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山海紀龍緣 by 大風刮過

本帖於 2009-08-02 02:26:47 時間, 由普通用戶 意隨風行 編輯

24-5

和禎挑挑眉,鶴機子接著道:“而且,殿下情推敲一下,白日飛升,乃千載難逢之事,倘若那位師祖當日真遺留下什麽降妖伏魔的法器,必定驚動全派上下,流傳亦必廣,要如何做,才能將之變成秘密,隻傳於各代掌門?”
和禎怔了證,一時間無話可駁。
樂越和師弟們在心中道有理。
一直靜坐旁聽的紅衣男子語氣和緩的道:“道長的話,的確有道理。不過,也或許道長雖不知情,此物卻真的有,隻是先代的掌門忘記告訴道長了。”
鶴機子道:“或許如此,可是無從查證了。”
紅衣男子微微笑了笑:“查證的方法大概還是有的。”他站起身,將右手平台在胸前,“鶴道長,玄法之術,我亦曾學過些,尤其比較擅長找東西。”他右手中有紅光聚起,“正好可以替道長和殿下找一找那舊物,不知道長是否願意?”
他還客氣地問著,手中的紅光已光芒大盛,聚集成一個光球,懸浮至半空,瞬間化作一隻碩大的火鳳。
火鳳清啼一聲,舒展雙翼,飛出了正殿,在青山派的屋宇上空一圈圈盤旋。
樂越和師弟們忍不住好奇,紛紛跑出去看。殿內的其餘人等也隨即跟出。
琳箐暗自嘀咕:“雕蟲小技,隻會在無知凡人麵前賣弄。”
火鳳貼著屋頂緩緩滑翔,飛了一圈又一圈,樂越忍不住道:“萬一那件寶貝埋在地下,它在天上能知道?”
紅衣男子道:“無妨,既是寶物,一定會有仙氣。”原來那隻火鳳是在探測仙氣。
樂越沒想到鳳凰居然會和自己搭話,不由向他瞄了一眼,鳳凰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向他一掃。
火鳳在天上五圈六圈七圈八圈地飛著,樂越哧笑道:“看樣子是查探不到吧。”
紅衣男子側身向太子道:“殿下,或者青山派中確實沒有這件寶貝。”
太子依然很堅持:“師父不會說無根據的話,而且此物對父皇的卻異常重要。桐先生沒有別的辦法了?”
紅衣男子道:“辦法自然有,隻是……”視線向青山派眾人一掃。
太子立刻道:“有辦法就用,無論如何,本宮今天要徹底弄清青山派中究竟有沒有此物。”
紅衣男子道:“既然如此……”抬手擊掌,天上的火鳳再次長啼一聲,呼的吐出一團火焰,直落向青山派大殿的屋頂!
樂越大驚,怒道:“你們做什麽!”
杜如淵將他的衣袖一拉:“此時不宜妄動。”
紅衣男子淡定自若的道:“殿下,假如燒完之後,沒有什麽東西剩下,那麽青山派中,就確實沒有那樣法器了。”
房屋一沾上火焰,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太子向鶴機子微笑道:“鶴道長,這次暫且委屈貴派了,此事過後,本宮賞你們黃金千兩,重修殿閣。”
青山派的弟子們再也按耐不住,紛紛跳起來,想衝向前救火,太子的隨從中立刻有人拔出兵器,厲聲喝道:“大膽,誰敢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話音未落,那幾位隨從手中的兵器突然啪啪斷成了數截。
半空撲著翅膀扇風吐火的火鳳哀鳴一聲,雙翅一顫,險些從空中一頭栽下。
琳箐從青山派的人群中走出,玩弄著手中的軟鞭:“我就是要違抗,怎樣?”她揚起柳眉,冷冷的看著紅衣男子,“讓那隻鳥把火熄了。”
紅衣男子依然淡然自若地道:“姑娘最好少管閑事.”
琳箐一揚手,長鞭脫手甩出,化成一條長滿荊刺的長鏈,像條活的長蛇一般,狠狠鞭向半空中的火鳳,那火鳳驀地淒厲悲鳴,長鏈緊緊纏上它的身體,猛地一扯——
火鳳在哀啼聲中被扯成數片,化作幾片殘光,落盡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紅衣男子冷笑一聲,一揮衣袖,燃燒的房屋火勢暴漲,轟地竄入半空,從火焰中竟然又聚集出一隻鳳凰的形狀,振翅飛出,向地上琳箐的方向撲來。
琳箐拍拍雙手,還在半天空的長鏈蜿蜒擰了個彎兒,再次又快又狠的抽中了鳳凰的身體,當那火鳳再度化作數片殘光時,琳箐抬手,長鏈落回手裏,再一抖,重重的甩向紅衣男子的方向。
一旁的眾人紛紛散開躲避,紅衣男子揮袖抵擋,,抓向琳箐的鞭梢:“琳公主,何必為了區區幾間破屋傷了兩方的和氣?”
琳箐冷笑:“還輪不到你這隻小鳳凰來和我談和氣!”
她鞭勢再一甩,紅衣男子閃身避過,身形竟飄飄而起,升上半空,琳箐隨即追上。地上的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兩個身影在半天空中纏鬥。
紅衣男子明顯地不過琳箐,左右躲避,都隻能算是堪堪避過。
但,他每一次閃身,就會順勢揮出一簇火焰,落向一旁尚未著火的屋頂,於是青山派不多的幾件房屋,幾乎全燒了起來。
琳箐卻無法補救起火的房屋,因為它是一隻火麒麟,隻對防火比較在行。
昭沅握著拳在樂越身邊站著,再次感到了自己的無用。
他會噴水,懂得滅火的法術,房屋燒起的瞬間,他本想衝出去,卻聽見杜如淵頭頂的烏龜道:“你不能動。”
這個四個字像道定身符定住了他的腳。他不能動,因為它是龍,一旦被鳳凰發現,可能整個青山派的人都會被連累丟掉性命。
它便隻有站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24-6

