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
第十五章 狩獵
杜隨在星期五六點回到家中,手裏拎了一盒下班順便買的金墨愛吃的味多美的老婆餅,剛出電梯門,就聽到一聲恐怖的叫聲。
這聲音是屬於一個男人的,原先應該很好聽,但是現在完全因恐怖變樣了,杜隨聽到覺得很耳熟,而且無疑是從她家裏傳出來的。
她急忙搶前一步拿鑰匙開門,一邊大聲叫道:“怎麽了?”
門猛地推開,隻見金墨站在窗口,身姿挺拔,夕陽最後一線光芒投在了他身上,顯得很是優雅。這優雅也跟他的姿勢有關,他伸出一隻手指,斜斜指著正前方地上。
正前方地上有一個縮成一團的人,原本很是高大英俊,此時卻又蒼白又瑟縮,渾身發抖。
這個人和金墨的手指之間,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紅線。這個現象,杜隨當然不陌生。
這個人杜隨也不陌生,正是在三個月前因車禍認識的公雞精黑玉。
一旦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之後,杜隨不敢遲疑,大叫一聲:“住手!”
其實杜隨開門的時候,金墨聽到動靜已經停了下來,此時她一叫,就見那紅線從中斷為兩截,一半縮進了金墨的手指,另一半則縮進黑玉的身體。
杜隨上前把還在發抖的黑玉扶了起來在沙發坐下,一邊向金墨怒道:“你是怎麽回事?”
金墨當然是不會回答她的質問的,好在杜隨急著觀察黑玉的現狀,也沒在意。看來黑玉被吸掉的血不多,臉色雖然有點慘白,神智還很清醒,想來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受了這麽大驚嚇,原先英俊威猛的樣子是半點不剩了。
“黑玉,”杜隨好言安慰他:“沒事了,剛才都是誤會。你怎會來這裏了?”
黑玉驚魂未定,不敢看金墨一眼,斷斷續續說:“我這三個月……掙了一些錢,前幾天……簽了一個唱片公司……想先跟小娥完婚……請你做證婚人……昨天去找……說你搬了……所以……”說到這裏聲音都抖了起來,“你……為什麽……他,他……我……”
也難怪,才成人形的公雞精遇上了專食妖怪的上古眾妖之王,還能說出話來已經不錯了。
杜隨想起自己若是晚三分鍾回來黑玉就是一具幹屍了,不由狠狠瞪了金墨一眼:“你又作了什麽?到我這裏好歹也是客人,你也偶爾給我一點薄麵行不行!”
黑玉見她這樣與血聖獸說話,嚇得魂飛魄散,盡管自己處境也很可慮,還是拉了一下她袖子,壓低聲急道:“杜小姐!”
金墨淡淡的,不以為然說:“你一向講究斬妖除魔,也沒說你有妖怪朋友,他上了門,我隻道是你送我禮物誘他來的,雖然道行太淺,也不想讓你白歡喜。”
杜隨氣得臉色都青了,冷笑說:“血聖獸什麽時候這麽體貼我了?實在不敢當!”
難得金墨居然沒跟她爭,冷冷掃了她與黑玉一眼,轉身回自己屋裏去了。
金墨一走,黑玉明顯好了許多,看著杜隨,一張臉還有點抖:“杜小姐,你怎麽會……這樣太危險了!太可怕了,你知道它是……什麽嗎?”
杜隨微微笑笑:“我知道的,你不必擔心,他要害我,我早沒命了。他有失禮之處,我叫他給你賠個不是。”你那點血就當無償獻血了吧,反正也不能叫他賠。
黑玉一聽跳了起來:“不!別……怎麽能……”
怎麽能叫妖王對我陪不是?就差沒想,他吃我是應該的,沒能讓他吃成,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杜隨發現妖怪們對金墨的恐懼真是從血液裏就流淌著,笑道:“不說這個了,跟我講講你和小娥最近過得怎樣?”
聽到這個話題,黑玉若非事先太狼狽,就已經神采飛揚起來了。原來他聽從杜隨建議,先是去租了一處小小的房子,把小娥安頓下來,然後自己一三五就去三裏屯一處酒吧唱歌,二四六到夜總會做舞男。兩者都取得了極大成功,前者使他最近得到了簽約的機會,後者幫他掙了為數可觀的金錢。於是對杜隨十分感謝。
杜隨仔細打量黑玉,覺得他實在有做明星的本錢,笑道:“小娥怎樣了?”
於是黑玉又眉飛色舞地說了一番,小娥在家裏很是勤勞(一貫美德了),料理家務盡心盡力,對於自己晚出早歸掙錢養她很愧疚,所以加倍對他溫存體貼,實在是賢妻良母的典範。便是天上的仙女和聖母瑪麗亞加起來也沒有她這般好法。
杜隨忽然想起自己上次想到的問題,問黑玉說:“小娥身體好嗎?”
黑玉見她突然鄭重其事地問這個問題,有點奇怪:“很好啊。”
“那你的修煉……”
黑玉聽她這麽說,突然高興起來:“你也看出來了嗎?我最近不知為什麽,明明沒多少時間練功,卻突飛猛進。”
杜隨想了想就明白了:這無疑跟他的舞男職業大有關係,從一幫欲求不滿的女人身上采補自然比從養雞場的母雞身上采補來得效果好些。不過她自然是不會跟他解釋的,隻是岔開話題問他婚禮的日子和安排。
黑玉沒談太長時間就走了,杜隨於是去金墨房間裏看看,她怕剛才說得過火,惹他生氣了。
金墨既不在練功,也沒在做數學題,而是像方才一樣站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麽。
杜隨推開門的時候,他沒有回頭。杜隨覺得心裏沉了一下,笑道:“好久沒下過廚了,今天給你做點什麽吃吧?”
金墨朝她看過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杜隨心裏突然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又覺得空氣裏有什麽東西使她想要發抖,她快步走到金墨麵前,抬頭看他,低聲說:“生氣了麽?我沒做錯什麽呀。你差點殺了我的朋友,總不是……我的錯吧?”她聲音很溫柔,自己聽著都覺得有求饒的意思。
金墨低頭細細看她,還是沒有表情,還是不作聲。
杜隨抿起嘴唇,也不說話了。
金墨突然出手,把她猛地一下撂倒在床上,一手摁住她肩膀不讓她掙紮。
事出突然,杜隨大吃一驚,條件反射地想要掙脫,自然立刻醒悟掙紮是沒用的。
他要做什麽?
杜隨看到他眼睛很冷靜,但是深處燃著火光。
他低頭死死的盯著她,她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條件反射想要閉上眼,但這無異於鼓勵他侵犯。總不能這麽惡俗發著抖問他:“你要幹什麽?”吧?所以她也迫使自己看著他,卻不知自己眼睛裏又是驚恐又是倔強。
他低下頭,好像想吻她的嘴唇;他抬起另一隻手,好像想落在她劇烈起伏的胸膛。
杜隨拚命的對自己說:你要說點什麽,你要說點什麽!終於,她艱難地開口:“你……”
杜隨說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現在就算說“別這樣”,也軟弱無力,隻能刺激他的欲望。
他停住了一下,看著她。
杜隨看到這個男孩美麗而年輕異常眼睛裏有狂烈的暴躁,那是,激烈的渴望受到什麽阻礙時的感覺。
他想要瘋狂地對她,可是他的一部分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不知道為什麽,此情此景杜隨還是很清楚地明白他的想法。
他的手已經落下來了,抓住了上次他碰過的胸脯,這熟悉的感覺讓杜隨倒抽一口涼氣。她甚至聽到了他的呼吸已經失控。
他突然一用力,撕開了她的衣襟。杜隨絕望地重重喘息了一下,覺得渾身都軟了。心跳得好厲害,而他的呼吸在耳邊聽起來也越來越重。
他根本沒聽見杜隨的聲音,在看到她半透明的黑色蕾絲胸衣下若隱若現的凝脂一般的胸脯時,金墨好像已經不再看到她,而隻是看到她的一個部位。他用很粗暴的手勢扯掉了她的胸衣,看著她暴露在空氣中的潔白如玉的豐盈胸膛,用力伸手握住,低下頭去親吻吮吸。
杜隨覺得身體裏有一團火,可是心卻冷了下來。為什麽冷下來她並不知道,也許是受了傷害,也許就隻是單純的不想在此時此地與他做愛。
他嘴唇的形狀很美麗,為什麽卻不想要他吻我?
“那麽,”杜隨最終發出的聲音竟冷靜得出奇,“你終於決定動手了嗎?”突然覺得很疲倦。
他抬起頭,美麗妖異有紅色瞳線的眼睛沒有剛才那樣暴躁了。
杜隨的眼淚,不知為什麽輕輕流了下來,神色卻還是很冷靜平穩。
金墨眼裏的火好像徹底熄了,抓住杜隨的手也鬆了開來。
兩人僵持了不知多久,金墨離開了她的身體。
杜隨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中冷得一陣顫抖,她轉身拿帶著金墨的味道的被子遮住身子,半晌才低聲說:“不要輕易……傷害我,至少,現在還不要。”
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杜隨覺得自己的心徹底地沉了下去。她在黑暗中縱容自己死死抱住這個人形妖怪的替代品,好像已經知道天理昭昭的萬劫不複。
星期六早上杜隨在她那張華麗的西式古典四柱床上醒來時,心情算是很好。
昨天後來的發展讓她覺得很舒服,金墨上前靜靜抱住她什麽都沒說,但是好像什麽都明白了,兩人在天黑了又沒開燈的房間裏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很久以後金墨才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用從來沒有過的冷靜但略顯低啞的語氣說:“你去做飯吧。”
然後她就起床去換了衣服做飯,做了香蕉培根乳酪卷,火腿土豆泥,奶油蘑菇湯,開了一瓶91年的阿爾薩斯的pinot gris,甚至烤了一些椰蓉蛋白酥作甜點。這頓飯吃得很愉快,金墨雖沒多說話,但對她表現得前所未有的溫和。吃完飯還主動洗碗,用手而非法力。
今早這種起床的愉快一直持續到她洗漱更衣完畢,她想了想之後,還是屈從於自己的快樂心情去敲了敲金墨的門。我們英俊的美少年金墨正在穿他昂貴的大衣。
杜隨問:“你要出去嗎?”
美少年點點頭。
“去哪裏呢?”
“狩獵。”
杜隨突然心中一動,微笑道:“我也想去。”
金墨聽了這話有點奇怪,考慮了一下,說:“好吧。”
杜隨頓時歡欣鼓舞,仿佛要去踏青。
長白山
第十六章 長白山
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杜隨第一次同金墨出去看他覓食。金墨帶了她不便瞬移,於是便騰雲。
杜隨腰被金墨一手摟住,便飛上了三百多米的空中,周圍的雲彩正濃,杜隨第一次飛行,隻覺心曠神怡,對著金墨道:“我小的時候總幻想雲彩是一種棉花或沙發似的東西,老想著要能坐在上麵,指揮它行動可就太爽了。想來人類還真是都有執著的飛行夢想。”
金墨並沒有指出這並非她標榜的飛行的夢想而是懶人的夢想,反而見她高興,又往高處飛了些,杜隨見雲都到了身下,連忙道:“別再高了,平流層的氣溫可不大適合我,再說讓民航的機長們見到了說不定會弄出飛機失事來的,那我們可就罪過了。”
他們的速度其實很快,但是金墨設了一個結界,吹不到什麽罡風,如此飛了半個小時,就在一處積雪的山上停了下來。
杜隨整理了一下她的淺駝色克什米爾羊毛鑲玄狐邊鬥篷,四顧一番,問:“這是哪裏?”
金墨拂了下被山風弄亂的墨玉一樣的半長黑發:“長白山。”
從來各種精怪都喜歡躲在深山裏修煉,倒也不足為奇,長白山名聲和地方都大得很,遊客也沒有黃山華山的多,看來還是很合適的獵食場地。
杜隨想起天池水怪的傳說,又想起金墨喜歡吃海鮮,於是點點頭,說:“現在上去嗎?”
金墨有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去哪兒?”
“天池呀。”
金墨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沒說要去天池。”
“那你要去哪裏?”
金墨指指東麵:“溫泉。”
長白山有幾處十分不錯的溫泉,可是難道金墨到這裏來是為了洗溫泉?
當然和任何女人一樣喜歡有美容功效的溫泉的杜隨當然是不會拒絕的。
金墨好像在自家庭院裏一樣熟悉這座山,長白山的主峰白頭峰有蜿蜒而上的盤山公路,其餘地方可就是老林子了。如今已經十二月了,便是主峰也早就封山了,山腳以上都是積雪,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有幾個對遊客開放的溫泉就在半山腰瀑布旁邊,金墨帶她去的並不是那裏。
他們離開了主峰,往東進了林子裏,不知道金墨是不是用了縮地之類的法術,好像沒走幾步就到了。
杜隨看了看麵前碎石環繞騰騰冒著熱氣的溫泉,有點懷疑地問:“這裏能洗澡嗎?”
金墨看也沒看她一眼,漠然說:“你想洗也可以。”
杜隨更加懷疑:“你測過裏麵的成分嗎?”她伸出一隻手指試了試水溫,皺皺眉說:“好像五十多度,它不是那種會突然變到兩百度的定時變溫溫泉吧?”
金墨顯然對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感興趣,平地起身飛到一棵樹上選了一根枝丫站住,淡淡說:“我今天要捕獵的對象好像每天來這個溫泉,我用天視看的時候它就在裏麵洗澡。”
杜隨不滿地說:“每種動物承受的溫度根本就不同,何況是妖怪?它能洗又不代表我能洗。”
她這話嘛,倒也說得十分在理,可惜並沒有令她十分滿意的人來回答。
金墨突然間臉色微動,躍下樹來摟住杜隨的腰,又躍回樹上,順便用了個掩藏聲息的結界。杜隨知道他已經發現了獵物的動靜,便不再糾纏,屏息不動,忽然耳後一熱,有輕微的呼吸,金墨在她耳邊低聲說:“一會兒我下去,你呆在結界裏不要動。”杜隨點點頭。
過了大概五六分鍾,杜隨便聞到風中微微帶了一股腥味,又過了一會兒,便有極細小的索索聲傳來。
杜隨更是一動不動,也不敢呼吸。卻突然聽到金墨不帶感情的聲音:“不用擔心,在這個結界裏你的聲音氣味都穿不出去。”
這時,杜隨的視線範圍內已經出現了一個穿著獸皮短裙,頭發長至小腿的少女,形容很是嬌俏,看上去有人類十七八歲的樣子,在冰天雪地裏穿著這麽一點,自然不會是普通人類。
那少女好像很是歡快,到了溫泉邊上連衣服也不脫就躍了下去,然後便開始戲水。
杜隨看金墨蓄勢待發,就問道:“是她麽?”
金墨點點頭。
杜隨有點好奇:“它是什麽?”
金墨指了指溫泉裏:“看那裏。”
杜隨仔細看,隻見溫泉中似乎有幾條蛇一樣的長條物體上下穿梭,打出一片浪花。“那是……尾巴?”
一共應該是三條。
杜隨有點驚訝地說:“我倒不知道哪種生物是有三條尾巴的,嗯,是狐嗎?隻有狐狸精有什麽九尾狐之類的。”原來是傳說最多最常見的狐狸精,而且也才三條尾巴,杜隨明顯很失望。
金墨微微搖頭;“九尾天狐,那是已經通了天道,隻待天劫一過,指日飛升的。雖然是大補,味道也還不錯,可惜數量極少,又十分機警,很難捕到。我總共隻吃過兩次,都是以前的事了,這回複活,還沒有找到過任何蹤跡。”
杜隨看看溫泉中戲水少女的三條尾巴,很不怎麽有興致地問:“那這是什麽?”
