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的或道德的需要。“
“讀《米蘭·昆德拉:一種作家人生》,我們可以看到,出於種種原因,他先後兩次被開除出黨,本來已經是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的他,因立場問題,受到了普遍的譴責;後來他又在精神的層麵主動出走,離開捷克,移居法國,按照捷克的傳統,一個文人放棄了他的祖國,那就是背叛。昆德拉的作品早期用捷克語寫成,有詩歌,有劇作,有小說,還有隨筆,到了法國之後,昆德拉又放棄了母語,用法語寫作,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他主動割斷了與祖國的文化之根和精神血脈的聯係。在特殊的曆史時期,出於政治的原因,他的捷克語作品在捷克斯洛伐克遭禁,這可以理解。可是在“天鵝絨革命”之後,為什麽他用捷克語寫的那些重要作品,比如《生活在別處》《告別圓舞曲》《笑忘錄》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在捷克還是沒有出版呢?
如果僅僅從政治和意識形態的角度去追究原因,恐怕很難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釋。《米蘭·昆德拉:一種作家人生》的作者,以昆德拉的精神訴求與身份認同為出發點,分析了其中深刻的原因。1989 年“天鵝絨革命”之後,昆德拉沒有迎合政治與製度的變化,也不顧捷克境內出版商和讀者的要求,一直猶豫不決,不同意他那些用捷克語寫的作品在捷克出版。捷克有著名導演想把他用捷克語創作的重要劇作《愚蠢》(Ptákovina)搬上舞台,也同樣遭到了他的拒絕。至於那些用法語創作的作品,雖然捷克有越來越強烈的需求,希望能在捷克出版捷克語的翻譯版,但昆德拉堅持他的作品唯有他自己有能力譯成捷克語,不同意其他譯者翻譯他的作品。
對昆德拉的這種立場與做法,捷克文學界的同行也罷,普通讀者也罷,不僅僅不理解,更表現出了誤解、反感,甚至敵意。如布裏埃所言,昆德拉的做法“在捷克共和國常常被看作任性,或者某種傲慢的表示,有損於他的形象。眾人被辜負的仰慕往往會被一種強烈的怨恨所取代”。
有的人認為昆德拉的所作所為是一種報複,更是一種背叛。昆德拉對這樣的反應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對於一個作家來說,應該對曆史的發展有著清醒的認識,應該有自己的精神追求。他清醒地看到,1989 年之後的布拉格,政治讓位給了市場,意識形態的控製讓位給了大眾傳媒的無孔不入。昆德拉說過:
“20 世紀 60 年代的捷克文化是20 世紀歐洲文化的豐碑。1990 年後,它被完全清除了。他們沒有保護這些傳統,而是說這從未存在過,說 1990 年之前存在的一切都是壞的。他們想創造完全不同的東西,沒有傳統,沒有幾百年裏一直延續的血脈的搏動。捷克文化割斷了它過去的輝煌,這讓一切都變得艱難”。
清醒的認識,堅定了他的立場與選擇:他不想讓他的作品成為政治的注腳,也不想讓他的作品成為他個人經曆的附錄。在根本的意義上,他不願“七星文庫”收錄他的全部作品,堅持“剔除了應時之作或他認為沒有完成的作品。其中看不到一點詩歌創作(早於其小說創作階段)的痕跡,找不到有關萬楚拉的隨筆集,看不到他創作的三部劇作中的另兩部:《愚蠢》和《鑰匙的主人們》(Propriétaires desclefs,該劇用法語出版,且在法國已經排演),也找不到 20 世紀 80 年代他在《辯論》雜誌(Le Débat)發表的那些文章”,也是基於自己的這一立場。他不願自己作品的闡釋過於政治化,過於意識形態化,因為這樣的闡釋完全背離了他寫作的初衷與身份認同:他是作家,作品的生命高於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