火勢越來越大,新太子被侍衛們護著從火場撤離。
他們走後,樂越和師弟們立刻撲向水井,想趕緊救火,鶴機子搖頭組織:“這種法術之火用水撲不滅,趕緊出去,免得被燒傷。”幾位師叔拉著眾弟子向大門外跑。
樂鄭樂魯幾個年紀小的弟子邊跑邊回頭邊哭:“那怎麽辦,我們連住的地方也沒了。”
樂越握緊拳,按住腰間的佩劍,疾步邁向尚未燒著的大門,鶴機子在他身後沉聲道:“樂越,你去做什麽?”
樂越的腳步停了停,沒有回頭:“欺人太甚!”
杜如淵在不遠處道:“可他畢竟是太子,未來的皇帝,如果和他過不去,等於和你自己不過去。”
樂越的拳攢得緊緊的,有些顫抖。
昭沅輕輕拉拉他的衣袖。
樂越大聲道:“我不信這世上沒有天理王法!”
杜如淵道:“在這塵世,皇上的話就是天理就是王法。”
樂越攢著拳頭,慢慢回身。
師父師叔和師弟們在空地上沉默地站著,他們身後,據說幾百年前傳下來的,他們幾乎從出生起便住著的,青山派的破舊房屋已經在火焰中燃燒。
前殿,正殿,祖師殿……
師父師叔們的臥房,他和師弟們住的廂房……
廚房、柴房、衝澡房……
相傳某師祖在此飛升的小菜園……
而在另一邊的空地處,太子那幫龜孫子們正優哉遊哉地觀賞著火焰,等著屋子快點燒完。
鶴機子歎氣道:“徒兒啊,要看開,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而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太子殿下不是說了要給咱們一大筆黃金麽,到時候就能蓋新房了。”
樂越僵僵地站在原地,昭沅仰頭看他,樂越的眼中映著燃燒的火焰,臉上沒什麽表情。慢慢地,他的手從腰間的佩劍上移開,大步走到一棵樹下,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青山派的房屋一點點燃盡。
昭沅跟在他身後,挨著他坐下,他拉拉樂越的衣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半空中琳菁和鳳凰猶在酣戰。
鳳凰知道自己不是琳菁的對手,對她的攻擊一概隻避不接,琳菁大怒之中,力道難免拿捏不準,無意中把青山派的房子轟塌了幾座。
不知內情的觀戰眾人都對她的神勇十分驚歎佩服。
樂越的師弟們苦中作樂,開始打賭琳菁到底什麽來曆,是人是妖。
樂楚道:“琳菁師妹如果是人的話,她這麽厲害,不知哪位高人能娶她做老婆。”
大家在心中幻想了一下,都對琳菁未來的相公產生了深刻的欽佩之情。
樂晉小聲道:“其實吧,我覺得,琳菁師妹對大師兄很有意思。”
其他人紛紛讚同點頭,樂楚道:“但是大師兄肯定打不過琳菁師妹。”
大家偷偷看了看樂越,再點頭。加入琳菁師妹變成了大師嫂,大師兄一定很可憐。
另一廂太子眾人也閑坐觀火並觀戰。
陪在和禎身邊的宦官道:“那個姑娘真厲害,好像連桐公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和禎凝望著那抹和鳳凰打鬥的身影,似乎已經出神了。
侍衛們摸出弓箭,向天瞄準,躍躍欲試:“殿下,要不要小的們助桐公子一助,把那個小妞兒射下來。”
和禎斂眉喝道:“不得胡來!”
侍衛們諾諾點頭,手從弓弦上鬆開。
轟——
青山派最後一堵立著的牆塌下,鳳凰甩袖,向地上落去,笑吟吟向琳菁道:“琳公主,承讓承讓。”
琳菁雖然招招勝他,但礙於不能波及無辜,不敢放開手腳,始終沒有傷到鳳凰,還無意中幫著鳳凰讓青山派毀得更快些,不禁心中氣苦,罵道:“卑鄙無恥的禿毛鳥!”
鳳凰沒有還口,徑直落到太子等人所站之處。
琳菁隻好忿忿地回到地上,大聲道:“等哪天方便時,我一定好好教訓你!”
鳳凰彎著雙目,遠遠道:“鳳桐隨時恭候琳公主指教。”
琳菁恨了一聲,跺腳向樂越那邊去,和禎自人群中走出,在她身後道:“姑娘。”
琳菁回頭:“幹什麽?”
和禎向她身邊走了幾步,浮起微笑道:“姑娘,本宮今天火燒青山派,實屬無奈,還望姑娘諒解。方才,桐先生有得罪姑娘的地方,也望姑娘寬宏大量,不要計較。”
琳菁懶得多理會他,哦了一聲,轉頭欲走,和禎又趕上一步道:“姑娘,本宮……”
琳菁再回頭,不耐煩地皺眉:“你老老實實說我不行麽,本宮本宮的,我偶爾聽不清楚,還以為你在自稱本公公。”
和禎的神色僵了僵,他身邊的綠意宦官立刻嗬斥道:“大膽,竟然敢……”
和禎抬手製止,又露出微笑:“琳姑娘隻是在和本宮開玩笑。”繼續凝視著琳菁,“姑娘說得很是,本……我也是因為僥幸當了這個太子,方才不得不如此稱呼,自己說的時候,其實也覺得拗口。”
琳菁更不耐煩了。

