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活屍
謝楠打過蘇坤的電話,卻已經關機了,而且這一關就是近一天,而且蘇坤寢室的室友趁著周末都不見了蹤影,實在不知道她怎麽了,整個人急得抓耳撓腮。
邵東子躺在床上,不陰不陽的說著:“你看過鬼丈夫吧,瓊瑤那個,沒準她去莫哥哥家完婚去了。”
一隻拖鞋飛上來,邵東子一手撥開。
“別鬧,今天有什麽安排麽?我怎麽有種等死的感覺。”
“等死?”
“就是我們明明中了江湖奇毒,卻在這裏每天躺著,這叫什麽?這叫引頸就戮!”邵東子說到這裏,嘴上不由得憤憤不平起來。
謝楠倒沒說什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讓他感覺很不好,幾乎開始習慣於兩天一個怪事的節奏了。
“出去走走吧!”謝楠提議道,說完將衣服鞋子穿好,將裝有儺麵的包背上,邵東子跟在後麵,唧唧歪歪的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去蘇坤寢室門口蹲著吧。
學 校的某個路口,卡著食堂、教學樓、寢室樓三處要緊,謝楠和邵東子一前一後蹲在長椅兩側,打量著熙熙過往的女生,曬著下午的太陽,抽完了兩包煙以後,就閑呆 到夜燈初上了。可蘇坤始終沒有出現,還有薑老頭,還有那個眼鏡小子,還有淹死的女同學們,誰都好像失蹤了一樣,晾著兩個傻瓜成天神經緊繃著度日。
謝楠眼尖一點,猛的看到不遠處有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路燈下不斷往自己這邊張望,馬上招呼邵東子繼續守著,自己跑去看個究竟。
那人見謝楠從長凳下氣勢洶洶的跳下,正殺氣騰騰趕來,連忙慌不擇路一般開始逃。
謝楠見狀更是加快腳步,追了上去,邵東子轉眼就不見了他,如撒鷹一般,瞬間跑得沒影。
那人越跑越快,七拐八拐的在各個樓間靈活的走位,謝楠每次隻能看到他的最後一個背影出現,出了學校門,尾隨著到了一處少有人至的荒廢公園。
破舊長椅和吱吱呀呀被風推得微微顫動的秋千在最後一線光下顯得十分寂寥,那個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一片被開發商已經劃好的用地,但是遲遲沒有動工,謝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衝動的進了一個圈套,回想起來,那人好像在故意引誘他來到這裏。
謝楠扭頭想走,這一轉身,卻發現自己恰恰好的把脖子套進一個繩圈,還來不及在心裏說聲不好,就讓人狠狠的吊起來,那人從樹後麵出來,手中緊緊拉著繩索。
是康建,那個眼睛小子原本羸弱的身子骨好像被血液充滿了一樣,紅彤彤的,渾身骨骼和牙齒都在吱吱作響。
謝楠雙手緊抓住繩圈,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狂暴的小個子,繩子越勒越緊,頭頂上的樹枝也不住顫動,謝楠死命把手指摳進繩圈,猛一個下蹲,反而把康建一把拉倒。
謝楠氣急敗壞的將繩圈取開,大口換了幾口氣,憤怒的跑向康建,大聲叫道:“眼鏡,你他媽有病啊!”
康建怔怔的看了謝楠一眼,居然開始伏在地麵上哭起來。對這個小自己幾歲,還有點娘娘腔的家夥,謝楠隻能抓耳撓腮,之前的憤怒變成了無名煩躁。
“正神經病!”謝楠實在有點受不了眼前這位了,轉身要離開,誰料康建又爬將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彈簧刀,對著謝楠紮過來。
謝楠躲過這毫無力道的攻擊,再次看著這個奇怪的小子,康建鼻涕眼淚齊流,憑空的劃著彈簧刀,毫無意義的嚎叫著。
謝楠無奈的找了張長椅坐下來,打了個電話給邵東子,讓他過來,實在不行隻能兩人把這個小瘋子抬出去了。
電話那頭邵東子有點興奮,嚷著要打車來,耗子洞大的一個地方,打車,謝楠真不知該說什麽話好了。
不一會兒,邵東子探頭探腦出現在公園,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人,這時候天色全然暗下來,隻能憑著路燈隱約看到,而康建還在那裏歇斯底裏的叫嚷。
靠近一看,居然是蘇坤,謝楠暗自高興,連忙問候,誰知蘇坤好像並不領情,直徑過去看康建。
康建一見蘇坤來了,無力的丟下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安靜下來。
終於讓謝楠鬆了口氣,這小子已經鬧半天了,蘇坤有點責怪的問謝楠是不是欺負康建了。
“康建?這小子叫康建啊?我可沒有欺負他,是他欺負我來著。”說著謝楠開始展示自己尚未消退的紅痕。
三人將康建扶上長椅,蘇坤將那天去酒吧的事情一說,邵東子嘴巴半天合不上,原來這個莫北還是邪教主來著,謝楠連忙附和,那康建聽了卻猛的驚醒一般,大聲喊叫著:“協會不是邪教!”
這一叫把謝楠嚇得不輕,這小子怎麽一驚一乍的,這一開頭,康建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東西,言語模糊而且斷續不得邏輯,而個中一些話語讓三人瞠目結舌。
其一是莫北找到他,要他去為自己報仇,這就是今天找謝楠的原因。
其二就是拿到謝楠的麵具。
其三則是保守所知的新會長的秘密,蕈園。
邵東子看著喋喋不休的康建,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腦門,半調侃的說道:“他沒有發燒啊!”
正說著,康建突然跳起來,看著前方暗處,嘴上叫著:“莫北哥哥,會長!”
聽到這話,三人寒毛直豎,順著康建的目光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麽,但是腳踩著碎葉的聲音卻緩緩過來。
空氣中有種血腥味開始蔓延,謝楠可以想象起那晚頸動脈劃破的莫北的慘狀,而現在他又來了,又一次將胸腔中的血液四處噴灑。
靠近了之後,勉強看得出來人真的有莫北的身形,而那顆低垂下來的頭昭示著這是一個被劃開脖子的家夥,緩緩走來的過程中,一種氣腔嘶鳴的聲音也在靠近。
三人連忙往後退,躲在長椅後麵,盡量遠離這個所謂的莫北。
莫北卻準確的撿起康建丟下的刀,然後費力的抬頭,看了三人一眼,那是一種讓人沒法忘卻的眼神,是瀕死或者已死人的眼神。
康建卻不管不顧的撲向前去,和莫北開始了一場隻有回答卻沒有提問的交談。
莫北微微顫動著身子,而康建卻好像了解一切一樣開始說話。
“我沒法為您報仇了,會長,對不起您了!”
“我還會繼續努力的,是的!”
聽到這,謝楠氣得渾身發抖,這小子還繼續努力!隻是莫北拎著刀在那裏,隻好忍著不發作。
“麵具必須要拿到,可是……”
“秘密!”
康建最後說了一個這樣的詞,莫北丟下刀,自顧自地往三人走來,而康建卻撿起刀,動作僵硬的用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這種自刎幹淨利落到讓謝楠自己的脖子一陣寒意,好像能聽到血聲一般,感覺整個後背被涼水潑下。
看著莫北繼續發出嘶鳴往自己靠過來,謝楠大喊一聲:“跑!”拉上蘇坤拔腿就跑,邵東子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跑,當中還不忘把找來當武器的板磚丟向行動遲緩的莫北。
鑽過破爛的擋板,外麵就是大馬路,三人仍不敢懈怠,繼續往有人的地方跑,身後公園的高大樹群中烏鴉盤旋起來,肆無忌憚的大聲叫喊,報喪一般。
停下來的時候,蘇坤看看拉著自己的謝楠,輕輕甩開,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謝楠,或者莫北還是莫北,而康建依然是康建。雖然明知所有一切並非謝楠自願,但是真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靠得如此近。
謝楠自知無趣,隻好摸摸脖子,不知是被勒壞了,還是看到康建突然的發難,總之現在麻煩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如果警察發現了康建的屍體,會怎麽樣?”謝楠對戴手銬的經曆比見鬼更心有餘悸。
邵東子聽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一時沒了主意,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開始原地打轉。
蘇坤卻舉手提議說:“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吧,我很餓,然後慢慢商量!”
邵東子讚同,我們中國人還是在飯桌上解決問題比較務實,然後帶頭開始找飯館,謝楠隻好同意,不過想把薑教授找來。
“也好,你聯係吧,反正蘇坤不是還沒有見過薑老頭麽?”邵東子心理轉化能力不是蓋的,一下又完全投入到找飯店的工作中。
坐下來蘇坤才從店裏的日曆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兩天,難怪餓得十分難受,如果不是邵東子,自己估計現在還沒有醒來。
“哈?邵東子怎麽叫你的,你不是手機沒電了麽?”謝楠打完薑教授的電話,好奇湊過來問道。
“他進了寢室找我的。”蘇坤不顧吃相的開始吃東西。
“你男扮女裝啊!”謝楠做嘔吐狀。
“我偷了個紅袖章,拿個小本裝檢查衛生的。”邵東子輕描淡寫的帶過去,如果不是他,蘇坤真不知道睡到什麽時候去。
正說著,門簾打開,頂著一頭亂發的薑教授走了進來,一番介紹後,薑教授急著讓謝楠說說情況。
謝楠將事情說了一番,薑教授緊鎖著眉頭,莫北的事情他比較清楚,也是他親手將莫北的骨灰交給他的家人的,而今天出現的更像是一具屍體,真是讓人費解。
“這樣,還有一個消息,那個毒蕈我找了半天資料,發現這種東西和日本的那種並不一樣,懷疑是一種新品種。”薑教授失蹤了兩三天也就是在弄這個。
“蕈?”邵東子夾起一塊蘑菇,“這個也是吧?”
蘇坤白了邵東子一樣,指出康建最後一句關於秘密的話。
“蕈園!”邵東子將筷子一拍,說話就要出發去搗毀這個製毒基地,被謝楠一把拉回椅子:“黑燈瞎火去找什麽蕈園不是犯傻麽。”
謝楠現在依然最為擔心康建的屍體在那裏會引來麻煩,邵東子則覺得反正也沒有人看到他們進去了,不用著急。
薑教授聽完他們七嘴八舌鼓噪,笑著喝上一口自己的藥水,捋捋亂發,讓三人吃完就回去睡覺,明天大早,再一起去處理這件事,然後就出門不知去向了。
蘇坤傻愣愣看著這個瘋老頭一般的教授,謝楠忙給說了一番來龍去脈,蘇坤脫口而出:“啊?這老頭看上去像神經病,難道還是真是神經病!”
邵東子樂得不行,調侃道這年頭神經病比正常人牛,謝楠保持中立,誰知道明天又會有什麽事出來,至少隻有薑老頭明白一些,而且關鍵是願意幫忙。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三個人影在校門口等著薑教授的到來,即使是盛夏,這個淩晨也有幾分寒意,不過這個寒意更多的可能來自他們心中的一點不安。
邵東子焦急的等著,伸長脖子看著校園那條筆直幽深的大道,可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過來,嘴裏開始囉嗦老頭居然不守時,枉為教授啊。
不過不一會一輛半舊的富康車從校外開過來,停在校門不遠處,招呼著三人過去,謝楠驚奇的看到今天薑教授居然一身短裝,好像要去郊遊一般,自己的愛車也隆重登場了。
蘇坤輕聲質疑薑老頭開車的可能性。謝楠笑著搖頭:“這老頭精神起來就沒有病了。”
邵東子湊上一句:“對,病沒有了,就剩下神經了。”
富康車裏麵擠了四個人裝得滿滿當當,打了兩次火不見開起來,薑教授下車狠狠的拍拍機蓋,才算啃啃哧哧的發動上來,看來這是部老爺車,不過和老頭挺配的。
邵東子邊在副駕駛上上下其手摸著,一邊問薑教授從校外來是不是昨天晚上就過去把康建的屍體給處理了,現在隻要自己和謝楠過去考察指導了。
薑教授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說讓三人到時候看了就知道,說著把那個金屬小酒壺遞給謝楠,大大咧咧的說道:“要不,來一口?”
“這不是你的藥麽?”謝楠大惑不解,今天老頭不但有點亢奮,而且有點事事賣關子的感覺,想著禮貌的推開遞過來的酒壺。
邵東子倒是很感興趣,接過薑教授的酒壺擰開就喝了一口,皺著眉頭抿下之後回頭對謝楠說:“上次不是喝過麽?沒事的。”
聽著邵東子說話,薑教授開始放聲大笑起來,邵東子見狀也豪邁的跟著哈哈哈大笑,一路傻笑到了廢棄公園。
在白天看起來這個小公園倒也並非太過蕭條,隻是四周林立的建築地基昭示了它的命運,加上又是長期停工,一時成了遊魂野物聚集的地方罷了。
徑直走到昨晚康建自刎的地方,除了地上厚重著發散著腐敗味道的落葉,血跡,屍首還有其他一切的痕跡都好像驟然之間全部不見了一樣,任憑謝楠和邵東子四下尋找,還是沒有看出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邵東子急不可耐的幾乎趴在地上在找,薑教授打趣說道:“要不你再好好聞聞!”惹得蘇坤輕笑起來。
邵東子氣急敗壞的坐在地上,衝著薑教授嚷嚷:“肯定是你,要不然怎麽就憑空不見了呢!人是不是還藏在汽車後備箱呢!”
謝楠找了一圈無奈的走了過來,勸邵東子別鬧,富康車是沒有後備箱的,邵東子眨巴眨巴眼睛,選擇了閉嘴。
薑教授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打量著謝楠和邵東子,然後閑庭信步的往樹林裏麵走去,那是一片茂密的樅樹林子,大清早的,裏麵霧氣彌漫,自然充滿了各種未知的秘密。
三人跟著薑教授後麵,薑教授一邊走著,嘴上哼著戲,手上也不閑著,找個根木棍四下撥弄著草叢和枯枝,邵東子嫌這樣辦事太過拖遝,大步衝在最前,就要往一處深深的茅草叢裏殺將過去。
不料前腳還沒邁出,就被薑教授一把抓住領子,使勁往後一拖,差點摔了一個踉蹌。邵東子正要發作,卻將薑教授蹲下身子,指指前麵,邵東子一見,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謝楠和蘇坤湊上前,隻見整個茅草叢外密密麻麻橫陳著各種蛇蟲鼠蟻的屍體,由此延伸過去一大圈,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大圈,將最深處的樹林重重圍在中間一般,要是剛才邵東子再腳快一點,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薑教授慢慢的用棍子把草和枯枝撥開,露出一朵橘紅色的小傘般的蘑菇,說這就是毒蕈,不過這一種還真沒有發現過。
毒蕈,謝楠腦子中嗡的想起那個關於怪談協會新會長的蕈園,原來就在這裏,從麵積上看,這片小蕈園隻有幾百平米大小,他種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
還沒有等想完,一個身影從這個幽密的蕈園中衝出,直接衝著謝楠四人過來,邵東子首先叫了起來:“莫北!”
