了。

*****

戲外戲:

甄可意(跑來報信):導演,你快躲躲吧,甄駿拎著劍四處找你呢。

雪影:他……他找我幹嗎?

甄可意:當然是找你算帳。你居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安排他和杜莎佳演床戲。

雪影(擦汗):你快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告訴他,這個……這個不叫床戲了,這個叫為藝術獻身。

甄可意(頭搖得像拔浪鼓):導演,這個任務太艱巨了,我恐怕接不了。

雪影(威脅):接不了也得接,否則你這個女一號我換人。

甄可意(大急):導演,別,我接,我接還不行嘛。

雪影(如釋重負):快去,千萬別讓甄駿拎著劍跑到我家來了。他實在要發飆你把他領到杜莎佳家裏去。戲雖然是我導的,便宜卻是杜莎佳占的,讓甄駿的一口惡氣衝她撒去。

甄可意:導演,你別當杜莎佳是傻子,那場戲一拍完她就溜了。聽說收拾了金銀細軟跑路了,說是避了風頭再回來。

雪影(趕緊收拾東西):甄可意你先去頂住,我這邊也做好準備。你要實在頂不住了,我也去避避風頭再回來好了。

*********************************************************

甄駿被杜莎佳設計留宿的戲碼一出來,群情激憤,杜莎佳自然是被口伐筆誅,我也被諸多讀者聲討,冠以後媽之稱,抱怨我虐男主虐得太過。汗,這也算虐嗎?有美一人自薦枕席,這樣的飛來豔福十個男人有九個求之不得……當然,甄駿是剩下的那一個。可能就是因為甄駿是這樣的稀有與罕見,才有那麽多人心疼他,為他抱不平。還有為他罷看此文的,隻因受不了他的‘失身’。汗,這是讀者評論裏原文轉用的詞,我本來不會把這個詞和男人聯係在一起的。突然發現,女讀者在看言情小說的過程中,其實是很在意男人是否守身如玉的。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現象。^0^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2章
章節字數:3794 更新時間:08-11-27 17:38
甄可意替甄駿請了一星期的病假,讓他在家裏休息。不為別的,單為他脖子上那重重複重重的吻痕實在沒辦法出去見人。淺紫深褐的痕跡一直蔓延入白T恤的圓領內,不用掀起他的衣服來看,甄可意也猜的出那衣下是何等情形了。她很生氣,杜莎佳這家夥也太‘野蠻女友’了吧,她怎麽不幹脆把甄駿生吃了算了?

甄駿很厭惡自己這一身斑斑吻痕,關在浴室裏洗澡洗了一個小時都不出來。把熱水器調到最高溫,水龍頭擰到最大,水流急湍如瀑布飛流直下,滾燙地打在肌膚上,熱氣蒸騰如白霧。他洗得渾身通紅如煮熟的明蝦,還一直不停得洗。想洗淨那些讓他厭惡的痕跡。終是不能,像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他最終頹然的關了水龍頭。

杜莎佳再來小公寓時,可就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了。她以甄駿未婚妻自居,帶了大包小包上來,全是給他買的衣褲鞋襪。外衣外褲內衣內褲一應俱全,清一色的品牌貨。一件件拿出來一迭聲地催著他試穿:“駿,你穿上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拿去換。”

駿?!甄可意在一旁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怎的,隻要聽到這類隻叫一個字的親昵稱呼,她就有牙酸肉麻感。

甄駿避開她拉扯他的手,雙眉緊蹙:“我不需要。”

“不能不要,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必須穿我給你挑的衣服。”杜莎佳的口氣是下命令式的,和以前的曲意逢迎相比,仿佛從奴隸到將軍。

甄可意故作訝異:“杜莎佳,我小叔公什麽時候跟你訂婚了?”

“就是我過生日那天,我和駿……我們已經私訂終身了。”

“私訂終身,這麽老土的詞從你這麽新潮的小姐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讓我吃驚啊!”

“老土怎麽了?老土有老土的好處,我現在喜歡老土。甄可意,我不但和駿私訂終身,我還對他以身相許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叔婆了。”杜莎佳察覺出甄可意話裏帶刺,毫不含糊地頂回去,如今她勝券在握,可以不用再扮賢良淑女狀。

“是嗎?那恭喜你。不過你真是我未來的小叔婆嗎?說了這麽久,我好像沒聽到我小叔公說要娶你為妻吧?”

杜莎佳馬上掉頭盯著甄駿:“駿,那天我們可是談過要結婚的。你沒有反對。”

甄可意接的飛快:“可也沒有同意。”

杜莎佳被她噎住,目不轉瞬地盯著甄駿:“駿,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始亂終棄不要我。”

這是什麽台詞啊!甄可意懷疑杜莎佳是事先看了幾部粵語殘片或台灣苦情戲後有備而來的。

甄駿低下頭避開杜莎佳咄咄逼人的目光,一邊在腦子裏回憶著甄可意的話,一邊吃吃地道:“如今……是二十一世紀,男女交往有……有婚前……性行為很普遍。你不能……以此來要求我和你結婚。而且這件事情使你主動,你是已滿十八歲的成年人,你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需要我……我來負責。”

甄可意以手撫額,天啊!他照本宣科她灌輸的理論簡直如同在背書,一字一句幹巴巴的,說得很不流暢。

杜莎佳驚愕地睜大眼睛,不認識似的把甄駿看了遍。很快目光轉向甄可意,又惱又怒:“他說的這些話,都是你教的吧?”