24-7

和禎卻假裝看不到,依然不屈不撓的道:“我在論武大會時,就對姑娘印象深刻,但那時未有機會說話。不知姑娘你家鄉哪裏,什麽時候加入的青山派?”
琳箐揚起眉毛道:“哦,我的家離這裏挺遠的,我不久前才到這裏,為了找人。”
和禎緊緊望著她道:“喔,找誰?”
青山派的眾人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樂楚戳戳樂吳:“二師兄,現在的情形是不是應該叫做太子爺調戲民女?”
樂越在樹下坐著,心道,應該叫太子爺摸虎須,哦,不,是麒麟須,膽色過人。
昭沅在他身旁睜大眼睛看,那個太子喜歡上琳箐了,原來凡人雄的向雌的求偶,是這樣的。
琳箐玩弄著胸前的頭發,甜甜一笑:“我來找我相公。”
一旁的眾人下巴掉了一地。
和禎的神色又僵了僵,然後勉強再微笑道:“琳姑娘你這麽年輕,又做未嫁打扮,原來已經……”
琳箐麵頰的酒窩深深的,像是不好意思的掩了掩口:“嗯,我們還沒有拜堂啦,但因為從出生起就定了親,所以,我一直都喊他相公。”
她側身,在眾人直直的目光中像一隻撲向菜花的蝴蝶一般徑直撲到還在地上撿下巴的樂越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雙眼像兩彎幸福的下弦月:“相公,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我剛才厲不厲害?”
樂越感到自己抖了一下,剛剛撿起的下巴和其他人的一起又掉回地上。
樂越的小師弟們變成了岩石,變成了風裏的沙.
昭沅抬爪揉揉眼,茫然的道:“為什麽琳箐你……”依偎在樂越胳膊上的琳箐豎起眉毛,不露痕跡的剜了它一眼.昭沅是條識趣並有悟性的龍,立即乖乖的閉上嘴.
樂越開始有點佩服和禎了,他居然還能掙紮著露出一個還算像微笑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本宮竟一直沒看出來。怪不得……琳姑娘一直在樂越少俠身邊。真是伉儷情深。”
樂越嗬嗬了兩聲:“還好還好。”
鳳凰的法力之火非同一般,不到一個時辰,青山派所有的房屋已即將燒盡,大片的焦土裸露在外,火勢漸漸熄滅,鳳桐眯起眼,走到煙霧彌漫的焦土邊,浮起一抹淡淡的悅色:“青山派中,果然有寶物。”
其餘的人都向他視線所落之處望去,隻見光禿禿的焦黑荒土上,有一坨黑色的物體,靜靜地在一片平坦中鼓起最後一簇微弱的火焰在其上跳躍了兩下,熄滅.
和禎喜色閃動快步走上前,青山派的眾弟子也忍不住湊過去看熱鬧,這坨所謂的寶貝所在位置,似乎是原本的廚房.
連樂越的幾位師叔都麵有詫異之色,看向鶴機子,他俘著胡須站在原地,遙遙望向那方。
太子走到近前,迫不及待的彎腰,鳳桐抬袖攔住,緩緩俯身,拂去那陀物體上的黑灰。原來是一隻圓滾滾的壇子,像一般的酒壇那麽大,黑褐色壇身,有一隻圓蓋.
青山派的弟子們都大驚,樂晉結結巴巴道:“這……這不是我們天天拿來醃鹹菜鴨蛋泡大蒜的壇子嗎?”
鳳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緩緩撫摸著那個壇子,壇身完好無損,既沒有變色,也沒有裂痕,甚至連壇蓋下蒙著的那層粗布都原模原樣,鳳桐拿掉蓋布,呼喇倒出半壇冒著滾滾熱氣的水,二三十個白皮或綠皮的鴨蛋骨碌碌四散滾開。
鳳桐拿起一枚鴨蛋,往地上敲了幾下,剝開蛋殼,露出白色的蛋清,是枚熟蛋。
樂魏幽幽地道:"昨天剛泡上留著過端午的鴨蛋都被煮熟了。”這個時候,他依然在心疼吃食。
鳳桐將布塞回壇內,蓋上蓋子,捧著壇子站起身:“青山派的道長們實在能想旁人所不能想。這樣一個平庸的壇子,成天在廚房內泡鹹菜,誰能料到它就是當日降伏天魔的寶物?”
和禎的雙眼中閃動著狂熱的喜悅:“今日多虧有桐先生,否則就算這個壇子放在本宮麵前,本宮也不會想到它就是那件法器。”
樂越和他的師弟們心情都很複雜。
他們用這個壇子醃了無數的鹹菜大蒜鹹鴨蛋,從不曾想過它居然是個寶貝。
樂吳喃喃道:“怪不得我們廚房裏從沒鬧過耗子,原來因為有這個寶壇鎮著。”
樂越更加痛心,如果早知道它是件法寶,方才就用它把混帳太子混帳鳳凰和那些混帳小嘍囉們一遭收了,倒進幾斤鹽巴,當鹹菜醃。
不對,如果早知這是件法寶,一早就用它打倒清玄派了,說不定青山派早已不是今天的局麵,什麽太子鳳凰的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欺人!
寶壇!這麽一件世間稀有的法寶就這樣白白浪費了許多年!
樂越眼睜睜看著鳳凰手裏的壇子,心在滴血。師父應該早知道這是隻寶壇,卻一直任由它淪落為鹹菜壇,他老人家真的傻到掉渣啊!
壇子被裝入了一個墊著厚厚黃綢緞的銀箱內,太子和鳳凰帶著它揚長而去。
臨行前,太子還假惺惺地向鶴機子客氣:“原來確有法寶,本宮甚是意外,這件寶物本宮先借走了,重新修建青山派的錢款本宮會吩咐知縣衙門,讓他們盡快送來。”
鶴機子的神情依然很從容,對寶物最終落入太子手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痛心:“此物在本門派中數年,一直無人識得它是昔日師祖傳下來的降妖寶物,致使它淪為鍋間灶上的一件庸物。今日被太子殿下辨出,可見與他有緣,倘若寶物有靈,亦應欣慰。”
和禎負手道:“鶴道長,你的這番話,本宮很喜歡。你雖然有些迂腐,卻是個識時務的人。”

24-8

太子和鳳凰走了,青山派唯一的寶貝也沒了。
樂越站在焦土之上,驀然有種天地之間什麽都空了的感覺。
師弟們問他:“大師兄,我們該怎麽辦?”“房子都燒沒了,錢和衣服,什麽都沒了,從今天起我們要住在哪裏,吃什麽?”
樂越木木地回答:“我不知道,問師父和師叔們吧,總會有辦法。我們守著這麽大一座少青山,還能沒地方睡,淋著餓著?”
琳箐轉著手中的鞭子道:“不過真奇怪啊,那個壇子居然是件法寶。你們那位做神仙的師祖很厲害嘛,我都沒有察覺出壇子上有仙氣。你們的師父也真是的,有法寶就要用,拿來泡鹹菜太可惜了,寶貝是藏不住的,早晚會被人家搶。”
樂越雖然也很心痛,不能理解師父的做法,但還是辯解道:“師父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大概是怕法寶引起某些人的貪念,也或者,那個壇子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用的。總之,反正已經是別人的東西了,多說無用。現在先顧眼下再說。”
他從隨身的皮囊裏翻出快包袱皮,蹲下身,把地上被鳳凰從壇中倒掉的鴨蛋一個個撿起。
樂越一邊撿一邊道:“鳳凰道也算做了件好事,幫我們把鴨蛋煮熟了。”
要不然,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去哪裏找鍋來煮這些蛋,生蛋不好拿,容易破。
樂越把鴨蛋們包好,塞給昭沅抱著,去和師父、師叔及師弟們一起商量,今後該怎麽辦。
大家坐在山坡空地的草皮上,望著不遠處的大片焦土,心中滋味萬千。
樂越撿了跟樹棍,在地上劃道:“還好現在不是冬天,漫山遍野都是吃的。目前第一要解決的,是住在哪裏。”
太子雖然說會立刻命人辦理撥款事宜,但憑著他們所知道的官府衙門的辦事速度,估計至少要等三四天後,補償款才能送到。
拿到了補償款,還要買磚瓦泥沙等材料,根據錢的多少來定如何重建門派、以及畫圖紙、挖地基、開始動工等等。
重建完畢可以住人,怎麽樣也要幾個月之後了。
這幾個月內,要住到哪裏?
這一二十人,作為一個門派,看起來人很少,但此時無處可時,人就顯得多了。
青山派的人都講尊嚴,不願暫時寄宿在別的門派屋簷下。
這麽多年從牙縫裏刮下的一點餘錢全在鳳凰的那把火裏化成灰了,沒錢去住客棧。
城中的破廟廢屋是丐幫的勢力。
原本附近的山中有座廢棄的土地廟,勉強能讓他們這麽多人容身,但,算他們倒黴,一個月前下了場雷雨那座土地廟好巧不巧被雷劈塌了。
樂越一一分析,最後道:“要麽,去山中找山洞住,要麽我麽搭幾間茅屋棲身。”
茅屋,隨隨便便一文不化就能搭的。要先做土磚、砍樹、削木頭,要有繩子或鐵絲把樹枝長草擰起來鋪屋頂,需要很多工具材料。
樂吳抓頭道:“置辦這些好像也要花挺多錢。”
一直未出聲的杜如淵開口道:“吾的行囊裏還有些銀錢,雖然不多,應該也能解一時之需。”
樂越緊鎖眉心摸著下巴道:“但還是能不花錢最好。”
昭沅抬爪道:“我和琳箐可以用法術幫忙。”
樂越拍拍它的肩膀,心道,精神可嘉,但,你那點法術估計頂不了大用,琳箐比較擅長拆房子,蓋房子恐怕指望不上。
師叔鬆歲子道:“要麽還是先進深山裏找找有沒有大山洞吧。”
樂吳唉聲歎氣:“可是少青山裏的山洞都比較潮,不知道會不會引師父和師叔們犯風濕。”
鬆歲子道:“已到如廝地步,哪還有許多計較?”
琳箐突然開口:“我想到了可以不花錢住舒服地方的好辦法。”
樂越喜道:“真的?什麽辦法?”
大家都一起望向她,連鶴機子和鬆歲子等也凝神傾聽。
琳箐長長的羽睫眨了眨,笑盈盈道:“這一帶的山裏,應該有妖怪吧。”