這個莫北依然手拿著昨晚那把彈簧刀,穿過好像凝結在地麵上的濃霧,如同野獸一般,發出哼哧哼哧的粗糙氣喘,快速越過草叢,直逼上來。
邵東子和薑教授馬上往後退去,而謝楠和蘇坤好像中了邪一樣,站在那裏動彈不動。
第十二章 迷局
眼見著莫北衝了過來,手上的尖刀已經能看到鋒利的寒光,謝楠和蘇坤還是僵立著不動,邵東子連忙撿起根棍子,往回趕去。
蘇坤幾乎能看到莫北的臉了,不過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法和之前那個莫哥哥相比,玻璃已然劃破了他的臉,整個血肉模糊的五官已經沒法再去辨認出什麽痕跡,體形雖然相似但是結於其身上的逼人煞氣讓蘇坤不覺閉上了眼。
謝楠眼睜睜的看著莫北衝上來腳上卻像是生了根一樣,刀馬上就要紮過來了,邵東子正扛著棒子回援,不過時間上已經不夠了,可是在最後這一刻,莫北卻轟的一聲倒在麵前,一頭紮進了滿是各種蟲屍的地上,痛得他嗷嗷叫喚。
叫聲!謝楠頭腦突然中閃過一個念頭,莫北怎麽會痛得叫喚呢?他已經劃破了喉嚨,理應不會再叫,難道麵前這個家夥是個假貨!
邵東子三步變兩步趕到,不論三七二十一操棍子就上,一棍過去,那莫北又叫喚起來。邵東子見有效,接茬又要動手。
那莫北卻開始求饒了,幾人仔細一看,那個所謂莫北用袖子抹了臉,上麵的妝全去了,眼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高大家夥,所有人都傻眼了,揮舞起手中家夥問他到底是誰。
高個子頹然失了先前的勇猛,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麵色慘白的看著自己的腳脖子處。
有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踝,才讓他摔倒在地,而那隻手是從地上伸出來的,指甲上泛著些許血跡,沾滿了泥土,讓人不寒而栗。
高個子戰戰兢兢的說著:“康建,康建!!!”聲音淒厲得像是在抓撓玻璃。
這才知道康建昨晚死後就埋在這裏,可是又是什麽力量讓他能夠知曉自己死得不對,又是什麽力量讓他能夠在這個時候抓住這個仇人的腿,如果說真有什麽報應,大概這就是吧。
謝楠連忙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高個子支支唔唔的說自己是怪談協會的,昨晚康建在見你以前就吃了魔蕈。我扮作莫北莫會長出來,沒想到我什麽都沒有說康建就無緣無故自殺了,隻好趁著夜色將他埋了。
而這一切都是新會長讓幹的,高個子驚恐的說完了一切。
新會長,又是這個新會長,幾人麵麵相覷,這個新會長到底是個什麽人?
而蕈園那頭烏鴉受驚群起,樹林中好像還藏有一人,謝楠恢複了動作後算是要好好表現一下,衝在最前頭,邵東子和其他兩人立即跟上,那高個子見狀連忙喊叫:“你們不能這樣丟下我不管啊!”
邵東子回頭揶揄了一句:“你怕什麽?”
蘇坤居然破天荒的也說了一句:“你求他吧,就像他求你一樣。”
眼看著四人走遠,高個子幾乎要絕望了,看著被緊緊抓住的腳踝,試著去掰開那些鐵青的手指,不料怎麽也打不開,急得眼紅耳赤,又眼見著康建的手好像又動了一次,幹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追到樹林邊上,隻看到一個白色人影騎上摩托一溜煙開走,薑教授連忙開門上車,上車前邵東子死命往機蓋上一拍,這回一定得打著!
老爺車順利的跟上了那輛摩托,可惜老邁的發動機嗤嗤轉動,就是沒法再有什麽提高,隻能勉強遠遠跟著。
邵東子對剛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帶著吹噓說到:“剛才咱哥們牛吧,膽子大沒辦法。”謝楠對這個才經過圖書館被嚇事件就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嗤之以鼻,誰知邵東子得了勁一般分析,覺得是因為喝了薑教授的藥水的緣故,薑教授聽了,還是一笑,依然沒有作答。
在 離校門不遠的地方,謝楠發現摩托車停在了路邊,好像是進了學校,馬上下車尋找。校園裏找個人很難,也很容易,那個人影始終在前方指引著,謝楠恍惚中好像看 到了,於是一直帶著幾人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那個人始終就在前麵,這時候謝楠腦子中狂熱的燃燒著一個想法,不論他是誰,隻要他是造成這一切的人,不論是 什麽代價,都要結束這一切。
快到化工係的教學樓了,人影隱約跑了進去,蘇坤和薑教授已經有點跑不動了,就遠遠在路邊休息,邵東子好像真的因為喝了薑教授的藥水,生龍活虎的趕了上來,居然在謝楠前麵跑進了教學樓內。
在邵東子不見之前,他喊的是:“把敵人消滅幹淨。”可是連敵人的麵都沒有見著,邵東子就徹底被這個上了近四年課的地方弄糊塗了,整個大樓好像換了個布局一樣,所有零星的東西都不見了,空空蕩蕩的。
邵東子自覺不對,正要退出去,但是那隻擁有油滑長發的女鬼卻不期而至,堵上了大門,蒼白但是起了惡心的皺紋的臉讓他一下子失去了藥水的法力,全身不斷篩糠,看著那個女鬼一步步把那張失去光彩的臉皮一點點靠過來。
謝楠走進教學樓的第一感覺是一種撲麵而來的陰冷,繼而是一種熟悉,靜謐的走廊和淡綠的牆裙,陰柔但是讓人眩暈的光線,謝楠試著往上走去,在走到第五層的時候,擺在前麵的依然上升的樓梯。
那個夢成真了,還是自己現在隻是在繼續那個夢?謝楠有點糊塗,但是這一次的感覺太過於清晰和真實,讓謝楠無所適從。
邵東子在自己之前進了這個教學樓,那他會在哪兒?
謝楠朝著上下樓梯大聲叫喊了幾聲,上下都沒有任何反應,跑去窗戶一看,外麵居然是一片迷霧。
如果這個夢繼續成真下去,會發生什麽?
蘇坤和薑教授在路邊喘氣,看著兩個家夥莽撞的衝了進去,教授揮了揮手,沒有叫出聲,兩人已經相繼進了樓,不見了蹤影。
蘇坤見人不見了,急著也想進去,薑教授勸住了她。
“你去也沒有用,這個地方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蘇坤大為不解,如果知道這裏有異樣,為什麽不早點攔住兩人呢?薑教授重重的坐在地上,眼色灰暗起來。
“看來我真是老了,居然現在才發現這裏全然成了一個局。”薑教授仔細考量著這棟本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樓房,現在全然慘霧籠罩,大大的危險。
先是讓謝楠他們接觸到了毒蕈,然後再引誘到這裏,意圖是什麽,薑教授尚且猜不透,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非好事。
邵東子手腳並用地往樓上爬去,女鬼無聲息地在後麵慢慢跟著,那條濕漉漉的頭發拖著地板,留下如同鼻涕蟲一般的痕跡。邵東子冷汗合著灰塵,整個人幾乎成了土人。
謝楠則是在同一棟樓中繼續往上走著,前麵的樓梯依然無窮無盡,慢慢的,他都快忘了數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層。
薑教授帶著蘇坤小心翼翼的走進小樓側邊,希望能發現一點什麽,四周不知為什麽,好像全校的人都失蹤了一般,整個教學區靜得能聽到風搖動樹葉的聲音。
上空,有幾隻烏鴉在盤旋,隻是不出聲,好像在等待著什麽。
謝楠走不動了,就地坐了下來,將頭深深埋在膝蓋之中,這個夢的結果已經定了下來,如果自己不能上頂樓,那麽邵東子會從這裏掉下去,然後瞪著眼死在血泊中,而按照蘇坤的夢境,自己也會隨著邵東子一起掉下,兩人一起死翹翹。
真是個讓人不甘心的夢,可是夢就是夢,而今自己好像正在親力親為的去實現夢想,真是個讓人沮喪的現實。
掏出一支煙正要點上,樓上居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謝楠揉碎了煙卷,躲在牆角目不轉睛的看著上麵的樓梯。
一個人下來了,身上穿著全黑的袍子,麵上是一副白色麵具,穩穩站在了樓梯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謝楠。
黑色的眼孔中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麽一副表情,不過可以說是得意,是那種獵物到手的得意,看著謝楠,好像並打算有什麽動作。
謝楠靠著牆角,下意識的摸到了自己的包,那副儺麵具正躺在裏麵,難道它就是今天問題的關鍵不成?於是大聲向那人喊道:“你就是那個新會長吧!”
麵具下的人並沒有回答,好像在等著謝楠繼續發問。
“你是想要我包裏的東西吧!我猜莫北、康建、甚至還有那兩個女學生都是你用來拿這個的工具吧!”
謝楠憤慨的吼叫著,如果真的隻是為了這個儺麵具,何必拉上這麽多人死去,何必把邵東子和蘇坤逼到如此境地!隻是這個儺麵具的話,幹脆讓他拿去好了!
“來,拿走吧!”謝楠解下背包,遞了過去。
那人依然無話,卻對這個舉動顯得有點懼怕,轉身就往上走,腳步平穩,但是速度很快。
謝楠完全被激怒了,將背包一甩單肩背著,跑步追了上去,真是怪物,不給就殺人放火,現在雙手奉上卻不要,老子跟你拚了。
往上跑了三層,那個腳步聲不見了,謝楠放慢下速度,一步步跟上才發現,居然到了頂樓,天台大門洞開,老舊的活頁吱呀作響,投下來的強光讓這個小門如同絕路人看到洞口一般興奮。
走上天台,才發現邵東子已經怔怔的站在那裏,目光中滿是驚恐的看著自己出來的那道門。
邵 東子被女鬼追著的時候腦子中慢慢在回想起什麽,在從浦市回來以後的第二天早上,他稀裏糊塗的做了一個關於自己自殺的夢,之前的所有都模糊得如同漿糊一般, 而現在所有的東西開始清晰,之前的所有細節現在正在重複,樓層已經爬的差不多了,自己腦子裏麵過電一樣將夢境和現在所遇到的糟糕情況一一重合,真沒法判斷 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玩真的。
感覺累得要死,邵東子的腦子開始缺氧,眼中一塊塊的出現金星,隻是憑著本能在跑,還能記起的就是——那個夢唯一所留下的影像就是自己站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
甩開了女鬼好像挺遠了,邵東子慢慢清醒,仔細一看自己正是站在天台邊緣,差一步就下去了,驚得邵東子差點直接晃了下去。
回頭看看,女鬼好像還沒與跟上來,不過那道門依然張著黑漆漆的嘴巴,不知道裏麵回吐出什麽來。
蘇坤在薑教授的帶領下開始找這個迷局的陣腳,尋了半天,卻一直沒有什麽發現,兩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一群人站在他們麵前。
黑色的衣服,還有白色的麵具,如同一群幽靈一般,突然出現。
蘇坤認得這些人的裝束,全是怪談協會的人,不及薑教授發問,拉上他就跑,那群怪談協會的人馬上緊追。
在快要跑上道路的時候,薑教授被幾個人撲倒,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蘇坤也被圍住,一個會員掏出繩子,晃動著走了過來。
在下麵發生的一切謝楠和邵東子都沒法知情,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當謝楠從天台門裏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邵東子好像完全不能認出謝楠,隻是一味的躲閃著,任憑謝楠如何叫喚他,他好像失了魂一樣躲著謝楠。
不知道邵東子到底自己看成了什麽,謝楠心生鬱悶,將背包脫下,放在手裏,張望著尋找那個新會長到底在哪兒。
轉頭之際,卻發現邵東子又不見了,整個天台隻剩自己一個人,謝楠心慌不已,在原地轉著圈,一圈、兩圈之後,謝楠發現自己好像穿了紅舞鞋一般,沒法停止轉動,眼前萬花筒一樣綻開各種奇異的花朵、人像、還有鬼怪。
謝楠大喊一聲,用盡全力蹲了下來,停下了轉動,雖然腦子還是在晃動一般,但是眼前居然出現了那個新會長。
謝楠猛的拍了兩邊的太陽穴,將包雙手遞過去,嘴裏喊道:“給你,都給你,結束吧!”
新會長卻慢慢後退,好像懼怕謝楠手上的東西似的。
包裏的東西太多沉重了,謝楠幾乎要拿不起來了,他快步上前,幾乎是把包塞到新會長的手上。
新會長躲閃不及,腳下一個拐步,猛的掉下了樓,那個包居然還是在謝楠手裏,一聲重重的落地聲傳到謝楠耳中,倒是讓他清醒許多。
蘇坤在被怪談協會的人綁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驚愕的一幕,邵東子被謝楠一步步逼到樓的邊緣,最後被謝楠一把推下了樓房。
邵東子從四樓墜下的時候隻想著為什麽會這樣,這個夢原本就是這樣來的麽,謝楠從樓門中出來,自己連忙迎上去,謝楠卻眼神凶惡的直接衝著自己過來,嘴裏大聲吼叫著不知什麽東西,在癲狂了一陣後,雙手伸出,打算將自己推下去!
然後腳下打滑,然後墜樓,媽的,我年輕的生命,這回就這麽完蛋了。
謝楠在落地聲傳來的時候好像被針刺一般,開始變得清醒,新會長剛剛掉下去了,這個噩夢要是就這樣結束就太好了,探頭一看,眼中看到的東西讓他還是回到了噩夢中,邵東子躺在地上,和那個夢境一樣,邵東子躺在慢慢浸開的血泊中。
蘇坤來不及叫謝楠就被幾個怪談協會的人堵上了嘴巴,手帕中的乙醚味道傳到腦子,一下昏了過去,然後七手八腳的會員們將她裝上一輛小麵包車,快速的消失在校園林蔭道盡頭。
一旁的薑教授被打了後腦,倒在小路邊上,好像所有的東西都結束了,隻留下這些死傷病殘。
謝楠急忙跑下樓,看著一動不動的邵東子,淚水如潮湧般流出,坐在他旁邊,這個家夥怎麽就死了呢!
怎麽就死了呢?謝楠手上還拿著那個包,此刻卻無比憎恨包裏的東西,不是它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正常的進行下去,即使沒有蘇坤,沒有薑老頭和唐生屏,這都不重要,邵東子這個老油條會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孩子,而不是死在這裏。
當死亡一次次來臨,謝楠的神經不是一次次的堅強而是全線崩潰。
正為邵東子死去活來的時候,一隻手搭上謝楠的肩膀,謝楠這時已經完全無力反抗,把包舉過頭頂,愛誰誰拿去!