甄可意毫不示弱地迎著她:“是,我當然要教他。我這個小叔公太老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騙。杜莎佳,你連我都騙了。我現在真是追悔莫及,那天就不過該勸甄駿去你家赴什麽生日宴。結果,根本就是鴻門宴,掉到你挖好的陷阱裏去了。”

打開天窗說亮話,杜莎佳反而冷靜下來了,她輕聲一笑:“沒錯,我使用了手段把甄駿留下來生米煮成熟飯。我喜歡他,我要得到他。而且我也如願以償得到了他,任何人都休想把他從我手裏奪走,他是屬於我……”

“你住口——”

甄駿又羞又怒,他出身將門,生就養成的男兒剛強氣概,自尊心特別強烈。一時不慎被女子用藥迷倒落入她的圈套,已是生平奇恥大辱。怎容得她還在這裏口口聲聲把他當成獵物來追逐貨物來囤占。他堂堂七尺男兒,難道要任由這個女子掌控擺布嗎?當下一聲雷霆大喝,止住杜莎佳的滔滔不絕。他的臉如鐵鑄般的硬,眸如寒冰般的冷,聲音一字一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

***

一間木屋在森林中,小鹿站在窗前看。

有隻小羊拚命跑,急急敲著門:

“救命救命快救命,那個獵人要殺我。”

“可憐小羊快進來,有我保護你。”

燈光綺麗的戀歌房,甄可意拿著話筒在唱歌。孟燁然說過她的聲音有點像童音,她幹脆唱起了曲調活潑可愛的兒歌來。

孟燁然和甄駿坐在一旁當聽眾,一曲歌畢,孟燁然微笑著鼓掌:“原來童謠可以這麽好聽。”

甄駿有幾分詫異地看著甄可意,想不到她會唱歌,還唱得很動聽。甄可意走到他身旁坐下,推他一把:“叫你出來玩就是想讓你散心的,你怎麽坐在這裏根木頭似的一言不發?”

孟燁然上回說請她去戀歌房,果然沒幾天就來履行他的邀約。甄可意本來不想去,因為甄駿這些天情緒太低落,她下班就趕回家陪著他開導他。但見他一直鬱鬱寡歡的,想了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他一起出來Happy,以遣愁懷。

被她一推,甄駿方開了金口:“你唱得很好。”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在敷衍我。”

“不是,是真的很好。”甄駿神色認真。

甄可意何嚐不知道甄駿行事為人向來一板一眼,從不說虛言假語,不過是要逗他說話罷了。

“很好,怎麽個很好法?”

甄駿一時不知如何形容,轉頭去看坐在一側的孟燁然。他微笑著替他解圍:“好像夜鶯在玫瑰園裏唱歌。”

孟燁然的比喻提示了甄駿,“也像黃鸝在翠柳枝頭鳴。”

“哇,你們倆還真會誇獎人啊,聽得我心花怒放。我先歇一歇喝點東西,待會再好好唱幾首歌給你們聽聽。”

甄可意捧著一杯鮮紅的西瓜汁邊喝邊跟孟燁然聊:“上次孟熾然身邊那個台灣美女你見過嗎?”

孟燁然一愕,不知道她怎麽會時過境遷提起那件事。搖頭道:“沒見過,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走馬燈一樣,我是認不得幾個。”

“說起花心,孟熾然還真是個中翹楚。有一回我都見到他左擁右抱同時帶兩個女人從酒吧出來。”

“他確實有些沉溺女色,左一個右一個也不知道跟多少女人交往過。”

“就沒惹出什麽麻煩嗎?”

“能有什麽麻煩。孟熾然雖然換女人如換衣服,但有一點是他的不變準則,就是不和有夫之婦來往,結交的都是單身女郎。如今的時代,未婚男女合則聚不和則散很正常。一枚新鮮感了馬上分手,誰也不會死纏爛打。”

“就沒有遇上過那種不肯輕易撒手的,仗著發生了親密關係而一定要求結婚負責人的女人嗎?”甄可意邊說邊瞄了甄駿一眼,他正全神貫注地等著孟燁然回答。

孟燁然正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一聽甄可意這話幾乎要噴出來,忍笑道:“這都什麽年代了,哪裏還會有這種事。現在的都是男女談情說愛發生親密行為再正常不過了,你情我願的事情,憑什麽要求男人結婚負責任?”

“說的是,既然當初是自己情願的,那就自己負責,沒道理賴到男人身上。”

甄可意可以引出的話題,在孟燁然毫不知情的配合下取得良好成效,甄駿的眉頭較來時要舒展的多了。如果說甄可意當初對他的勸導式一家之言,那孟燁然也持相同觀點就證明了這種事在此時此地實在是普遍行為,根本不算什麽。甄駿煩惱的心緒像風吹烏雲散般遣去了大半。

孟燁然卻想起什麽,忽然冷不丁提起杜莎佳來:“不過有些女人很麻煩的,甄可意,像上次你們家裏那個小太妹,甄駿最好不要跟她太接近。這種女孩子若是沾上了,隻怕……”

甄可意慌忙打斷他的話:“對了,我都忘記問你妹妹怎麽樣了,還好嗎?”

說話時偷眼一看,甄駿剛剛才有些晴朗的臉色馬上又晴轉多雲了。

孟燁然何等精細之人,被她話一岔,馬上情知自己必有失言之處,順著她的眼光瞄了甄駿一眼,若有所悟,迅速跟著她轉移話題:“翩然啊,被我關在家裏整天鬧著要出門找甄駿哥呢。最後我隻有嚇唬她,你二哥也在北京,你就不怕再遇上他嗎?這才老實了。”

甄可意忍不住地問:“她怎麽那麽怕孟熾然?”

孟燁然默然片刻,才緩緩道來:“翩然五歲那年,孟熾然騙她玩捉迷藏把她關進漆黑的地下室。哭了一下午都沒人發現,受驚過度落下這個癔症。從此怕死了這個二哥。”

“孟熾然那時也不大吧,怎麽就這麽壞?”

“他從小受大媽的影響,一直恨我們這一房。”

“他也說你受你媽的影響……”甄可意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卻馬上住口不言。孟熾然跟她說的話沒必要再孟燁然麵前講,否則豈不成了搬弄是非了。

孟燁然敏感第一揚眼:“他跟你說了我們家裏的事。”

“也沒說什麽,就是那天從餐廳回來後,他氣衝衝地跑來罵了我一頓。沒頭沒腦夾帶了那麽一兩句。”

“哦。”孟燁然若有所思。

“那孟翩然每天被你關在家裏也挺可憐的,你又要經營茶樓,她一個人在家會非常寂寞。”

“不會,我給她找了一個伴。”孟燁然笑得大有深意。

甄可意約摸能猜出是個什麽樣的伴,也跟著笑:“祝你成功。”

他們的交談,甄駿坐在一旁心事重重似聽非聽。杜莎佳一手製造的烏雲仍然籠在他心頭無法完全排遣而去。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3章
章節字數:3168 更新時間:08-11-27 17:38
縱然甄駿心頭仍有陰影盤旋,但日子似乎恢複了太平清靜。杜莎佳那天被他斬釘截鐵地拒絕,雖然跺著腳不甘不願地走了,卻始終沒有再來找過他的麻煩。看起來甄可意說得沒錯,現代社會這種事情很平常,他不同意結婚她也不能逼他。此事就這樣順利了結了。