金墨說:“雖不中亦不遠。世人常稱狐狸精,但這說法是不對的,狐就是狐,應該是狐妖,而狸則是兩回事,這是一隻三尾黑狸。”
池中少女不知大禍已經臨頭,還在洗得高興。
金墨又囑咐了一次杜隨待在結界裏,自己便現身了。
底下的事也沒什麽好說的,這狸見了金墨已經知道怎麽回事,自然是嚇得失魂落魄,癱在地上,當然也不敢抵抗。她比上回美人蟒母女強的地方是還企圖逃跑了一下,可惜金墨手一指,就有一股巨大無形的力量將她拉了回來,然後金墨就開始吸她血氣。
那狸一直拚命哭泣掙紮求饒,從這一點看,哺乳動物到底要比冷血爬行動物高明些。杜隨雖然知道它是個異類,但它還沒現原形,場麵分明就是一個美貌少女在荒山野嶺遭到歹徒屠殺,實在淒慘得很。
當然如果她現出原形,杜隨說不定會更加同情它一些。在這一點上杜大小姐和那些新教徒們是一致的,除了人類以外的所有哺乳動物他們都同情喜愛悲憫。
杜隨此時正在飛速地權衡利弊得失:叫金墨放她一馬?隻怕金墨要不高興了。以後說不定再也不帶她出來狩獵。人家畢竟是在正當捕食呀!national geographic的攝影記者去拍獅子,難道會因為角馬可憐就要去橫加幹涉嗎?這無論如何不大合理公正。佛要救鴿子,老鷹責問他說難道自己便該餓死,佛也隻好割肉飼鷹。難道自己去替這隻狸給金墨吃了不成?再說這黑狸年久成精,皮毛肯定勝過儕輩,自己也是很樂意有那麽一件皮裘的……
“等等,金墨。”杜隨看到她掙紮漸漸無力,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一邊心中重重歎了口氣:這心軟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呀?
金墨停了手,朝她看過來,眼睛裏有詢問的意思。
杜隨有點緊張,用什麽理由呢?“那個……金墨,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呢,就這麽死了不可惜嗎?”
金墨臉上掠過一絲不耐煩,顯然認為她的話毫無意義。轉身又要動手。
“金墨!”杜隨叫了起來,為難得腦子有點空白,脫口道:“你看,有的時候我總是很奇怪……我每次見你都是要殺一些美女,當然不是真的美女……我有點,嗯,不明白……”她詞不達意,抬頭看著金墨,“為什麽不殺我呢?……我又不比她們更動人一點……為什麽,”又深呼吸了一次,“你想要我,或者?”
終於問出來了。這句話在心裏好久,竟然在此時此地問出來了!杜隨閉上眼深深呼吸,再也不去理會恐懼和羞恥。
金墨也楞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問,他凝住不動,臉上像放電影一樣飛快閃過各種東西。最後他說:“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她?還是不知道為什麽想要她?
杜隨被他這樣模糊的回答弄得有點氣餒,但是已經不能再追問。她忍不住還是說:“那麽你有一天會不會殺了我?”
以為金墨也會說“不知道”,但他想了想很肯定地說了句“不會”,然後就想繼續他未完成的午餐。
杜隨頓時心情大好,上前一把抓住他袖子,笑容盈頰地說:“那你放過她吧?”
金墨大概已經開始覺得人類女性的不可理喻了,很不悅地說:“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她很可憐。你不也吃了一些了嗎?如果沒吃飽,我回家給你做西班牙海鮮飯好不好?”
那隻三尾黑狸本來已經自知無幸,可是居然跳出一個人類女子,而且一本正經為自己求情,看情況還和傳說中的血聖獸交情很好,一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希望。她張口吐出一顆雞蛋大小的黑色有光澤的珠子,不停地叩首求饒,情願獻上內丹贖命。
這個獻上內丹贖命倒也有典可循,以前還有不少修真之士的時候,都很喜歡去屠殺異類修行者,替天行道,又不上幹天和,這些精怪為了活命,便把內丹獻出。異類內丹是它們修行的精華所在,若是服下消化掉可以抵上許多年修為,屬性不同還有很多水火之類的妙用,修士們都很樂於笑納,然後隻要對方沒做過太多壞事就這樣放過。所以異類們便養成了打不過就獻上內丹求饒的習俗。
血聖獸不是人類,要的是血,不是內丹,遇上他老人家一般隻有一個結果,就是死。所以這獻內丹求饒大可省略。但是杜隨一出來,那三尾黑狸看出她也是修仙之人,於是就習慣性的使用了在此情況下常見的方法。果然嘴裏還說:“我在這深山修煉,從來沒有下過山,從來沒有害過半個人。”
殊不知杜大小姐和金墨一樣,對她害沒害過人是不大感興趣的。
金墨伸手接過內丹,隨手遞給杜隨:“七百年道行,五行屬木,你正好缺木,可以抵你七十年苦修。”
此時若是程家兄妹在,自然是不會客氣。杜隨也不是要客氣,怎奈她修的是佛門,佛門最重慈悲,這種把別人的修煉成果直接吸收的損人利己把戲根本就沒有。杜隨暗歎可惜,再一次確定自己入錯了門,便作出淡然的樣子說:“我又不是想要道成飛升,這道行什麽的於我也沒什麽用,你修煉不易,收回去吧。”
那黑狸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相信自己的運氣,直到金墨把內丹扔回給她,並且對杜隨說:“也是,你的功力淺,勝在精純至正,融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雖能速成,不免就要駁雜,將來易有心魔,倒是不必貪這小便宜。”這才相信,叩首痛哭。
杜隨見黑狸一臉感激涕零,將自己當作天地父母至仁君子的樣子,心想可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原本最想要的是她的皮毛。便十分大方的揮揮手讓她走了。
黑狸幾下便隱沒在林海中,杜隨見金墨終究有些不豫,笑嘻嘻說:“你呀,何必定要涸澤而漁?如今環境不好,人類過渡繁衍,野生動物都快沒了,妖怪也數量稀少。以後你就不要趕盡殺絕罷,留著等他恢複了以後也不至於餓肚子。咦,不如……”她本想提議不如捉幾隻妖怪飼養著慢慢吃,讓血聖獸也從漁獵社會過渡到畜牧農耕社會,突然想起金墨住在自己家中,這飼養場隻怕也會在自己家中,她可不想養一屋子妖怪,所以聰明地及時住嘴。
金墨大概覺得她所言有理,沒有出言反對。杜隨出了口氣,看看那溫泉,想想不大願意在別的動物剛洗過的水裏洗澡,就說:“天色還早,好容易來一次長白山,不如去天池看看,也好弄明白究竟有沒有水怪。”
金墨大概想看看是否可能弄到另一頓大餐,無條件同意了。伸手攜起她直飛上去。金墨俊美精厲,杜隨也美豔雍容,這樣平空飛起,便直如九天飛仙一般,自然不會讓人以為是一隻大妖怪和一個名建築師。
天池是一個火山口湖,在終年積雪的高峰頂上,湖水奇寒徹骨,周圍沒有任何生物,隻有傳說中有長頸龍似的怪獸露過麵,甚至山下博物館裏還有專門一個廳是關於怪獸的照片等證據的,曾有一隊美國人拿幾架直升機吊上來一艘小型潛艇,打算下去勘察一番,結果被中國軍方阻止,潛艇也被扣了。也有人說中國海軍有基地在裏麵,因為傳言中天池是海口,是與海相連的,每次大海潮汐,天池水也隨之升降。
杜隨與金墨下到湖邊,這湖水裏原先沒有任何生物,但是朝鮮那邊哨所放了一些冷水虹鱒魚作為試驗,可惜被這邊中國氣象站的人撈了吃得差不多了。
杜隨放開神識,在水下探索了一番,直覺深不可測,也沒有任何生物的痕跡,更不要說妖物了,便作罷說:“果然是沒有的。”卻見金墨神情專注,好像若有所思,問:“你發現什麽了嗎?”
金墨皺起眉,說:“我們下去看看吧。”
杜隨也覺有點興奮,畢竟是去探索天池水怪呀!說不定真是一頭碩果僅存的長頸龍呢。當然就算是真的杜隨也不怕,哪怕霸王龍呢,在血聖獸麵前連隻雞都不如。倘若真是長頸龍就叫金墨將它生擒,自己破解了天池水怪之謎,又發現了以為滅絕的史前動物,以後想不名垂青史都難啊。
金墨是血聖獸,血聖獸是大地之主,原是不諳水性的,他下水的方式就是弄一個結界,把水擋在外麵。
他們就這樣下去,很快光線就透不下來了,變成了純粹的黑暗。杜隨又發揮了她的金剛伏魔的作用,弄出一點白光來。就這樣下了仿佛有幾千米,杜隨想以後閑來無事,可以去幾個最深的海溝用這法子潛潛水,見識一下深海生物,倘若遇上些什麽大白鯊,大王烏賊,還可以順便讓金墨幹掉幾個。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突然他們的結界遇到了襲擊,一陣猛烈的撞擊,杜隨一個不穩,從結界中掉了出去。
水湧到她周圍,黑暗包圍了她,好大的壓力,是什麽?杜隨隻隱約見到一個黑影,長形,柔軟而扭曲,長頸龍的脖子沒那麽粗吧?直徑……怕不有兩米?從深深的水底伸上來,簡直好像無限長……好難過……不行了嗎?……好大的壓力……
他們潛到的位置距山頂水麵已經有一千多米,如果是普通人沒有任何設施就暴露在水裏的話,瞬間就可以被強大的水壓壓得粉碎,杜隨自然不是普通人,可她也不是神仙或超人,雖有金剛伏魔護體,眼看也是支持不住了。
金墨,難道我要死在這裏嗎?
杜隨已經即將失去知覺。
這時,一雙堅強有力的手從身後摟住了她,好像是這無盡黑暗中唯一的安全,唯一的溫暖。
幾乎是同一瞬間,可以自由呼吸的空氣又重新籠罩了她。
死裏逃生,又耗力過度,杜隨幾乎癱軟了,完全靠金墨抱住她。這次可真是九死一生,金墨隻要來晚一步,她一旦失去意識,護身真氣一散,必無幸理。她大口地喘著氣:“這是……什麽?大……海蛇嗎?……”
金墨仍然緊緊摟住她,前所未有的鄭重,沉聲說:“不是。”突然低聲說:“你都濕透了。”語氣不是冷淡也非含情,分不出是不是憐惜。
杜隨臉紅了一下,想要掙脫苦無力氣,這時從金墨身上傳來一陣溫熱,將自己身上的水蒸發,幾乎可以看到白煙冒起。杜隨軟弱無力地低聲說:“謝謝。”
剛才的怪物又發動新一輪攻擊,一個碩大無比的頭向他們衝來,張開了大嘴,數排鋒利的巨大牙齒,簡直醜陋至極。
“盲鰻!”杜隨叫道。
這東西簡直和海洋館的盲鰻長得一模一樣,隻是巨大了許多倍。
盲鰻是一種生活在較深海中的生物,因為沒有陽光,所以也幾乎沒有視力,通常比較膽小,半身藏在礁石裏,樣子十分醜陋,有的種類牙齒有毒。
這一條如此巨大,也不知活了多少年了。
金墨也沒動,他們的結界就從盲鰻牙齒間飄了開去,那盲鰻一擊未中,脖子一扭,靈巧無比又從側麵襲來。
也不知這東西是因為生在海中,不知道血聖獸的厲害,還是尚未修煉出智慧,竟把金墨和杜隨當作尋常獵物來攻擊。
金墨冷冷哼了一聲,一道紫光就從他摟在杜隨腰間的手上發了出去。那廂杜隨吃了前所未有的苦頭,這怪物又生得醜陋,還是她自幼討厭的深海巨怪,早已怒了,大喝一聲:“畜牲無禮!”手一指,一道白光也發了出去。
這兩道光幾乎是同時發出,白光早了一些。這下便可看出區別所在了:紫光有碗口粗細,聲勢顯赫,激射而出,但遇水仿佛穿過空氣一般,完全無聲無息;白光隻有拇指粗細,卻激起水流暗湧,那盲鰻便有知覺,微微扭動身體閃避,白光擊中它脖子,隻擦破了點皮。這時紫光已至,正正射入它大張的口中,然後從體後穿了個半米的大洞而出,一時間血把水都染紅了。
這種低等生物生命力極強,受此重創竟然不死,扭動著身體朝他二人擊來,帶動水激烈湧動。
金墨當然不會被這種東西擊中,早飄了開去。一手緊緊摟住杜隨,另一手連連發出好幾道紫光,也不知他是如何瞄準的,道道擊中,將那條盲鰻居中擊斷,斷開的後半條身子都差不多打爛了。
不料那東西竟還沒死,半截身子扭動著往下遁去,企圖逃走。金墨又怎肯放過它,早如一道閃電帶著杜隨急追了過去,一手抓住了那盲鰻。
按理說這東西如此巨大,又滑不溜手,怎能被一隻人類的手抓住呢?但是金墨的手就像吸盤一樣牢牢附在它身上,無論它如何扭動也不能甩開。然後便有紫光從金墨手中直透入它肉裏,像一把巨大的刀一樣將這東西從頭至尾生生劃成兩段。
一時間水花洶湧,碎肉和血充斥在這天池深處。
金墨帶著杜隨一下衝天而起,穩穩落在了天池邊上。
杜隨看著已經泛紅的天池水,喃喃說:“這便是天池怪獸麽?可惜,我要不要帶一塊肉回去做鰻魚飯呢?”
金墨臉色不是很好,也沒搭訕,一言不發地走了開去。杜隨連忙追上。
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自己在身邊居然還讓她遇險了,顯然打擊了血聖獸的驕傲的自尊。
修煉
第十七章 修煉
飛在天上時金墨始終一言不發,杜隨便出聲說:“你不要這樣嘛,今天的冒險也很有意思啊。”她其實很擔心以後金墨再不肯帶她出來,所以出言安慰。
金墨冷冷說:“我以前就說你修行太淺,不要出來冒險。你還不信,隻道我嘲笑你。”
敢情這小子自己生氣還會遷怒於人哪!不過杜隨自然不會現在和他頂,隻低頭作泫然欲涕狀:“我原是無能,你又何必這樣說我?”
金墨見她這樣也不好意思再說她,臉色少霽:“世上最危險的就是如你這樣,你若一點靈力全無,自然也不會有人來害你,你也不會去涉險,可你這樣半瓶子醋,又打不過厲害些的,有多少條命也不夠送的!”
杜隨仰頭笑道:“你擔心我麽?”
金墨頓時冷下臉來:“我是怕你給我惹麻煩。”
杜隨伸手挽住他一隻肌肉纖長堅實的手臂,嬌笑道:“堂堂血聖獸怎會也怕麻煩?”
金墨摟住她腰的手臂緊了一下,大概是見她亂動怕她掉下去。但臉色更冷地說:“你回家就練功吧,這兩個月我竟然一次也沒見你練過功。”
事實證明金墨是很了解她的,如果他事先沒有摟緊她一些,她現在便要掉下去了。
說到練功,那是杜大小姐頂頂頭痛的事,每次當她一想起小時候每天跟著老和尚練功的事,便頓起往事不堪回首之感。所以這之後十年,練功的頻率決不超過每月一次,每次決不超過兩小時。畢竟枯坐是不大合杜大小姐性子的。
現在金墨說要讓她練功,以她對金墨的了解,這家夥明顯殘留著當年的霸道,說一不二,軟硬不吃,所以這問題便很是難以解決。
不過自然杜大小姐也不會不做任何努力,她一到家就作歡喜狀說:“我去做飯啦。”
被一隻手拉了回來。
……
“咦,我答應給你做西班牙海鮮飯的。”
……
“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
……
“就算你不餓,我也很餓呀。”
麵無表情的血聖獸金墨大人終於開了金口:“可以叫pizza。”
杜隨絕望了,乖乖被他拉到屋裏。
盤膝坐下後,金墨搭住她一隻脈門,杜隨便覺得有一股灼熱中帶著冰寒的氣流緩緩渡入她體內,順著經脈走了一遍,匯入她的氣海。
以前老和尚師傅也經常這麽做,但是老和尚的氣中正溫和,如三月的陽光,她會覺得通體舒泰,而金墨的氣卻十分霸道,令她體內既有的氣忍不住奮起反抗。金墨發覺她的體內有排斥,便將氣緩和減少了一些,又繞行一圈。
如此過了半個小時,金墨把手撒開,皺眉不語。
杜隨很不高興,沒好氣地說:“有什麽難聽話就說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金墨又沉思了一下:“你修行也快二十年了,雖然後麵十年是明顯鬆懈,底子卻很好,到今日還不能飛行嗎?”