那隻手並沒有去拿包,而是多了一隻手,費力的將謝楠扶起來,靠著牆站好。
原來是薑教授,雖然受了一下,但是還是很快就醒了過來,看到事情成了這樣,連忙過來處理。
邵東子在血泊中已經全然沒了氣息,薑教授卻將他放平躺好,然後招呼著謝楠去打急救電話,謝楠聽意思邵東子還有救,連忙打了電話。
薑教授繼續讓謝楠去校門口接車,謝楠連忙答應,正要跑去,薑教授喊道:“謝楠,包,放這裏吧!”
不及多想,謝楠丟下包就跑去迎救護車了,不一會跟著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居然看到邵東子真的還在喘氣。
醫生稍作檢查,就抬上車要送去醫院,謝楠正要上車跟著,薑教授卻示意他跟著自己的老爺車走。
一路上跟著救護車,謝楠抓耳撓腮的正著急,薑教授更給了他更大的一個打擊,蘇坤失蹤了,很可能被怪談協會的人帶走了。
“什麽!”謝楠這才意識到問題是越來越複雜了,難道這新會長是為了蘇坤而不是儺麵具?
薑教授卻沉默著,一路無話的把車開到了醫院,看著邵東子進了急救室,謝楠又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蘇坤,薑教授按住,讓他坐好。
“年輕人以後做事不要太過衝動了,這樣吧,你看著邵東子,我去找蘇坤,怎麽樣?”謝楠看看薑教授,不知剛才他到底做了什麽,邵東子是活了過來,老頭自己卻眼裏充血,好像眼球所有的血管都破了一般,讓人不忍卒睹。
不能再讓他去冒險了,謝楠鐵下心腸,一定要把蘇坤和那個新會長找出來不可。想著就扶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薑教授坐下,一個人往外走去。
第十三章 儺師
費了不少周折才算找到這家蘇坤說過的LDS酒吧,不在街麵也沒有大而明顯的招牌,一看就是搞壞玩意的地方,謝楠揣著剛剛買來的西瓜刀,看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心裏還是有一點忐忑。
走到門口時候,聽到裏麵還有人聲,謝楠抽出西瓜刀,猛的踢開半掩的門,氣勢洶洶的進去。卻發現裏麵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東西,幾個中年人正夾著包在裏麵指指點點。
看到謝楠殺了進來,幾個中年人連忙抱頭跑進裏間,看著早已被搬空的酒吧,謝楠自然知道這裏再不會有什麽線索,於是轉身就出了門。
正在往上爬那個高陡的樓梯,上麵下來了幾個人,身上的黑色T恤倒是相當熟悉——怪談協會的人。
隻覺得眼上一熱,錚一聲又將刀抽出,殺氣騰騰地衝著那幾個怪談協會的家夥過去。幾個協會會員見這個瘋漢一樣的家夥眼中的凶光炙熱,光憑這個就能殺人,連忙掉頭逃竄。
謝楠追上去,一手拉過最後一個家夥的領子,將其拖倒在地,用刀指著他的腦袋,惡狠狠的問道:“你們的新會長呢!”
那人捂住腦袋大叫饒命,然後口齒不清的說新會長和新加入的會員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這些老會員因為吃了新會長的提供的通靈蘑菇,幾個已經躺倒在醫院,現在他們也是來找人的。
聽完這話,謝楠手上的西瓜刀哐當掉在地上,丟下那個不知自己其實服毒的會員,自顧自的回頭往醫院走去。
醫院長椅上,薑教授正在閉目養神,急救室的紅燈依然亮著,邵東子還在和自己的性命較勁,謝楠走過來,渾身像抽掉了骨頭一樣,一屁股坐在薑教授的旁邊。
薑教授眼睛都沒有睜開,把那個包還給了謝楠,拍拍他的肩膀,權當安慰。
“你知道戴上這個儺麵是什麽感覺麽?”
薑教授突然發問,讓謝楠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好瞪大眼睛等個現成的答案。
“其實很痛苦,第一次我戴上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我的情況,這麽說吧,好像抽掉了我的靈魂,讓我看到很多我不想看到的東西。”
“是你把邵東子救了吧。”謝楠淡淡的說著。
“你怎麽知道呢?”
“猜的,我能感覺當時邵東子已經死了,而且這些事情在很多天以前已經讓我們知道了?”
謝楠說了那個三人一起做的夢,如果說今天的事情和那天的夢有所不同的話,那麽隻是在用現實來查漏補缺,將缺少的情節補全。
薑教授沒有十分詫異於這個夢,隻是輕輕的點點頭。
“蘇坤沒有找到吧?”薑教授能猜出謝楠為什麽就這樣回來了,謝楠點點頭,怪談協會這回是真正解散了,蘇坤依然不知下落。
醫生從手術室裏走出來,謝楠連忙去問情況,口罩眼鏡嚴密包裹的醫生搖了搖頭,驚得謝楠心髒都快出來了,哭喪著臉問:“是不是救不了?”
醫生摘掉口罩吼道:“什麽就救不了了,剛才我搖頭是表示這個真是生命的奇跡,你沒看到我帶著笑麽?”
謝楠一聽才算鬆了口氣,點頭哈腰送走了醫生,伸長脖子等著邵東子出來。
邵東子被推出來的時候居然已經醒了,薑教授和謝楠湊過去一起推到病床,看護士一走,這才放心的問邵東子到底怎麽了。
“還活著就好?”邵東子有氣無力,隻能惜字如金,心想你小子把我推下去的時候怎麽就不留下手。
活著就好,謝楠連忙張羅去住院事宜,薑教授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邵東子被紮成木乃伊一般,暗自發笑,這小子可能還不知道他這回是在閻王爺手下走了一遭吧。
邵東子傷勢並不重,如醫生所說,真是個奇跡,居然沒有什麽大傷,不足一周就可以出院。
而這段時間來和薑教授四處尋找蘇坤,想盡辦法也沒有探那個神秘的新會長的虛實,在蘇坤的父母來了以後,學校一度鬧得不可開交,薑教授雖然全力從中周旋,但是這種壓抑的氣息越來越嚴重,幾乎要把謝楠拖進泥潭。
遠遠看著蘇坤父母在那裏哭天搶地的背影,謝楠頭一次感覺自己成了個災星,會把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害死,而這一切全是因為背上了這個儺麵具,才會惹來這些,好心好意的接受唐生屏的饋贈,這一下子成了個丟不掉的十字架,那些釘子,正一顆顆的敲得更牢固。
百無聊賴的時候打開電腦,登上很久沒有用過的MSN,那天在網上找到的那個研究儺麵的聯係人將自己加上了,謝楠哼了一聲,這個時候真不想提什麽儺麵的事情。
麵對屏幕謝楠腦子實際上空白一片,直到那個陌生的MSN聯係人上線,這一切才算真的又連上線,讓謝楠繼續解開或者更深陷這個迷局。
那人“你藏好了儺麵具麽。”
開宗明義的一句話,謝楠一驚,看了看躺在自己床上的背包,是那個新會長?至少現在還不知道。
“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那個女孩是不是在你手裏?”
“不不,這個遊戲還得繼續。”
“什麽遊戲?”
那邊並沒有回答,而是長久的沉默,謝楠腦子飛速旋轉,這個家夥到底是玩什麽,如果他隻是要拿到麵具,這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費這麽多周折幹嘛?終於信息又繼續發過來。
傳過來一個音頻文件,謝楠猶豫了一下,接收過來,點擊播放後,居然是蘇坤的聲音,說著類似謝楠救命的話語,但是有些模糊,隻好將耳機戴上,開大音量去聽,慢慢的後麵的聲波越來越奇怪,一種急促而怪異的節奏慢慢增強,開始在耳朵中盤旋。
這種聲音好像是零碎的音符湊起來的,可是在旋轉中匯成一種聲音,如同唱經一般,讓人在這個磁場一般的環境中,困頓在裏麵。
謝楠心頭一驚,想去摘耳機,可雙手失了力氣了,僵硬的身子沒法動彈,在轟鳴的聲音中,謝楠的瞳孔散開了。
經過萬花筒一般的變化,謝楠好像剛剛回到現實一樣,房間依然還是那個房間,自己還是坐在椅子上,蘇坤正站在自己旁邊,臉上像結了霜一般,冰冷得沒有一絲表情。
謝楠喜出望外,連忙說:“你回來了!我和薑教授一直在找你,要救你!”
蘇坤好像覆蓋了一層霧霾的眼珠沒有轉動,抬頭看向天花板,謝楠這才從頭頂感覺到詭異,抬眼一看,天花板正用在溶化,畫成炙熱的岩漿,而自己正在岩漿中,一點點的往下沉!
旁邊蘇坤站立著,眼神中似有無限幽怨,看著天花板上的謝楠一點點的在下沉,一點點的開始燒焦,卻無動於衷。
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頭頂慘叫,謝楠好像已經身在火中,疼痛難當,蘇坤在一邊冷冷說到:“你救我?你自己都沒法救自己。”
蘇坤說完開始冷笑,而且那張精致的臉就在謝楠麵前開始變化,眼珠那團霧霾濃重起來,腐蝕一邊將她那雙大眼化成黑洞,臉上的血管賁張開,成為一條條觸目的紋路。
在蘇坤的臉變成一副血肉的儺麵具前,謝楠抱住頭,蹲在地上,實在沒辦法繼續看下去。
當謝楠再次回到現實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那段催眠樂,但是他腦袋裏麵好像裝了一部轟鳴的除草機一樣,正在快速的割去自信和希望這一塊原本就不豐裕的地方,這是那個新會長給自己的什麽,挑戰?
MSN留下了最後一條消息:
“你玩過捉迷藏的遊戲嗎?我就是那支鬼,你需要找到我,帶著我要的東西,來結束遊戲。”
脫機的灰色頭像讓人感覺很不好,謝楠將手指節扳得哢哢作響,呆坐在那裏,想起一些似曾發生的事情,在浦市那些幽深狹長的巷子,躲貓貓,朋友轉過身去,讓謝楠數數,然後自己消失在那些不知通往何處的巷子。謝楠靠著牆根開始倒計時。
一聲!
兩聲!
第十聲就是遊戲的開始,轉過身來,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像浦市,但是又確實的在浦市的街道,隻是那些街道,魔術般的變化著座次,獰笑著歡迎謝楠進入其中某一條不知的路。
在那個舊辦公室找到薑教授,說明自己的來意後,謝楠就不再說話,傻愣愣的等著答案,他想知道,邵東子是怎麽救回來的,現在隻有這個可能成為自己被割掉的自信的唯一支撐了。
“就是那副儺麵具,是它找回邵東子那麽一點魂魄。”薑教授眨巴著紅紅的眼睛,淡然的說。
“不過,你最好不要去戴上它,可以這麽說,是它在控製你,而不是說你在控製它。”這裏有太強力量,僅僅憑你,是沒法去駕馭它的。”
“是嘛?那是什麽力量啊?”謝楠掏出儺麵具,翻來覆去的看著,拿著這個東西挺久了,可實際上還是對它太過陌生了。
謝楠用半開玩笑的口氣問薑教授如果自己戴上這幅麵具是不是也會有強大的力量,薑教授一下子支支唔唔不知該怎麽說。
看著薑教授左右為難的樣子,謝楠微笑了一下,起身要走。
薑教授止住了他,開始給謝楠上課,儺麵作為神器,自然會有專門的人士在操縱,或者是老司,或者是儺師。
早期一個儺師往往是村鎮中最為顯貴的人,因為他們的能力,所有民眾隻能又畏又敬,如果說成了家族,往往就是鎮中相當有影響力的族群。
所有的東西並沒有什麽書寫相傳的習慣,他們大多都是靠經驗,包括對於毒蟲毒草,符紙咒語的使用,不過這些東西不一定次次都靈光,不過這些東西的神奇效果還是讓他們穩穩享有尊重還有畏懼。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種經驗,冒冒然去做這些事情,總會出亂子的,小則黴運纏身,大則丟了性命。
“你明白麽,我現在這雙眼睛就是因為這個弄成的。”
薑教授講完長篇大論,看著謝楠還是愣愣的站在那裏,試著拿手捅捅,真不知道這個小子開小差是不是開到爪哇國去了。
謝楠被捅醒了,連忙哼哼唧唧答應幾聲,應付一陣就急著出門走了,臨走的時候依舊心事重重,讓薑教授心生疑惑。
“千萬不要試著去戴上,這是幹傻事!”連忙追出去補了一句。
“知道了!”謝楠邊下樓邊答應老頭。
其實他心裏打好了主意,回浦市,找一個儺師,用上這幅麵具的力量,他必須要救出蘇坤,還有自己。
收拾好了東西,坐上火車,謝楠才給薑教授和邵東子發了短信,拜托薑教授在這邊繼續追查蘇坤的下落,自己必須要回家處理一些事情。
回到家的時候,謝楠老媽驚喜不已,連忙接過行李,開始忙活飯菜,做著做著又趕出來不安的問道:“你別是犯了什麽事情,讓學校開除了吧!”
謝楠無奈的回答說沒事,學校現在安排社會實踐,自己回來找找課題,再就著這個借口問老媽是不是有認識的儺師什麽的。
一旁沉默的老爸突然開腔:“找儺師幹什麽!”語氣中顯得有點怒氣。
謝楠繼續說是社會實踐,可沒等他說完,老爸繼續發飆,說謝楠一個學生物化工去整這些歪門邪道,繼而威脅要是還是這麽不正經就找人捆起來押回學校。
見自己說話觸了這麽大黴頭,從來好脾氣的老爸變成了閻羅大王,謝楠連忙收聲,心頭暗地裏盤算怎麽繼續下去。
“我去浦市那個化工廠搞搞實習,明天我就去找找。”謝楠絞盡腦汁,總算是找了個合適的理由,這才算安定下人心。
吃飯的時候,謝楠老媽念念不忘蘇坤,旁敲側擊的問起來,老媽不知就裏不要緊,這話卻如同鋼針一般深紮謝楠現在心頭最脆弱的地方。
謝楠把頭一埋,大口大口吞飯,老媽明白了半分,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我可以喝點嗎?”謝楠指了指老爸的白酒,見沒反對,謝楠倒了半杯,一口吞下,然後離席回房。
明天,一定要找到一個儺師,絕對!