甄駿心頭的陰影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失而漸漸消失。可以擺脫一個他從來就沒喜歡過如今甚至是厭惡的女子,他實在有如釋重負感。隻是有時想起那雪白床單上的落紅,又有負疚感。到底……那女孩的貞潔是給了他。雖然甄可意說這年頭貞潔也有假冒偽劣,他還是半信半疑。

甄可意為了替甄駿排遣愁緒可費了不少心思,一有空閑就拉著他四處去玩。遊天壇、爬長城、到後海劃小艇、上天安門放風箏……忙得不亦樂乎。

開闊的天安門廣場是放風箏的好地方,甄可意抓住風箏線在前頭跑,讓甄駿在後頭把風箏往上一舉,再一扯線,那隻蝴蝶風箏飄飄揚揚地就上去了。夏日黃昏好風如水,風箏借著風勢越飛越高,甄可意隻恨線不夠長,不能讓它扶搖直上九萬裏。

“甄駿,線都已經放完了,你來把它弄斷,就算是給你放晦氣。”甄可意笑吟吟地把手裏的風箏線遞給甄駿。

放風箏,一般人隻知道是一種文化娛樂活動。但在古代,放風箏不單單是為了取樂,還包括著一項古老的習俗——“放晦氣”。所以,風箏亦是古代人們節日辟邪的一種護身符。

甄駿糾正她:“清明時節放的風箏,剪斷線頭才叫放晦氣。”

想一想又問:“你怎麽知道放風箏是放晦氣,這個清明習俗一直保持下來了嗎?”

“沒保持下來呢,我也不過是在書裏讀到過。如今我們放風箏就是圖好玩。何必拘泥什麽清明不清明的,都一樣了,快弄斷把。”

甄駿左手握緊線軸,右手抓緊線用力一扯,將纖韌的線齊根扯斷。失去牽製的風箏頓時飄得高高的,在黃昏的橙紫淺暮中越去越遠。

“好了,這下你的晦氣可都去了。”

甄駿抬頭遠眺天空中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的風箏,目光變得悠遠:“我小時候,每逢清明,我爹隻要在家總會帶上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去原野中放風箏。花樣可多呢。”

“哦,什麽花樣?”甄可意好奇地問。

“女兒家玩風箏是等風箏飛上天後,再將各種飾物沿著風箏線也放上去。我的姐姐們都是做好很多漂亮的彩帶、穗子、絲絛、瓔珞等,跟著風箏一起在天上飛,真像九天垂虹。”

“而男孩子玩風箏多半是在鬥風箏,兩隻風箏線以相勾引,互相較力,線絕者為負。也有裝響器的,在風箏上用竹弓弦,風吹弦鳴,十分悅耳。還有掛燈的,晚上把掛著燈的風箏送上夜空,堪與星月爭輝。”

甄可意聽得躍躍欲試:“你們放風箏那麽多花樣呀,飾品風箏、響器風箏和掛燈風箏現在試不了,不如我們來玩一玩鬥風箏把。”

“好。”

甄可意又去買了兩隻蝴蝶風箏來,兩人一起借著黃昏清涼的風把風箏高高放飛。半空中,兩隻蝴蝶纏纏綿綿翩翩飛到了一起。甄可意使勁拽線:“甄駿,看看我們誰的線先斷啊!”

話音未落,兩隻蝴蝶一起掙脫了線軸的束縛,飄飄搖搖隨風遠去了。

甄可意笑:“這兩隻蝴蝶,居然比翼雙雙飛掉了。甄駿咱們算打成平手。”

甄駿也笑了。遠處山如黛,夕陽正當紅。他的笑容映在落日金粉般的餘暉中,讓人有著瑩心耀目的感覺。

甄可意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甄駿來了這麽久,她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他原本就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笑起來更好看。難怪杜莎佳要用盡心機手腕纏住他不放。

一想到杜莎佳,甄可意的心還在暗中高高懸著。雖然杜莎佳這段時間沒有再出現,但她不相信她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偃旗息兵。她懷疑她在等待一個大舉進攻的時機,她希望她永遠等不到那個時機。

***

下午六時,正是一日工作結束下班的時間。日新大廈裏的人潮水一樣從大樓裏湧出來。走在盛夏明亮的斜暉中,紛遝腳步帶起輕塵細細。

杜莎佳選擇這一時刻出現在大廈門前當值的甄駿麵前,一臉嬌羞地道:“駿,我懷孕了。”

甄駿大吃一驚,頭頂像滾過一陣響雷,整個人都被震懵了。

“我們要快點結婚了,不然大著肚子當新娘多不好意思。”

甄駿怔怔立著,嘴唇微微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杜莎佳見他一直不說話,言語就不再那麽嬌羞低柔了,加重語氣道:“駿,我都有了你的孩子,你不會還不肯和我結婚吧?你不要太沒人性了。”

甄駿這才茫然地、輕聲地、不敢相信地反問:“你……懷孕了?”

“是啊,那個晚上……我們有了孩子。”

杜莎佳嘴裏吐出來的話像天羅地網撲過來,甄駿覺得自己是落入網中的魚,再難脫網而去。

“你說,你跟不跟我結婚?”杜莎佳步步緊逼。她故意提高音量讓路過的人聽見,馬上有好事者放慢腳步朝他們看過來。

那些帶著好奇、探索、猜測的目光讓甄駿如芒在背,低下頭,他啞聲低語:“那就……結婚吧。”

事已至此,他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他能拋開這個懷著他孩子的女子不管嗎?縱然他們之間的肌膚之親是她主動獻身,非他所願。

杜莎佳勝利滿足地微笑起來,口中卻道:“你說什麽?說得這麽小聲我都聽不見。”

甄駿嘴唇顫動,正待再勉強重複一遍方才的話,卻另有聲音插進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是甄可意出來了,站在他們中間警惕地發問。

杜莎佳看甄可意一臉穩操勝券地笑:“甄可意,我要煩請你再次恭喜我,我很快就是你的叔祖母了。”

“哦,甄駿大英和你結婚了嗎?”

“當然,不信你可以親口問他。”

甄可意看向甄駿,他迎向她的眼睛灰暗如盲:“她……懷孕了。”

甄可意一直在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杜莎佳按兵不動了一個多月,果然是在等待這個反攻的最佳時機。老天爺居然這麽幫著她?