杜隨哼了一聲:“我練的是佛門氣宗,你道是練劍麽?打一開始師傅就沒說過修了能飛行。”
金墨道:“我雖然不知氣劍之別,但修煉之法,異道同源,氣與劍,一為體,一為用,便是練劍,難道不要練氣麽?”
杜隨正色說:“其中大大不同,師傅說佛家練氣,重在修身,是為了培育正氣佛光,使萬邪不親,心魔難入,是佛家修行求正果的一個輔助法門。像劍術這樣求克敵致用,一味圖強,已是如天眼通之流的旁通了,沉迷其中,不是正道。”
金墨聽了這番話,沉思良久,開口說:“那麽便須想些法子,使你所練的氣能夠致用。”
杜隨一聽這話便叫不好,隻怕又要苦修了,連忙說:“既然師傅都說了不要沉迷一味變強,又何必這樣著相呢?隻怕和我所練的有些衝突也難說。”
金墨當然知道她不是什麽佛教徒,瞪了她一眼:“你不變強些,有我保護你的時候還不怕,萬一有今天這樣的疏忽,就要後悔了。你現在飛都不會飛,也太不方便。再說,你如今所練的,能夠駐顏長生嗎?”
杜隨聽了最後一句,心裏咯噔了一下,她其實也想過這問題,尤其見了程家兄妹之後。但她一直並不求長生,長生不死有時候並非樂事,這世界也沒這麽值得留戀。便是駐顏,她也不像別的女子熱衷,人的一生便如一片葉子從發芽稚嫩到青蔥繁茂再到枯黃墜落,每一個階段狀態都自有其美麗,又何必人為地停留在一個狀態上,未免太不自然流暢。她自幼跟著老和尚,若連這點都看不破,也太愚鈍了些。
可是現在從金墨口中說出這句話,卻使她的心沉了一沉。
金墨是不老不死的生物,再過一千年他還是如今的少年模樣,他現在與自己走出去穿正裝人以為是情侶,穿得稚氣些人以為是姐弟,要是再過十幾年,人家就會以為是母子,再過三十年,四十年,那成什麽樣子了?
她想象自己鶴發雞皮的模樣與現在年少俊美的金墨站在一起,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寒顫,渾身都抖了一下。
可是,為什麽要想這個呢?也許自己根本那時都見不到他了。他雖然說要一直和自己住下去,可這世上難道真有人會一直和誰在一起麽?大家不都是孤零零而來的,孤零零而去的嗎?
為什麽要這樣傻?
她還在心裏自怨自艾,金墨卻突然不耐煩起來,一下抓住她輕撫自己臉頰的雙手,疾聲道:“到底能不能?!”
杜隨吃了一驚,不解他何以如此激動,呆呆說:“不知道……我覺得自己和五年前沒什麽區別……”
金墨放開她的手,緊緊皺著他又銳利又秀美的漆黑的眉,想了半天說;“不能冒險,一定要弄明白。假使不能就算搶也要搶一派能駐顏長生的心法從頭練起。”
杜隨見他這樣緊張,不由失笑:“你何必去搶?把你練的教我不就是了。”
金墨冷哼了一聲:“我哪有什麽練的功?我現在會的都是生下來就會的。”
杜隨愣了一下。
不愧是與天地同時誕生的血聖獸啊,原來是天賦異秉。
不過地球上的動物界中好像是越高等的生物生下來越弱小,越要通過學習來掌握生存技能。而昆蟲什麽的幾乎生下來就知道所有的事了,完全靠遺傳信息。這一點還是很符合生物進化的原則的。
當然,血聖獸大人天上地下,古往今來就此一隻,自然也不存在什麽繁殖進化和遺傳變異的問題了。
“那你為什麽還老練功?”
“我是在用天視術放開來尋找獵物,現在妖怪少了,躲得也好。”
杜隨差點倒了。
金墨又把話題扯回來,冷下臉說:“總之你要認真練功,就算你的修煉可以駐顏不老,照你這樣煉法也不會有什麽進度!”
“以後每天練功兩小時!”
杜隨悲痛之餘,覺得隻要每天把自己關在房裏兩小時,號稱在練功就是了。
想不到金墨早有準備,他所謂的練功方法是每天杜隨盤膝坐在他身前,他用一隻手將自己的氣導入她體內,強迫性質地推動她的氣運轉,最終一起聚入她的氣海中,如此一來,便至少多了一倍的增加量,可是過程卻十分痛苦,她的筋脈原是和自己的修煉程度相配的,這樣硬生生擴了一倍,自然痛苦非常。何況金墨的氣與她既不同源又不同質,甚至是異類所修,又霸道異常,一入她體內就十分難受,又熱又冷,而且流動方式也不是她平常修煉的途徑,真真不知這兩個小時是如何熬下來的。
等金墨大少爺終於覺得夠了的時候,杜隨也直接倒地上了。
她有氣無力地問:“你確定這樣可以嗎?這不等於另練一門啊?而且你的氣也不知是什麽樣的,會不會與我的有排斥?我看我的身體好像不是很歡迎你。”
金墨自己也調息了一下,睜開眼說:“不知道,大概不會。”
“什麽?”杜隨雖然累得不行,也差點跳起來:“你也太草菅人命了吧?”這可真是性命攸關的事啊!
金墨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沒死麽?我的氣秉天地陰陽而生,聚匯大成,一般應該都不會不適應的。”
杜隨看他這樣自信,差點沒氣死。但是自己調息發現確無不適,雖然心裏忐忑,一時卻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谘詢,老和尚是不知芳蹤何處,難道要自己找上峨嵋,揪住一個程家兄妹的師長問“前輩劍仙,小女子被迫修煉血聖獸sama的氣,不知道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妨礙呀”?
就這樣在杜隨的擔心和猶豫中,已經練了一個星期,雖然過程痛苦,倒是自覺強大了不少,也沒什麽後遺症。便決定暫且不管。
杜隨此時自然不知道,這麽一來,她已經開始修煉一門古往今來從所未有的法門,完全是從血聖獸的力量蛻變而來,陰陽調劑,霸道淩厲,而能速成的力量。
這種方法,以前自然從沒人有這樣的機遇來練,但若杜隨不是自幼修煉至正至和的天台正宗佛家洗心伐骨之術,也就是老和尚所說的金剛伏魔,也是抵禦不了金墨氣中的霸道暴戾之性,輕則日後墮入魔道,重則當場經脈爆裂而亡。所以金墨此次真是實在輕率,所作所為,若不是杜隨,換一個人早已死定了。
這也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老和尚原是得道高僧,見到尚自幼小的杜隨,早知她日後的際遇,正是為了救她,才讓她專心修一門並無多大實用卻十分純正的佛門護心術。可她若不開始修煉,一直是一個普通人,卻也不會去招惹上血聖獸,其中孰因孰果,也難說得很了。
金墨哪裏知道這麽多,他隻是偶然聽到杜隨說練他的功就是了,心中一動,便想出這法子來,也不管人類的承受能力比起血聖獸來簡直是不堪承一指的。
避禍歐洲計劃
第十八章 避禍歐洲計劃
杜隨練了一個月的功,長進極快,昨日已能飛行了,雖然控製的還不是很好,卻也算得傲人的成果了。
這天早上,杜隨開車送金墨去學校。路上突然問:“今天期終考試吧?”
“嗯。”
“後天開始是寒假了?”
“嗯。”
“有什麽打算嗎?”
“沒有。”
杜隨語氣很輕鬆,臉色卻很鄭重,說:“那麽,去歐洲度假吧?”
杜隨是最近開始考慮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的。
上次血聖獸毀了程氏兄妹的寶劍,傷了他們的元神,以峨嵋作為正道領袖,即便近日已不是人才濟濟,隻怕也很難咽下這口氣。何況血聖獸雖然沒被典籍記載說成是邪物,但這樣的上古神獸,危險係數可比洪水猛獸高了不知幾級,神通無限,動輒為禍無窮,又是以血為食,隻怕正道中人都會以鏟除之為己任,縱然心裏個個畏懼,但想到要除魔衛道,也不得不前仆後繼。
眼下估計峨嵋正向黑白兩道大撒英雄帖呢!
這事原與杜隨不相幹,但是同住了三個月,此刻要說沒有感情,那是自欺欺人。
杜隨倒不是怕金墨有什麽危險,畢竟血聖獸的能力遠非人力所及。
她心中所慮的是一旦開打,自己的地位便十分尷尬。
她若站在金墨一邊,便是與天下為敵,背叛的不僅僅是她雖然不太了解畢竟出身其中的中國正道修真界,而是背叛了人類這個種群。倘若與金墨決裂,站到峨嵋一邊,且不說自己心中願不願意,甘不甘心,到時無疑金墨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她,那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啦。
這其中可恨的是沒有中間路線,她若說聲我不管了,飄然遠去,結果決不是兩不得罪,而是同時得罪了兩者,也許能保住一條命,但以後就要被所有人唾棄了。
這樣的慘烈微妙痛苦的局麵,杜隨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她又不是喬峰,實在不大適合演這樣古希臘式的悲劇英雄角色,更不想拿支箭刺到自己胸膛裏說“二十年內,莫啟戰端”。這種故事在小說裏看看是挺驚心動魄,蕩氣回腸,實際發生可就是衰到家了。
所以一想到這件事,杜隨就出了一身冷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家裏想來想去,決定絕不能坐以待斃。她最後定下來的打算是先趁著這個寒假,以度假為名,把金墨騙到國外去避避風頭,叫峨嵋的道士和尚劍仙們找不著,然後徐圖對策。
對策嘛,倒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順應世界呼籲和平的潮流,以對話代替對抗,以政治和外交手段代替軍事途徑。第一步先找奧裏弗,讓他打聽一下程家兄妹倆和峨嵋目前的動靜。第二步是聯係上那個乞丐道人,他既然是峨嵋元老,自然也說得上話。到時自己是曉以大義也好,哭諫死諫也罷,總之要說服他:金墨雖然是血聖獸,但品行良好,從不傷人,反而四處吃妖怪,保護了人類和平,實在沒有必要圍剿之,而且這樣做隻會使大家白白無辜犧牲而已。乞丐道人遊戲人間,性子圓通,並不頑固保守,杜隨還是有信心說服他的,問題隻在於兩點,一是要找到他有點困難,二是他未必能去說服別人。
但目前可行的,隻有這條路了,自己總不能一步一叩拜上峨嵋,滿臉血淚的為血聖獸仁兄請命吧?自己演繹欲雖強,總不大好意思強到那個份上。
杜隨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峨嵋那邊說不通,也可以在歐洲重新找一個事務所,同金墨在那裏生活,峨嵋的老道士們大都是大中華概念很強,他們躲在海外蠻夷之地,那幫人一定不會這麽世界主義,連同歐洲友人也要救護的。操作的難點是讓金墨放棄國內學業去留學,用什麽借口好呢?
退一萬步說,即便上述計劃統統失敗,自己畢竟作過了努力,到時要與峨嵋的真人們決裂,也心安理得,理直氣壯些。
所以現在杜隨決定開始自己的計劃,第一步要說服金墨跟自己去,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是為了去避禍,否則以他的性子不但不會去歐洲,隻怕要單槍匹馬殺上峨嵋,把有威脅的不知死活的人類殺個一幹二淨。
金墨沒有立刻回應她,沉默了一下。
杜隨心中焦急,嘴裏卻很輕鬆的說;“怎麽,你寒假要回家?”
金墨搖搖頭:“我不是說過我已經消掉我父母的記憶了嗎?我沒有家。”
“那就去嘛!人家好想去度假,都計劃了半年了!”杜隨認為撒嬌是個好辦法,“而且現在正是聖誕節後大打折,我一定要去巴黎購物!”
金墨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話。
杜隨心中更急,語氣裏立馬加上誘哄:“你沒去過歐洲吧?很好玩呢。人文背景很濃厚的,景致也好,去玩玩嘛!”
……
動之以情:“那是我留學的地方,有許多回憶,實在很懷念,極想去舊地重遊一番,最近尤其厲害,有點日思夜想,茶飯不思了……”
……
誘之以利:“歐洲的妖魔不少,什麽狼人啦,吸血鬼啦,隻怕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偶爾換換口味不也不錯嘛。”
Yada!終於有反應了!果然動物的第一本能是進食。
金墨皺眉說:“你最近請的假是不是有點多?事務所那邊怎麽辦?”
杜隨勉強笑笑,何止有點多,簡直已經不象話了,要不是她是合夥人,隻怕早被開了。
“不必擔心,”笑得像春風一樣輕鬆無邪燦爛,“我是老板嘛,自己說了算,再說這快過年了,哪裏也不會開工,留在所裏也沒事可做。”
看來金墨是被說動了:“你想去哪裏?”