24-9

狐老七是包括少青山在內的,方圓數百裏群山中最有錢的妖怪。
它做妖怪的追求和其他妖不同,它既不想做為禍一方的大魔頭,對修煉成仙也沒多大興趣。它每天所想的,隻是如何能獲得更舒服些。
它勤勤懇懇,白手起家,自己養了一窩雞,種了點地,用收獲的作物喂雞,自給自足,再把雞吃不完的糧食和在山裏挖的草藥野參等等拿到附近城裏的市集上,換油鹽醬醋及其他有用的小東西。
漸漸的,狐老七越來越富,如今它有了一座相當華麗的洞府,一個大雞場,裏麵有上百隻雞。很多畝地,各種雞愛吃的糧食以及蔥薑等佐料應有盡有。狐老七還弄了兩個藥圃,種緊銷的藥材,甚至還有一個山洞做暗室,專門養銀耳木耳和菌菇。
城中的人不知道它是妖怪,隻當它是隱居在深山裏的商人,都喊它狐員外。狐老七很喜歡這個稱呼。它不算很風流,隻有三位夫人,六個兒女。一家十隻狐狸在洞府裏過得幸福愜意。

直到今天,突然降臨的災禍打亂了狐老七神仙般的小日子。
一頭凶猛的母麒麟殺進了它的家,拿著鞭子恐嚇它,說要暫時借住幾天。
十幾個凡人隨後進了它的洞府,為首的那個是大名鼎鼎的鶴機子道長,幾十年前曾經端掉過兩座山的妖怪窩,它認得。
狐老七的腿都軟了,它可憐巴巴的哀求道:“各位大仙道長,我們全家都是本分的好狐狸,從來沒傷過人。”
鶴機子笑眯眯的把手搭在它肩上:“狐員外,你放心,貧道知道你全家都是良善之妖。貧道的門派今天被一把火燒了,滿派上下無處可去,隻得來你洞府中暫且借住一段時日,以後幾個月,要多叨擾你了。”
狐老七哪敢說個不字,它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居然招惹上這麽一群大爺,它在角落裏偷偷的淚流滿麵。

人隻有經曆過風浪,胸襟才能開闊,見識才能成長。
經過這段時日的種種之後,青山派的弟子們對於住進妖精洞這種小事已經能順理成章的接受了。進了狐老七的洞府後,樂越和師弟們開始饒有興趣地四處打量。
琳箐掏出一塊玉,放在狐老七麵前的圓桌上:“這塊麒麟寶玉能保你全家平安度過天劫,就當房錢了,可別說我們是惡霸,強占了你的窩。”
狐老七抬爪收下,這才消去了滿臉愁苦,露出笑臉,喊三位夫人出來一起招呼眾人,還殷勤的領他們在府中四處參觀。
狐老七是隻紅黃毛的狐狸,它的三位夫人一隻是白狐、一隻是紅狐、還有一隻灰狐,各個嬌媚美貌,滿頭珠翠,渾身綾羅。六個兒女還都是幼狐模樣,尚不會變成人形,圓滾滾的,黃毛紅毛白毛灰毛等等各色皆有,有幾隻蜷在椅榻上的雞毛墊子上睡覺,有幾隻在各處撲來撲去,像一堆滾動毛團。
狐老七的洞府建在數道山壁間的空隙處,數個大小山洞連在一起,有加蓋了幾間屋,居然比青山派的地方還大。
洞內屋中布置得富麗精致,地上鋪設著厚厚的毛氈或精致的花磚,桌椅案幾,床榻屏風,應有盡有。牆角有花瓶,壁上有字畫,被當作正廳來用的那個最大的山洞裏擺設的寬屏風上,繪著一隻狐狸臥在姹紫嫣紅的的牡丹從中,是狐老七特意請城裏最有名的畫師畫的,還題著四個大字——滿門富貴。
寬闊的庭院中有魚池、雞場和藥圃,最後麵的院子裏還有一汪天然的溫泉。
樂越的師弟們不禁感慨:“狐狸過的比咱們好多了。

24-10

吃午飯時,一張大圓桌上擺滿大盤小盤,炸雞、蒸雞、烤雞、燒雞、炒雞雜、醬翅尖……其間點綴著蒿炒麵筋、涼拌木耳等幾道素菜
。狐老七親自捧著酒壺,殷勤勸酒,果酒芳香清冽,也是它自家釀造。
樂魏臉喝的紅撲撲的,擦著油汪汪的嘴角向鶴機子道:“師父,不如我們都做妖怪算了!修道修得一窮二白,哪有做妖怪滋潤。