第二天大早上就趕到汽車站,沒等司機來,謝楠就背著包站在車邊等候,心裏盤算著今天怎麽找人,那司機從邊上溜過來,驚奇的看著謝楠,少有的人等車,今天還是真是個好兆頭。
謝楠坐在副駕駛位上,亟不可待的問什麽時候開車,司機點上一顆煙慢悠悠的抽著,說還得等客,不可能拉他一個人走。
見一時沒人來,司機開始搭訕起來:“後生家去浦市探親啊?”下意識的謝楠隨口說自己要去找儺師,一下看自己說漏了嘴,抬頭看看司機,沒往下說下去。
司機長得瘦瘦高高的,一頭中分加上脖子上戴著的粗大金鏈子,準確無誤的詮釋著自己的身份,眼睛滴流滴流轉著,至少是個精明人。
“哦,儺師啊,你要算命什麽的吧,聽說江東寺不錯,挺靈的。”司機無聊的敲著方向盤,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謝楠心想司機這種職業說不定還是個靈通人士,不妨一問,就打聽哪兒能找到儺師,自己有事情要解決。
司機看看謝楠,遞過一根煙來,說道現在搞這個的人不多了,還挺難找,估計得花點錢,說著用手機鄭重其事的翻著電話簿,像是要找人。
身上帶著從老媽那裏誑來的幾千塊鈔票,想都沒想,就點頭說錢不是問題,現在首要就是要找到儺師,不管怎麽樣,蘇坤沒有找到,事情就拖不得。
司機聽了謝楠的話笑眯眯的開始介紹自己:“我叫侯三,承蒙江湖上弟兄給麵子,一般叫我聲三兒哥,我們話還挺投機的,這樣吧,等我給你找一個來,權當你照顧我生意,我給你幫個忙。”
好,還遇到個江湖熱心人士,謝楠難得的笑起來。
一路上侯三邊打電話邊開車,方向盤甩得跟舞龍一般,兩側山石陡峭,汽車卻飛一般穿越,還真是個高手。
謝楠聽著侯三三姑六婆的聯係,心生感激,等搞好自己的事情,一定得請他喝個酒,到了浦市,侯三留個電話,說找到的話即刻聯係,謝楠千恩萬謝的走了,侯三還在那裏找人。
循著之前那次的路又往舊城走去,找了家國營的浦市招待所,一座兩層小樓,青磚黑瓦,牆角青苔蔓延,看來很有年頭。推開沉重的老式玻璃門,麵前是一個破舊的木前台,開的房間也是簡單,頂上昏黃的白熾燈油光錚亮。
丟下多餘行李,謝楠漫無目的在浦市街頭走著,不一會電話就響了。
話說侯三在謝楠走了之後,尋來了自己的狗友胡麻,把謝楠的事情一說,胡麻不解的問找儺師啊,找他幹什麽。
“你蠢啊,你裝是儺師不就得了,到時候搞個千八百的不比你挨家唱喜歌來錢啊!”胡麻是浦市鎮上的電聲樂隊的主唱,說白了就是有個紅白喜事就帶著家夥式去唱個曲子什麽的,也不用技術,胡謅就行。
“莫,我搞這個不行,不專業,讓我唱歌還行。”胡麻說著就要走,侯三敲上一個暴梨,讓他把別人辦喪時候老道唱的東西胡亂學一把,又不是搞什麽要性命的東西,沒出息就是沒出息。
挨了這一記,胡麻好像開竅了,捂著腦袋同意,回家找了身爺爺留下的長袍子,拿了些黃紙鬼畫符的做了些符紙,就算準備停當,然後給謝楠打了電話。
第十四章 厄運
謝楠如約和侯三見了麵,看到他身後那個顯得挺年輕的胡麻倒是心生疑竇,侯三見謝楠臉上有些不對,連忙鼓吹胡麻是十裏三鄉聞名的儺師,本事了得。
找了家飯店吃飯,侯三依然不忘吹噓著胡麻如何神通,幹了幾杯後,就帶著謝楠往自己家裏去。
侯三家是一座大宅,天井中間的石水缸和四側的兩層房間顯示這裏曾經的輝煌,來到正廳,侯三拉過一條椅子讓謝楠坐穩,然後朝著胡麻擠擠眉,示意開始糊弄。
宅子有點暗,謝楠四下打量著這個老房子,即使百年過去,椽子大梁依然結實得很,目光一走,猛的發現裏屋居然端坐了一個老婆婆,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蠟像一般。
這座蠟像在和謝楠目光相對一刹,突然又睜開眼睛,滿臉的皺紋做了一個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動作。
謝楠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問侯三裏屋是否有人,正忙著搗鼓出一張香案的他輕描淡寫的說是自己奶奶在裏麵,沒事的沒事的。
將案子上的幾個水果和兩塊肉擺好,再借著酒興胡麻哼哼嘰嘰的開始唱著自己也不懂的經文,侯三靠過來,在耳朵上比劃一下:“老婆婆老了,聽不到!”
聽了一會胡麻的唱經,謝楠直截了當的掏出儺麵具,遞給胡麻,說明了自己來意。
胡麻慌忙接過儺麵,侯三也湊過來,看到這具古董,兩人眼中瞬間發出光來,將頭湊在一起,背著謝楠盤算著怎麽把這個搞到手。
謝楠看他們在那裏細聲商量,瞥見老婆婆依然還是端坐在那裏,像是聾得厲害。
這一陣的觀察基本可以肯定這個所謂儺師並非真神,能看到這具儺麵卻不動聲色要麽太厲害要麽就是什麽都不懂,如果想打這個主意,還真想錯了。
謝楠打算給他個教訓,作出一副崇敬的樣子,說想讓胡師傅看看這個有什麽蹊蹺。
侯三精明,正略加猶豫,胡麻就迫不及待的將麵具扣上了臉,然後得意洋洋的轉身過來,麵對著謝楠。
話還沒有說出口,胡麻喉嚨就發出了嘶叫的聲音,儺麵黑沉沉的眼孔中開始淌出血,手腳亂甩,一頭紮到案子上,將上麵供品和香燭一掃開。
侯三不難猜出這個原來以為是古董的東西該是怎麽樣的邪氣東西,嚇得丟了手上符紙跳開很遠。
胡麻的樣子讓謝楠驚出一身的冷汗,薑教授說過不要輕易戴上儺麵具,現在從這個假儺師看來,真是難以想象儺麵具下麵發生了什麽,讓他居然發出這樣的聲音。
謝楠想著往後退去,一下子撞到一個人,猛的一驚,還來不及躲閃,一隻瘦如骨架般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連忙一動身子,那手卻如同鐵夾一般,讓謝楠沒法掙,侯三卻連滾帶爬的過來拉住身後人的手,大叫:“婆婆救命!”
那聾耳婆婆此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身形敏捷,放開謝楠衝到正在痛苦掙紮的胡麻前麵,撿起一束香,往他後腦一刺,然後快速的將儺麵脫下。
婆婆看了一眼儺麵,卻如同觸著了炭火一樣,將它拋給謝楠。
胡麻雙目流血,脖子上青筋好像打了結一般糾纏著,一場折騰隻剩下了半條命,隻能進氣不能不能出氣的躺在地上。
侯三惶恐的看著謝楠,生怕他手上的儺麵又會惹事。
婆婆並沒有理會謝楠這個陌生人,卻操起手中拐杖狠狠的打向侯三,嘴上罵道:“這個背時鬼,怎麽就招的這些個要命的東西進來!”
侯三鑽進桌下躲避,憤懣的衝謝楠叫喊,讓他馬上滾出去。
謝楠默默將儺麵放進包裏,卻並不急著走,他知道眼前這個老婆婆或者能幫上他,正要上前答話,那老婆婆卻目光不善的將手中拐杖舉起來。
剛剛張口,婆婆就先問起來:“後生,你知道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呢?”
“儺麵具。”
“知道就好,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裏!”
如果她知道儺麵的原委和秘密,她或者能說出來,謝楠思量著想把自己的目的說一遍,那婆婆卻毫不客氣的揮起拐杖,要趕謝楠出去。
“別不識好歹,快走吧!”
躲開拐杖,朝門外走的時候,婆婆又問謝楠:“後生,你姓什麽!”
“謝!”報完家門,婆婆若有所思,但又沒有什麽特別表示,謝楠隻好走出大門。
侯三連忙扶起胡麻,手足無措的看著像是快死的了搭檔,誰知道為小錢又惹來這個禍。
門呯的關上,裏麵的事情頓時不關謝楠的事情,現在又隻能是一個人,抱著包,茫無目的的走在浦市夜晚稍顯清冷的小巷裏麵。
下麵該怎麽走謝楠還真不知道,撥通了薑教授的電話,那頭卻並不十分熱情,隻是答道一切還是正常,隻是蘇坤,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從來浦市前的那線希望到現在,心情真是有點沮喪,隻好踱回了旅館,悶頭睡了一晚,在早上三三兩兩的雞叫省中醒來。
繼續走在這些深宅大院的夾縫中,謝楠突然發現和上次來,整個鎮子在發生著變化,好像在悄然的進行一場整修,或者更恰當的說,像一場即將起來的變革。
爬上高高的大堤,謝楠發現在古舊的鎮子正中正新蓋起一片仿古的建築,氣勢雄偉,飛簷高聳如同俯視著小鎮世態一般,十分的醒目。
找了幾個人打聽,人人卻是一副諱之若深的態度,都搖頭說不知道,謝楠撓撓頭,眼見著深色的沅江上好像多了許多淘金船,機器正轟鳴,將河底泥沙掏出,翻進船艙。
一條黃色濁流滾滾瀉往到下遊,幾月不見,浦市土木大興啊,有點讓人唏噓,跳下河堤,謝楠繼續在各條巷子尋找著,希望能找到了能夠指點自己的正牌儺師。
不過一個流言在浦市鎮已經悄然傳開,說的是一個後生帶著一件邪物來到了浦市,這件邪物不知來頭,但是清清楚楚的,胡麻已經嚇得有點半瘋兒,而且差點破了相,帶著那件東西的小夥子還繼續在鎮裏遊蕩,不知道到底安的什麽心。
說不上是誰開始散布的流言,不過這個讓鎮民們惶惶不安的流言在七傳八傳下卻愈發真實,幾乎成了外鄉人來浦市收魂一般恐怖。
於是謝楠接二連三的吃了閉門羹,不少婦女見了打扮時髦一點的陌生年輕人但凡隻要背著包,就遠遠關上大門,等著人走遠了才緩緩出來戳著脊梁骨。
整個鎮子被這個流言弄得陰沉不已,一種壓抑的感覺讓謝楠時時刻刻感覺有人在看著他,警惕著他的所有行動,包括招待所的胖服務員,這種感覺虞姬愈厚,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開。
下午的天開始變得悶熱,浦市鎮老城區幾乎所有居民都被淒厲的嗩呐聲叫醒,尖刻的聲音穿過無數牆壁直到正在巷子中找尋的謝楠耳中,如同哭泣一般的,然後零碎的鞭炮聲告訴唐生屏,這個鎮子有人亡故了。
嗩呐和鞭炮如同白貼一樣,讓整個浦市鎮知道,有個他們日夜熟知的人,離開了他們,到了吃紙錢香煙的地方去了。
謝楠木然看著街坊四鄰往鞭炮鳴起的地方走去,擅長哭喪的大嬸們好像暗地還醞釀了一下眼淚。
隨著從各個門裏出來的人流,匯成一道,謝楠慢慢跟上,緩緩往報喪的地方走去,走到靠江邊的筒子巷,哭聲變明晰了,深巷中透出一家老小的哀號來?
鎮上的三姑六婆猛的一下竄入宅門,不管三七二十哭將起來,男人們則躊躇一回,想看看明白再說。
謝楠遠遠的透過人群中,伸長了腦袋,看到堂屋正中停放著一具屍體,白布蒙著,白布的頭部位置還透出些許血跡。
從嘰嘰喳喳的人群中得知,原來是這家人家的老人突然過世了,好好的日子,突然吐了一地的血,就過去了。
喪事在眾人的聚齊一起慢慢正式開始辦了,謝楠待在角落中,默默看著一切,說不上是好奇還是憐憫,看著整個大大的堂屋人來人往,張羅著各種事情。
正在看著發愣的當口,突然從巷口跑來一人,匆匆闖入靈堂,大叫著:“楊家奶奶剛才咽氣了!”然後走到嗩呐手和一直哼唱著的哭喪老頭前低聲耳語,嗩呐手麵露難色,這家自然知道這是要讓嗩呐手轉場過去吹楊家的喪,麵上自然不好看。
送信人抬眼一看,也不好繼續說什麽,氣氛一下尷尬起來。人群中也嗡嗡的開始議論,真是不吉利的日子。
送信人眼尖,看到了呆坐在街角的謝楠,拉過別人,朝著那邊努努嘴,人群轟的好像炸開了鍋了一般,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明顯的,坐著的就是流言中的那個帶著邪物的青年,邊說著邊投過不少不安眼神過去。
此刻的謝楠還是不明就裏,依然在看著人群團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最後如同滾油中滴上一滴水一樣,最終炸開鍋,幾個小夥氣勢洶洶操著家夥就過來了。
見幾人來意不善,謝楠慌忙起身跑開,幾個人追了幾條巷子,也就沒有再跟著去,謝楠卻腳步越來越快在高牆青磚的石板路上飛奔,好像後麵還在追殺他一樣,沉重快速的腳步在巷子中惹起一大串狗叫。
如果再不找到一個能夠幫自己的人,浦市也呆不下去了,找到的這一線希望也將徹底失去。
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謝楠才太算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狗一般大口喘著粗氣,一路跑下來,腦子幾乎缺氧了。
抬頭一看,居然到了唐生屏的那座老房子,真是巧啊,這個黴運開始的地方。
房子上的對聯已經發白了,短短的時間,瓦楞上居然就長上了幾蓬野草,大門緊鎖著,一副冷清的慘樣,旁邊的屋子改成了賣紙錢香燭的地方。
那個門檻上不可能再有一個老頭在那裏等著自己了,謝楠在對著唐生屏家大門的地方找到一個石墩子,一屁股坐上去,傻傻的看著那扇塵封起來的木門。
良久,謝楠走到那家賣香紙的小鋪,想買上點紙錢什麽的,給老頭燒上一點。
那小鋪小得可憐,黑乎乎的牆壁上貼上一個紅條,上書:“百無禁忌”,老板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的紮著紙元寶。
看到謝楠過來,老人並不開口,仔細的看謝楠挑了紙錢香燭,這情形,更像是在打量著他。
在大門口焚化了紙錢,再點上根煙,又坐回了石墩子,一口一口抽著,直到最後一點香灰掉了下來。
第三次的嗩呐和鞭炮聲響起來,浦市鎮開始了從未有過的情節,短短一個下午,死亡卻蹊蹺的前來,如果胡麻沒有受傷,今天可是個忙活的日子。
謝楠意識到鎮上人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就是因為他帶著儺麵回了這裏,而鎮子開始出事,自然會聯係到他,就算不是他,也沒法逃出幹係了。
既然集合著一下午死了三個人,這家小鋪成了備用的選擇,幾個人從街那頭匆匆趕來,謝楠連忙躲開,溜回了招待所。
還沒有到招待所門口,就遠遠看到那個服務員大媽慌不擇路的跑開了,要不是這是國營生意,謝楠肯定被趕出去了。
臨近傍晚,走道上並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鎮上要住旅館的人並不多,絕大多數房間都是空著,整個樓裏就隻有謝楠自己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響成一片。
丟下包,謝楠攤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對自己下一步行動一籌莫展,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再繼續出事的話,自己很可能被五花大綁的送出浦市鎮去,至於儺師,就不消說了。
跑了一身臭汗,謝楠搭著毛巾去招待所隻有冷水的公共浴池,籠頭下洗刷刷開始洗澡,一下被泡沫迷了眼睛,而水流卻變得異常的小,光滑的地磚上的洗頭水一時衝不去,偌大的一個公共淋浴室成了滑冰場。
光著腳的謝楠想就著最後這一點細流把刺眼的泡沫抹幹淨,卻重重的滑到在地麵上,撞得他眼冒金星,眼睛更是進了不少了泡沫痛得不行。
那股細流還是在滴答留下,謝楠捧上一把,卻被濃烈的血腥味衝得鼻子發苦,腦子猛的觸電一般嗡嗡鳴叫。
水管裏麵流出的是血,用手抹了抹眼睛,眼前泛起一片駭人的深紅,整個浴室狀如地獄,謝楠驚慌地想站起來,卻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來了,謝楠這時候腦子裏麵莫名的冒出這個詞,這些東西始終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現在又出現了。
趴在地上滑到邊緣,胡亂摸到一條毛巾,將臉上的泡沫擦去,被洗發水蟄得生痛的眼睛勉強能看到一些東西。
好容易睜眼,卻發現浴室和自己被迷眼前一樣,光潔的地麵和冷冰冰的水龍頭,方才滿地的鮮血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楠匆忙擦幹了身子,圍上浴巾,將衣服踩在地上,逃命一樣跑出這個滑溜溜的浴室。
真是讓人惡心,肥皂泡或者血液都一樣,沒見過浴室全部都用瓷磚給包了個遍的。
出來浴室,謝楠顧不得滿頭的泡沫,隻顧著抱怨這個太不合理的設計。
進了房間,謝楠眼裏依然還是痛得厲害,摸索著開了電燈和吊扇,那吊扇卻呼哧呼哧的發出奇怪的聲響。
電扇也壞了?真是個倒黴的日子。
揉揉眼睛,謝楠被眼前的景象把剛剛按進胸中的心又提上了喉嚨,吊扇之所以哢哢作響,原來是上麵吊了一個人。
那人脖子用繩子吊在電扇上,隨著電扇一點點的費力轉動,慢慢的開始擺動著身體,兩條腿如同風鈴一般,在空中甩著。
床上的包已經被翻開,那具儺麵被翻出來,戴在他的臉上,在窗外血色的夕陽照耀下,好像在躲在麵具後獰笑的鬼似的,晃動著身子,朝著謝楠示威。
風扇終於帶著那人開始轉動,隨著一圈一圈的旋轉,從麵具中透出的血,一行行的灑在牆上,綻放著血腥的花朵。
謝楠慌忙停下了風扇,衝著樓下大叫著讓服務員上來,喊了幾句,下麵卻毫無動靜。
儺麵被甩下了地,在床上轉了個圈,優雅的停下,那個人,莫如說是屍體也緩緩停下,正麵衝著謝楠。
是胡麻!謝楠認出了他,他居然跑來這裏,然後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死去,真是讓人困惑。
謝楠快步跑過去將儺麵裝回包裏,帶著滿頭泡沫快速離開了房間,跑到樓下。
通過服務員的描述,加上謝楠的辯解,警察表情複雜的將謝楠放了,可能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服務員大媽絮絮叨叨的在警察耳邊一陣耳語,讓他知道了謝楠就是那個邪氣青年。
胡麻是自殺,不過是詭異到不能理解的自殺!