去哪裏?說實話這個問題杜隨還沒考慮。這大冬天的,北歐是不考慮了,倫敦也一樣,巴黎要不是為了采購那也是不用去的。當然首選是溫暖的地中海。
“我們坐飛機到巴黎,留在那裏玩三天,主要是購物啦。然後去cote d’azur(蔚藍海岸)……馬賽沒什麽必要,尼斯,摩納哥……科西嘉島有山有海,海邊的沙又細又白,是度假的天堂哦……然後是意大利,Milano的東西也很值得買……當然還有偉大的永恒之都Roma……威尼斯也走一遭吧,哦,佛羅倫薩一定要多留幾天,那是我最熱愛的城市了。剩下的日子可以去一些小鎮看看,也可以找一個度假的maison靜幾天……”
看來這一趟一個月要走下來是有點困難,不過杜大小姐恨不得拖得越久越好呢,事務所要有問題大不了換一家,也大可歇個一年半載然後再自己開一家,反正名氣已經很響,人脈也很足了。但是金墨大概不肯放棄他的學業吧,要不然以後估計他就不知道幹什麽了,遲早無聊而死。
達成一致之後杜隨又問金墨有沒有護照,意外的是他竟然有,原來是兩年前去美國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時辦的。(……這個……想到一隻血聖獸去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不知為什麽心理上總是有點受不了……)如此就好辦多了,杜隨和法國使館那麽熟,簽證拿進去就能簽下,訂機票和酒店也是輕車熟路,看來後天寒假一開始,他們就能成行了。
這件事計劃好之後,一切都很順利,三天之後,杜隨穿著蘇格蘭呢的裙式旅行套裝,拿著一個不是louis Vitton的旅行包站在了首都機場的國際廳,雖然是去避禍,心裏的興奮實在和度假完全無二。
身邊的金墨穿著白色的克什米爾毛衣,深灰色的條絨休閑褲,脖子上是灰色與橙色抽象條紋格的薄羊毛圍巾,棕灰色粗皮登山靴,一手搭著一件深煙灰色的範思哲的新款羊毛半長大衣,一手提著一個體積不小的Hèrmes的黑色男式旅行皮箱。俊美精銳的臉,少年冷漠的模樣和這身打扮營造出的貴公子似的氣質立刻吸引住所有眼光。
這兩人實在很有被犯罪分子盯上的前途,不過倘若真有這樣的歹徒,也隻好怪自己命不好了。
十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杜隨是累得不行,金墨則完全沒有任何變化,衣服上沒有一條褶,臉上沒有一絲疲倦的陰影,眼睛明亮得像剛出生。
不同種類的動物果然沒什麽可比性。
難怪一路上那些空姐們格外殷勤。
杜隨靠在金墨肩頭睡了一路,金墨恁的好定力,居然一動不動維持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上許多人看他們都很明顯流露羨慕眼光,男的英俊,女的美貌,氣質高貴,年少多金的一對,又這樣情深,如此默契。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了。
當地時間淩晨六點的時候,飛機在戴高樂機場降落,事先得到通知的奧裏弗爵爺,在對於血聖獸的恐懼和對杜隨師妹的愛護及責任之間徘徊良久,終於這位光明與正義的英俊騎士毅然地出現在了候機廳。
場麵其實還是很可笑的,奧立弗先是不說話,盯著金墨看了五分鍾,眼睛裏露出不置信的神情。金墨在被一個大男人盯著的期間,完全舉止自若,好像根本沒這人存在一樣。
然後奧立弗終於做好準備,下定決心,把視線從金墨身上撤回,對在旁邊等得已經打了十七八個嗬欠的杜隨露出完全符合這種場麵所需的殷勤而恰到好處的笑容;“嘿,雷婭,我親愛的,你身上這套漂亮優雅的衣服真可憐呀,你的美麗完全使它黯淡無光。”
杜隨裝模作樣作了個俏皮的屈膝禮,笑容可掬:“謝謝,我親愛的爵爺,你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殷勤甜蜜。”
兩人相視大笑。
奧立弗是開車來接他們的,於是三人上了車。
底下奧立弗的行為說明他已經決定當作身邊完全沒有一個不知是人是怪的東西存在,他一直和杜隨敘別後思念,要不就說許多俏皮話,眼睛看也不往後看一眼,好像真的隻有兩個人在車上,後座全是行李一樣。
奧立弗問了他們的行程,本來杜隨在巴黎已經訂好酒店,但是奧立弗說他在盧森堡公園附近有一套公寓,一定要杜隨去那裏住。
盧森堡公園是杜隨在巴黎最喜歡的地方之一,拉丁區也是她在這裏最喜歡的區,所以也就沒有推辭。
永恒巴黎
第十九章 永恒巴黎
奧立夫的公寓地方不小,有四個房間和兩個廳,一間餐廳,一間客廳,一個起居室,一間書房,一個主臥和一間客房。
公寓所在的樓頗有些年代了,有兩三百年,不過這在巴黎很常見。內部裝修完全是華麗的巴洛克風格的簡化體現,從磨損狀況看,這屋子至少是五十年前購下的。果然奧立夫說;“這是我祖父以前在巴黎落腳的地方,後來他成了家,嫌這裏小,另外又買了一處宅子,這裏也不值得賣,就一直保留下來了,我父親年輕時在巴黎求學就住這裏,挺適合單身漢,我要是在巴黎的時候,也用這房子。”
確實這屋子是沒什麽個人風格在內的。
稍作休息,杜隨便要實行她的購物大計,三人一起去了香榭麗舍,自然買了不少東西,下午順便走到了協和廣場,照例在方尖碑前麵感歎了一下古埃及法老的倒黴,逛了旁邊的幾家不小的古董店,在coco香奈爾的茶室喝了下午茶,吃了幾塊甜得要死的點心,感受了一下法國七八十年代的尖頭鞋猩紅嘴唇式的modern,杜隨還又在隔壁一家店買了一套印度的紗麗和一條尼泊爾的披肩,金墨在旁邊幾不可查地撇了一下嘴,說了他今天以來極難得的一句話:“你果然是床單文化的擁護者。”
晚飯是回到拉丁區吃的,在sorbonne(索邦大學)旁邊許多的小館子裏的一家,這多半是給學生消費的地方,既實惠量又大,味道也並不太差,周圍全是年輕人,充滿嬉笑和爭論的噪音,薩特和存在主義至少被周圍三桌的人提起,簡直好像和白宮與伊拉克一樣熱門,連奧立弗對於金墨的在場都不大拘束介意了。
杜隨不停地講她以前在巴黎上學時候的事,不停地咯咯笑,吃光了她點的東西,喝了許多酒,抽掉一包細細的煙。
十一點走出館子的時候,街上還是熱鬧極了,燈光閃耀如群星,許多年輕人摩肩接踵,夜風很涼,卻不像北京那樣刺骨,杜隨已經有了酒意,腳步也有點浮,勾住了旁邊堅若磐石的金墨的手臂,裹緊了大衣,依舊不停地笑不停地說話:“你知道那時候我最喜歡這裏的什麽嗎?……舊書攤,黃昏時一望無際的舊書攤……我買一個三明治,一邊啃一邊淘書……新書太貴我買不起,舊書裏有許多不錯的……淘到一本好的就和發現了一個金礦一樣……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可惜這些書沒看完的回國後我就束之高閣了,畢竟還是用自己的母語看得舒服……”
路過sorbonne門口小廣場時有七八個學生組的小管弦樂隊在演奏,圍了不少人,算是訓練也算是自娛自樂,奏的並不是什麽classic的經典,而是一首著名的經常在婚禮使用的法語老歌“La vie en rose”(玫瑰色的生活),這是杜隨很喜歡的一首歌,不由自主地跟著輕輕哼唱起來:
“Quand il me prends dans ses bras,
qui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
(當他將我擁入懷中,對我低聲耳語,我看到了玫瑰色的生活……)
這曲調如此深情輕快而流暢完美,尤其是裏麵的薩克斯部分,杜隨每次哼起來,都覺得生活真的可以很甜蜜幸福飛揚。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晚這樣強烈,她抬頭見到滿天繁星,身處在她熟悉的異國街道,耳邊滿是年輕的人聲笑語,側首看看奧立弗溫暖的笑臉,手臂更緊地挽住金墨,幾乎想踩著舞步輕快旋轉。
“你喜歡這裏嗎?”她仰起頭看著金墨的臉,笑著大聲問出這個平時從來不問的問題。
金墨沒有正麵回答,而是低頭看看她,說:“我看你很喜歡這裏。”
杜隨還在哼著歌,聞言笑著使勁點頭。
今夜真美好呢,以後大概是不會忘了吧?有一天回想起來也許會勾起我嘴角的微笑,也許會使我的心在瞬間如遭重擊,眼淚滑出它應該在的位置。
幸福,真的可能嗎?為什麽今夜的星空下我覺得它觸手可及?
回到公寓就打算休息了,畢竟是剛下飛機的第一天,但是出現了一個可大可小的問題:奧立弗打算讓杜隨住客房,讓金墨住書房,金墨搖頭說要和杜隨住一個房間。
奧立弗的臉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堅持沉默不言,杜隨看他臉上神色陰晴莫定,就知道他的心裏鬥爭:
自從他知道血聖獸沒有殺杜隨而半強迫地與她同居,就很直接自然地聯想到了正常男人在此情況下會想的內容:那妖怪必然是對她有所企圖,甚至是控製了她當做瀉欲工具。但是他沒有問,也不能問,萬一他一問之下杜隨肯定了他的猜測,或許還會露出一點淒然之色,那麽奧立弗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生在歐洲貴族家庭,深受騎士精神影響的男人,無論如何隻能去找金墨拚命,但是以他與金墨的實力懸殊,簡直不是九死一生,而是百分之一億的一萬死無生,毫無意義的送死。
今天,現在,這個問題被挑明了,局麵變得一觸即發。
奧立弗大概根本沒想過也不會去希望或相信金墨至今沒動過杜隨,但是內情是一回事,場麵又是另一回事,現在他不表態,完全是看杜隨的反應,此刻她哪怕是表現出一點點不願意,奧立弗也無可選擇隻能與金墨拚到底了,場麵將完全不可收拾。
杜隨自然深知其中利害,她盡管聽到金墨的要求時也愣了一下,心裏直打鼓,此刻也隻好鼓起勇氣,若無其事的笑著說:“你真是的,也不怕主人笑話。”
奧立弗聽到她的話神色很奇怪,好像是痛惜,又好像是怨憤,但毫無疑問,他鬆了口氣。
然後杜隨就勸金墨去洗澡,金墨注目了她一下,轉身去了。
杜隨見終於隻剩自己和奧立弗兩人,連忙簡略地說出她的打算,然後問奧立弗現在有沒有程家兄妹的消息。
奧立弗說:“當時我送他們到峨嵋,隻有幾個打掃做飯的道童,他們的師傅,峨嵋的掌門在閉關修煉,要半年才會出關,幾個老一輩的都和你的那個道士老師一樣在四處雲遊。他們的師弟師妹見到他們的樣子都吵著要下山報仇,我告訴他們敵人十分強大,勸他們等老師出關,不要擅自行動。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倆還沒清醒,但是據他們會醫術的師妹說沒有生命危險……”
難怪峨嵋一直沒動靜了,看來現在就應該盡快找到乞丐道人,杜隨這麽想著,向奧立夫道晚安,走進客房裏去了。
杜隨下飛機之後已經洗過一次澡,時差的原因很困,晚上就不打算再洗了,她要在金墨沒回來之前換好睡衣,這次預見到旅行中可能會有要同住一室的情況,所以專程帶了一套保守的睡衣褲,替代了性感的睡裙。
換好之後杜隨就搶先鑽進被窩,法國的雙人床一般都不大,兩人睡的話還想保持距離是不大可能。
已經聽到了金墨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在門前停住了,然後是轉動門把的聲音。杜隨的心越跳越快,快要跳出胸腔了。
門開了,金墨隻在下身裹著浴巾走了進來,漆黑的頭發滴著水。他黑色寶石一樣晶瑩閃耀而形狀像美麗的杏子的眼睛不帶感情地在杜隨身上轉了一下,揭開被子躺進了被窩。
杜隨立即被她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氣和金墨的溫暖肉體的味道所包圍,心跳得厲害,閉了下眼睛。心裏恨不得有一把劍一碗水什麽的放在兩人中間。
金墨伸出手,把背緊緊貼著牆縮到最遠的僵硬的杜隨的身子攬到懷裏,杜隨突然被迫緊貼在他身上,臉都紅了。他們以前是經常有摟抱親密的狀況,但是金墨沒穿衣服卻還是第一次,他的肌肉堅韌有力,皮膚卻光滑如絲鍛,杜隨竭盡全力才使自己平穩了心跳。
金墨一手摟住她,一手就去解她胸前的紐扣,杜隨見他這樣直接倒也嚇了一跳,按住他的手說:“你確定嗎?”
金墨把眼神調到她臉上,說:“你不願意?那為什麽讓我去洗澡?”
“什麽?我……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他看著她的眼睛。
杜隨勉強笑了笑,並沒有掙紮,將一隻手擱到他胸前。她早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是要成金墨的人的,但是卻一直希望這一天能夠晚一點到,能夠在較長的時間內維持一種相對單純的關係,而不要去麵對她不知如何麵對的變化。
“你要我的話,”她低聲說,“我不反抗,與你力量相差太遠,反抗也沒有用,但是……能不能再等等?”
“為什麽?”金墨注視著她,安靜地問。
“我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杜隨低下頭不看他,聲音更加低沉,有一點困擾。
金墨低頭看著她的臉。“好,”他說.
杜隨鬆了口氣,伏在金墨胸前,用即將入睡一樣的模糊聲音說:“謝謝。”她的眼神卻很清醒。
後來不知是不是太困,杜隨居然也就很放心地睡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自己完全在金墨懷裏,她的背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和腹部,他兩隻手牢牢的摟住她,一隻手固定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放在她胸上,最可怕的卻是後臀仿佛有異物頂著。
杜隨雖然那一瞬間很想跳起來,再尖叫一聲。但是作為一個成熟理智的女性,她深知早上男人的狀態,此刻驚醒了金墨,隻怕要脫身大為不易。
所以為了自己著想,她沒聲張,停頓了一會兒,有一刻不知所措。忽然想到自己睡得那麽死,昨夜不知金墨是否撫觸過她的身子,不由紅了臉。
“流氓神獸啊。”她假裝歎息著看了一眼熟睡中俊美如玉卻仍蹙著眉叫人心驚的麵容,輕輕將他的手拿開,從他懷裏鑽出來,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看了一眼還閉著眼睛的金墨,踮著腳尖跑進了浴室去洗澡。
她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金墨已經起床了,奧立弗也起了,還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餐。
“嘿,早安。”他帶著早上理所當然的愉快打招呼,“睡得好嗎?”但是看了一眼金墨,立刻臉色一沉。
杜隨有點想笑,她知道此刻奧立弗正在幻想的一定是金墨在床上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的畫麵,並且一定認為她睡得很不好。
“睡得很好。”杜隨微笑著說,然後在早餐桌上坐下來。
今天奧立弗要回他在中央高地的城堡去了,他有重要的家族事務沒處理完,還有一個煉金術試驗正在進行中,完全是要為杜隨盡地主之誼才趕來巴黎的。
交代了一堆事情之後,又強迫杜隨答應旅行的最後一站去他的城堡做客,然後一溜煙跑了。
接下來這一天杜隨完全用在購物上了,因為現在正是聖誕節後一年一度的大降價時機,大部分的衣服和鞋都是真正的五折以下,化妝品折扣也不少,所以萬萬不能錯過。
難得金墨陪她逛了一天街,竟無一句怨言。而杜大小姐顯然想都沒想過要帶金墨這個第一次到巴黎的人去一趟盧浮宮,巴黎聖母院,聖心教堂,奧塞博物館之類的地方,更遑論她老人家深惡痛疾的埃菲爾鐵塔了。
不過金墨好像也沒有想到要去。
他們直接把東西去做托運運回國,手續辦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餐廳吃完飯,金墨對累得直吐舌頭的杜隨說:“今晚逛逛巴黎吧。”
杜隨幾乎想翻個白眼。不過她知道金墨的意思,巴黎是著名的吸血鬼之都,好像也出過狼人,金墨今夜是想要狩獵了。
吸血鬼,到底存不存在呢?
不知為什麽,杜隨想起了《夜訪吸血鬼》裏麵的主角變成吸血鬼又殺了把他變成吸血鬼的那隻吸血鬼之後,滿世界尋找是否有別的同類,找了許多年許多地方都失望了,後來到了巴黎,結果發現了一窩。
哪裏有吸血鬼杜隨自然不知,但她憑直覺想都沒想就帶金墨去了PICALLE。
PICALLE是巴黎著名的有兩百年曆史的紅燈區,赫赫有名的紅磨坊就在那裏,現在這一片是遊客必去的旅遊景點,性交易反而不多,卻充斥著DISCO, SEXSHOP, SEXBAR, SEXTHEATRE,晚上真是熱鬧異常。
杜隨他們沒有事先預訂,是不可能買到紅磨坊的票了。於是進了旁邊一家DISCO,裏麵自然是人擠得寸步難行,很難想象居然還能跳舞,節奏強烈的音樂震耳欲聾,所有人都扯著嗓子叫喊著說話,昏黃而光怪陸離的燈光被煙,雪茄和大麻的煙霧弄得更加難以視物。
金墨本來就不大喜歡人的氣味,這樣高密度的人群,又有白種人不可避免的濃烈狐臭,自然要讓他皺眉頭了。杜隨閉上眼,放開神識去搜索,半晌,睜開眼,朝吧台最裏麵一個角落看去。
一回頭,金墨也目光炯炯地盯著那裏,隻是過去要穿越所有人群,金墨看著麵前蠕動的人頭,臉上顯出厭惡來。
杜隨心中一動,對金墨笑著說;“交給我吧,我已經發現目標了。我去把他釣出來,你在外麵等我怎麽樣?”
金墨顯然很滿意這種安排,點點頭,走了出去。
杜隨竭盡全力地穿越人海,有幾次她覺得自己已經到不了了,不過在半個小時後,她終於成功走過了這一百多米的距離,到達了目的地。
杜隨掃了一眼,立刻發現了獵物。一個三十不到的深棕長發男子,英俊到妖異的麵容,打扮像搖滾歌手,黑色皮衣皮褲上有各種銀飾和洞,緊緊包裹著他性感完美的身體,尤其是從鎖骨開始的作為皮衣的裝飾的細細皮繩在他蒼白美麗的脖子上係了幾圈,真是性感得驚人。
他身上有黑色的陰冷的氣,透著濃濃的血腥味,毫無疑問是一隻吸血鬼。
杜隨走到他旁邊的酒吧椅坐下,用低啞性感撩人的聲音誘惑地說:“嘿!”
那吸血鬼緩緩轉過頭來看她。
杜隨朝他慢慢飛了個媚眼,舌頭在嘴唇上輕輕舔了舔,十分美妙純正的巴黎口音的法語說:“我渴了,帥哥,請我喝杯酒吧。”
吸血鬼細細打量她的臉和身體,麵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美女,美麗的黑色長卷發,光潔如玉的臉龐,一雙眼睛顧盼生姿,帶笑的眼神有一種把人勾入深淵的力量,形狀優美的嘴唇好像生來就為了接吻,身材堪稱完美,胸部是東方女性幾乎不可能有的豐滿,柳腰纖細,臀部雖然不夠挺翹,卻絕對符合黃金分割率,長長的腿,精巧的鎖骨和足踝,纖纖玉手的形狀用春蔥柔荑簡直不堪形容,一件深紫色斜襟半透明紗衣(大衣留在外麵給金墨拿著了),一條黑色帶刺繡邊的七分長精致中式棉布褲子,細細手腕上垂著一條別致的鑲深綠色貝殼的金手鏈,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令吸血鬼幹涸死寂已久的心中也升起一種異樣的激動,蒼白臉上的殷紅的薄薄的嘴唇掠起一個滿意的弧度,充滿魅力地微笑著說:“當然,美麗的女士。”
他對於杜隨這個送上門的獵物很滿意。
在這樣的情況下,杜隨當然要點俗不可耐的血腥MARY,她裝作對這個吸血鬼十分癡迷,每一個動作都在賣弄風騷。
吸血鬼顯然覺得今晚運氣不錯,心花怒放,也用聲音和動作眼神誘惑她,伸手摟住她的腰,輕吻著她的耳垂,低低說:“跳舞嗎,美人?”