鶴機子沒說什麽,三位師叔的臉色沉了沉,礙於正住在狐老七這裏,不好嗬斥。
狐老七笑眯眯道:“小道長,修道才是正途,我們是沒辦法,天生異類,隻能先做妖怪。其實,我冒昧說一句,你們這種門派,
有很多掙錢的方法,隻是各位道長沒想到罷了。比方說,青山派在人間算是百年名觀,如果接待香客拜神,光每月的初一十五,就能
掙不少錢。”
樂越本在盡情吃菜,一聽此話,頓時雙眼亮了,立刻道:“狐員外,你說的太對了,事實上我們也曾想這麽做,可惜因為門派衰
敗多年,殿閣都又舊又破,香客不愛上門,當時也沒錢重建,所以隻能越來越窮。我準備這次拿到補償款後,寧可別的地方先省點,
也要將幾大殿閣蓋得大些氣派些,還多招攬香客。”
他遂和狐老七開始探討生意之道,越說越投機。
昭沅一麵扒飯,一麵聽樂越和狐老七討論青山派重建後,如何多多掙錢,一人一狐惺惺相惜,已開始稱兄道弟。
狐老七道:“……樂越老弟,還有一項,你們平時無事,可以幫那些城裏人看看風水、去點小晦小災,治點小痛小病之類,看似
小買賣不起眼,賺得可不少。我自家種了不少藥材,還常進深山裏去,你們缺這些隻管來拿,比市集上便宜得多。”
樂越灌下一杯酒,咂咂嘴:“多謝多謝,老七兄,不瞞你說,我還有個打算,我們有個師祖曾在菜園裏飛升成仙,我打算重修那
個菜園,改叫懷仙園,讓香客們到園子裏許願,許一個願或還一個願都不上香,改種菜,改種菜,種一棵菜二十文。院子裏的仙菜六
十文一斤。”
狐老七的前爪重重一拍大腿,深表欽佩。
人狐之間的相惜之情越來越濃烈。
昭沅隱隱有些鬱悶。
樂越張口閉口都是他對青山派的重建以及將來的想法,甚至已經想到了十多年之後,也就是說,他還是一丁點做皇帝的意思都沒
有。
論武大會後,樂越就對它很冷淡,雖然會把它揣在懷裏,也讓它在自己床上睡覺,但一直一口咬定是龍珠出錯了.琳箐告訴他龍珠不可
能出錯後,樂越開始避免說這件事,好像壓根不願意想,更沒有認可它是他的護脈神.
像現在吃飯時,他坐在青山派弟子的最末尾,裏樂越老遠,以前樂越都是拉它坐在一起的。
是不是樂越正在想辦法趕它走,擺脫它?到底要不要努力說服樂越去做皇帝?
要怎麽說服?
它非常苦惱,低頭扒飯。一雙筷子伸過來,把一隻雞翅放在它碗中。
昭沅抬起頭,看見坐在自己身邊的白狐夫人正對它盈盈地笑,溫柔的道:“你為什麽老在扒飯,不吃菜?”
昭沅連忙咽下口裏的飯道:“唔,我有在吃。”
白狐夫人眼波流轉:“你,也不是人吧,是什麽呢?麒麟?”昭沅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讓它全身散發著麒麟的氣息,故而白夫人
如此問。
昭沅隻好含糊的點點頭。
白狐夫人伸手捏捏它的臉頰:“你長得真可愛,將來我的富貴變成人形後也像你一樣漂亮就好了。”
三位狐狸夫人都抱著她們的小狐狸吃飯。白狐夫人的膝蓋上臥著一白一黃兩個毛團,她的話剛說完,那隻黃色的毛團便歪頭看著昭沅甩甩尾巴。
昭沅忍不住用前爪摸摸小狐狸的腦袋,小狐狸抬頭舔了舔它的手,從白狐夫人的膝蓋上跳到它懷中,在它的衣襟上蹭蹭油汪汪的
嘴,臥下盤成一團。
白狐夫人掩口笑道:“哎呀,富貴很喜歡你,這孩子比他弟弟愛和旁人親近。”
另外那隻白色的小狐狸果然比較冷酷,一直在淡然的啃著雞肉,看都沒看昭沅一眼。他毛色雪白,異常漂亮,昭沅也想去摸一摸
,小狐狸立刻炸起毛,昭沅拿了塊雞肉想討好它,小白狐噌地把頭扭到一邊。
白狐夫人捏捏小白狐的耳朵,歎息道:“銀瀾這孩子這麽孤僻,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到底像誰呢?”
灰狐夫人道:“相公不是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又傲氣又孤僻的麽?”
紅狐夫人嗤笑道:“你聽他吹吧,他還一直說他和我是一個顏色的,當年向我提親的時候說什麽,因為我們兩個一樣的紅,所以
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娘家都覺得他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腦子有毛病,一直攔著不讓我和他好。”
三位夫人吃吃笑成一團,黃毛的小狐狸抬起頭叼住昭沅拿去逗小白狐的雞肉吞了,舔舔嘴,又在昭沅胸前的衣襟上蹭蹭油油的胡
須,再次盤著趴下。
吃完飯後,狐老七安排客房,空房不夠一人一間,眾弟子們還是需要兩個或三個住在一起。
大家商議怎麽湊著住,昭沅挪到樂越身邊站,樂越道:“一共十一間客房。師父、三位師叔和琳箐每人單住一間是肯定的。剩下
的六間,樂吳,樂韓和我最年長,三個人睡一間吧。樂秦樂晉樂楚也是三人一間,剩下的四間房,其餘八個人每兩人一間。”
昭沅拉拉樂越的衣袖:“我不怕擠,我可以和樂吳或樂韓師兄換換。”
樂越神情很平淡的看了它一眼:“不用了,你還是和杜師弟兩人住一間吧。”
昭沅抱緊懷裏的鴨蛋包袱,低低應了一聲。
其餘人暫時去房裏歇腳,樂越喊了樂吳樂韓一道留下和狐老七及眾夫人們一道收拾飯廳,到後廚洗碗。
紅狐夫人笑道:“你們是客人,不必做這些雜事。”
樂越道:“我們是來借住的,可不是什麽客,老七兄與幾位夫人有什麽日常瑣事隻管喊我和師弟們做就是了,像是喂雞澆菜看地
之類的我們都會做。希望這段時間別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紅狐夫人嫵媚的眉眼彎彎的:“要是那些凡人都想你們這樣就好了。”
昭沅依然跟在樂越身邊,看他幹什麽,就幫著幹什麽。
樂越道:“你先回房去歇著吧。”
昭沅拿了把掃帚和他一起掃地:“我不累。”
樂越看了看它外行的拿掃帚姿勢,以及亂七八糟被東掃西掃過的地麵,道:“呃,你還是去歇歇吧,有時候幫忙幫不好,等於越
幫越忙。”
昭沅怔住,慢慢的低下頭,慢慢的放下掃帚,慢慢的走了。