不過招待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住了,服務員大媽隔著三五米遠讓謝楠離開,警察也表示謝楠最好離開浦市鎮。
謝楠一邊胡亂點頭,一邊朝車站那邊走去。
在一個拐角,確認沒人看到後,謝楠閃進了巷子,他想去唐生屏的老房那裏。
第十五章 重逢
這樣浦市好像對他來說全沒了意義,儺麵具是帶來一切的起源,但是現在又成了唯一能夠將蘇坤找回的關鍵鑰匙。
隻能帶著它繼續想辦法,這是那個神秘人訂下的遊戲規則。
不過自己現在在做的,又好像隻是在浪費時間。
去唐生屏的房子,隻能算一個心理安慰,老頭不可能再給自己帶來什麽,他給謝楠給得夠多了。
給了個長得讓人發指的噩夢。
遠處滴滴答答喪禮的聲響還在繼續,從招待所出來,已經折騰到了半夜,現在浦市鎮大概已經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呆了。
到了唐生屏的老房子,隔壁那家鋪子居然還開著,橘黃色的燈光讓謝楠心裏的失落好像被暖了一下。
走到門口,謝楠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好,隻好呆呆的站在那裏,看那個幹瘦的老婆婆在裏麵忙碌。
不一會,裏麵傳出聲音,讓謝楠走進說話,謝楠聽了,連忙踏進門去。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一個小馬紮,周圍已經堆滿了紮好的紙元寶和各種喪葬用具,等謝楠坐定以後,老婆婆才抬頭看看他。
謝楠知道大概這裏是浦市唯一能夠接受自己的地方了,能坐在這裏就好,不說話都成。
老婆婆卻開口說起來,說自己也姓唐,和隔壁的唐生屏算是一個祠堂的,從唐生屏死後,這附近就著魔一樣少有人來,做生意也不好做,自己過來開了這樣的一個鋪子。
“您知道我是誰麽?”
“你不就是現在鎮上說的那個帶著邪物的外來客麽?”唐婆婆反問道,手上的活計開始慢下來。
謝楠苦笑一聲,看來這個名頭是戴定了,如果自己膽敢明天還在街上晃悠,鎮上的人們非得把自己丟到沅江裏麵喂魚不可。
“你是他的什麽人,我不記得他有你這樣的後生朋友。”
“我應該是他的徒弟。”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不過本來這個徒弟就是莫名其妙的。
“嗯,可惜他這個背時貨就那麽一聲不吭的死了。”
謝楠聽完,暗自叫苦,看來唐生屏偷來的儺麵又鄭重其事的送給了自己這個所謂徒弟,還打包贈送一個甩也甩不掉的黴運的事情婆婆並不知道。
“他的墳在哪兒,我想去拜拜他,然後就離開這裏。”
唐婆婆一聲歎氣,說唐生屏哪有什麽墳哦,他死在哪兒現在都沒法知道。
這話讓人不由生疑,那天謝楠老媽已經說過唐生屏是淹死的,而且還暗示是水鬼拉下水的,現在又說根本不知道死在哪兒,又是怎麽回事。
“我能知道他死了,但是又沒法找到他,就胡亂編了理由,趁夜裝作撈上了屍體,然後就匆忙下葬,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屍身可言。”
唐婆婆說著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手上的紙活已經編的亂七八糟,沒了形狀。
人死總要有個歸宿,不見了人,衣冠做個葬禮也是應該的,唐生屏混沌一輩子,這隻能算是最後的安慰吧。
唐婆婆掏出一把鑰匙,交給謝楠,讓謝楠今晚就住在唐生屏的屋子裏。
“我幫不上你什麽,我這裏太小,你就和著住一晚吧,明天你走吧。”
謝楠接過鑰匙,走出了唐婆婆的小鋪,不一會,裏麵的燈就熄了。
打開大門的時候,塵土味鋪麵而來,嗆得人幾乎沒法呼吸。屋裏結上不少的蜘蛛網,除了蒙塵,一切好像還是保持著謝楠來時的樣子。
掃過一扇竹床,謝楠疲憊不堪的倒在上麵,頭上的燈發出暖暖的光,舍不得關掉,就這樣,不一會就睡著了。
朦朧中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卻顯得很是遙遠,謝楠微微睜開眼,看到唐生屏漂浮在半空,周身發出微弱的熒光,在日光燈照射下顯得若有若無一樣。
麵對這一幕,謝楠倒是沒有驚慌,冷靜的分析出這像是唐生屏的鬼魂,這些天的磨礪倒是讓自己的膽子見長。
見他的光那麽微弱,一拉燈繩,關了燈光,唐生屏一下變得透亮了一點。
唐生屏蜷曲著腿,浮在半空中,眼睛緊閉,全身在那種熒光的照耀下成了冰藍色,謝楠小聲叫了一聲:“唐生屏。”
聽到這個聲音,唐生屏的魂魄悄然轉過頭,好像在尋找聲音方向,不過如同被封住了一般,隻能在那個藍色的殼中保持著浮動的姿勢。
謝楠不管那麽多,自顧自的朝著這個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的魂魄發起了牢騷,把所遇到的那些事情一一說著。
那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任憑謝楠說幹了嘴,也沒有什麽表示。
說得興起,謝楠開始大罵,罵唐生屏無緣無故的給自己帶著的這一切,要是沒有些事情,現在自己可能在找工作,或者已經找到了,準備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不過,當初是我自己答應收下這件東西,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說到動情處,謝楠禁不住要流下淚來。
“邵東子,你記得嘛?他差點死在我的手裏,那個蘇坤,她不見了,這些我都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能幫我嗎!”
說完擂了一拳竹床,震得灰塵簌簌的往下落,眼淚也控製不住,開始掉下,這時候謝楠幾乎要崩潰了。
唐生屏不能聽到,也沒法作出反應,他身上的光開始慢慢變淡,一點點的消失在那裏,最後隻剩下黑漆漆的空氣。
“媽的!”謝楠倒在床上,死盯著眼前墨一樣的黑暗,死死咬著牙,一直到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太陽從唐生屏家房頂破洞中投射下來,照在竹床上,空氣一下熱起來,催人起床。
謝楠摸摸腦袋,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怎麽也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做了夢還是真實的看到了唐生屏。
今天得逃出浦市鎮去,要不然真的會出事,謝楠盤算了一陣,然後探頭探腦看看外麵,趁著沒人,溜出屋子。
唐婆婆的鋪子早早就開了門,看到謝楠灰頭土臉的鑽出屋子,唐婆婆招呼謝楠過去。
“昨天晚上說夢話了?”唐婆婆遞過一碗米豆腐,笑著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謝楠把看到唐生屏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端起碗唏哩嘩啦的把東西吃完,又繼續端著碗傻愣愣的看著被早上太陽照得油光光的石板路發呆。
唐婆婆聽了昨晚的事情,抿著嘴想著什麽,兩人就這樣呆了半晌。
謝楠收回了神,將鑰匙遞過去,起身要走。
“慢點,我想知道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麽,他們說的邪物就是唐生屏給你的?”
謝楠點頭稱是,既然她都聽到了,也就沒必要再費力說一遍,於是邁開了步子要往外走。
唐婆婆卻又將鑰匙丟給了謝楠,說道:“後生,你走吧,不過我覺得這個還用得上。”
說完繼續開始編紙活,隻是頭低得更深,不讓人看到她紅紅的眼。
接過鑰匙,然後把背包卸下,將所有雜物統統丟進一個紙袋,再次道了一次謝謝後,就該去車站了,這一次謝楠沒有回頭,上一次是惶恐不安需要回頭看看,而這一次是絕望。
到了車站,謝楠攥緊了紙袋子,身上的衣服在唐生屏屋子裏一折騰已經變得髒兮兮,背包也沒有帶,這一來大概不會有人再說什麽邪門青年來了。
可是要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等客的那部中巴司機恰恰又是侯三,謝楠正轉身要跑,侯三就趕上來,擋在謝楠麵前。
“怎麽,後生,回城去啊?”眼前的侯三好像全然沒有發生那晚的事情一般,笑嘻嘻的打著招呼。
真是難以置信,謝楠打眼看了看這個中巴司機,默不作聲的想往前走,侯三伸開雙臂一攔,繼續嬉笑著。
流言從哪兒傳出來的謝楠隨便猜猜就知道,侯三現在又這樣真是讓人起疑。
但是侯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了浦市鎮今天就兩班車去縣城,上一班已經開了,他是唯一的選擇。
“其他的車都去參加喪事了!”這一句侯三分明在威脅。
“好吧,我坐你的車。”謝楠耐不住性子,胡亂答應下來。
侯三卻表示今時不同往日,車價要漲,最終要了謝楠500塊才答應不說出他是什麽人,好讓同車的人不至於轟他下去。
這種趁人之危還真是不要命,謝楠梗著脖子遞給侯三車錢,侯三逐張看了真假,才要死不活的開動汽車,往縣城開去。
一路上景色依舊,可謝楠卻心不在焉的看著江水,目光融化在碧綠的水中,偶爾瞥眼看到侯三依舊興奮的開著車,嘴角掛著一絲怪異的笑容。
晚上的時候,唐婆婆帶著紮好的一大堆紙元寶和紙人,走到了江邊,幽怨的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低聲呼喚著一個名字。
“唐生屏!唐生屏……”
點燃了那些元寶,把香燭插好,繼續念叨著一些話語,誰也聽不懂,而且這江畔四下無人,隻剩下那個瘦弱的身影在燭光搖曳中閃現。
江水中的某一處開始翻滾起小浪,好像下麵藏著什麽在萌動,唐婆婆夾著紙人,一步一步的往水中走去。
平白多了許多淘金船,河床已經被翻得不堪入目,在墳包般一個個石頭渣堆邊,就是深不可測的挖金洞,江水在這裏盤旋起來,任誰都會卷進去,可唐婆婆依然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著。
腳下像是有了眼睛,她始終能夠夠著那些石頭河床,不讓自己沉下去。
快走到了江中的時候,唐婆婆站在一個石頭堆邊,將紙人拋了下去,照理應該浮在水麵上的紙人卻碌碌下沉,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水下的響動更大了,好像沸騰一般湧出無數氣泡上來,像是得了回答一樣,唐婆婆喊得更為淒涼。
她趴在石頭堆上,雙手觸及水麵,娓娓道出關於她和水下這個男人的悲哀:
“我怎麽又會攤上你這個背時的人啊,單單為了你的幾句好話,孤獨了30年,你何時又來找過我,而你直到死,誰又會在乎你到底在倒什麽黴?”
唐婆婆的淚水從渾濁的眼中慢慢流出,滴進江水中,即使再滾燙,也抵不住冰寒的江水,他們這個卑微的愛情故事,在浦市鎮的一個角落開始,斷裂,而今得結束了。
“你為你犯的錯要守著那個東西一輩子,而我呢?做了你的女人,卻也要陪著你守一輩子,你狠心啊。”
說著說著,唐婆婆一點點把自己投入了深潭,留下在世上最後一句話:
“唐生屏,30年了,我熬不過了,可我們現在可以在一起了,我王淑平算是把這個沒頭沒尾的情給結了。”
唐婆婆消失在水中,那個淘金洞,隻剩下了漣漪在晃動,河風吹散了最後一把紙錢的灰燼。
回到家中的謝楠躲在屋子裏不肯出來,任憑父母在外威逼利誘也默不作聲,急得他老媽要找精神科醫生來解決問題。
最後的希望也在慢慢消失,謝楠實在找不出有什麽頭緒可言,蘇坤到今天已經失蹤了整整十天,這十天裏,謝楠的腦細胞好像在逐個燒焦殆盡。
關上窗簾,謝楠坐在床上對著儺麵發呆,看著那兩個空洞的眼孔,心如刀絞。
薑教授打來電話,說邵東子吵鬧著要出院找謝楠,被醫生當作情緒不穩定打了鎮定針,這幾天正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而關於蘇坤,則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希望能夠利用自己一些老交情繼續尋找,正說著話,電話被人搶了過去。
“你個混球啊,我都被你弄成這樣了,你小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邵東子在話筒那邊大聲嚎叫起來,全然不像一個剛剛墜樓生還的人,看樣子恢複的相當不錯。
聽著這個聲音,實在是讓人感慨,謝楠拿著電話好像隔了半個世紀一般,聽著邵東子七七八八的說著,嘴上慢慢跳出一個微笑。
“你沒事吧。”
“我鐵拳無敵邵易東怎麽可能有事啊?你就就等著我來吧,一起行動!”