杜隨想,他一定每天對不同發色皮膚的女人不停的重複這句話。
嬌笑了一聲,杜隨又朝他拋了個媚眼,低聲說:“何必浪費時間呢?HONEY,讓我們去找個旅館好好盡情享受今宵吧!”
看到這個女人這麽幹脆不讓他費事,吸血鬼更加高興了,他微笑著看著杜隨:“美人兒,你真是善解人意。”
便摟著杜隨,擠出人群去。
不知道是他經驗豐富,還是他的危險氣息使人們不知不覺讓開了路,擠出去居然很順利。
一出門是無人的小街,連路燈都沒有一盞,雖然遠遠近近有無數霓虹。
杜隨四顧一下,糟了,出錯門了,這裏是後門!
沒了許多人擠在一起,就頓覺冷了,杜隨打了個寒噤。
吸血鬼立即從後麵無聲無息地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讓我溫暖你,可愛的東方美女。”
你這冷冰冰的東西能溫暖我嗎?杜隨心裏沒好氣地暗罵。
他一隻手像蛇一樣滑在杜隨的腰際和胸脯,不停的挑逗,一邊低頭吻她。
不得不承認,精於此道的吸血鬼技巧真是比又粗暴又驕傲又沒經驗的血聖獸好太多了,難怪那些女人都任憑擺布。
金墨跑哪裏去了?再不來我就要成人家的食物了!
杜隨心中焦急,吸血鬼可高興得很,從杜隨的嘴唇一路慢慢吻到脖子,輕挑慢撩,極盡挑逗之能事。一邊嘴裏還不住地吐出甜言蜜語:“親愛的……你真是太迷人了……哦……多美的脖子……多麽細膩光滑的皮膚……多麽可愛的乳房……真想把你整個吃下去……”
最後一句話帶著強烈的欲望,杜隨嚇了一跳,她可知道這話是千真萬確,絕非調情。何況吸血鬼仁兄的舌頭已經在舔她的頸側大動脈了。
金墨在哪裏?!
杜隨用力一掙,轉過身來,嬌笑著說:“你也太猴急了,找到旅館你想怎樣都行,不用在路上就這樣吧?”
英俊的吸血鬼眼裏閃著光,幾乎是獰笑地抱住她:“我等不及了……寶貝……讓我先好好玩玩你……我就在這裏把你吃了吧!”
杜隨急速地後退,但是她的速度怎麽比得上吸血鬼,被抱了個滿懷。近身搏擊杜隨是沒有勝算的,吸血鬼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和速度。
杜隨拚命掙紮,但是完全無效,如果攻擊的話,不致命處他可以立刻回複,為了給金墨留下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獵物又不能攻擊致命處,一時好生為難。
“敏銳的寶貝,”吸血鬼低笑著,摁住掙紮的杜隨,扯開她的衣襟用力親吻她的胸脯,一邊低聲嘟噥:“你發現什麽了嗎?真是聰明的美人兒,舍不得就這樣讓你死呢……把你變成我的後裔吧。啊,好久沒這麽爽了,以後好好服侍我……別動,把腿分開……你真不乖,小東西,別掙紮了,這樣隻會弄傷你漂亮的身體……我會讓你快活的,還會賜給你永遠的生命和青春美貌,寶貝……別怕,我的小金絲雀……不會太疼的……”
這吸血鬼一邊嘀咕著這些廢話,一邊從她的胸脯吻到脖子,又從脖子吻到胸脯,顯然猶豫不決,要從她的迷人的脖子上的血管入口還是她豐滿柔嫩的胸脯。
杜隨暗叫不妙,但他的力量緊緊鉗製著她,使她不能掙紮分毫。
確有所屬
第二十章 確有所屬
正危急間,仿佛一陣清風吹過,摟住她的吸血鬼化成一縷細塵流沙,消失無蹤。忽然從詭豔香帷,綣繾情濃化作青齒獠牙,心驚汗下,再化作一陣清風,頗有點佛教的虛妄之感,杜隨一時怔仲。
不遠處,冷冷的金墨袖手冷然站在寒洌夜風中。杜隨覺得一股溫暖和喜悅慢慢升上她心頭,喜道:“你終於趕到了。”
金墨卻一臉漠然,聲音比此時的寒風還冷,“打斷了你的好事。”
杜隨一怔,皺起了眉,“你怎麽了?莫非吃醋?我隻是為你引他出來呀,後來出錯了門,我的力量又不足以對抗,又不能殺他……”
話被金墨的冷笑打斷。
杜隨見金墨這樣不禁有些惱火。當下也不答話,自己便賭氣往前走。
金墨見她突然不對自己賠小心,不由大怒,說:“你站住!”
杜隨心頭顫了一下,積威之下,她素來是有些怕金墨的,但她生性高傲,不願屈服,偏偏不肯停下。身形不曾少頓。
金墨身形一閃,已到了她麵前,一手捏住她手腕,狠狠說:“沒聽見我的話麽?”
杜隨原受不了他的力量,此際金墨憤怒,不覺力又用得大了些,杜隨隻覺手腕疼痛欲折,卻咬牙一聲不吭。
實在痛得受不住,才從咬著的牙裏透出一聲微吟。
金墨這才放開手,便見她手腕上兩道青紫,也有了幾分心軟,一時沒再說什麽,緊緊閉上了嘴,一言不發同她往前走。
默默走了一陣,杜隨忽然開口低聲說:“我們……要怎麽辦呢?”
金墨不語,腳步卻難以察覺地微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他的步調。
……
屆時已走出了繁華喧囂到詭異糜亂的picalle,僅僅兩個街區,便成了無人的街道了,連路燈也有幾分昏黃淒清。
杜隨漸漸覺得心裏的委屈怨憤隨著手腕的疼痛漸至不能忍受,像火苗一樣壓抑不住。
“……金墨,告訴我,你要什麽?我不願再這樣了……無論什麽後果……”路燈下杜隨影子被拉長,聲音低柔。
“你愛我?或是想要我?你要什麽?我的愛?我的身體?你……究竟想怎樣?”
金墨仍是不語,麵無表情。
“告訴我吧!”杜隨突然有點激動起來,扯住他衣服使他停下腳步,壓低的聲音很激越,“你要怎樣?要我怎樣做?這樣不行的……我不要再心驚膽戰,擔憂猜疑你的喜怒……不公平,親愛的,這不公平。”
“公平?”金墨臉上瞧不出一絲喜怒,緩緩低頭凝視她,“什麽叫公平?沒有別人強的人憑什麽要公平?”
杜隨聽了這話心便涼了一下,微笑起來,臉上略有幾分淒意,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
“與你不同,我是一個普通人。我想變強,不要弱,不要貧窮,不要受傷害,不管代價多麽艱難痛苦……我優秀,堅強,適應生存,致力於保護自己。然而於我這種普通的人類而言,無論多麽優秀,最強二字永遠不過是奢望,想要永遠安全不啻是夢想……而你,”她流光閃爍的眼眸望向他,平靜地說,“你生來便是最強,獨一無二,不死不滅,你不明白那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杜隨執著地望著金墨的臉,繼續淒然微笑:“據說靈魂是平等的……我是一直相信。雖然是你,也並不見得就比我高貴呢,連神都是,到底哪裏勝過我們這些凡人了?更強大麽?更美麗麽?更永恒麽?這樣就更高貴了嗎?金墨,有一種很老土的說法,你可以用力量強迫我,卻不能強迫我裏麵的東西……雖然可笑迂腐,有時也很真實。”
金墨一直靜靜聽她說,不曾置一辭。
“金墨,你能明白麽?我不能確定你明白與否,有時我覺得你很親近,許多東西不須開口也能知道,可是有時我又覺得你很是遙遠,確確實實不是我的同類。”
“我不會傷害你。”不知道金墨是否真的明白了杜隨斷斷續續,邏輯不連貫的話中的意思,隻是拋出這樣一句話。
許諾嗎?杜隨淡笑,許諾最大的力量是使人們拚了命想去相信,因此要努力戒勒自己,刺破了指頭去瀝血地對自己說絕對不要相信……那麽,我如今還有再一次的勇氣和力量相信麽?
相信才能救贖?
路燈的陰影打在他俊美得銳利的臉上。不知何時起,他的臉上已經沒有那種孩子的嫵媚和少年刀刃出鞘式的輕狂。
杜隨又靜默一會兒,終於伸出一隻手,交給了金墨。
光榮與夢想。
杜隨坐在去往尼斯的高速列車TGV上時,在心中默想。我也曾經年少輕狂,迄今為止,地中海仍是我摯愛的地方。古老文明的搖籃,無論是溫暖潮濕與眾不同的氣候,充滿理性而自由,激情的自製的文明,還是碧藍的波瀾,潔白的沙灘,沙灘上有著橄欖色皮膚,深邃的輪廓,快樂的人們,都使我那樣的歡愉。
在尼斯的蔚藍海岸,杜隨已經租好了小木屋,因為是冬天,海邊沒什麽人,有點冷清的海浪拍打著沙灘,杜隨坐在簷下望著寂寞的海鷗飛來飛去,比起往常總在夏天來到這裏,充滿熱鬧與熱情的場麵,冬天的蔚藍海岸多了一種天人合一,也有一點童話色彩,就是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生活的那種。
金墨已經將壁爐生好,把杜隨叫了回去。杜隨望著熊熊的火,心裏也暖了起來。木屋居然也用壁爐,不知道是法國南部不可救藥的浪漫,還是節約成本不裝現代化取暖設施。
木屋是海濱蜜月情侶木屋,除了一個小小的廚房和一間有點簡陋的小浴室,隻有一間臥室和一張實在不能算大的雙人床。不過杜隨反倒不大介意了,也或者是習慣了。如果金墨喜歡的話,也就任憑他撫弄觸摸。不過在巴黎這兩天金墨並沒有真的碰她。
尼斯是美麗的典型法國南部小城,沾了摩納哥的紙醉金迷。比起別處的田園風情,多了一點地中海的斑斕色彩,但也不乏那些古老石板的路,隨處可見的小廣場和噴泉,各種舊式的小鋪子,因為是冬天,並沒有露天咖啡。
安頓下來後杜隨與金墨去逛,在一家旅遊紀念品店買了些美麗的明信片,在一家咖啡茶酒鋪子買了一瓶Riesling,在金墨嫌惡的目光下杜隨還在一家奶酪店垂涎欲滴的買了一塊滿是綠色黴斑的山羊奶酪,自然還有黃油和做海鮮的一些調料,傍晚和歸來的漁人買了一些生蠔等貝殼類海鮮和一斤蝦,晚上給金墨作了一頓海鮮大餐。
飯後杜隨聽著外頭黑夜裏的潮聲,坐在桌前用鵝毛蘸水筆寫寄給朋友的明信片,金墨則靜坐冥想,用天視查看附近有沒有美人魚,海妖之類的食物,可惜什麽也沒發現。
平靜而浪漫的幸福,仿佛。
晚上兩人早早平靜地睡了,疲勞使杜隨很快入了夢鄉。
杜隨多夢,睡眠質量並不好,有的夢也頗為古怪,今天的便是。她夢見一個非常巨大的巨人,自己好像還在念高中那會兒,所有人為了逃避那巨人如馬蜂一樣四處奔逃,她記得自己非常恐懼,朝一個與別人不同的方向跑去,以為巨人會追比較多的人,這樣可以逃脫,不料那巨人竟是一徑衝著她來的,竟緊追不舍。杜隨拚命地逃,前方有一個又像花園又像研究所的地方,她知道自己若是進去了就安全了,可是當她好不容易到門口時,裏麵的人卻不肯開門,說是今天不是開放日。杜隨絕望了,巨人已經快追上來了,她忽然看見路上有一塊大石頭,中間正好有一個可以勉強躺進一個人的凹縫,就連忙躺了進去,閉上眼,雙手食指交叉作十字。她感到一個巨大的腳從她藏身的石頭上踩了過去。又過了許久,當杜隨覺得自己已經安全,真開眼睛時,卻看到兩隻巨大而亮的眼睛從極近的上方俯視著她。
杜隨嚇得尖叫,真正是頻臨暈倒的尖叫。那巨人捉住了她,要和她交媾。她哭了起來,不停說一定會死的,巨人於是仿佛安慰她說有一種密藥可以使自己變成常人大小。後來巨人得到了密藥服下,果然變小許多,卻還有杜隨兩倍大,杜隨仍很恐懼,那巨人卻不願再等,強行進入了她身體……
杜隨痛苦得從夢裏醒了過來,發覺自己下體果然有痛楚和腫脹的異物感,而身上也有不輕的重量。她一下清醒過來,黑暗中發現金墨騎在自己身上,千真萬確正在自己體內做著強勁有規律的活塞運動。
我和金墨的第一次竟這樣發生了?杜隨還算清醒的一部分不敢置信地這樣想。
金墨美麗的身體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隻有依稀的輪廓,仿佛黑暗殘酷的遠古神,他狂烈地運動著,汗水淋在自己的裸體上,嘴裏發出嘶啞的呻吟低吼,眼前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和夢中的恐怖懼怕交織,杜隨居然不能克製自己“哇”一聲哭了出來。金墨在狂亂中發現了,俯下上半身改為整個身子壓著她,將她緊緊摟住,無意識地低喘:“怎麽了?”聲音渾濁不潔,下身顯然集中了比頭腦更多的血液供應,絲毫沒有稍緩。
杜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有流淚這一個本能行為。身體被金墨光滑堅實緊致的身體緊緊擠壓著,汗弄滿自己身上,一邊承受著下麵凶猛的衝擊,情形很快使得她處於被征服狀態。杜隨一邊不知為什麽不能抑製的哭著,一邊感覺痛苦漸消,肉體的快感越來越強烈,使她隻能屈服,可這點並不能阻止她的哭泣。而她的哭泣也沒使金墨手下留情。
後來杜隨昏昏沉沉的達到了高潮,金墨卻似乎永遠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到最後他的每個動作都成為一種折磨,每一次摩擦都帶來劇痛,杜隨再也無法忍受,不知道金墨究竟是受了不負責任的男性讀物影響,以為女人喜歡男人時間越久越好,還是血聖獸真的與正常男人體質有異,使他愈戰愈勇。
“我……”杜隨虛弱地想推開他,低聲求饒,“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
“嗯,”金墨加大了動作幅度,激烈的喘息,“馬上……就好……”
杜隨咬牙苦撐著,後來已經處於淺度昏迷狀態,當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時,金墨終於在她身上抽搐,發出壓抑的低吟,然後癱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金墨從她體內緩緩退出,翻身躺在她身邊,俊俏的臉龐上有精疲力盡的恍惚,胸膛隨著喘息起伏,手放在她身上漫不經心的愛撫,半天才開口:“……想不到人類交合……這麽痛快……”
杜隨想起血聖獸在這數萬年間並沒有同種雌性生物可以交配,那麽從某種意義上看,應該算是最徹底的童男,想到這個,雖然自己渾身疼痛不堪,卻有點忍不住想嗤笑他。
金墨清理身上的穢物,發現自己下身沾了血跡,驚訝地看著虛弱的癱在床上的杜隨,謹慎的開口:“沒想到你還是處女。”
杜隨大怒:“什麽處女?我是被你弄傷了!”淚珠又不爭氣的滾下來。
“哦。”金墨應了一聲,拍了拍她,貌似是安慰的意思。
“如果你再這樣,很可能會讓我致死。”她冷冷看著他,一字一句很鄭重地告訴他,便轉身睡,不再理他。
第二天杜隨果然在床上躺了一天,實話說金墨的技巧並不高明,又粗暴又沒經驗,也不關心對方的感受,而杜隨也確實有一點冷淡傾向,承受能力很差,需要非常體貼和安全感,後來彼此雖經磨合,性關係卻始終是一個障礙,至於有沒有因此導致關係破裂,第三者,那是後話,不在此處討論。
隔了一天金墨才再次碰她,他剛剛食髓知味,又精力十分充沛,極易亢奮,著實沉迷,忍得自是很困難,不過終究控製自己,沒再像第一次那樣折騰杜隨,杜隨也就勉強受了下來。
海洋之主
第二十一章 海洋之主
周四一早,杜隨和金墨起床後吃過早飯,就打算到地中海的海底去探險。
杜隨一直以來對水其實都有點恐懼,海底也不是她喜歡的地方,所以盡管她也是個時髦的女人,卻從來不去潛水。
海洋生物裏她唯一喜歡的就是海豚,討厭的卻很多,大章魚也好,大王烏賊也好,巨大的鰩也好,鯊魚也好,差不多都是恐怖電影的主題。她自始至終都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喜歡海底世界。色彩絢麗,形狀奇突的珊瑚在杜隨看來就是些討厭的蟲子的屍體,裏麵又不知藏了什麽古怪生物;那些透明的舞蹈家一樣的水母,有許多種都是有毒的,五顏六色的奇怪的魚,也不知有什麽危險的品種,杜隨一點不覺得這些隨時能叫人送命的東西能使人類產生審美愉悅。按照稀樹草原理論,人類所喜歡的景色,應該符合早年始祖們在非洲稀樹草原的生存環境,覺得安全,而且最好能包含下一餐的食物,如一些正在進食的食草動物。無論怎麽說,不善遊泳的靈長類也沒有理由喜歡海底景致。
血聖獸是大地之主,並不包括海洋,當然也不喜歡水。
他們到地中海探險自然並沒有什麽美麗的興致,完全隻為了給金墨捕捉食物,而食物的主要指向是傳說甚多的美人魚。
人魚這種生物,雖然在傳統的童話裏是美麗天真的少女,但是看過高橋留美子或是恐怖寵物店裏那些凶狠貪婪的人魚的人大概就不會再對它有什麽期望了。基本上杜隨也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畢竟生物嘛,生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星球上,基本上是以廝殺來維係生命,沒有一種生物不是利己主義狠毒殘忍的悲劇。當然,既然這種生物也具有智慧卻沒在生存競爭裏勝過人類,現在蹤跡罕見,也可能是它不如人類凶惡,所以成為失敗者,或許已經滅絕,或許還剩幾條苟延殘喘。
胡思亂想的時候,金墨的結界已經帶著她離開了淺海。有上次的前車之鑒,金墨一手緊緊抱住她的腰,一刻也不敢放鬆警惕。
也是,畢竟血聖獸老大離開了他自己的地頭嘛。
“你覺得會在深海嗎?”杜隨有點懷疑地問。
深海連陽光都不見,隻有一些不靠光合作用的藻類和奇怪如同外星生物的低等動物,因為沒有光,形狀和在有光的地方生活的所有生物都大相徑庭。難道疑似哺乳動物的人魚會生活在那種地方嗎?