24-11

晚上,衝完澡後,眾人紛紛去泡後院的那汪溫泉。唯獨樂越身上有傷,不能去泡。
他獨自躺在房間內打瞌睡,昭沅悄悄走到他房門前,探頭往裏看了看,敲敲房門。
樂越睜開眼:“你怎麽沒去泡溫泉?”
昭沅走到他的床邊坐下,用亮晶晶的雙眼看著他。
樂越坐起身:“你找我有事?”
昭沅沉默片刻,像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地開口,聲音懇切:“樂越,做皇帝,很好的。比做……嗯,是和做大俠一樣的好。我覺得很適合你。”
樂越好像被它這句話震到了,定定的瞧著它,然後吭的笑了,敢情傻龍是來做說客的,它倒是很會向琳箐學。隻是,這種話從它的嘴裏說出來,為什麽如此有喜氣?
樂越環起手臂,挑眉:“喔?你倒是說一說,做皇帝哪裏好了?”
昭沅握起拳頭:“做了皇帝,凡間的所有人都會聽你的,都敬畏你。”
樂越道:“我不想讓別人都聽我的,而且,皇帝說的話並非人人都聽,有時候,很多人會偷偷罵他。”
昭沅道:“做了皇帝你可以辦到很多你想辦到的事情。”
樂越道:“可也有很多一般人能做的事情皇帝不能做,早期上朝,聽大臣囉嗦,批成堆的奏折,悶得要命。”
昭沅繼續不屈不撓的道:“做了皇帝,可以娶很多很多美女做老婆。”
越抓抓頭:“這個好處的確蠻誘惑的。不過女人太多了也煩得慌,我覺得能娶個十個八個就可以了,後宮佳麗三千,實在有點多,招架不過來。”
樂越油鹽不進,昭沅鬱悶地垂下頭。
樂越道:“就算我願意做皇帝,憑著你我目前的能耐,你覺得我要怎樣才能當上?”
這句話重重戳進了昭沅的死穴,他一聲不吭的悶頭坐著。
樂越揉揉額頭:“我知道你很混亂,我也很混亂。這幾天事情太多,都沒有喘氣的功夫,我想先琢磨一下。”
昭沅點頭點頭。
樂越繼續揉著前額:“看見你,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到此刻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和龍珠有關,更不敢相信它能和皇帝家扯上關係。
如果他真是和氏的後人,那麽這件事情簡直比戲文裏唱的還精彩。
不過最近發生的事的確比戲文更離奇。
樂越長歎一聲躺下。昭沅站起身,低聲道:“那我,想不讓你看見,我先走了。”
它把懷裏抱的那包鴨蛋放在一旁的桌上:“這個,你讓我拿的,我給你帶過來了。”轉身輕輕走開。

24-12

昭沅回到自己房裏,在床鋪上抱膝坐著,那隻叫作富貴的黃毛小狐狸從門外躥進來,跳到床鋪上,蹭了蹭它,鑽進它懷中。
昭沅坐著坐著坐著,終於不知不覺睡著了。半夜時,他被懷中的蠕動感驚醒,剛睜開眼一動,一道白色的影子已經蹭的從床上躥下
,閃進陰暗的角落。昭沅抬爪揉揉眼,發現黃毛狐還蜷成一團緊挨著他呼呼酣睡,杜如淵早已回來,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牆角的陰
暗處有雙綠油油的眼睛,閃著陰森森的光。
昭沅倒頭,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片刻後,有什麽東西輕輕躍上了它的床,跟著,挨著它的黃毛小狐又開始蠕動。昭沅偷偷睜眼
,發現那隻名叫銀瀾的白色幼狐正用最叼住黃毛狐的尾巴,用力的拉扯。黃毛狐被拉得動了動,白狐一鬆嘴,它立刻又縮回來,挨到
昭沅身邊,白狐不屈不撓的繼續湊過來,銜住黃毛狐的耳朵,再拉再拉。
昭沅不禁睜大眼,白狐似有所察,一抬頭,視線與視線恰好相遇。
對視了片刻,白色的幼狐別開頭,在一邊坐下。
黃毛狐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繼續打著呼嚕縮在昭沅胸前。
白色幼狐背對著昭沅突然開口說話:“你小心點。”
昭沅吃了一驚:“啊?”原來小狐狸會說話?
白狐聲音生硬的繼續說:“你小心點,我哥哥沒安好心。它想偷你的項圈。我哥哥和我爹一樣,是個財迷,它最喜歡金子做的東西
。”
一直好像在熟睡的黃毛狐噌地跳了起來:“你汙蔑!我喜歡這個哥哥,才來找他。”
白狐坐直身體:“我才沒有汙蔑你。我在窗外看見你偷摘項圈,聽見我進來的動靜你才裝睡。你再不回去睡覺,我就告訴娘親。