謝楠抹了一把鼻子,輕輕的笑著,說了一句:
“哥們,我可能等不及了。“
不論電話那頭邵東子怎麽鼓噪著讓他說明這話是什麽意思,謝楠不由分說的摁下了掛斷鍵,繼續端坐在床上,盯著儺麵繼續出神。
如果沒有人來幫自己,那麽就自己試試,賭一把。
謝楠老媽得知了一個消息,唐生屏的屍身這回真的冒出來了,同時還有一具女屍。而風傳是在淘金船瘋狂挖著沙石的時候,他們一起浮上了水麵。
具體情況被傳得異常神奇,船工正在作業,卻發現河麵莫名的出現極大的聲響,河中出現無數條黑色的鯰魚,在一個水坑中劇烈的扭動。
如同黑色的漩渦一般,在水坑中旋轉成型,好像風暴一樣,圍繞著什麽東西。
河中很少再出現這麽多的魚了,當大家興奮的衝上去打算捕撈的時候,眼尖的人看到魚中間出現了兩個人影,頓時讓所有人楞在船上。
屍體是一男一女兩具,當人們將其打撈上來的時候,那些黑色的鯰魚卻不知從哪兒溜走了,河麵依然保持著平靜。
唐生屏的屍體在水中月餘居然沒有過分變形,而那具明顯新死女屍就是在唐生屏房子旁賣香紙的老婆婆,有人說這是唐生屏多年前在外鄉娶得的一門親。
他們倆抱在一起……
原本鎮上所有人都知道唐生屏被埋了,現在又出了屍首,再加上那個老婆婆,所有的邪說都變本加厲的開始傳播。
而挖金船的幕後老板好像受了驚嚇,集體歇業了幾天,浦市鎮繼續籠罩在壓抑中。
謝楠老媽沒跟謝楠說這個事情,因為她的寶貝兒子已經如同著魔一樣呆在房間裏麵不出門幾天了。
如果繼續下去,沒法去估計會發生什麽,因為他爸爸已經耐不住性子要發作了。
此時離蘇坤的失蹤已經第10天了,不過她和她的丈夫都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每天到了吃飯的時間,謝楠都會出來盛上一碗飯夾上點菜然後灰溜溜的回房,電腦開著,等著那個MSN上麵那個聯係人,不過始終沒出現,剩下的就是發呆。
終於那個人出現,不過隻說了一句話就消失不見了。
“你還是沒有找到我,不過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快沒有耐性了。”
謝楠急得直拍鍵盤,這個新會長總是這樣故作神秘算什麽?好歹要給個提示什麽的吧。
不過時間不多是什麽意思,如果蘇坤算是他們的肉票的話,難道他們想撕票不成。
氣急敗壞的謝楠重又盤腿坐上了床,看著儺麵,伸手拿起來,撫摸著上麵的花紋,心裏開始下決心。
它可以殺人,不過它又將邵東子從死拉了回來,或者戴上的話,會有什麽力量給我,而不是害我啊!
謝楠將儺麵塞進包裏,匆匆忙忙的趕出去,打算找個地方去試試儺麵的威力。
客廳中老爸正襟危坐的死盯著眼神渙散的謝楠,看著他要開門,大聲喝住,謝楠卻沒有任何停留,徑直出門。
後麵傳來怒吼:“有本事就不要回來!”
或者這一次真的就沒本事回來了,謝楠抓抓頭皮,低頭往河邊走去。
第十六章 幻境
河邊那條沿江風景街總是人流熙攘,不過再往河灘那邊走的話,就清淨得多,月光皎潔,照得河麵如同萬盞明燈一樣,石頭灘也白晃晃的讓人心底沉靜。
吸了一大口氣,謝楠努力的壓製了一下自己狂亂的心跳,不管好事壞事,現在就要開始了,大不了和薑教授一樣,以後每天喝鎮定劑過活。
不過掏出儺麵的時候,謝楠還是耐不住大叫一聲,讓自己的聲音在對岸的山上回響了好久。
一屁股在灘上坐下,雙手捧起儺麵,居然禁不住顫抖,將凹麵對著自己,小心翼翼的扣上臉。
儺麵出奇的合適,冰冷的貼合自己的皮膚,如同定製一般,在顴骨、鼻梁還有眉弓處合適的貼合,謝楠一時覺不出有什麽不對勁。
猛的一下,謝楠感覺自己好像進了個萬花筒之中,月光攪和著不遠處的燈光變成了絢爛的花紋,在眼前不斷旋轉。
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了,但是麵前的花朵依然在變幻著,生生的把自己尚能控製的大腦牽引到另外一個視角。
謝楠如同睡著一般,直挺挺的躺在河灘上,隻剩下了一點抽搐。
透過眼孔,謝楠不能完全的看清自己身在何處,隻是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一座古塔披紅掛綠的在自己眼前,而塔前擺好的祭台上已經列上了三牲,莊重的等著自己。
自己已經穿上了頗為考究的祭服,手搖木鈴,嘴裏講些生疏詞語:“古塔神仙,於斯顯靈,螻蟻之眾,祭祀仙靈……”
然後高香燃起,紙錢也紛紛揚燃得遮天蔽日,隨後各種祭品堆了上來,爆竹聲和台下紛紜民眾祈禱之聲嗡嗡的連成一片。
好像是一部用儺麵看的電影,謝楠依然思考著所看到的一切,但是自己的眼睛好像並不是自己控製,它正按著這一出電影的方式在轉動。
幾位壯漢四脖子汗流的將這些祭品抬將到塔門口,滿地紅色的炮仗碎屑和空氣中的青煙好像能聞出味道來。
可現在還是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像是誰深留下的一段記憶?
將塔門打開了,充滿銅鏽的大鎖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歎息,大門後麵是一個空空如也的石板,另一個土司牽起一頭犍牛緩緩過來。
望著皺紋深刻的老司和目光渙散的犍牛,謝楠卻好像有幾分熟悉,隻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儺麵的哪一個主人所留下的。
而後幾個壯漢抹抹黑汗,抖動肌肉將繩索套上牛腳,猛一起勁,將強壯的水牛轟然拉倒,大水牛憤然哀鳴,無奈的流下眼淚來。
用一柄寒光四射的尖刀,伸手過頭,尖刀在陽光下耀出金屬特有的色彩,銀亮的刀刃在坑坑窪窪的黑色刀背襯映下顯得奪目極了,牛眼望過,居然露出了些許無奈,靜了下來。
手起刀落,牛血湧出,泛著泡沫四下流淌,人群仿佛壓抑著的情緒瞬間爆發起來,在黑壓壓的腦殼下喊出幾聲嚎叫,無數的鞭炮開始叫響,在腦子中炸開一樣轟鳴。
看著水牛哀鳴輾轉死去,台下民眾瘋也的加快了磕頭的速度、直到額上微微滲出血色,死亡和希冀在這一刻誇張到極致。
穿著黑青色短褂的苗人或者潔白洋布的漢人們一起發出類似言語但又含糊不清的聲音,嘈雜著漸漸變大聲進而統一,變成了繞著這古舊老塔的香煙,變成河中水流湧動的震顫。
血流變得黑亮而厚重,卻湧動流向古塔的腳下,然後沿著裂縫消失,速度很快,好像地下有某種力量在吸吮。
眼見著這一幕,謝楠不禁驚恐起來,這個祭祀場合好像暗藏太多不能了解的東西。
這時候透過眼孔看到另一個祭祀走了過來,那張臉有些熟悉卻一閃而過,然後萬花筒卻又轉起,讓謝楠又轉進了不能自己的幻化過程中。
花紋停止的時候,謝楠睜眼看到的是夜空,星星滿天的。
背後有人大聲地叫著自己的名字,聽聲音像是老爸。
謝楠連忙將掉落在一邊的儺麵放進包裏,朝著那個聲音走去。
路燈下老爸略有佝僂的身影顯得有些可憐,不過遠遠的就能感覺到他的氣場,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憤怒,以及能穿過黑夜的矍鑠目光。
光這個,就讓謝楠磨磨蹭蹭的把50米的路走了半天。
他老爸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背手往回走,謝楠見狀隻能灰溜溜的跟著他來到某個茶館,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下。
“如果你在搞什麽歪門邪道的話,趁早給我停了。”
謝楠老爸不顧自己一貫的講究,隻是把茶葉胡亂衝了一遍,惡狠狠的說了這一句。
從他泡茶來看,謝楠知道他真的發了大火。
“我沒有。”
正打算討好的按鐵觀音的泡法給自己老爸重新泡一壺的時候,謝楠的鼻血快速的流了下來,滴在茶水中。
老爸睜大了眼睛看著鼻血跟斷線一般流淌的兒子,差點沒把手中的茶杯捏破了。
“你還說沒在搞什麽歪門邪道,你到時候連自己怎麽死了都不知道!”
說完丟下一包紙巾,就氣呼呼的走了,留下謝楠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認識多年的老爸,今天變成這個樣子。
走到洗手間,仔細的擦擦鼻血,再發現自己的眼睛也和薑教授一樣,紅得厲害。
不過這一次,好像沒有任何收獲啊。
時間不多了,新會長的話還在心頭繞著。
在自己的房間裏,謝楠決定第二次戴上儺麵具,第一次至少說明這個東西不至於讓自己死,況且那段記憶讓人感覺有種吸引力。
就是憑著這種吸引力,再次戴上了儺麵。
這一次卻不一樣,那種眩暈的感覺不再有了,而是變成了劇痛感,從這一陣劇痛開始,眼前才出現了景象。
自己橫躺在地上,四周一片黑暗,所有自己所經曆的恐懼一件件襲來,溺死的兩個女孩、莫北、還有康建等等,一一的出現來麵前,以他們死亡的狀態在不遠處站立。
一個個露出獰笑,將自己慘白的臉湊上前來,露出自己灰色的牙齒。
謝楠自覺鼻孔的血繼續開始噴發,眼珠好像要被吸出去一樣,這種感覺極端不好,卻又因為困在這層金屬皮中無法掙脫。
鼻血積在裏麵,流進嘴唇,鹹鹹的味道是最後的感官。
在即將失去呼吸的最後時刻,謝楠猛地被揭去了儺麵,像是重新浮出了水麵一樣,得以生機。
光線顯得很刺眼,謝楠努力的睜眼看看是誰在幫他,卻驚喜的發現薑教授和邵東子站在他麵前。
不過他老爸也默默的站在後麵,鐵青著臉,默不作聲。
薑教授幫謝楠擦去血跡,然後嚴厲的責怪他不該這麽亂來,在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這麽做無異自尋死路。
邵東子手上還紮著繃帶,傻看著鼻血滿臉的謝楠,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是弟兄,什麽都還得一起過一過!”
謝楠伸出一隻手,和邵東子的健康手拍在一起。
謝楠老爸看到了那件東西,原本有點憤怒的情緒卻變成了沮喪,一直坐在沙發邊上抽著悶煙,讓其他人都不好做聲。
邵東子使了個眼神,謝楠帶頭,跑出了沉悶的屋子。
“你爸臉色很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老是這個樣子。”
薑教授回味著剛才謝楠老爸的眼神,分明就是看這個老頭還和小孩混在一起搞東搞西表示十二分不屑。
謝楠說了去浦市遇到的事情,薑教授沉吟半天說了一句:
“唐生屏那個樣子好像是被困在什麽地方了,以至於魂魄都沒法動彈。”
聽了這話,邵東子嚷嚷著去浦市找找不就結了,謝楠卻一副苦臉,前幾天去一次已經被全鎮人知道是掃把星了,這次再去非得被打出來不可。
邵東子端詳著謝楠,得出個結論:沒人認得出他了。
這幾天謝楠邋遢得像個叫花子一般,加上消瘦下下去,儼然一個長期失意的大齡未婚青年。
“化化妝肯定是個大叔,沒事的。”
在邵東子的鼓噪下,三人馬上就去了車站,趕上最後一班車。
巧的是,這次還是隻有侯三的車,而他見了謝楠居然一副不認識的樣子,自顧自的坐在一邊抽煙。
車上已經坐好了三個人,一個老頭,還有兩個正昏睡著的毛頭小夥子,分散在座位上。
夜晚臨近,看樣子不會再有人來了,侯三爬上駕駛室,打火上路,在太陽收掉最後一點光線前,往浦市開去。
謝楠打電話給家裏,胡亂編了個謊說今天來的是一起實習的同學和指導教授,可即使明知這個謊太假,老爸卻沒有說什麽,在掛斷的時候,分明聽到了一聲歎息。
邵東子嚼著口香糖,在自己的繃帶上用筆塗鴉,突然想到什麽一樣,喊了一句: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你爸之所以生氣大概就是你四處找儺師道士什麽的,可能他就是,氣你沒有眼力見!”
“什麽沒眼力見?”
“說不定他就是個儺師啊!”
謝楠用折斷邵東子另一隻手臂為威脅讓他閉嘴,老爺子的不正常可能隻是操心自己不爭氣吧,隻能這麽想了。
薑教授上車後就和另外三個旅客一樣昏睡下去,在稍有顛簸的路上發出微微的鼾聲,全然不理會兩人。
血色的夕陽下落,山脊露出最後的雄渾背影,侯三依然叼著香煙,哼著不知名的歌曲,這個旅途有點沉悶。
噗的一聲,車子打了個大踉蹌,停在路邊,好像是車胎被紮了,侯三罵了一句,掉下車去,查看情況。
換胎的過程顯得有點漫長,謝楠和邵東子蹲在路邊看著寥寥無幾的車輛跑過,問侯三還要多久,侯三卻氣急敗壞的點上煙,不做回答。
在天黑透的時候,車輛重又上路,薑教授和其他三人依然睡得香甜,像是全然不知車壞了一樣,按這樣下去,等到了浦市,真個是夜黑風高了。
車前燈晃動著,照得前麵的路更加模糊了,侯三好像煙囪一樣連續抽著煙,手指捏著方向盤,興奮得抖動,真不知道有什麽可高興的。
前麵的路邊走著一個人,在車燈照耀下顯得異常的突兀,身上穿得豔紅,如同鬼魅一般走著。
邵東子正看著這個像是惡俗的村姑打扮的女人好奇,在車即將靠近她的時候,她卻猛地轉身伸出手攔車,把邵東子嚇了一大跳,死死往後一靠。
侯三一個刹車,將車停在女人前麵,嘴裏說著難得又有了客,等著她上車。
女人慢吞吞的上了車,姿色平平,混在人群中誰都找不出來,同時還死著個臉色,讓邵東子歎了口氣。
謝楠打趣道:“沒戲了吧!你還指望會在這裏碰上個豔遇?”