甄可意吸一口氣鎮定自己:“你懷孕了?口說無憑,有什麽證據嗎?”

“這是醫院的化驗單。”杜莎佳知道甄可意要比甄駿難對付,她完全有備而來。

甄可意把化驗單仔細地看了又看,似乎沒什麽破綻。卻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地堅持應戰,頑抗到底:“這隻是你單方麵出示的證據,我們怎麽知道是不是假的。前麵就有家醫院,我再親自帶你去檢查一下才算數。”

杜莎佳雖然知道甄可意不好對付,卻不了她難纏至此,不把她的化驗單當一回事,一定要再去醫院做孕檢眼見為實。一時又氣又急又惱怒:“甄可意,這是我和甄駿的事情,你憑什麽插手來管?”

她不敢接甄可意要去醫院複查的話,讓甄可意心中一喜,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把握確定杜莎佳根本沒有懷孕,隻是開個假證明來虛張聲勢地逼甄駿就範。

“憑什麽?憑他是我小叔公。他一個人孤零零來到北京,隻有我這一個親人。他要結婚這樣大的事情我不替他把關誰替他把關。杜莎佳,閑話少說,咱們現在就去醫院,你要真懷了孕,我馬上讓我小叔公八抬大轎來娶你。”

甄可意倒過來將上杜莎佳一軍,把她堵得無路可退。隻能紅頭漲臉氣咻咻地瞪著甄可意。

甄駿此刻也會過意來了,他一臉震驚地看著杜莎佳:“你……你又騙我?”

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甄駿的手已經握成了硬梆梆的拳頭,幾欲揮起,終究還是咬牙忍下去了。一扭身他大步流星地走開,再不想多看杜莎佳一眼。

“甄駿——”杜莎佳追出幾步,朝著他的背影不甘示弱地喊:“我一定會讓你和我結婚的。”

喊完回頭,她惡狠狠地盯著那個一再壞了她好事的人。“甄可意,你以後走夜路時給我小心點。”

甄可意打了個寒顫,卻不甘示弱地笑:“多謝提醒,我一定會很小心的。”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4章
章節字數:3898 更新時間:08-11-27 17:39
杜莎佳再一次铩羽而歸,一個人氣衝衝的走在薔薇紫的薄暮街頭。一輛摩托車在她身邊緩緩減速,車上的黑衣騎手朝她揚眉一笑:“莎佳寶貝,上車我送你。”

“周遊,你來得正好,我要教訓一個臭三八,你帶幾個人去給我滅了她。”

“是剛才拆穿了你的那個女人嗎?”

“就是她。”語音未落,杜莎佳忽然警醒,“你怎麽知道?”

“我都看見了。”

杜莎佳出現在日新大廈門口時,周遊正好騎著車在馬路上經過,一眼瞄到那個熟悉的婀娜身影,他停住車從頭到尾在一邊暗中旁觀。

“莎佳,你看中的就是那個小保安。倒不像個鄉巴佬,渾身透著一股子英氣傲氣。我看他完全對你無動於衷,難怪你處心積慮要俘虜他。連假裝懷孕這樣的手段都用上了。”

“誰說我假裝懷孕。”杜莎佳還嘴硬,“你不過零星聽上幾句不要亂講話。”

“得了吧莎佳,就算那個女人沒拆穿你,我也知道你根本沒有懷孕。那晚的事情除了你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給你的藥連頭大象都能癱軟如泥地放到了。那個甄駿被迷暈後根本什麽都幹不了,你怎麽可能懷孕?”

確實如此,那天晚上,無論杜莎佳的唇和指如何羞澀又大膽地觸摸親吻在甄駿每一寸光潔的肌膚上,他的身體卻始終處於沉睡狀態。安靜如古井止水。

杜莎佳氣急敗壞:“你……你還敢說,都是你壞了我的事。”

“莎佳,你是真心喜歡那個甄駿嗎?我看未必,不過越是得不到就越是要搶到手罷了。你就是這樣愛較勁不服輸,我說你這樣有意思嗎?”

“怎麽沒意思,我樂在其中。甄駿我搶定了,我一定會搶到手,他屬於我,他隻能屬於我。”

最後兩句,杜莎佳跺著腳宣誓般地喊。這個世界上,隻有她能夠愛撫親吻甄駿那樣漂亮完美的身體。這個男人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決不能容忍還有第二個女人能夠像她一樣得到他。

***

甄駿扭頭走開後直奔地下停車場,他要離那個狡詐的女人遠遠的,獨自清靜一下。

有人跟著他走進停車場,在他背後漫聲一歎:“唉!想不到呀想不到,赤手空拳降住一隻藏獒的男人卻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甄駿回頭一看,說話的是孟熾然。他轉動著套在手指裏的車鑰匙,看向他的眼睛是一絲明顯的譏笑。顯然剛才那一幕被他看見了。

甄駿咬緊牙關不答話,孟熾然卻不肯放過這個奚落他的機會。

“甄駿,看在都是男人的份上我教教你吧。男人如果想和一個女人上床又不惹出麻煩的話,那麽防範工作一定要做到家。否則天天都有女人找上門來說懷孕了要結婚,你應付得過來嗎?”

“什麽防範工作?”甄駿不解。

孟熾然一愕:“你不是不知道這世界有一種東西叫安全套吧?”

甄駿茫然地搖頭:“不知道,那是什麽?”

孟熾然瞪了他半天後,揚頭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天,連這個你都不知道,你是什麽鄉下地方來的?傻裏傻氣什麽都不懂,難怪會被女人纏住。”

他笑得前俯後仰,幾乎笑出了眼淚,甄駿一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發笑。好容易他止住了笑,走進停車場裏頭把他的車開出來,開到甄駿身邊時停住,降下車窗,從車裏扔盒東西給他:

“甄駿,接著。這盒東西你學會了用它,以後就絕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麻煩。”

甄駿接住那個小紙盒翻來覆去地看,紙盒上沒有圖片,全是英文字母。他看不懂,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這……到底是什麽?”

孟熾然正待細細與他說明,甄可意一路尋尋覓覓找到地下停車場來了。看到甄駿站在孟熾然的車旁和他說話,她跑過來看都不看孟熾然一眼,單望著甄駿說話:“你跟他說什麽呢?這家夥不是好東西,離他遠一點。”

想起那天孟熾然先罵她是母豬後貶她為三合板,她就一肚子氣又直突突地冒。

“他給我一盒東西,不知是什麽?”