它跳到地上,頭也不回的向門外走,黃毛小狐聳拉下腦袋,耳尖動了動:“哥哥,對不起,我看你的項圈很好看,想借去玩玩。我
保證我隻是想借,說不定會還。拜托不要告訴我娘親。”他用水汪汪的眼凝望著昭沅舔舔它的臉,“我也很喜歡哥哥,哥哥身上有股
魚味。我喜歡吃魚。”
它也跳下床,追向白色幼狐:“銀瀾銀瀾。”白狐頭也不回的鑽出門縫,黃毛狐緊跟在它身後鑽了出去。
一旁床上突然響起烏龜的聲音:“如今的孩子們真讓人憂心。”
杜如淵坐起身:“不過,龜兄,它們的兄弟感情還是很好的。”他轉過頭看昭沅“是吧,昭沅師弟。”
昭沅嗯了一聲。杜如淵又問:“對了,昭沅師弟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曾經,樂越也問過它這句話。昭沅點點頭:“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杜如淵道:“哦,真讓人羨慕。”
昭沅重新躺下,狐老七一家和樂融融的模樣讓它有點想家了,想父王母後與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如果樂越真的不願意做皇帝,真的趕它走,它該怎麽辦?要不要還是回家算了?
可是回家後該怎麽說,他沒能完成托付,沒臉回去。
等杜如淵有睡著後,昭沅悄悄下床,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已深,月亮很亮,它走到最寂靜的後院,在溫泉池邊坐下。
樂越睡到半夜醒來,起身去上茅房,途經後院,發現傻龍正蹲在溫泉池邊,像一匹荒野中的孤狼一樣,寂寞的望著月亮。
樂越從茅房出來後,想了想,還是向溫泉邊走去:“喂,你怎麽不睡覺在這裏發呆?”
傻龍好像被嚇了一跳,等他走到近前,又露出受氣小媳婦一樣的神情,道:“哦,我這就回去。”
樂越爪爪後腦,幾步外一個聲音道:“哎呀,你就答應做個皇帝怎麽了,你看他多可憐。”
昭沅又吃了一驚,樂越無語的轉頭:“琳箐,你什麽時候在的?”
琳箐從樹後繞出來:“剛剛嘍,我去房裏找傻龍,它不在,又去找你,你也不在,我才你們就是出來看月亮了。”
她晃晃手裏的包袱,在昭沅身邊坐下:“我去你房裏時,順便把著包鴨蛋帶出來了。這東西不禁放的,幹脆當宵夜吃吧。”
樹後跟著走出一人道:“很是很是,有星有月有宵夜,真乃快意的人生。”
居然是杜如淵,頭頂上依然趴著烏龜。
琳箐道:“我去房裏找傻龍時他就跟著了。我想,我們三個護脈神,兩個人,還沒湊在一起說過話,趁這個機會商量下前程也好。”
杜如淵在池邊坐下,毫不客氣的拿起一枚鴨蛋,剝開咬了一口。
琳箐也抓起一枚敲了敲,向樂越道:“哦,對了,還沒和你道歉,今天被那個太子纏上,我拿你當了幌子,不好意思哈。”
樂越立刻道:“沒關係沒關係,可以理解的,江湖救急嘛。”隻是拜托姑娘你以後別亂認別人當相公了,尤其大庭廣眾下,還是讓人有點不好意思。
琳箐剝著鴨蛋殼,又拿起一枚遞給昭沅,盯著樂越道:“我真搞不懂你,幹嗎死都不願意做皇帝,你當了皇帝,起碼不會讓那個什麽安順王世子小人得誌,你們師門也不會再被人欺負啊,否則,你做再厲害的大俠,始終也沒辦法跟朝廷作對。“
樂越愁眉苦臉的歎氣。
杜如淵道:“我能理解樂越師兄,人各有誌,它的確不適合做皇帝。如果是洛淩之,頂多是希望渺茫。樂越師兄的話,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是絕望。”
樂越覺得這話有點刺耳。
琳箐立刻又瞪起眼:“喂,你……”
杜如淵抬頭道:“麒麟姑娘,我不和你爭論,反正他也不願意做,爭也沒意義。”
琳箐恨恨咬了一口鴨蛋:“是啊,樂越你不願意做皇帝,這隻龜還能去投靠鳳凰,傻龍和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樂越歎息道:“我……”
昭沅小聲道:“我沒關係,總會有辦法的。”
這話讓樂越不由自主有種負罪感。
杜如淵慢條斯理的剝著蛋殼:“說道辦法,在下倒是有一個,應該挺好用。就算樂越師兄想做皇帝,這個辦法也比幫他當皇帝實際得多。”

24-13

琳箐的眼睛立時亮了:“什麽辦法?”
“就是選另一個人”
昭沅道:“可是,龍脈已經是樂越的血,不好改。”
杜如淵正色道:“不用改。”
昭沅疑惑皺眉。
杜如淵慢吞吞道:“從現在起,樂越師兄愛做什麽便做什麽,我們別的不插手,隻負責抓緊時間給他找個媳婦。”
琳箐慢慢露出恍然的神色,頷首道:“高明,書呆子,你還真有些好辦法。”
昭沅依然不明白,為什麽要給樂越找個媳婦。
杜如淵微笑道:“給他找個媳婦,讓他快點成親,早點生個兒子,我們就有下一個人選了。”
昭沅終於明白了,它異常傾佩的看著杜如淵,這個辦法太好了,杜如淵不愧是被烏龜選中的人。
杜如淵一一分析。
這樣的話,一來,龍脈的問題可以解決;二來,樂越的兒子長大成人,大概隻需十五六年的時間,假如努力點,應該這一兩年內就能給他找到媳婦,讓兒子出生,加在一起也就近二十年。對昭沅琳箐和烏龜來說,不過是眨眼的工夫,那時候的杜如淵,也才三十多歲,正當壯年;第三,這個孩子有他們幾個一起從小培養,一定不會像他爹那樣令人絕望。
樂越擰起眉毛,什麽叫不會像他爹那樣令人絕望?
杜如淵、琳箐、昭沅和烏龜已經完全把他拋在一邊,興高采烈的分析。
杜如淵繼續滔滔不絕:“這個孩子,在我們的栽培下,一定會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絕對不可能是那種事事無成遊手好閑之徒,首先,他肯定飽肚詩書兵法與治國之道,胸懷韜略。”
琳箐立刻插到:“而且一定會有好武藝,懂很多厲害法術,是心中有大誌、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大英雄,偉丈夫。”
昭沅跟著道:“嗯,也一定會有帝王氣質,有君臨天下、讓凡人臣服的魄力和才能。”
烏龜慢吞吞的接道:“心可懷萬壑,氣可折山河。”
他們越說越興奮,似乎口中的那個嬰兒已經在眼前。
琳箐雙眼閃閃發亮的道:“完美,太完美了,這種人,才應該是開啟一代盛世的人選。”
杜如淵道:“是啊,在下一直都說,皇帝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當的。可惜,樂越師兄身上,沒有一項符合需要的長處可以傳給他兒子,我們給他找的這個媳婦,一定要是個知書達理聰慧美貌、比很多男子都要強的那種百年難遇的奇女子才行。”他有些憂鬱的摸摸下巴,“不好找啊。”
琳箐說:“是耶,就算找到了,萬一孩子生下來不行比較像樂越該怎麽辦?”
不行比較像……這叫什麽話?
杜如淵道:“不要緊,一般兒子隨娘,就算再不像,起碼也能有一兩分相似的地方,總勝過一點都沒有吧。”
琳箐讚同的頷首:“那就這樣定了,我天亮就著手去找。”她拍拍昭沅的肩,“你要躲鳳凰,不太方便出去,樂越就交給你盯,在我們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不要給任何雌性留下和樂越好上的機會。”
昭沅用力點點頭。
被忽視在一旁的樂越臉色越來越青:“你們……”
昭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萬一,樂越生不出兒子怎麽辦?”
琳箐和杜如淵都僵住。
現在和氏的皇族就是老生女兒,沒有兒子,鳳凰才要重新找人。
樂越他應該是和氏的後人……萬一他也……這種生不出兒子的毛病,好像姓和的人大部分都有。
杜如淵麵露沉思之色:“是哦,雖然我們要對樂越師兄有信心……不過為防萬一……我們要不要多給他找幾個媳婦。”
琳箐道:“總生女兒,毛病是在他身上耶,關人家女孩子什麽事!生不出來的話娶誰都一樣。我看還是我傳信回去讓族裏的長老想想辦法,找找看有沒有可以生兒子的藥……”
樂越終於鐵青著麵孔,噌的站起身:“夠了!”
昭沅、琳箐、杜如淵、烏龜都抬頭無辜地看著他。
樂越咯咯的磨牙:“你們這是在討論養小豬麽?”
昭沅小聲道:“沒有,我們在想另一個人選而已。”
杜如淵笑盈盈的道:“這是為人間的江山社稷著想啊,樂越師兄。”
琳箐說:“是啊,你沒得商量,我們商量你兒子還不行嗎?”
樂越青著麵孔,重重點頭:“好,你們慢慢商量吧,反正看到我就絕望,我就不參與了,各位繼續!”轉身大步離去。
昭沅扯扯琳箐:“他生氣了?”他們剛才討論的太投入,可能一不留神傷到了樂越的自尊。
昭沅有點愧疚,思索要不要去找樂越道歉。
琳箐和杜如淵對望一眼,琳箐挑挑眉,杜如淵微笑。
琳箐大哥嗬欠站起身:“今天先這樣吧,我回去睡了。”