“從衣服上就看出品味嘛,誰指望在這山間公路上還能出現個比基尼美女攔車啊?”
邵東子盡量小聲的抱怨了一聲,黑布隆冬的夜路真是讓人無趣。
車子繼續往前走,侯三也急著回家,腳下油門踩得更加急了。
顛簸中,薑教授終於醒了,看了一眼窗外,問怎麽還沒有到啊,自己都睡了好幾覺了。
“車壞過一陣,沒辦法,一會就到了。”
謝楠也沒法判斷現在是到哪兒了,按時間來算,應該是差不多了。
“您睡得香,後麵幾個睡得更香,現在都沒啥動靜呢。”邵東子努努嘴,後麵幾個乘客更是睡得天昏地暗。
薑教授擦擦眼鏡,看看前麵,說了句:“前麵還有個紅衣服女人走著呢,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兩人聽了忙往車前一看,果然遠處的路上還有個身著豔紅的女子在慢慢走著。
女人整個人低垂著,好像是在想著什麽事一般,慢悠悠的走著。
邵東子問謝楠是不是他這裏流行這麽打扮的時候,侯三大喊起來,那個女人用不可思議的方式橫的飄到了路中間,馬上就要撞上了。
車燈照得那紅衣女人如此明晰,可撞上的時候卻沒有一點震動,如同穿過煙塵一樣,平白的過去了。
前麵是一個急轉,侯三驚魂不定的猛的打方向盤,車身一歪,衝出了馬路,一頭將車栽進一片泥田,腦袋撞上方向盤,暈了過去。
汽車側翻過去,薑教授打破安全窗,讓從這裏爬出,邵東子回頭看了一眼車內,那個之前上車的紅衣女人也無故消失了,而另外三個乘客則扭曲的歪在車裏,沒有一點動靜。
爬出了車,謝楠想去救侯三,被薑教授一把拉住,往更遠的地方跑去。
“車漏油了!先跑!”
邵東子扶著自己的傷手,緊跟著在後麵奔跑
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汽油味,隨時可能爆炸,謝楠正要打電話報警,卻被人從後麵一把用袋子蒙上,捆了個嚴實。
邵東子和薑教授也被人偷襲,同樣被蒙頭綁上,然後抬起就走。
三人被扔上了一輛車,隨即就發動離開,背後傳來爆炸聲,侯三、那三個乘客還有他的車都將化成黑灰,還好爬出來了。
不過按現在的情況也不樂觀,誰知道是誰綁了自己,是送往哪兒,不過聽著兩邊邵東子和薑教授的哼哼聲至少說明他們都在身邊,還算不錯。
車停下來,幾個男人將三人扔進一處地方,就悄然不見了,罩子上的繩子也鬆開了,謝楠奮力解開頭上的黑布罩,摸索將其他兩人的頭套脫掉,在黑暗中能能聽到各自的聲音。
邵東子緩過神來,忙問這裏是什麽地方,謝楠歎氣說到要是知道早告訴你了。
不管怎樣,這回好像真的被困住了,邵東子掏出火機四下照著,得出個重大答案,這裏很可能是個塔,六邊形的結構!
謝楠想到了自己戴上儺麵具後看到的塔,不過這個能有什麽聯係呢。
而現在首要問題是三人都困在裏麵出不去了,至於是誰困住了他們,更難以知道。
邵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嚎叫著:“要殺要剮你他媽倒是來啊,我邵易東要是皺一下眉就是小媽養的!”
薑教授看不過去,製止下邵東子殺豬一般的嚎叫,安靜下來讓他好好想想事情。
邵東子全然忘了自己的傷,大聲的討論著關於那個紅衣女子的事情。
“這就是個局,靠著這個把我們拐下溝去,然後就綁我們到這裏來。”
謝楠倒是有興趣回答:
“那麽為什麽要把我們弄過來呢?“
“你們傻啊,那車上那三個分明就是替死鬼一般,說不定現在警察已經宣布了我們死了啊!”
這一句倒是讓薑教授和謝楠如同驚醒一般,整個車禍就是一個設計好的過程,那三個人可能在上車前已經是暈倒或者幹脆就是三個死人。
現在真有可能在警方眼裏謝楠他們早就成了一堆黑灰,沒法辨認了,換句話說,就是已經算是被消除了身份。
但是這樣對那些人來說,有什麽好處麽?
難以理解,謝楠靠著邵東子坐下,勉強的伸出拇指誇了誇,糊塗人在關鍵時候還真不糊塗。
三個人開始想辦法出去,謝楠貼在門前聽了聽是不是還有人在,那幫人的目的好像就是把他們送到這裏來,然後扭頭就走。
朝著木門踢了一腳,紋絲不見反應,好像門前堆了石頭或者砌上磚一樣。
借著打火機的火光,邵東子驚喜的發現三人的包都還在,連忙喊道:“還以為精心準備的十八般兵器都了沒了呢。”
首先掏出裏麵的電筒,邵東子一件一件的往外掏:軍刀、指北針、墨鏡、還有一個強力彈弓。
最後拿出一塊防潮墊,這真是個好東西,薑教授一見這個忙打開墊上,聲稱老人不能席地坐,會得風濕的,然後還挺美的盤腿喝著自己的特製飲料。
謝楠嘀咕著這個老頭真是完全沒有一點緊張感,真是虱子多了不咬。
邵東子擺弄著指北針,手上轉動羅盤儀.嘴上嘀咕著口訣,幾分鍾過去了,得出前方就是正北的結論。
看來他還是犯糊塗了,在這裏知道哪兒是東南西北有什麽用,還不如拿著刀去摳磚塊出去。
邵東子全然不知自己在犯錯還在那裏瞎弄,謝楠光火不已,正要發作,卻看到塔中間是一塊光潔的大石板,而石板上麵有一個凹槽,模樣大小倒是有些熟悉。
而薑教授一直就坐在這個凹槽的旁邊,似乎已經看了很久了。
謝楠拿出儺麵比劃了一下,剛剛好,能夠放進去,正打算按進去的時候,薑教授一手拉住了他。
“傻小子,你就這樣放上去了?”
“那還怎麽樣,看著能放,我就想放進去看看。”
“誰知道放了以後會出什麽事情,還是小心為妙。”
邵東子放下手中亂七八糟的玩意,湊將過來,見薑教授還在那裏思前想後,急脾氣上來,一把奪過儺麵,不由分說的按進裏麵。
被邵東子這一攪和,薑教授和謝楠隻好閃遠一點,死死看著儺麵,等著有什麽情況發生。
三個人都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不過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邵東子噓了一聲,想將儺麵摳出來,剛觸到儺麵,平白的在頭上傳出冒出一聲像是歎息一樣的聲音,驚得邵東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猛的抽回了手。
回頭朝著謝楠和薑教授抗議,讓不要發出亂七八糟的聲音!謝楠做了個封嘴的東西,薑教授也表示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邵東子抓抓頭皮,再一次去拿儺麵,手剛上去,發現石板有點鬆動,就用力再按下去,轟的一聲整個石板翻了過來,邵東子如一個大布袋一般,掉進了露出來的大洞裏麵。
謝楠連忙過去看看邵東子有沒有事,洞裏卻傳來他興奮的叫聲。
“這裏有個地道,同誌們,我們可能能出去了。”
原本這一摔讓邵東子的傷臂一陣痛,可一摔卻讓他發現一條用石板鋪好的地道,幽幽的通往哪兒。
不過這還是讓邵東子興奮得大吼大叫,這裏哪怕不能出去也會是個地宮,裏麵說不定有什麽好玩意。
薑教授翻動著石頭活板,對這個機關的設計嘖嘖稱奇,讓邵東子拿上電筒照照四周。
邵東子四下查看了一下,一個用石板裝起來的甬道能讓人蹲著走過去,不過從回聲來看,好像長得不可思議。
謝楠也爬進了地洞之中,用火機慢慢照著,從石板的刻痕來看,是用河對岸的石灰石一鑿一鑿平整成石板,然後結成這個甬道,真是個偉大的工程。
邵東子執著電筒,一路下去,幾乎快不見了人影。
“你們跟上,這裏應該能出去!”
薑教授將背包提上,也跳進了甬道,一步步的往前走著。
在甬道的盡頭,是一個和上麵一樣的空間。
邵東子用電筒掃射著看牆壁,發現這裏也是全封閉的,燈光過處,一堆白色的骨頭讓他大叫一聲,又鑽進甬道。
“退回去!前麵看上去有問題。”
那堆白骨靜悄悄的堆在那裏,默不作聲,邵東子探探腦袋看看,發現並沒有什麽動靜,又緩緩爬出洞,仔細查看了一下。
牛骨和豬骨為多,亂糟糟的在放在一起,好像集體墳墓一般,四周一個不大的廳堂,刻著12座雕像。
每一個雕像都是一副人麵模樣,悲喜苦楚各種表情,盯著這個小廳中所有的一切。
謝楠爬出了甬道,和邵東子一道拿著手電筒到處看著,好像這樣一樣出不去,是一條死路。
薑教授最後爬出來,臉被憋得通紅,累的夠戧。
邵東子像是發現了什麽,指著骨頭中間說道:“這裏還有一具人骨呢!”
在白森森的骨頭堆中依稀躺著一具依然化成骷髏的的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爛成一縷一絲的,偏著腦袋安然不動。
謝楠將邵東子拉到牆邊,遠遠看著那具骨骸,邵東子口上念叨著:“看樣子是出不去了,這回我們都陪著他了。”
“別胡說了,還不一定了。”薑教授緩過勁來,看了看那些雕像,看出是用泥磚刻出造型燒製的,按時鍾一樣排列著,像是某個陣勢一般。
邵東子躲開人骨,等著薑教授出招,洞裏潮濕和嗆人的氣味有點讓人受不了。
薑教授琢磨了一會,覺得這些磚像實際上就是代表十二天官之類的東西,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者能找到出去的路。
“邵東子,你的那個指北針呢?”
之前被謝楠說在這裏使指北針是犯傻,邵東子想不到薑教授也在犯傻,就隨意指了指一方,說那就是正北。
“別犯傻了,快找出指北針出來,謝楠,沅江是在那邊?”
邵東子連忙在口袋裏掏著,那個老式的軍用指北針不知道剛才一著急掉到什麽地方去了。
謝楠則抓著頭皮想著沅江到底在鎮子的哪邊,半天嘀咕著好像是北邊。
找不到指北針,邵東子急得不行,謝楠又不能肯定江到底是在那邊,薑教授被眼前這倆青年人弄得哭笑不得。
“這麽跟你們說吧,忘了從哪兒看到的書了,說是一般這種地宮要是留有出口,大多應該是在陽口,也就是山南水北之處,要是估摸得準的話,就是一條生路了。”
邵東子問道要是選錯的話會怎麽樣,薑教授沒好氣的回答:“選錯了說不定天上掉個大鐵籠什麽的,讓你和這些骨頭一起過下半輩子。”
謝楠聽了更是讓邵東子馬上去找指北針出來,千萬別在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
眼看著電筒一點點暗下去,謝楠知道邵東子一定又忘了給電筒充滿電,這回就更加麻煩了,沒準要在黑暗裏摸著骨頭等死了。
薑教授咬咬牙,如果剛才大家沒走彎路的話,甬道所指應該還是正北,也就是江水所在,估摸著轉過來,也就是甬道上麵那方磚像可以指出逃命所在。
薑教授於是衝著那塊哭喪著臉的磚像走過去,伸手押上,發現可以鬆動。
邵東子學了一下那張哭喪的磚像臉,問道:“您確定這個就是?一會不會飛出什麽刀叉劍戟來吧?”
“賭一把吧。”說完就下手死命按下去,磚像往後退了退,整個地宮發出了隆隆的聲音。
邵東子拉過謝楠,雙手抱頭跑過薑教授身邊,等著事情發生。
沉悶的聲音響過,邵東子鬆開雙手,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不過四麵牆上也沒有出現新的通道,一時說不上該喜還是悲。
薑教授卻帶頭進了甬道,謝楠看了看也跟著拿上東西進去。
“怎麽?我們又回去啊!”邵東子也木木的將包背好,準備鑽洞。
“應該不是回去,你沒發現這條石板路成往下傾斜的了嘛?”謝楠蹲著身子往前走著,邵東子在後麵將電筒高舉,勉強照著前麵的路,彎下腰要鑽進甬道。
第十七章 前塵
邵東子就要進甬道的時候,卻感覺腳踝猛的被什麽一抓,讓他心猛的一沉,好像斷了弦一樣,從頭到腳冷了一遍。
抽動了一下腳,那東西好像牢牢抓緊了他的腳踝,掙也不掙不開。
喉頭一動,邵東子沒大聲叫喊,卻小聲的叫了聲謝楠,正在裏麵等他拿電筒來的謝楠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你幫我看看行麽?”
邵東子不敢往回看,誰知道是什麽玩意抓住了他,或者是條大毒蛇,或者是繩索,再或者是那具骷髏。
難以想象,現在它沒動靜,最好就是敵不動我不動,而這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的任務,就交給謝楠吧。
謝楠氣衝衝的往回走,到了洞口,看到邵東子保持著一個正要鑽進來的動作,滑稽得保持著不動。
“你到底怎麽了!”
“有什麽東西抓住我的腳了,我不敢動!”
這話說得特別溫柔,邵東子怕聲音太大驚了後麵的仁兄,因為他感覺某種尖利的東西好像隨時都能劃開他的皮子。
聽了這話謝楠不敢怠慢,連忙加快速度到了邵東子身邊,隔著一段距離看了看,好像是那副人骨不知為何掛上了邵東子的褲子。
不過那裏好像還有什麽東西,謝楠一點點的爬過去,從邵東子手上接過電筒,取了過來,好像是一本書。
拿過書以後,邵東子腳上骷髏的勁頭像是被卸掉了,沒了那種尖尖的感覺。
邵東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腳,不顧一切的往裏擠,踩了趴在地上的謝楠幾腳。
手上的書像是相當老舊了,謝楠照了照,封麵上沒有字,隨手丟進背包,站起身子,代替邵東子來壓陣。
至於為什麽那具骷髏要找邵東子來介紹這本書,邵東子不想知道,被一驚好像體力又增長了,快速的往前走著,希望能趕上薑教授。
薑教授已經在不遠處等了許久,見邵東子來,笑笑說道:
“小朋友,咱們好像押對了。”
不遠的地方好像有微風過來,好像幾百年沒有呼吸過這麽新鮮的空氣了,邵東子貪婪的吸著。
謝楠把書放進去後,就急急跟上,實際上不知為什麽,對於那具骷髏,他沒有什麽恐懼感,而且這本 不明來曆的書,也順理成章的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誰知道會怎麽樣呢?