“淺海區我什麽都沒發覺。”金墨一邊關注黑暗中可能潛伏的危險一邊順口回答。
杜隨也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人類從未到達的地方,黑暗裏有什麽生物都很難說,盡管有金墨在身邊,她還是不敢弄出任何光源來,否則所有生物都會像飛蛾一樣撲過來。而且連驕傲的金墨都默認她的做法,可見危險性之大。
下沉了不知多久,連那種會在頭上的觸須上弄出點光來釣魚的像燈籠一樣的魚都不見了,周圍好像沒有了任何生物,杜隨在結界裏感覺不到可以瞬間將堅固的合金壓成鐵餅的巨大壓力,卻也開始不安:“金墨,我們下沉多久了?地中海有那麽深的海溝嗎?”
金墨麵容很是嚴肅,更加摟緊了她:“小心,這裏隨時可能遇襲,你要是遭到襲擊不要還手,抱緊我,我會保護你的。你記住,一旦離開這個結界,哪怕隻有1秒,你也死定了。”
杜隨竟有點害怕了;“算了,我們上去吧,美人魚不可能在這種地方。”
金墨卻很固執,肅容說;“不,我感到這下麵有什麽東西。已經不遠了……很強大的東西。”
杜隨聽他這樣說,又見他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情也緊張起來,閉上眼,雙手抱住金墨,同時展開靈識尋覓。
果然,在更深處,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不是妖氣,感覺現在還很平和,雖然不像金墨的感覺熾熱溫暖,如太陽一樣發散令人既無法逼視又不能移開視線的力量,但是強大的程度卻不差多少。
杜隨吃了一驚,勉強笑說:“好強,不會是海王波塞東吧?……我們要不要回去?我看你要拿它做早餐是不大容易了……”
金墨搖搖頭,表示不想回去,神情好像受到強大的吸引。
杜隨又是一驚,莫非這東西還會迷惑神誌麽?是海妖?
“金墨,你沒事吧?”
金墨好像突然清醒的樣子,醒悟說:“啊?……這個力量好像和我同源,感覺很熟悉,我定要看看……我先送你回去吧?可能有危險。”
杜隨猶豫了一下,終於搖搖頭說;“我不回去,我也有點好奇了。”
金墨雖然受到衝擊震撼,畢竟對自己力量還是充滿信心,認為再危險的情況,自己要帶著杜隨全身而退還是沒問題的,就點了點頭,繼續下潛。
又潛了不知多久,杜隨看到了光源,一種幽碧的柔和的光從更深處透了上來。
金墨已經加速下潛了,那光也範圍越來越大,直到它占滿整個視野時,杜隨看到了光中的物體,一時目瞪口呆,巨大震撼使她不能言語。
範圍有大約三十米左右的碧光中,一個半舒展的龐然大物,從樣子看,那是一條……龍。
完全是中國神話裏的龍,鹿角蛇頸,神態莊嚴威猛,通體銀白色,唯一不同的是身後生了一對小翼。
“這是……中國的……”龍嗎?為什麽出現在地中海?杜隨驚疑不定。
金墨卻沒有給她任何回答,他已經處於完全戒備狀態,結界血紅色光芒大盛,雖然體積相差甚大,氣勢卻足以與之抗衡。
金墨慢慢接近那條龍,龍卻沒有反應,巨大的眼睛裏好像沒有任何生氣。但是杜隨感覺這龍是活的。
第一次靠近如此巨大的傳說中的龍,杜隨覺得心裏的感受難以用言語表達,看著那大如蒲扇的鱗,巨大燈籠一樣的眼睛,突然想起葉公好龍的故事,其實葉公一點也不可笑,龍這種生物,隻要是中國人都是崇拜讚美的,可是喜歡它和它出現在麵前是完全兩碼事,光是那種驚沭,也可以使人失去行動能力。現在這條龍還沒有任何行動,杜隨心跳已經不受控製了。
金墨說:“抓緊我。”然後就開始恢複血聖獸的模樣,杜隨覺得自己雙手摟住的腰漸漸變粗,長出毛來,眼前紅光漫天,等她醒悟過來時,自己正騎在完全形態的血聖獸身上,連忙摟住它的脖子。
看來血聖獸也發現對方是生平強敵,恢複成適合戰鬥的樣子了。
沒等杜隨反應過來,血聖獸已如箭一般朝龍頭部飛過去。杜隨心中害怕,抱緊它的脖子,把頭埋在它鬢毛裏,一動不動。
變成血聖獸的金墨在龍鼻子前停了下來,龍還是一動不動,它的頭就比血聖獸整個身體大,每個鼻孔有水盆大小,近看真是頗為可怖。
杜隨抬起了身子,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大家夥,“它是活的嗎?”
血聖獸沒回答她,從它身上射出一團碗口大的紅光,停在龍的額上,明滅不定,好像在和龍交流。
過了半晌,血聖獸收回了紅光,忽然大吼一聲,周圍的水開始波動起來,這波動越來越厲害,簡直像要發生海底地震或是海底火山爆發引起的海嘯一樣。
杜隨雙手緊緊揪住金墨的鬃毛,但是此舉甚屬多餘,他們的結界幾乎完全沒受影響。
這時奇妙的事發生了,麵前籠罩住龍的碧光變得模糊不清,漸漸看不清龍的輪廓了,而且光的範圍越變越小,幾分鍾內凝縮得快要和血聖獸差不多大。
莫非,杜隨想,龍也要變成人形嗎?這條銀色的神駿的龍,會變成一個怎樣的大帥哥呢?
碧光漸漸更小,已經比人形還小了,杜隨皺起了眉:難道這是一條未成年龍,要變成個小孩嗎?
不對,更小了,小孩也不止這麽大呀?
杜隨看看胯下的血聖獸,它一直莊嚴挺胸傲然而立,長長的紅色漂亮鬢毛無風飄揚,金黃色的眼眸凝視著那團綠光,模樣兒好像第一次遇見龐培的凱撒。
碧光變成比鵝蛋略大時,停止了縮小,然後碧光漸漸減弱,朝他們飛過來,停在了杜隨胸前,杜隨不自覺地伸手去接,然後綠光完全消退,杜隨手裏剩下了一枚白色的卵。
杜隨還來不及驚訝,血聖獸已經馱著她飛快地往海麵升去。
他們終於在沙灘上站立時,衣裳連一滴水也沒沾上,海麵沒有受到深海處的影響,依舊平靜不起波瀾。
“這是什麽?龍蛋嗎?”杜隨急不可待向正在恢複人形的金墨問道。
金墨的爪子變成了手,整了整襯衫潔白好像漿過般挺硬的領口上深淺棕色帶赭色花紋的絲織領巾,說:“嗯。”
“什麽?”杜隨驚訝得不行了,“剛才的龍變成一顆蛋了嗎?這……這算什麽現象?返祖也沒有這樣返法的……就是鳳凰涅磐重生,也不會變成蛋吧?”
金墨不以為然地說:“你想到哪裏去了,龍可沒有這樣的能力。這是剛才那條龍下的蛋。”
原來剛才那是條雌龍,失敬,倒是沒看出來。
“可是,龍是這麽產卵的麽?……原先那條龍又去了哪裏?”杜隨實在有一肚子不解。
金墨舉步向木屋走了過去,一邊漠然不耐地說:“快回屋吧,你一會兒又要感冒……那龍死了。”
回到溫暖的室內,坐在熊熊的壁爐前,金墨才開始解釋剛才的情況。
“龍是與我同源,力量相當的東西,創世之初,我掌大地,它控製海洋。鳳凰地位有點尷尬,因為我與龍都能飛行,鳳凰的武力又稍弱,就淪為我的附庸了。
龍一直深潛海底,不怎麽惹事,倒不像我招人忌。所以我死了之後,它還活了許多年。
這世上隻有一隻血聖獸,我本應是不死不滅的,沒有族群,也不能繁殖。所以我死之後,世上就此沒了血聖獸。鳳凰則有一對,麒麟也一樣。本來它們和我一樣,也是不死身,不能繁殖。但是那次大戰我是死了,鳳凰也死了,他們投靠天界,又得到火中重生的能力。麒麟垂死,被我封印在蓬萊,是沒什麽靈力了。
龍則不同,龍沒有雌雄,但能繁衍,有壽數,能活三萬六千年。年數到了就要死,死時身體裏一直孕育的卵就出世。然後取代原先的龍統治那片海域,世上一共有七條龍,分別統治七海。”
“咦,”杜隨說:“那這就是地中海的未來主人了?……龍的繁殖方法完全是克隆嘛,這樣不會影響種族基因嗎?……嗯,有七條龍,那發生海陸大戰你不是穩輸了?”
金墨頗為驕傲的說:“我一人可以應付四條龍,鳳凰麒麟也足以對付其餘三條了……說起來陸地實力還略占上風……雖然有叛變使我們力量削弱,但是龍也互相征戰不休,從來沒合力同心過。剛才那條龍就是與北海的龍征戰受了致命傷害,要不然還沒到死的時候,它苦苦支撐了三百年,終於還是撐不下去了。”
原來如此。“我們還趕得真巧。”杜隨說。
“我們要是今天沒去,它還能再撐一百年。它的卵還沒到孵化的時候,離開母體不能自保,這事比性命攸關還厲害,它不能放心死了。”
杜隨恍然大悟:“原來是看到你去,放心托孤,撒手歸西了。”
看來龍也熱衷於這種武俠小說情節。
金墨心情不壞地點點頭。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杜隨拿著那白色的卵皺眉說。
“你隨時帶在身邊吧,它得到你的體溫會盡快孵化的。”
聽起來和雞鴨孵蛋沒什麽兩樣。自己要權充雞媽媽了。
“要多久?”
“不知道。”
“那豈非很不便?”
“噢,不用怕碎,能打碎龍蛋的東西這世上還沒有。”
“生出來又怎樣?你要我養著一條龍嗎?”
金墨微笑了一下:“生出來我就吃掉,等大了想吃就不那麽容易了。龍是最難得的食物,吃下去可以大有補益。”
杜隨瞪目看著他的笑容,覺得自己身上發冷了。
托斯卡納
第二十二章 托斯卡納
在尼斯的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他們坐船去意大利,杜隨預定從比薩港下船,到佛洛倫薩,然後到羅馬,有時間的話去一次威尼斯,打算在意大利停留兩個星期。
地中海一碧千裏,平靜無波,景致極佳,杜隨依在船舷,頗覺心曠神怡。
金墨從船艙施施然走出來,走到杜隨身邊站立,迎著海風,長發披拂。
“龍蛋呢?”他因為前幾天的意外大收獲一直心情很好。
杜隨拍拍手提袋。
關於龍蛋的孵化工作在杜隨的堅持下達成了妥協,既然這是金墨的食物,他就不能要求杜隨來孵化它。最終決定是兩人每星期輪換一次。
“你要是把它吃了,地中海就沒有主人了。會不會產生什麽嚴重的事?”杜隨其實覺得有條小龍做寵物也挺好,作為食物總是有點浪費,但是又不知道好不好養,也不知道這條龍孵出來後會不會討自己喜歡。
金墨神色間有點諷意,“我死的幾萬年大地還不是好好的,我們這樣的東西存在還不如不存在呢。”
杜隨一哂,沒想到一直以天經地義的傲慢姿態生存並且直線思維的血聖獸大人會說出這樣明理的話來,連連點頭。
金墨見她滿臉讚許之色,不由惱了,俊臉一沉。
杜隨連忙說;“別這麽說,我一向最擁護物種多樣化的,少了你天地間實在無趣良多。”
原來作用和熊貓仿佛,也可以做活化石。金墨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臉上神色有點怪異,瞥了她一眼,淡淡說:“我最近太慣著你了。”
又來了,總要敲幾句,威脅一下來顯示他老兄的地位,莫非這就是所有阿爾法雄性的固有特征?