甄駿遞給她看,甄可意接過來一瞧,她可是認識英文字母的,馬上看明白這是什麽東西,一口長氣吸進去,臉一下脹得通紅。

“孟熾然,你去死。”甄可意把那盒安全套照準車窗裏的孟熾然砸去,若非他避的及時幾乎就砸他臉上了。

“喂,你發什麽瘋啊?”孟熾然怒衝衝地跳下車來指著甄可意罵。

甄可意針鋒相對地指著他罵回去:“你給這種玩意給甄駿幹嗎?你這個浪蕩子不要教壞正經人。”

“我給他這個就是教壞他嗎?你有這種觀念難怪他會被女人找上門以懷孕為借口賴定他。他要早學會用安全套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拜托你這裏是現代大都會不是山溝小鄉村,安全套一則避免麻煩二則控製生育三則預防艾滋病。你有什麽理由認為使用安全套是不正經?”

甄可意倒被他理直氣壯的一番話噎住了,孟熾然趁勝追擊:“現在我要和甄駿進行一番男人之間的談話。你可以回避嗎?當然如果你實在想留下來聽我也不會太反對,隻要你的臉皮足夠厚。”

孟熾然邊說邊示威性地把手裏那盒安全套一扔又一接。甄可意用膝蓋想也能猜到他要跟甄駿談什麽,她的臉皮顯然不夠厚,一張臉飛快地紅到了耳朵根。憤憤地一跺腳:

“我才懶得聽呢。”

甄可意一溜煙地跑掉了。孟熾然走近甄駿把安全套重新塞回他手裏,低聲對他說:“這個叫安全套……”

甄駿在孟熾然告知何謂安全套及其使用方式時,縱然是兩個男人的私下談話他都窘迫難當。再一想他竟然還把這盒東西遞給過甄可意看時,更是簡直要嘔血三升,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冒昧唐突了。

也難怪甄駿會有這種窘態。在古代那種“萬惡淫為首”的封建禮教環境下,與性相關的一切都是諱莫如深。彼時的人處在禮法綱常的重重教條下,談性色變,性知識幾近於無,簡直純潔如白紙。哪裏像現代,報紙、雜誌、廣播、電視、電影、網絡等所有的傳播渠道都有兩性關係的內容。無論女子還是男子的清涼寫照隨處可見,性愛三級片也到處可買。現代人早早地就開始了性啟蒙,古代人避諱不提的性,對現代人而言已經毫無神秘感,完全熟視無睹了。隻有來自大宋朝的甄駿,才會對那盒安全套尷尬萬分,窘迫難當。

孟熾然前腳一走,甄駿後腳就想把那盒安全套塞進垃圾箱,這種東西他怎麽能帶回甄可意住的地方去呢。心裏卻又有著怦怦亂跳的好奇感,猶豫遲疑良久,他打開紙盒取出一片貼身藏起,再把盒子扔掉了。

夜裏十二點鍾下班回到家,甄可意的房門緊閉,顯然她已經睡了。甄駿輕手輕腳地進衛生間去洗澡,脫衣服時他拿出那枚安全套。扁扁平平的包裝紙一拆開,裏麵一小圈淡藍色的彈性膠狀物。他緊張又新奇地試著使用……

年輕人總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樂於嚐試也勇於嚐試,越是避諱不提的越想探究。甄駿在這種心態下按孟熾然教的方法試用了安全套,對這個安全套的感覺不壞,正如孟熾然所說“純天然橡膠製品,超薄又光滑,使用絕無任何不舒適感”。他覺得現代人真是不可思議,什麽都想得出來也什麽都做得出來。比如孟熾然告訴他的這種安全套和甄可意告訴過他的那種人造處女膜。

嘭嘭嘭——衛生間的門卻意想不到地被敲響了,甄可意帶著惺忪睡意地聲音在門外道:“甄駿你快好了嗎?我想上廁所。”

甄駿猛吃一驚,一把將安全套團在手心,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衣服。“我就好。”

甄駿出來時眼睛都不敢看甄可意,從她身邊低著頭走過去。她並未察覺他的異樣,打著哈欠進了衛生間。

甄可意上完廁所,在洗臉台上擰開水龍頭洗手時發現那個裝安全套的包裝紙,甄駿顧此失彼了。她拿起那個拆開的包裝袋左看右看,睡意頓時無影無蹤:天,甄駿他就用上這玩意了?孟熾然還真是‘教導有方’。且慢,這時辰他用這個要上哪裏去派用場?這屋裏好像隻有她一個女人……

甄可意心中一凜,忽生危機感。天知道孟熾然那家夥都教他什麽了?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被人一蠱惑是很容易衝動的……越想越提心吊膽,她小心翼翼拉開一線門朝外看,看不到甄駿的人,才飛快地跑出來鑽回自己房間裏。急忙反鎖房門,卻鎖不緊,這才想起自己的房門鎖都壞了好多天了。

真是要命啊,關鍵時刻房門的鎖形同虛設,她豈不成了羅馬不設防。把房間掃視一遍,她決定征用那兩個床頭櫃來當守門大將。

聽到甄可意回房的聲音,甄駿馬上從小房間裏出來奔向衛生間。他一回房就想起忘記收拾包裝袋了,隻有暗中希望甄可意沒有發現它。跑進衛生間一看,還好,包裝袋還在,看來她真的沒有發現。一口氣還沒完全鬆開,他旋即看出包裝袋放的位置不對了。本來他隨手一放擱在洗臉台外沿,現在放到裏側去了。隻能是甄可意動過,她還是發現了。

隱秘又隱私的嚐試,居然被一個女子看到細枝末節,她不難揣測出他剛才在衛生間裏做過什麽。

甄駿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愣住了,雙頰發燒,兩手是汗,不知如何是好。寂靜中,他聽到甄可意的房間傳來重物挪動的聲音。側耳聽了半響,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走過去敲她的門:“你在幹嘛?搬東西嗎?”

甄可意回答的聲音有幾分慌亂:“沒事,不是的,你還沒睡呀?”