24-14

樂越回到房中,倒頭睡了一覺,第二天,心中仍然莫名地微堵。

昭沅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好像想找他說話的模樣,樂越假裝沒看見,不理會。

他靜下之後,也曾想過,昨天晚上是不是杜如淵等人有意串通起來激將他。

即使是激將法,樂越承認,這個激將法很成功,他的確有點被激了。

雖然他的確一點當皇帝的意思都沒有,但請著去當不願意當,和被指著鼻子說你壓根沒能耐當,所帶來的感受差別是大大的。

為什麽本少俠去當皇帝就是絕望?本少俠起碼也是個天生的大俠,就算徒有匹夫之勇,一無所精,沒什麽大長處,起碼也光明磊落、有智慧、很果敢、魄力麽,也有一些。比那個小人太子和溫開水一樣的洛淩之肯定強出十萬八千裏。

吃飯的時候、昭沅湊到樂越身邊坐,討好地幫他夾菜,挑了一隻最大的雞腿放進他碗中。

樂越回了他一塊木耳炒蛋,假裝不在意地問:“琳箐呢”


昭沅低頭把炒蛋送進嘴中:“不知道,早上就出去了。”

不會真的去幫本少俠找媳婦了吧。樂越在心裏冷笑一聲,也罷,如果真找到一個傾城傾國的美女,本校少俠可以考慮勉強接收。

結果,到了傍晚天快黑時,琳箐沒等到,倒是一早出去的鶴機子和鬆歲子回來了。

鶴機子還帶回一個好消息,知縣衙門破天荒地辦事迅捷了一回,賠給他們的重建門派費已經發了,太子殿下很大方,撥給他們幾千兩黃金。

青山派的弟子們歡欣鼓舞。

樂越摩拳擦掌:“師父,那我們一定要好好計劃一下這筆錢怎麽花,弟子一定盡力重建門派,把我們青山派修得氣派無比。”

其餘弟子紛紛跟著表態。

鶴機子麵色平和道:“此時可以慢慢商議,不用急於一時。”看了樂越一眼,“晚飯後,你到為師房中來一趟。”


晚飯後,樂越到了師父房內,鶴機子神色肅然,示意他插緊房門。

樂越很少見師父神情如此鄭重,不知等下會說什麽要緊的大事,便依言關門,鶴機子第一句話先問他:“樂越,被帶走的寶壇中,原本醃的那些蛋,你收起來後,如今都放在何處?”

樂越沒想到師父擺出如斯陣仗居然是為了打聽幾個鴨蛋,愣一愣後才道:“吃了。”

鶴機子驚道:“吃了?誰吃了?”

樂越摸摸鼻子:“來狐狸洞的時候有師弟肚子餓,就拿了幾個吃,還剩下些昨天晚上弟子和杜師弟琳箐姑娘還有昭沅在後院聊天,當宵夜了。”

樂越想了想,猶豫道:“應該吧,不清楚,我一邊吃一邊說話也沒留意。反正今天我沒再看見還有了。”難道師父其實對失去寶壇很不甘心,想研究研究寶壇中醃過的鴨蛋和尋常鴨蛋有無差別?

鶴機子麵無表情地沉默半響,忽而長長歎息:“也罷,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隨緣吧。”他再看向樂越,神色複又肅然,“樂越,你不能再留在青山派了。”

天地在一瞬間靜止,樂越覺得自己沒有聽懂:“師父,你說什麽?”

鶴機子的聲音再一次道:“樂越,你不能再留在青山派了,也不能留在此地,明天,你必須走。”

樂越的雙耳嗡嗡作響,眼前有無數金色銀色的斑點飛舞:“師父,為什麽?”他腿一軟,下意識地跪倒,“師父,是不是弟子做錯了什麽?請師父盡管懲罰,我,……”

鶴機子再長長歎息:“樂越,你幾乎從出生起就跟在我身邊,我把你一手養大,今日對你說這話,我又何嚐不痛心!但,事已至此,為你為青山派,為師都不得不這樣做。”

樂越抬頭,鶴機子的目光中全是無奈和沉痛:“樂越啊,雖然你不說,但那條龍是什麽,論武場上戰妖獸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當為師真的不知道嗎?”

樂越一瞬間僵住,一種鈍鈍的麻木從頭頂開始漸漸向下蔓延。

鶴機子轉過身去,仰首看著萬丈虛空:“這些天為師一直在猶豫,你是我最喜歡的徒兒像我的親兒子一樣。你從小到大為了青山派,吃了很多苦,幾乎沒過上什麽好日子……但是,就算鳳神一族現在沒發現你是誰,隻要他們將種種跡象串在一起,稍作推敲,就可能猜到那條龍的來曆,和你的身份。”

樂越閉上眼。

師父的話鑽進耳膜,鑽入心裏:“樂越,為師不能不向你說一句,有些事情,可能真是像安排好了一樣被老天送到你麵前,每個人都有需要他去做的事也有注定為他而生的機緣。三大護脈神都在你身邊,你的將來,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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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山海紀龍緣 by 大風刮過 -nancy_yj- 給 nancy_yj 發送悄悄話 (4339 bytes) () 07/24/2009 postreply 23:01:03

忘了說, BL, 嘿嘿~~ -nancy_yj- 給 nancy_yj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24/2009 postreply 23:01:58

沒完啊,後麵的呢?要是貼不上就發給我吧,我幫你貼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48 bytes) () 07/25/2009 postreply 06:00:56

看見大風的新文,興衝衝地打算來看,這才發現是個坑。 -鴿蛋圓子- 給 鴿蛋圓子 發送悄悄話 (110 bytes) () 07/25/2009 postreply 07:02:41

太傷心啦,我還以為是大風的短文那,全看完了才發現沒完,這下掉坑裏了 -nofearatall- 給 nofearatall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25/2009 postreply 23: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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