杜隨歎口氣說:“兄台,你怎麽說表麵上才十五歲,是一個少年,近來言行舉止可偏離太遠了。”
這麽一說的時候,突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金墨已經長高了不少,自己隻及他肩膀了,容貌神情也成熟了不少,迥非自己當初初見他時的模樣。
“算了,”杜隨微微一笑,“十四五歲正發育的少年一兩個月不見就認不得也是常情,想必周圍的人不會太懷疑。”
金墨微微抬起下頜看著天空海洋,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大有人家懷不懷疑我才不管的架勢。
兩人一個俊美冷冽,一個嫵媚優雅,在船舷海風中並肩而立,喁喁私語,宛若神仙眷侶,在甲板上的乘客紛紛投以羨慕目光,自是想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的。
到了比薩港之後,還沒去見斜塔,兩人已經爆發了一次罕見的爭執。
本來兩個人相處是很容易有意見不合的,但是金墨和杜隨之間卻甚少有這種情況,一方麵金墨對於去哪裏,怎麽安排,做什麽都沒什麽意見,連陪杜隨逛一天街都無所謂;另一方麵杜隨對金墨頗為忌憚,他要偶爾說做什麽也不敢不應。但是這一次情況卻很特殊。
金墨覺得羅馬是教廷所在,沒什麽黑暗生物,也抓不到什麽妖魔來果腹,就不想去羅馬,連帶佛羅倫薩也不想去,而威尼斯確實是有很多傳說的地方,可能有魔物聚集,便要直接去威尼斯。杜隨卻非要去羅馬和佛羅倫薩不可,這兩個城市是她至愛,也是此次度假的重點期盼,決不肯放棄。
兩人倒也沒爭幾句,就決定分道揚鑣,各走各的。這自然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杜隨出國前給金墨申請了一張副卡,這下派上用場了。
金墨當天就離開了比薩,杜隨也去了近在咫尺的佛羅倫薩,在她看來,整個托斯卡納都是一種天堂,雖然是第二次來,卻也不能掩飾心中的欣喜。
三個月來第一次和金墨分開行動,感覺又是另一番滋味,一時竟不知是搶先去看她久違的“日,暮,晨,昏”,是品嚐來之不易的短暫自由,還是趁此機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和金墨的關係,確定未來戰略走向。
不過稍微一冷靜,還是知道她要做的事:來此的主要目的,想法子和乞丐道人聯係,趁著現在金墨不在,要趕緊行動。
杜隨在佛羅倫薩一家有四百年曆史的秀麗的小旅館住下時,天已經快要黑了。這家旅館杜隨並不陌生,兩年前第一次來就住這裏,兩年以來連裝飾都沒有少變,胖胖的老板娘還是一樣笑眯眯的,英語和法語說得一樣蹩腳。
杜隨推開窗,外麵是狹窄的街道,有一家寵物澡堂門口一溜小狗在等著主人接它們回家;人聲有點喧嘩,充滿生活氣息;鼻子裏充滿底下小攤上飄出的華夫餅的暖暖甜香。
杜隨在窗前寫字台前坐下,桌子和高背椅都很簡單破舊,黑色,應該是櫸木製的,感覺有一百年以上曆史,但是沒有任何雕飾和花紋。這家旅館提供的便簽紙是一種羊皮紙的仿製品,筆是貨真價實的羽毛筆,杜隨拿起筆來,洋洋灑灑,情意殷殷,誠誠懇懇地寫了一封信給乞丐道人,說明這幾個月的情形,強調血聖獸此次複出無意於天下,也不想禍亂蒼生,請他從中斡旋。又仿佛不經意地提了金墨的強大恐怖的實力,加上一句“以我愚見,實無必要作此不必要之犧牲,使我道已經式微之力量蒙受毀滅性打擊”。此後又用了兩頁紙讚揚程氏兄妹,說他們不愧是峨嵋培育出的精英,然後對他們的雙劍被毀表示惋惜,如有可能,自己願意私下以一些東西補償。
當然,這補償還是著落在金墨身上,比如說,下次再有什麽獵物獻的內丹,或是體內的異珍,好像這頭龍孵出來,不妨把它的角呀,牙呀,皮呀之類的送點給他們。總之不使金墨知道就是了。
信寫好之後,杜隨畫起當初乞丐道人最後教給她的一道傳行符,用來跟他聯係,但是此符隻能用三次,乞丐道人曾囑她慎用,至今一次也沒用過,都有些忘了。
有人說佛羅倫薩整個城市就是一個博物館,這話真是一點不差。在街上漫步,五步之內必有值得一看的古跡,這樣一個小小的城市,在文藝複興時代居然出現了這麽多天才,除了得天獨厚,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解釋這種人類曆史上僅見的奇跡。
如果要說的話,曆史除了有其偶然性,自然也有必然,那就是佛羅倫薩當年突出的富庶和依靠銀行業起家的美第奇家族相對開明的統治,這個家族有極其顯著的對文化藝術的熱情,自第一代起就是著名的文藝讚助和保護人,也有著高度的審美傳統,最著名的聖洛倫佐.美第奇則是傑出的政治家,詩人,演說家,審美學家和作家,拉菲爾,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都是在他或他的前後任手下混飯吃的。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藝術與文明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鼓勵和最有力的條件來發展。
杜隨來到佛羅倫薩可謂是如魚得水,她每天倘徉街頭,累了就坐在街邊的咖啡店的露天座上,看著來來往往五顏六色的行人,心裏羨慕著從小出生和生長在這裏的人,渾不覺時間飛快過去。
她本來從小最羨慕的是羅馬,古希臘古羅馬藝術的白色大理石般莊嚴雄偉的對稱的美,如同《飄》裏兩個男主角都說過的“古老的瓷器上的釉”一樣的光芒,曾經號稱統治全世界(他們沒征服的地方統稱蠻族,不算在全世界範圍之內,這一點和我國古代那些威名顯赫的帝國們倒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古羅馬的赫赫戰功和遠勝後世的高度文明都曾深深吸引過她,對不僅僅是偉大統帥和政治家,還有著文學藝術體育科學等諸多才能的凱撒是崇拜不已。
人總在慢慢長大,漸漸知道建功立業的虛妄,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世界的中心,也沒有了要經天緯地的豪情,開始更加尊重個體生命,也就不再認為個人崇拜是一件合理的事情。而審美也在隨之變化,從喜歡李白的疏狂風流到欣賞李義山的深婉精麗,往往更加注重生命中更為渺小的美麗,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羅馬變成了太過沉重和空曠的美,而佛羅倫薩,反倒更能體現生命的精致和豐富。
而她此時的追求,確實已經從生命的高度和廣闊變成了精致和豐富了。這也標誌著我們杜隨大小姐成為一個徹底的世俗之人。
在佛羅倫薩的第七天,杜隨還一點沒有動身去羅馬的意思,她甚至想把餘下的時間都消耗在這裏。
快傍晚的時候,突然記起今天是大年三十,曾經在國外長期待過的人對於節日都會不太敏感,無論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人家的聖誕節是家庭團聚,沒你外鄉人什麽事,充其量是被邀去做客,當一個旁觀者;至於說像中國新年,你一個人在國外,壓根兒沒那個氣氛,連公司都上班,又有什麽心思慶祝了?
今天杜隨又是一個人,打了越洋電話給父母,杜隨不想一個人呆在旅館裏,便走上了街頭。
街頭自然也和平時一樣,佛羅倫薩雖然也和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一樣有華僑這個種群存在,但是數目並不足以使他們像巴黎倫敦這樣的地方的中國城一樣舞龍舞獅大肆慶祝。
杜隨看著街邊一個帶著兩個小孩的三十多歲的當地女子,拎著大包小包,在費勁的掏錢給孩子買街邊的烤栗子吃。那女人還很有風韻,臉上神色間雖然也有煩惱,卻還是掩不住平靜和滿足,兩個孩子穿得厚厚的,帽子圍巾全副裝備,一邊搓著凍紅的小手,一麵一臉渴望盯著冒著熱氣和香味的栗子。
在這樣的冬季的近晚薄暮,這場景真是使人除了溫暖找不到別的形容。而那廂的溫暖自然更可疊顯這邊的孤清冷寂。
杜隨有點落寞地微笑了一下,漂泊這麽多年,有時免不了會有這種低落的時候,忽然間不再知道哪裏是故鄉,如何才能有一個家?
這自然也不能怨誰,現代人麵臨過多的選擇,自是不免時時迷茫。
古代盲婚盲嫁,聽到現代的男女耳中,簡直是毛骨悚然,其實這樣與一個不大熟的人終老,其不幸福的比例也並不比現代人高,究其原因,就是沒什麽選擇和迷茫的機會。說到底特別次和特別優秀的人都是罕見的,年齡背景相當的異性,沒有明顯的心理和生理缺陷,日久生情也是很容易的事。
胡思亂想間,不覺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來到了著名的大衛像附近,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杜隨除了心悅誠服沒什麽可說的,可是相較於摩西和PIETA,甚至是未完成的日暮晨昏,她倒並不覺得這個號稱世界上最完美的男性雕像更加出色。可能是本來就對聖經裏的這個原型沒有認同感,當然,也不排除杜隨天生對完美就有排斥的可能性。
現在樹立在這裏的是個仿製品,為防風雨和汙染侵蝕,真品被細心收藏了。杜隨有點累,在旁邊廣場邊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金墨在威尼斯做什麽呢?
杜隨有一點點想他,不過他在也不能派遣這寂寥罷,他大概不會為了新年來傷春悲秋的,節日對他而言是沒有意義的事。這一點與自己不會有共鳴。
畢竟是妖魔,終究不是同類,很多時候就有這樣的隔閡,不過不要緊,有這些缺點才好,自己才不會愛上他。
可是,他前十五年也是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度過的,那是怎樣的情形呢?過年也很熱鬧吧?也有壓歲錢吧?也守歲吧?
他會不會也有點落寞呢?會不會偶爾也想他爹媽?
這樣無意識的閑晃到十一點,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杜隨才驚覺應該回旅館了。
從這裏回旅館步行要半小時,出於心境,杜隨不願打的,這深夜在無人的街上步行,看路燈明滅,很是淒清,又在心中升起一種隱約的溫暖的希望,好像盼望下一盞橘黃燈火就是自家的窗,最好窗前燈下還有人在等。
金墨會不會此時就已回來了呢?恰好正在異國的旅館裏陌生的燈下等我?
杜隨想到這裏不由笑了,自己怎麽也效這小兒女態,做這樣的幻想?
這樣獨自前行,走過大街,彎進一條小街,更是冷清了,不要說人,連路燈都變得稀疏昏暗。
杜隨突然渾身發寒,一種不妙的感覺襲來,她好像被跟蹤了。
若是尋常小賊,那他們是打錯主意了。杜隨暗自安慰自己,卻隻覺寒意漸甚。
終於忍不住站住身子,緩緩回頭,她提防有人暗算,心裏很緊張,手中早已蓄勁待發。
吸血鬼
第二十三章 吸血鬼
卻說杜隨漸漸回頭,手裏蓄著“金剛伏魔”之力,卻見黑沉沉的小街上空無一人,她朝更遠處望去,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朝她逼來。夜深人靜,這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便格外清晰,令人心中發毛。
杜隨再定睛看時,眼前一花,忽有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她麵前兩米處,那身影甚是古怪,這般走來,卻不見近,仿佛隻在原地,杜隨看著那標誌性的黑色鬥篷,風吹過翻起的猩紅裏子,身上寒意更深。
再眼前一花時,那身影已經到了自己麵前不足半尺,一張蒼白瘦削但仍堪稱英俊的狹長的臉便映在眼裏,手中杖花亂舞,一欠身,鞠了一個極誇張但優雅十足舊時貴族派頭的躬。
杜隨暗暗歎口氣,吸血鬼伯爵,自己這番有難了。
這位吸血鬼伯爵的眼裏冷冷的,好像毒蛇一樣,這麽死死盯著她,卻沒開口說話。
杜隨倒也不很驚慌,麵對一位吸血鬼伯爵,自己放手一搏,仗著七寶珠和新近修行,未嚐沒有幸理。
她又歎了口氣,用法語說:“您找我有事麽,伯爵大人?”
吸血鬼伯爵也說法語:“您大概知道吧,尊敬的年輕女士?”
杜隨再歎一口氣,要是金墨在就好了。
吸血鬼伯爵仍然冷冷看著她:“我是艾德裏亞伯爵,艾力克是我的後裔,您殺了他?”
杜隨皺眉說:“嚴格說並不是我,不過您把這筆賬算到我頭上倒也不算錯。”
想不到吸血鬼如此團結,居然從巴黎追到佛羅倫薩,自己又不是驅魔人,為什麽要大戰吸血鬼伯爵?
艾德裏亞伯爵冷冷扯動嘴角算是笑了笑,說:“他是一個優秀的吸血鬼,您今夜要為他償命。”
杜隨突然警覺,環視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了若幹黑影將自己團團圍住,黑暗中影影憧憧,盡是帥哥美女,神色詭冷,怕不有二三十人?
吸血鬼最叫人頭痛的就是這無聲無息敏捷的行動力,杜隨很害怕他們的物理攻擊,自己在這方麵的抵抗力是個薄弱點,形勢真不妙啊。
不管如何,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自己勢孤力單,定要取得先機。
一念及此,杜隨身形一渺,手中一道白光已朝艾德裏亞伯爵臉部擊去。擒賊先擒王,萬古不易的真理。
吸血鬼伯爵畢竟有一套,臉微微一側,已避了開去。
周圍的吸血鬼們已經疾如閃電地紛紛衝了過來。看到那鬼魅的速度,饒是杜隨早有準備,祭起了七寶珠護體,也不由手心出了冷汗。
果然,白光籠罩範圍內,那些吸血鬼們一旦碰觸,便像被燙了一樣紛紛抽身。
艾德裏亞伯爵眼瞳收縮,狠狠地說:“原來您有這一手,難怪如此猖狂。不過也不要以為這樣我們就拿您沒辦法。”
杜隨無奈地一笑,自己哪敢猖狂,猖狂的分明另有人在,隻是現在又不能說什麽,這伯爵想必要比旁的吸血鬼厲害許多,自己的七寶珠對他有沒有效果也難說。
艾德裏亞伯爵的速度比視力所能跟上的要快許多,給人的感覺是突然多了兩個伯爵,因為原地的殘影在視網膜裏還沒來得及消掉。
杜隨雖然有七寶珠的彩虹白光護體,還是連發幾道金剛伏魔真氣,但是連伯爵的影子都沒碰著,眼看伯爵已經突入白光之中,雖身形少滯,但來勢不減。
杜隨心叫不好往後疾退時,一支如鋼鑄鐵打一般的手已經抓住自己右上臂。杜隨掙紮無效,突然頸後劇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杜隨很快就醒來了,但發覺自己已經到了佛羅倫薩的郊外了。她好像身處在一個秘密儀式的中心。手腕劇痛之下發現自己雙手被縛吊在一個類似十字架的大木樁上,夜風襲來冷得打了個哆嗦,才發現自己已經身無寸縷。
月光之下,周圍便是方才那群吸血鬼,圍成半圓形,真是男的英俊,女的妖嬈,且服飾華麗,氣度不凡,尤其是艾德裏亞伯爵,杜隨一點也不懷疑他生前真的是個伯爵,不過那應該是在領主還享有初夜權的黑暗時代了。但是此刻伯爵卻在療傷,方才七寶珠的光帶來的傷害,他雖能忍得一時,終究是灼傷了皮膚。
想不到自己居然落到如此境地,被脫光了吊在十字架上,吸血鬼還真有幽默感,那十字架不是用來釘他們的嗎?不過好在還沒用鐵釘將自己掌心洞穿,真是不幸中大幸,由此看來,吸血鬼比起古羅馬人和中世紀的宗教裁判所倒要仁慈一些。
但是不立刻殺掉失去意識的自己反倒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弄到這個佛羅倫薩郊外的荒涼所在,自然不是為了叫自己講講十日談的故事,隻怕是有什麽複仇儀式,看來酷刑是免不了了。
要說杜隨不怕,那自然是騙人的。
她晃晃腦袋,耳邊有東西搖弋,七寶珠還在,那是佛門聖物,以吸血鬼見不得光的體質是不敢碰的,這是她最後的希望,靠著它還有一線生機。
看到她醒來,這些吸血鬼都沒作聲,艾德裏亞伯爵緩緩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杜隨身上一絲不掛,被人這樣盯著看,心裏自也是羞憤的,但她骨子裏終究是個傲慢的人,不欲被人小看了,何況此時生死懸於一線,更是不能示弱,也目光冷靜明亮地盯著艾德裏亞伯爵,不見一絲兒慌亂。
可是艾德裏亞伯爵居然伸手來摩挲她的胴體。
本來就冷,杜隨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差不多要哆嗦了。
“要殺就殺,”杜隨冷然說,“我是不受辱的。”
難道自己竟到了要一死保全名節的地步了嗎?這種傻事萬萬不能做的,自己一向的理念應該是被強奸雖然令人難以忍受,到底是要活著才能徐圖日後的。
不過杜隨已經很懷疑自己究竟會不會做了,她耐心有限,一口子傲氣上來便不管結果,貞節雖然一文不值,到底尊嚴卻沒法子不顧。
尤其跟了金墨之後,雖說沒什麽名分說法,也談不上情深愛濃,總還是覺得同以往不同,以往那些男人不過是興之所至,或時勢所導,並沒有什麽羈絆所屬的關係,這時卻不禁想,金墨要見了我被人輪奸殺死的屍體會作何想法?甚至連此刻被艾德裏亞伯爵碰觸了自己的身子心下都覺得有些虧負了金墨,到底平心而論,艾德裏亞伯爵是個極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碰觸不至於讓自己如此難以忍受才是。
看來自己生在中國,總不免是中了些毒了,竟連替男人誓死守貞的心都有了,真是愧為現代女性。
艾德裏亞伯爵卻好像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仍是撫摸著她的身體,有點沉迷的樣子,但眼中手下並沒什麽情欲的成分,倒有些像鑒賞一件藝術珍品。
杜隨有點不能忍了,冷言疾色道:“你們快殺了我,自有人替我複仇!”