“還沒有,聽到你屋裏有動靜就過來問一下。”

“我沒事了,你睡覺去吧。”

甄駿命明明聽到有搬東西的聲音,但甄可意卻矢口否認,他滿懷不解地回到自己房間躺下。鄰室安靜了片刻,那種重物挪動的聲音又響起來,雖然是一種極力掩飾的輕微聲響,卻逃不出甄駿靈敏的雙耳。他仔細傾聽,聽到物件在地板上拖過再推到門板上的輕碰聲,甄可意是在用重物堵住門。

半夜三更的,她為什麽要用重物堵住門?

甄駿猛地從床上騰起,黑暗中他的眼睛火焰般熊熊燃燒起來。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5章
章節字數:2745 更新時間:08-11-27 17:39
甄可意一夜沒睡安穩,夜風叩窗的聲音都能讓她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以為是房間裏進來了不該進來的人。到天將亮時才睡實了一陣,結果又睡過頭誤了上班時間。急急忙忙爬起來梳洗換衣服,然後黑著眼圈去上班。臨出門時她看了一眼甄駿的房間,房門緊閉,他顯然還沒起床。

衝進日新大廈時電梯正將關閉,她飛奔過去:“等一等。”

硬是從即將徐徐關閉的電梯門中擠進去了,裏麵很寬敞,就站著一個人。她抬眼一看臉色就變的難看起來:“孟熾然,我就說你不是好東西。”

孟熾然也沒好氣:“我又怎麽招你惹你了,一大早就要挨你的罵。”

“你教壞了甄駿。”

“我怎麽教壞他了?他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他昨晚回家後……”甄可意脫口而出又趕緊咽住。

孟熾然看她一眼有所知覺,唇角一勾故意笑得邪邪的:“他是不是回到家就試戴安全套了?不過怎麽會被你發現呢,你——看見了?”

最後那句問話把甄可意氣得發跳:“你簡直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胡說八道之極。我怎麽會看見,我不過是看到衛生間裏有個拆開的包裝袋而已。也不知你都教了他些什麽,本來挺純潔挺正派的一個年輕小夥硬生生被你教壞了。”

“甄可意,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甄駿聽我講解了安全套的功能和使用方法,他一定感覺很新鮮也很好奇,回家避開人使用一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算什麽學壞?”

甄可意倒沒想到這一點:“哦,原來他隻是因為好奇試一試。”

孟熾然敏感地聽出她的畫外音,一聲嗤笑:“你不會以為他想拿你當試驗品來試其效果吧?你憑什麽呀?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男人對你不會有興趣的,別太自我陶醉了。”

“孟熾然,你——”甄可意霍然變色,卻很快又如川劇絕活變臉般變成淺笑盈盈,“沒長相沒身材又怎麽著,還不是照樣耍的某花花公子團團轉,你服不服吧?”

“你——”這下換孟熾然變臉了。

電梯門恰到好處地打開了,又有人走進來,他們彼此氣咻咻地瞪了對方一眼,扭開頭再不說話。

甄可意本來打算中午要叫人去家裏給她的房門重新換一把鎖,此刻打消了這個念頭。是她誤會了甄駿。

想想昨晚也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怎麽會把他想的那麽不堪,差點沒當成色魔來防範。別人不了解甄駿她還能不了解嗎?

這個宋朝來的小祖宗是從古代禮法綱常的套子裏脫出來的人,一言一行規矩的不能再規矩,有時候甚至有拘泥之嫌。隻是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好奇好動的心性不可避免,所以他會背著人去做某些隱秘而隱私的嚐試。甄可意想起自己初涉包羅萬象無奇不有的網絡時,也曾臉紅心跳地好奇瀏覽過成人網站。頁麵開成小框,有人進來就趕緊關閉。如同做賊般的緊張慌亂。

青春的激情總是澎湃如潮,有時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身不由己地跟著身體內的暗潮浮沉起落。年輕人——都是這麽走過來的吧?

中午下班後,甄可意買了幾樣甄駿喜歡的菜回去做午飯。她為自己昨晚誤會了他而打算彌補一下,盡管甄駿並不知道她那樣猜想過他。

可是一回家甄可意就發現自己錯了,甄駿根本是知道她得想法的。他麵無表情地遞給她一串三枚鋥亮的新鑰匙:“我找人來替你的房門換了鎖,還加了一道門栓。”

甄可意心裏便明鏡似的,她昨晚那點心思甄駿全察覺了。不過是聽到她房間裏有搬東西的聲音而已,這小子怎麽這麽敏感啊!

於是打著哈哈:“其實沒必要又換鎖又加門栓的,你的為人我還不放心嗎!咱倆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麽久了,你要真想幹點什麽還用等到現在。昨晚都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啊,甄駿。”

甄駿對她的一席話淡然以對:“沒關係。”

他要是不理她或者是發脾氣甄可意都還輕鬆一點,可是他這樣淡漠生疏地答對,讓她反而心裏一沉。這回隻怕是把他給得罪深了。他現在樣子比起剛來時還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甄可意無聲地歎口氣,甄駿實在太自尊也太敏感,他受不了別人對他品行人格上的絲毫質疑,哪怕她與他日久月長的相處下來已經漸漸親密如家人,卻也還是說翻臉就翻臉了。這樣強烈的自尊心甄可意從來沒見過。

午飯雖然甄可意做的格外用心,但甄駿卻吃得很少。她竭力挑起話頭來想引他說說話,他卻惜言如金。

隻在吃完飯放碗時說了一句:“以後你不必天天回來給我做飯,我自己隨便吃點就是了。”

語氣客氣的不能再客氣,像和陌生人在說話。甄可意靜了片刻,碗筷朝桌上重重一頓:“甄駿,你別沒完沒了啊!我誤會你是我不對,我也向你道歉了,你還要怎麽樣啊?”

“我也說過沒關係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你是說過沒關係,可你的臉是沒關係的表情嗎?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那張臉板得根本就是一塊鐵。你明明還在生氣,為什麽要裝無所謂?”

甄駿咬緊牙關不說話。

“我昨晚是把你想錯了,不過你也體諒一下我行不行?半夜三更我起來上廁所,發現衛生間裏有拆開的安全套。屋裏隻有你一個男人又隻有我一個女人,我當然會猜想你用它是想幹什麽。”

甄駿的臉頓時脹成血紅,眼睛像著了火似的熾熱的灼人。他霍的一下站起來,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又一個旋身走進小房間,再飛快地握著他的飛虹劍衝出來。

甄可意嚇了一大跳:“你幹嗎?”