當得知出口就在不遠處的時候,三人都相當高興,快馬加鞭的往風來的地方走去,蹲走是相當費力的事情,但是最後還是在電筒耗盡最後一點電之後一分鍾爬出了甬道。
前麵是浦市鎮夜下黯淡的燈光,而不遠處,一座則是一座廢棄的古塔,靜靜的躲在瓦礫堆裏。
邵東子大聲罵著那些帶他們來的人,想不到他邵易東居然虎口脫險死裏逃生,真是好人好報。
本來不遠的一段路,卻走了這許久,謝楠看看手表,已經快午夜了。
邵東子振臂大叫一聲,找個夜宵攤,好好吃一頓去!
三人快步往鎮子方向跑去,那些關他們在這裏的人,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逃出生天,而那條逃生的甬道不一會就慢慢沉下,沒進了泥土,悄然不見了。
浦市晚上的夜宵攤子並不多,但是總會堅持到很晚,三人趕到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年輕人正在喝酒取樂。
叫上許多吃的,邵東子得意洋洋的咬開一瓶啤酒,痛快的喝上一口,真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逃命成功更爽的。
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謝楠才意識到三人好像剛剛從土裏鑽出來一樣,渾身沾滿了泥巴,及其狼狽,同時在這裏也顯得特別紮眼。
要是有個地縫,薑教授非鑽進去不可,他就是典型的為老不尊。
邵東子不管不顧的吃了些東西,尚沒過癮,就被薑教授和謝楠強行拖走,往黑處走去。
“現在我們去哪兒?”
邵東子一麵砸吧著嘴,一麵打量著開始起了變化的浦市。
“旅館?不行,我上次僥幸跑掉,這次去會被服務員用開水澆死。”
薑教授表示讚同,而且很大的可能,他們已經死了,再用這個身份證去登記會召來麻煩。
“去唐生屏家吧,我有鑰匙。”這是最後選擇了,謝楠找出了那邊老鑰匙。
唐生屏家旁的那個小鋪沒了,不過謝楠尚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打開房門,裏麵依舊是塵土味道十足。
“大哥,這也能住人?”邵東子嘴上抱怨著,身子卻不由得往那張唯一幹淨的床邊靠過去。
“湊合一下吧,就這個條件了。”謝楠扶著薑教授坐下,一晚的折騰,老頭有點不支了。
換衣服,打掃出另一塊能睡人的地方,三人就準備睡覺了,謝楠仔細的檢查了門窗,生怕有人跟來。
邵東子見狀也提高了警惕將刀放在身邊,防止出什麽問題。
一切等太陽出來了再說。
謝楠起得最早,在太陽還沒有通過瓦片的破洞前就爬起來,就著黎明的光亮看著那本從古塔地宮中帶出的破書。
形容為破書一點都不為過,或者根本就稱不上書,隻是一些筆記,記錄了一個看似對謝楠毫無裨益的事情。
內容不多,但是紙張的殘破和文言文讓謝楠頗費了一番精神把散架的紙張張張鋪好在地麵上,理解這人字裏行間的一些表達。
如果早50年,或者他對謝楠還有些幫助,因為,作者是一個儺師。
而整個故事是從浦市的最繁華時說起的。
那時候的浦市是這條江上聞名的要衝,商賈雲集,而各方人物在這片河灣上一點點的建起了很多的建築,而頂峰出現在清朝中期。
北方各省的人都在這個不大的鎮上有會館,而會館的豪華更是不用說,他們就是這個浦市鎮高牆深巷的主要組成部分,是他們鑄造了輝煌。
主角和謝楠同姓,是鎮上一隻旺族,而主角謝默文就是這一支中的嫡係和最為惹得厚望的人物。
偏偏的,他迷上了神鬼蠱惑之事,少年時期就隨著苗家的一位老司學起了占神弄鬼之事。
儺師本是風光的職業,可謝墨文祖上是一官宦,萬萬容不得這種忤逆之事。
而這時另一個人的加入更是讓整個鎮上的漢族宗族臉麵無光,張逢之這個人也是公子哥一名,卻也瘋瘋癲癲的隨著謝墨文一起跟了苗族儺師成天搬神弄鬼,一時成為全鎮談資。
兩人卻因為這個關係極好,成天跟著師傅赤足走遍大山,知曉了不少事情。
直到師傅自知時日無多的時候,這種關係才變得有點奇妙。
因為一具儺麵的原因,兩人的關係為此變得蹊蹺起來,聽說此物極為神奇,可扭轉陰陽,其神奇為兩人所垂涎。
不過師傅並不提儺麵的事情,直到自己不行的那一天,才說出一些情況。
這個儺麵相傳是用人身犬頭的盤瓠所用的戚所造,效力神奇,卻因為上麵曾經滿沾西狄人的鮮血卻又毫不聽命於人,使用的人雖有回天之力,卻無異自戮性命。
師傅的話並沒有讓兩人聽進去,卻一心都惦記這件神器。
可在這說出秘密之前,師傅已經用自己的儺師的身份,號召鄉裏在鎮子旁建好了一座塔,在他死之前,將儺麵給了張逢之,要他保管好儺麵,然後在他下葬同時,將儺麵放進塔中,靜等化為灰燼。
謝墨文自覺臉麵盡失,在師傅下葬後幾天,就收拾東西去了山裏,不見了蹤影。
可張逢之麵上看著尊師守道,可他並沒有按師傅的要求放下儺麵,而是不舍神器就這樣埋沒,於是私自留下。
一對師兄弟就這樣分道揚鑣,謝墨文從山上各寨轉了一大圈回來的時候,發現張逢之已經成了鎮上的老司,一切皆因他好像一夜之間法力大增,凡有占卜不醫之症,張逢之都能處理,鎮上人尊敬不已。
更讓鎮上人迫不及待將他奉為老司的是畏懼,鎮上多一些怪事,有些在背後對張逢之有所議論的人,更是見了許多不幹淨的東西,嚇得魂魄全無。
這一敬一畏,讓張逢之極為得意,不過好景不長,不知為何,鎮民們突然一齊衝到張逢之那裏,將其捆綁,說要各族祠一同處理他。
罪名是他弄巫做蠱,為害鄉裏,被驅逐出鎮,其張族的一支也一同受了牽連。
張逢之走的時候,沒讓他帶任何東西,在幾千人的緊逼下,孑然走上山路,消失在眾人麵前。
可儺麵幾經輾轉,居然又到了謝墨文手裏,可謝墨文自知這是不祥之物,不敢久留,遵從師命將儺麵放進了塔。
最後的一段說他脫了法袍,安心耕讀,卻心有不安,最後也進了塔,了結餘生。
所說的儺麵,必然就是謝楠手上這具,也就是說唐生屏是從塔中偷出來,最後又無法處置,忍隱幾十年,卻又在現在交給了謝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紙張在太陽下逐漸發黃,最後如同燒焦一般,字跡已經不可看清,謝楠將字紙集齊,放入火塘,點火燒了,算是祭慰這位同姓前輩。
邵東子聞到糊味,以為著火了,掙紮著爬起來卻看到謝楠正在燒紙,翻翻白眼問道:
“你發什麽神經啊,大早上的燒紙錢?”
薑教授也昏然起身,謝楠將剛才看到的東西說給他們,兩人愣了愣,卻沒有太大反應。
“起來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薑教授將歪七八糟的頭弄得統一往上蓬鬆,算是恢複了造型,然後說要去打電話,找人幫忙了解昨晚的車禍。
手機已經全部不見了,隻能去公用電話亭,薑教授打著電話,謝楠和邵東子百無聊賴的在旁等待。
“我有點迷糊了,我是要找蘇坤,卻又稀裏糊塗回了這裏,而且事情越來越複雜,快把我弄瘋了。”
謝楠將煙頭摁熄在台階,對邵東子抱怨自己這一趟走得有多失敗。
邵東子深深的吸上一口煙,用眼神瞟瞟謝楠,又說了一句讓人佩服的話:
“你不覺得有可能蘇坤也在這裏麽,從發生的事情來看,至少昨晚肯定是人使大壞,好彩我邵易東聰明加運氣,能夠跑出來。”
謝楠想想,這話很有道理,說不定怪談協會就在這裏,等著自己帶著儺麵來,然後演出好戲呢。
這麽換角度一想,謝楠心裏倒是放開許多,拍了拍邵東子後背,讚道:
“哥們,行啊!”
薑教授走了過來,什麽行啊,邵東子幽幽的說沒事,隻是點燃某個人幼小脆弱的心靈裏那盞明燈罷了。
顧不上了解他們到底在說什麽,薑教授先宣布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兩人要先聽哪一個。
“壞的吧。”
“壞的就是我們真的死了,昨晚警察真的把那三人當成我們了。”
“情理之中,不過燒得也夠焦的了,那好消息呢?”
薑教授四下找了找自己的金屬酒壺,準備抿上一口再說出來,卻懊惱的發現已經不見了,一下子沒好氣的將這個好消息說出來:
“這邊的一朋友幫我去處理這件事,我們不會成為黑人。而且答應會將這次車禍的調查結果隨時給我。”
這個好消息並不引人入勝,最多證明了薑教授的人際網的遼闊。
邵東子讓謝楠順便打電話回家去報個平安,對麵老媽接了電話,聽到是謝楠的聲音,幾乎馬上哭了出來了。
都知道去浦市的路上出了事,雖然派出所還不能確定身份,但是已然讓謝楠家裏哭天搶地的過了一晚。
安慰解釋一番後,謝楠讓老爸接電話,他想正兒八經的問一個問題,從早上開始就急切想知道答案。
“爸,你知道謝墨文是誰麽?”
這個問題好像並不難,但是那邊卻一時沉默起來,過了一分鍾,卻炸雷一般爆發起來:
“你要是今天不回來,還在外麵搞這些沒有名堂的玩意,我就打斷你的腿!”
謝楠聽見老爸已經火冒三丈,有點猶豫是不是該說出下麵的話,難道說自己走了謝墨文的老墳一趟?
要是急得老爺子真的盛怒下來,準會帶上幾個人來浦市綁他回去。
謝楠連忙胡亂編詞,再拉過邵東子和薑教授一頓證明,算是把他老爸的怒氣給壓下,掛了電話,三人開始準備去找謝楠說的唐婆婆。
要是謝楠能再見一次唐生屏的話,說不定事情還能有一點突破,不過這隻能算一條細弱如蜘蛛網的線索,風一吹,就斷得沒影了。
邵東子也發現了浦市鎮中建起的新樓,咂嘴讚歎著定是富商衣錦還鄉,在這裏顯富來了。
“我問過不少人,可是都沒人說這到底是幹嘛用的,誰蓋的。說起來臉色還不對。”
“那是懶得和你嚼舌頭根子吧,我看這樓倒是古風十足,像是個體麵人蓋的。”
沿著寂寥的石板路走著,三人注意到四周人還是好奇的看著他們,然後又裝作是不經意的轉頭過去,避開他們。
邵東子找了個窗戶照照,詫異的問:
“我臉上泥巴還沒洗盡吧?還是我太帥了光芒太重啊?”
謝楠隻好提醒他之前自己隻身一人來的時候發生了的事情,躲開你是好的了,碰到猛一點的,直接給丟河裏去了。
薑教授卻始終抬頭看著那座即將完工的高樓,走了這一路,幾乎每個街角都能看到露出的飛簷,而這座看上去華麗的房子卻有一個個正對各個街麵的窗戶,可又將窗戶做得比較隱蔽。
這樣看起來,這不像一個炫富的豪宅,更像是一座嚴密的碉堡,正虎視眈眈的觀望著鎮子的一切。
薑教授將事情一說,謝楠兩人跑著看了一遍,果然基本上能被樓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行蹤,假使上麵有人的話。
三人加快加快腳步,想找到那個唐婆婆問個清楚,就順著牆根,快速的往唐生屏老宅方向回去。
到了一看,那個小鋪依舊沒有開張,抬頭一看居然這裏恰恰被一堵高牆擋了高樓的視線,還真算是個寶地,謝楠打開門,三人進屋繼續盤算。
薑教授哦說明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唐婆婆找不到,但是那座樓的主人的確有點蹊蹺,如果沒有一些本事的話,這座樓不會選擇在那個位置動工。
那個位置從風水上來說算是鎮上寶地所在,毗鄰的各種建築圍繞起來就是一個鬧中取靜,朝陽通風的地方,而處在鎮子的陰地所在,又高取陽光,倒是有些奇門辦法。
也就是說,這間房子的主人並不簡單。
晚上需要調查一下,薑教授躺在竹床上,自己的飲料沒了,如果遇到什麽情況,自己可能會比謝楠和邵東子更麻煩,至少自己的心髒可能受不了。
如果可能的話,去找家藥店看看有沒有可以代替的好了。
而謝楠則一直想著那個謝墨文的故事,還有老爸激烈的反應,這種反應可以說不正常,哪兒來的那麽大火氣,有不正常,為什麽聽到謝墨文後就怒氣衝天的了。
這裏麵好像還有點什麽聯係,隻是一時沒法解開。
兩人都出神之際,邵東子發現了一件東西,大呼寶貝,把兩人的心思勾了回來。
在謝楠認真聽著薑教授說話的當子,邵東子耐不住囉嗦,四下翻找著,看唐生屏這老頭又留下什麽好玩意,也就算沒白來一趟了。
翻開一些破舊衣裳,還有大堆沒有完成的爆竹,火藥早就潮成板狀,看來唐生屏真的是偷東西的主,除了這間四處漏風的房子,好像沒有什麽東西了。
在搬開成塊的火藥後,一杆用油布裹得好好的槍出現在他麵前,把油布打開,槍筒依然嶄亮,是一把短火槍。
邵東子叫了聲好,把槍端在手裏,四下瞄了一下說道:“這槍倒是漂亮,可惜沒有準星。”
“何止沒有準星,連子彈都沒有吧。”
謝楠看到邵東子找到的這邊老爺槍,苦笑一聲,這種槍在解放前就被淘汰了,那時候匪患雖重,可也輪不到這種前輩出場救火。
這是一把短火銃,用火藥和鐵砂發射,硝石做引,粗大的槍管能放出不少鐵砂,不過裝填一次需要費上不少周折,等裝好了,什麽事情都完了。
邵東子不聽謝楠在那邊介紹這把連上山的獵人都不稀得用的原始槍械,自顧自的將結塊的火藥輕輕揉碎,找了幾張紙裝好,好像小孩遇到玩具一樣,細細的玩著。
薑教授一笑,讓謝楠由著他去好了,當下有個武器嚇嚇人也好。
迷藏係列第一季血色麵具/紅娘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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