這算什麽對白?自己又不是天地會反清複明的好漢。
艾德裏亞伯爵慢慢抬頭,微微笑了笑:“近年來已很少見到這樣美的肉體了。”
杜隨聽得毛骨悚然,臉上卻不變色,冷冷說:“謬誇了,我雖勉強也算得一個美女,自問不是絕色。”
艾德裏亞伯爵微微歎了口氣,說:“我們發展後裔是很難的,能夠中選的人必須既年輕美貌又強壯,靈性資質要好,不是庸脂俗粉,最好出身高貴。變的過程也不像外人想得那樣容易,總之投資很大,所以人數很少,一旦死亡,是極大的損失。”
說著抬頭看她。
杜隨冷冷相視,不置一辭。
艾德裏亞伯爵說:“您是一塊上好的材料,不能白白浪費,既然殺了艾力克,您就代替他成為我們的一員吧。”
又是要把自己變成吸血鬼。
艾德裏亞伯爵繼續說:“成為我們的族類是莫大的光榮,說明您遠遠優秀於一般人類,您從此將得到無盡的生命,力量,青春,美貌。”
這無恥的老吸血鬼,把吸血鬼吹得跟天使似的!杜隨心中暗罵,臉上仍冷冷說:“不好意思,我對什麽無盡的生命力量青春美貌向來就不感興趣,我現在很好,一點都不想變。”
伯爵陰冷地扯動嘴角:“很遺憾,年輕的女士,這就由不得您了。”
周圍的吸血鬼們聞聲歡呼起來,頗像群狼嘯月。
杜隨簡直是大皺眉頭。
眼前一花,艾德裏亞伯爵的臉突然離自己的臉不到一寸,杜隨嚇了一跳,原來他懸浮在半空中,就好像兩人都是站在平地上一樣的對視著。
眼看要被一隻吸血鬼變成吸血鬼了,杜隨實在有點想歎氣。自己近來確實運氣不好。
艾德裏亞一下抓住杜隨赤裸的手臂,張嘴就想咬下去,杜隨一掙身子,佛羅倫薩的郊外閃出一片彩虹白光,艾德裏亞伯爵猝然遇襲,倉皇本能後退,杜隨脫出一隻手來,連忙急著去解開另一隻手的束縛,奈何她現在幾乎靠一隻手吊著,在加情急之下實在不可避免手有點發抖,竟不能立刻掙脫,而周圍這些依靠黑暗和鮮血活命的俊美的生物已經圍了上來。
杜隨催動七寶珠的白光保護自己,艾德裏亞伯爵又不顧劇烈的灼傷侵入她的白光範圍,情急之下杜隨幾乎是閉著眼睛發了一道金剛伏魔力,出乎意外,聽到艾德裏亞伯爵一聲悶哼,然後是可怕的詛咒聲,杜隨睜大眼睛,隻見艾德裏亞伯爵捂住自己左手,那裏已經齊腕斷了,大量的血迅速的湧出,很快在他腳下成了一個小小湖泊,這些大概至少應該是十個成年人全身的血液總和。
艾德裏亞並沒有呻吟,臉上也沒有痛苦的表情,可是眼睛的顏色卻變成近乎黑色的深藍,裏麵燃燒著一簇藍色的火焰,就是雖然看似不熱,卻很高溫的那種,杜隨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知道受傷已經使吸血鬼伯爵仿佛失去理智的野獸,更可怕的是他的表情行為居然一點沒變化,恐懼止不住在她心頭悄悄蔓延。
突然,艾德裏亞伯爵不見了,從她視線中憑空消失。然後她隻覺得一道風從身側滑過,她手上一輕,身體就從十字架上墜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其實摔在地上還是很痛的,雖然所有小說中的主人公都是槍林彈雨中出來的,動輒刮骨療毒,杜隨卻還是和所有普通女人一樣,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等她有點狼狽的跳起來,才發現自己被縛住的紅腫手腕上方的玉臂上劃了到長長的深可見骨的傷痕,殷紅的血從中湧出,反而竟不是很疼。
艾德裏亞伯爵看到杜隨的血,明顯臉上出現狂熱的歡愉,他伸出手,慘白美麗的手不但保養得很好,還留了精心修剪的長指甲,如今那指甲尖上都沾上了鮮紅的血,正是杜隨手臂上傷口的來源及產物。艾德裏亞慢慢把指甲尖一隻一隻送到唇邊,挨個舔幹淨,然後閉上眼一臉享受的模樣仿佛癮君子拿到了高純海洛因,色鬼碰到絕世美女,酒鬼得到61年的bordeau,小布什躲在安全的華盛頓觀看伊拉克的戰爭。
周圍的吸血鬼們都發出興奮的低吼,杜隨實在隻好說:“您的興趣還真庸俗。”
“別說大話了。”伯爵惡狠狠的說,並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撲了過來。
杜隨一邊急退,一邊胡亂的發著她的金剛伏魔真氣,伯爵吃了苦頭,見她又亂發一氣,倒也不敢太過逼近。杜隨心中暗暗焦急,她的真氣又不是可以無限使用,過了一會兒就威力大減,聲勢愈弱,艾德裏亞伯爵立刻發現,獰笑了一聲,便待迫近。
杜隨退到退無可退時,忽然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搭在她肩上。金墨麽?杜隨心中升起希望,幾分驚喜地回頭。不,一張全然陌生的麵孔,幾乎是醜陋的,疙疙瘩瘩,扭曲的鷹勾鼻,長得過分的瘦臉,要不是那雙眼睛,如此明亮,深邃,了然,有點含笑,這麽迷人的美麗的眼睛。
恍惚間,杜隨覺得有點眼熟。不是金墨,他在威尼斯覓食,怎會出現在這裏?而我,今天就要變成吸血鬼了。
艾德裏亞伯爵的手抓上了她的脖子。
“伯爵大人,”那醜陋的男子彬彬有禮的說:“您是位貴族,怎可如此粗暴的對待一位小姐?吸血鬼的尊嚴哪裏去了?”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優雅動聽,用辭古雅,充滿貴族氣息,帶著說不出的尊貴和感染力,教聽的人不由自主想順從他。
意外的,吸血鬼伯爵縮回了手,臉色有點泛青,很不怎麽好看。“尊貴的大公閣下,她是我看好的後裔。”
大公?一個最高等級的吸血鬼貴族?這次真死定了!
那醜陋卻優雅,魅力四溢的男子輕輕笑了起來,“吸血鬼貴族以使獵物心甘情願為榮,何時竟要強迫別人了?”
伯爵老臉泛紅,似是忌憚這比他級別高的吸血鬼,又不甘心,恨恨說:“這東方女子殘殺了我的後裔艾力克,理應賠給我。”
“艾力克被一個人類殺了?”那位大公頗感興趣的回頭看著杜隨,十分有禮的微微一躬,這個禮行得極為優雅流暢,相較於伯爵複雜的杖花卻尤為高雅,其差別猶如“米洛的維納斯”之於一張洛可可的椅子。“親愛的小姐,您可不簡單呀。”將自己身上黑色的鬥篷脫下裹住杜隨的裸體。
不知怎麽,杜隨在這男子含笑的眼神中,覺得心情放鬆了下來,似乎危險已不重要,周圍的世界變得溫暖,歡快,方才周圍一團冷淒淒的黑暗變成了包含了暗綠,暗紅,暗藍種種豐富色彩,連憧憧隱隱的樹的陰影也充滿生機。她竟有了俏皮的心思,一手提起鬥篷一角,行了個極標準的屈膝禮。“爵爺,並不是小女子殺的。”
“你聽到沒有?”那位大公轉身對伯爵微笑,“人不是她殺的。”
伯爵甚怒,陰沉著臉問:“你剛才又說是?不是你,那是誰殺的?”
杜隨忽然一點都不害怕了,輕笑說:“我並不曾說是我殺的,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卻不能告訴你。”
黑巫師
第二十四章 黑巫師
杜隨微笑起來,“我知道是誰,但不能告訴你。”
艾德裏亞伯爵的臉簡直難看到了極點。開口想說什麽,卻被杜隨搶斷:“我是真的不能說,”她微微一笑,“您就是殺了我,也沒有用。”
那位大公醜陋的臉上露出優雅迷人的笑容,“艾德裏亞大人,今天你隻好先撤退了吧?”
艾德裏亞哼了一聲,依舊高雅的微一欠身,轉身離去。
望著吸血鬼們消失,那位醜陋但迷人的高級貴族側過頭看她,杜隨望著他的笑容便覺心中一暖,不由溫柔微笑:“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我能不能請問我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呢?”
大公飽含笑意的眼中有幾分激賞,行了一個有點誇張的騎士禮,微笑柔聲說:“洛倫佐.美第奇為您效勞,可愛的年輕小姐。”
洛倫佐.美第奇!難道連這位傳奇的大人物也成了吸血鬼了嗎?雖然處驚不變是杜隨一直引以為榮的優點,此時也不禁雙唇微張成o狀。
“哈,我的年輕女士,請不必猜疑,我不是吸血鬼,我是一個黑巫師。”
啊?
不過,以洛倫佐的特別,也不見得如何奇怪就是了。
洛倫佐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物,被稱作laurenzo le magnifique,勉強譯作完美者洛倫佐,他本身長得很難看,但是風度極佳,被稱作除了一張臉,無處不完美。
他不但優雅,極具審美能力和藝術眼光,在很小的時候就顯露了出色的文采,還是非常成功的政治家,作為銀行家的後裔,佛羅倫薩的大公,比平民派的共和黨還受人民歡迎。他和弟弟遇刺,佛羅倫薩的市民自發敲響了警鍾,衝上街頭,把共和派的人殺死,丟到河裏。在他的治下,佛羅倫薩達到空前的繁盛,以一個小小城市,每年的生產總值足以和英國法國媲美,貿易額還要遠遠超過之。後來,引起了意大利別的小邦覬覦,教皇和那不勒斯國王聯手來犯。佛羅倫薩軍事不盛,要擊退敵人幾乎不可能,但是佛羅倫薩的市民還是十分英勇的保衛自己家園城邦。洛倫佐不讓人知道,偷偷坐船去了那不勒斯麵見那不勒斯王,他的魅力風姿折服了那不勒斯宮廷,從階下囚成為座上貴客,那不勒斯王對他很是欽慕,不但同意撤兵,還陪他去羅馬教廷說服教皇。麵對教皇時,洛倫佐以土耳其虎視眈眈,尋機必定東犯,意大利各邦應該團結對外為切入點,發揮了他出色的演說才能,終於不戰而屈人之兵。
後來土耳其果然進犯,打了大規模海戰,洛倫佐在其間的表現說明他還很有軍事家的天賦。
曆史上像洛倫佐這樣多姿多彩,有治世之才而無野心,灑脫而又世事洞明的人真的是絕無僅有,是杜隨最欣賞的曆史人物,想不到今日有緣一見。
可是……他不是五百年前就死了的人嗎?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屍巫,亡靈法師?
洛倫佐.美第奇大公笑笑地看著杜隨,說:“小姑娘,害怕嗎?不過我看你也很厲害,中國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
杜隨想:嗬,這就從“年輕女士”變成了“小姑娘”,從“您”變成“你”了!不過,因為對方是洛倫佐.美第奇,所以隻覺親切,不覺唐突。
“大公殿下沒有去過中國嗎?如果下次有興致,請允許我招待您吧?”
洛倫佐.美第奇微笑點頭。
杜隨一時不知說什麽好,至此才體會到追星的少女們見到偶像失態的心情。她既想問許多當年的曆史,又想和心目中最睿智的男人討論一下人生喜樂,同時還想請教他關於魔法巫術的問題,千頭萬緒,竟怔在那裏。
突然,洛倫佐.美第奇臉上出現一絲警惕和凝重的表情,杜隨有點詫異,回頭一看,金墨從樹林的陰影裏走了出來,月光點點披灑在他年輕俊美的臉上,有說不出的魔魅,仿佛蠻荒的神。
金墨站到杜隨身邊,杜隨微微仰麵望著他尖尖的清俊的下頜,一瞬間覺得由衷喜悅。
但是,當他以防備和占有的姿勢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並且以敵視的口吻對洛倫佐.美第奇大公說:“你是誰?”的時候,杜隨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以前就說過,她很怕金墨對她產生占有欲,鑒於兩人實力的不平等和金墨唯我獨尊的性子,這實在是對她認為比生命還寶貴,僅次於尊嚴的自由的強烈威脅。可自從兩人有了肉體關係之後,這種勢頭已經愈演愈烈,似乎難以阻擋了,不過,幸好就是金墨對她也比以前要更加包容一點,有時甚至使她產生他憐惜疼愛她的錯覺。
但是,那不會比她的自由重要。
比如說方才,金墨明明是看到她和洛倫佐.美第奇大公言笑殷殷的,還滿懷敵意的來這麽一下,與其說是把大公看成了潛在有威脅的敵人,還不如說是看成了吃醋的假想情敵。
剛才覺得像是溫暖的憑依的抓住她的手,現在卻又像鎖鐐一樣難以忍受了。
洛倫佐.美第奇大公笑了笑,說:“你的小男朋友嗎?很強大啊。”
杜隨臉紅了紅,對金墨嗔道:“剛才我被吸血鬼伯爵捉住,幸虧大公殿下救了我,你應該謝謝他。”
金墨皺起了眉頭,殺氣湧現:“是什麽吸血鬼?我去找出來!”
杜隨看著他,心裏想:這家夥不會是為了發現獵物的巢穴才這麽有幹勁吧?
洛倫佐.美第奇大公連忙說:“吸血鬼現在已經很稀少了,請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找他們的麻煩。”
杜隨說:“好的。”心裏卻想,難道吸血鬼也算保護動物嗎?
金墨不作聲。扮酷。
洛倫佐.美第奇大公自然看得出金墨對他仍是飽含敵意,就對杜隨笑道:“很高興認識你,聰明美麗的東方小姐,希望我們下次還能再見麵。”
然後杜隨就看到一股黑色煙霧,洛倫佐.美第奇大公就失去了蹤影。
一路上杜隨都因為見到了偶像而高興,金墨的眉頭越皺越緊。
回到旅館,杜隨問他喜不喜歡這個房間,金墨說沒感覺;杜隨問他威尼斯之旅斬獲如何,他隻說“還好”。杜隨惱了,說:“那你到底什麽有感覺?”
話音未落,金墨一把抱住她,微微低下脖子,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呼吸,然後就激烈地親吻她的嘴唇求歡。
杜隨雖然剛收了驚嚇又受了傷,但是想到確實數日未見,也就任他為所欲為了。
翌日兩人啟程,金墨不肯去奧立弗的城堡,便直接從羅馬回北京了。
七寶項鏈——葡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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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寶項鏈——葡萄(4) -跳舞的精靈- ♀ (50651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13:46:10
• 為什麽後麵的怎麽都沒辦法貼上了?有字數限製嗎? -跳舞的精靈- ♀ (88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13:51:21
• 能多貼點麽,很久前跟的文,很喜歡啊 -番茄炒蛋- ♀ (0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16:47:11
• 我要看全的,如果不行,就告訴我網址吧 -針時- ♀ (0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22:44:57
• 看下麵,版主幫我貼全了 -跳舞的精靈- ♀ (0 bytes) () 03/27/2009 postreply 08:44:57
• 好看,嗯,是個可愛的故事 -我飛飛飛- ♀ (0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16:5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