甄駿嘩的一下拔出長劍,劍鞘一扔,劍光一閃如白虹飛出,隻聽到哢嚓一聲巨響,餐桌被他一劍劈成兩半。

“昨晚我若是對你有不軌之心——當如此桌。”

這張餐桌是以前程非非買回來的高級貨。長方形,櫻桃木鑲嵌大理石的台麵,美觀又堅固,竟也被他一劍劈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桌的碗碟跟著遭殃,轟隆咣啷稀裏嘩啦的一陣亂響後,桌也罷碗也罷筷也罷碟也罷,全部宣告陣亡。

“甄——駿,你說話就好好說話,動刀動劍地幹什麽呀!這張餐桌很貴的,碗碟也使花了錢才買回來的。”

甄可意正在心疼她損失慘重的餐桌和碗碟,房門又被人敲響了。她跑去打開門,一看到門口站著的那位年輕太太,不等她開口就馬上一迭聲地道歉:“我知道你先生上夜班,你寶寶也在睡覺,我們這裏這麽吵很影響你們,我一定會小心不再鬧出動靜來了。”

那年輕太太要說的話都被她說完了,不好再重複,便伸頭朝屋裏看一眼。甄駿正雙眉緊蹙地立在餐廳與客廳相連的中間地帶,長劍緊貼在身體右側她沒看見,隻看見亂七八糟摔了一地的東西。便另有話說:“年輕輕的小夫妻,不要動不動就吵嘴打架摔鍋砸碗,很傷感情的。我和我先生從來不吵架,要互敬互愛日子才會過的和和美美。”

甄可意一口氣吸進去半天才吐出來,沒辦法跟她解釋,隻有堆出一臉笑送客:“受教受教,沒什麽事了您就請回吧。”





21世紀的宋朝來客 正文 第36章
章節字數:3729 更新時間:08-11-27 17:39
掩上門甄可意看了甄駿一眼,“大俠,快去把你的寶劍掛好,再來幫我收拾這一地狼藉吧。”

甄駿沒有回答她,卻順從地掛好劍出來,默然蹲在她身旁幫著撿那摔成七零八碎的碗碟殘骸。

“你看看你,性子這麽急脾氣這麽躁,我都沒說什麽你就把桌子給劈了。你可弄壞我不少東西了啊!我都記著賬呢,你趕緊賺錢來賠我。”

“我發了工資就買張新餐桌賠給你。”

“你發的工資是你的嗎?別忘了你要全部上交給我。你要還清我的債還早著呢。”

甄駿不作聲了,隻埋頭去揀碗碟,滑膩膩的一時沒拿穩,剛揀起的半個湯碗又砸下去,他的白色阿迪達斯被濺上好幾點油漬。

甄可意大呼小叫地抽了幾張紙巾替他擦:“我的小祖宗,你小心點啊。這衣服可是名牌貨,被油汙髒了洗不幹淨多可惜,我自己都舍不得買這麽貴的衣服穿。”

甄駿配合地把衣服撣平讓她擦:“你早告訴我要那麽貴,我不會讓你這麽破費。”

“買都買了還說這些。我隻拜托你看在這套衣服的份上也別再給我臉色看了行不行?我縱有千錯萬錯,多少總還有一點好處吧?你不要因為我對你的一時誤會就把我的好處全盤抹煞了嘛。”

甄駿沉默片刻:“若是別人這般誤會……都罷了。我就是氣……氣你居然會……這麽不信任我……懷疑我。”

甄可意懂他的意思,不相幹的人做出的錯誤評價,當事人每每可以無所謂,一笑了之。但如果是身邊親近的人、理應了解自己的人產生了不該產生的誤會,不單是氣憤惱怒,更有一種深刻的失望和傷心。這即是所謂的求全之虞。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的不是。你千萬消消氣,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甄駿不再說什麽,眉頭悄然舒展,雙眉如此濃黑,如墨新繪。

甄可意用紙巾擦去衣裳上的浮油,又催他脫下來給她拿去洗:“要趕緊洗,不然真洗不幹淨了。”

甄駿自然而然的一抬手,將白色圓領衫從頭部脫下來遞給她。清矯柔韌的腰,堅實光潔的背、寬窄適中的肩,依次呈現。新麥顏色的肌膚在隔窗透射的陽光下如黃金般熠熠生輝。

甄可意第二次看到他赤裸的上身。無論是薄銀月華下,還是淡金陽光下,他的身體都如古希臘雕塑般無與倫比的剛毅健美。那個晚上她在受驚過度的餘悸中沒細看,今天則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甄可意是在用專業的目光欣賞甄駿的身體。她可是美術係出身,對人體美有著內行的鑒賞力。她知道人體之所以美,是因為某些部分的比例符合黃金分割律。

古希臘著名雕塑家利西普斯所追求的人體美標準,即身與頭之比為8:1。而8為3加5之和,也就可以分成1:3:5,這即是人體美學上的“黃金分割律”。這個比例一直流傳下來,成為後代藝術家創造人體美作品的不二準則。

甄駿的身體比例是相當完美的黃金比例。而且不僅身體比例好,骨骼亦勻稱、適度;肌肉結實、協調、富有彈性;皮膚細膩、光澤、顏色是最健康漂亮的小麥色。

“真漂亮,太完美了。”

甄駿遞衣服給甄可意,她卻遲遲不接,隻顧盯著他上上下下地看。他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你幹嗎這麽看我?什麽太完美了?”

“甄駿,你的身體太完美了。”

“我的身體——”甄駿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是呀,自然界中有許多美的東西,其中最美的要算是作為自然實體的人體美。法國著名雕塑家羅丹曾經說過:‘再沒有比人體的美更能激起富有感官的柔情了。’”

甄駿聽不懂,他隻覺得一個男子被一個女子誇讚身體美是件尷尬的事情。在宋朝,隻有女子被男人品頭評足的,那還得是在風月場所中。當下紅著臉局促萬分地回房間找衣服穿,甄可意跟著他進去急切地說:“甄駿,你先別穿衣服,我想給你畫一張人體寫生。”

“什麽人體寫生?”

“反正你坐在這裏別動就是了。”

衣服也顧不上洗了,餐廳裏的一派狼藉也無心收拾了,甄可意把甄駿按在床沿坐下,跑回自己房間找出一個布滿灰塵的畫架,架上畫框對著他作畫。澄澄目光,如水一般流動在甄駿全身,邊看邊執筆在畫紙上刷刷起落。

甄駿赤裸著上身坐在床沿,被甄可意一刻不停地盯著看,渾身都熱辣辣地發起燙來。燙得他麵紅耳赤,肌膚表麵的滾燙漸漸燒到身體裏麵去了,一陣奇異的焦灼讓他燥熱難當。身體某一處開始膨脹……

“我要上廁所。”騰的一下跳起,甄駿直衝到衛生間去了。

“哎——我隻差一點點就畫好了。”

在衛生間呆了大半天才出來的甄駿一進房間就把衣服套上,怎麽都不肯繼續讓甄可意畫下去。無論她如何跟他說人體的藝術美。不過他拿著她以自己為模特的那張大致完工的畫稿倒是看了又看,麵露驚歎之色。

甄可意的畫功很有底子,這副碳筆人體描圖,線條看上去雖然粗略,結構卻很清晰,簡約而不簡單的筆觸頗具力度,正好惟妙惟肖地刻畫出甄駿身體的陽剛美。

這次作畫甄駿不肯善始善終地配合到底,讓甄可意非常遺憾。原本她還想試著說服甄駿當一回裸體模特給她畫呢,看來是不成了。誰讓他來自千年前思想保守的大宋朝呢。

***

甄駿一下午在家裏收拾餐廳。碎碗碟全部清理出去,再把劈成兩半的餐桌又拚成一個整體勉強用釘子固定住。還能湊合著繼續使用。

陽台上,甄可意臨去上班前替他洗幹淨的白衣服,晾在夏日午後金色的陽光清風裏,飄飄揚揚。襯著藍天的背景如大海中一葉風帆。

甄駿的心也如一葉風帆飄浮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甄可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火種一樣把他點燃,全身的血液在血管裏沸騰般的漲……這是不應該的,他劈桌立誓地表白過對她絕無不軌之心,卻這麽快就……杜莎佳那麽主動熱情地誘惑挑逗他都一直無動於衷,怎麽偏偏方才會有著令他羞慚的身體反應。甄駿弄不明白自己。

甄可意一再說過他是她的曾曾曾曾曾……叔祖,她是大哥甄騏那一脈的後人。甄駿雖然對此說辭始終半信半疑,但是,在大宋朝的婚律中有著“同姓不婚”的規定,因為‘同姓相親,其藩不盛’。就算她不是他的血親支脈,以宋律而言她也不是他適婚的對象。何況在這個時空中,他始終是異鄉客,終究要回去的。他既然不會留下來,就不應該對任何一個女子動心動情,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甄駿把餐廳收拾幹淨後,去衛生間衝了一個冷水浴,讓身體和頭腦都冷靜下來。然後心情平複如常地去上班。

交接班的工作進行完了,下班的保安們三三兩兩走出大廈。突然發現頭頂上空有五顏六色的紙鳶飄下來。這是哪扇窗裏的人在玩浪漫啊?這樣亂扔東西罰起款來可就不浪漫了。

有人抬起頭尋找罪魁禍首,準備要製止這種不文明現象。卻在一望之下大叫起來:“快看,天台上那個人,不是想跳樓吧?”

眾人紛紛跟著抬頭望去,二十層頂樓的天台邊沿,一個纖巧的紅衣人影坐在那,一張又一張的紙鳶正從她的手裏飄下來。

“老天,搞不好真是一想自殺的。”

“不見得吧,也許隻是上去放紙鳶圖好玩。”

有好奇拾起紙鳶的人發現:“你們看,這紙鳶上寫著字呢。”

甄駿,我愛你。我願意為你而死。

眾人都是甄駿的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準是情海生波鬧出亂子來了。隻是甄駿平時看起來很正直誠實的一個男孩子,大家都對他印象相當不錯,怎麽會弄得人家女孩子為他尋死覓活起來了?

“快快快,趕緊叫甄駿上去瞧瞧,別弄出大事情來了。”

甄駿聽人來報了信,再看一眼紙鳶上的話,臉都白了。轉身就往樓上跑。有好事者跟著他跑,跑了幾層樓跟不上,又氣喘籲籲地掉頭去乘電梯。

紙鳶一直在不停地飄下來,很多過路人也注意到了天台上坐著的人影,紛紛駐足觀望。很快日新大廈樓下就熙熙攘攘地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

戲外戲

甄可意:導演,那場收拾碗碟的戲,你為什麽不安排一個甄駿不小心紮破手指我替他吮血的鏡頭呢?這樣不是可以表現一下‘我是醜但是我很溫柔’?

雪影(口頭禪):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我怎麽安排你就怎麽演。

甄可意(賠笑):我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雪影:你說的那種鏡頭太濫了,十部戲裏有九部在用,所以本導演堅決不用。

甄駿(嘟囔著抱怨):導演,你怎麽又安排我脫衣服呢?人家很保守的,這樣多難為情。

雪影:安排你脫衣服那時劇情需要,你這叫‘為藝術獻身’懂不懂?

甄駿:可是導演,我聽說‘為藝術獻身’都是女演員的事,怎麽到你這裏換成男的了?

雪影:你懂什麽,現在是男色時代,我的戲是給女觀眾看的。叫甄可意脫衣服給她們看有什麽看頭,當然是要你獻身了。你是不是不願意?那我換個男主角好了。孟熾然……

孟熾然(點頭哈腰地過來):導演,我候著呢,是不是要提拔我?我非常非常願意為藝術獻身。

甄駿(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導演,我……我沒有不願意,為藝術獻身是……是崇高的事情,我願意了。

雪影:那不就結了。好了,今天收工,都回去休息,明天繼續演下一場。

所有跟帖: 

我新手,貼貼看~ -saturdayfree- 給 saturdayfree 發送悄悄話 saturdayfree 的博客首頁 (34940 bytes) () 08/06/2009 postreply 11:22:45

居然成功了~ -saturdayfree- 給 saturdayfree 發送悄悄話 saturdayfree 的博客首頁 (132447 bytes) () 08/06/2009 postreply 11:24:08

多謝多謝,很好很強大 -我家一哥- 給 我家一哥 發送悄悄話 (36 bytes) () 08/07/2009 postreply 10:53:33

這個挺好看的啊,差點錯過了。穿回現代蠻有新意的。 -鴿蛋圓子- 給 鴿蛋圓子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10/2009 postreply 17: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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