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去Mammoth滑雪,晚上和朋友一起吃喝、聊天、打牌,自2007年開始一直沒有中斷。去年年底,我們和幾家朋友照樣預訂了住宿,還在網上買好了滑雪票(lift ticket)。可州長突然一個封城令,Mammoth也在其中,我們的住宿被迫取消。於是,我就選擇去附近的Mountain High過一下滑雪癮。
2020年底比以往幹旱,南加州在十一月初的一個晚上下了一點雨,到聖誕節一直陽光明媚。26日的Mountain High隻有幾個滑道上有人工造雪,從纜車(lift)上往下看,黑土地上聳立著不甚茂密的鬆柏樹。山頂上有個人工湖,在太陽的反光之下,襯托著周圍的山巒,別用一番景致。遺憾的是我們等不到日落,因為滑雪票的截止時間沒有那麽晚。
27到28日下了一場大雪,為了配老二的時間,我們決定30號再去。29號晚上上網訂票,半天上不去,我才意識到應該早一點買票。好不容易上去了,看到的信息顯示,30號的票已經售罄。於是隻好推遲一天,可老二說31號她去不了,老婆再次陪我前往。快到Mountain High時,周圍一片皚皚白雪,路邊還有不少帶著孩子玩雪的家庭。滑雪場的雪道都開放了,我還把老婆拉上山頂,人工湖已經被冰雪覆蓋。晚上返回時,一條較近的路被關閉,大概雪沒有鏟開。大家擠在一條路上,本來兩個小時的車程,開了三個多小時。
兩次滑雪老二都未能加入,我也想再滑一天,就買了一月二日的票。路上的雪化了一些,仍然有不少路邊的遊人及滑雪愛好者。雪道都還開放,但雪的厚度明顯不如幾天前,有些地方地麵已經隱約可見。我女兒滑單板,我滑雙板,她一般比我快一點,就在lift的
地方等我。我們有時候滑同一個雪道,有時候各滑各的。每個雪道都試過,最難的也就是一個鑽石。
12點多我們一起吃了中飯,稍微休息一下打算滑到4點左右,就結束這個寒假的滑雪計劃,除非又有新的一輪降雪。誰知第一輪下來,在一個背陰的地方右拐時不知怎麽摔倒了。右臀部的疼痛感與以往摔倒時不一樣。借助於手杖站起來,打算再繼續往下滑時,右腿傳來鑽心的痛,根本不能著力。費了好大的勁頂掉滑雪板,馬上躺在地上,發現地上不是雪,而是冰。沉重的雪靴把右腳扭向一邊,非常難受。路過的一位女士問是否需要幫忙,我請她幫我脫掉靴子,可她是滑單板的,對雙板的靴子不熟悉,試了一下,沒能脫下來。
我都不知道當初怎麽站起來,脫掉滑雪板的。現在的右腿完全不能動彈,一直被雪靴扭向外側,疼痛難受。山上的信號不好,給女兒打電話,沒人接。大約過了10幾分鍾,有救援人員經過,幫我脫掉靴子,稍微好受了一點。他同時也在呼叫擔架過來幫忙。又過了幾分鍾,擔架來了,快到急救室時,路過lift排隊的地方,對著還在等候的女兒喊了一聲。她已經打算重新上lift,因為等待時間太長,估計我可能有了什麽事情。
急救室的工作人員先確定我神誌清醒,再量血壓和體溫,這些都正常。他們問我的痛感大概是幾級,從0到10。我居然回答他們大概隻有4、5。看了一下我摔到的部位,好像有一點變色,但沒有明顯的紅腫。他們大概被我的回答誤導,不能肯定我傷得怎麽樣。但估計可能有fraction,建議我找附近的醫院拍一個X光,雪具他們會替我們還。他們給我的右腿稍微用硬紙板固定了一下,就幫我抬到前排的位置。我那天開
去的車是雙門
coupe,他們開始想讓我躺在後排,怕我在前排右腿伸不直。我考慮到下車不方便,還是坐在前排。還好,腿正好可以伸開。
雖然我們離開Mountain High時還不到3點,路上已經開始堵車。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偶爾顛簸時會加劇痛感,一路上還沒覺得太難受,乃至心存僥幸,以為沒有傷到骨頭,養幾天就會好。到家之後,女兒從樓上搬來我的辦公用椅,作為臨時的輪椅。本想找對麵的鄰居幫忙,但好像家裏沒人。於是母女倆合力幫我從車上扶到輪椅上,再從車庫裏抬到了廳裏。二樓是上不去了,一樓的房間雖然有床,但上下不那麽方便。可以作為躺椅的沙發就(recline couch)成為我的床。期間在母女的幫助下上過一趟廁所(小便),雖然用“輪椅”,可每移動一點,右腿稍微抖動就非常疼痛。
因為是周末,而且還帶著一點僥幸。妻子沒見我怎麽叫痛,害怕去醫院等上幾天,腿沒事,反倒染上了流行病毒,也不讚成我去醫院。在家躺了兩個晚上,不能翻身,右腳根本不能變換一點角度。盡管如此,睡覺還不是大問題,這大概也得益於我平常睡覺主要是躺臥。右腳跟長期不能換位置帶來的麻木與不適,加上臀部的疼痛,使我突然想起多年前讀到的汶川地震救出來的孩子,他們在病床上對媽媽說的幾個字“媽媽,我痛”。我受傷的隻是一個部位,那些幾個部位同時受傷的,其痛苦不敢想象。
第二天(星期天)晚上,我幾乎肯定是骨裂了,決定星期一要上醫院,至少要去拍片。不巧的是,我的家庭醫生一年前關了診所退休了,我隻好聯係附近的Urgent Care(緊急救援站?)。女兒星期天出去,車出了問題,不能回家。因為這一天是寒假(從聖誕開
始)過後的第一天上班,10點鍾有小組會,我想趁此機會交代一下。就等到10點半以後讓Urgent Care派車來接我。妻子出於同樣的原因,早上必須到崗,到了單位和老板請了假。Urgent Care接人的服務是臨時叫的lyft。這時妻子也剛好到家,問lyft的司機是否有輪椅,能否幫忙扶我上車。她回答說沒有輪椅,並且不能離開她的車子。我們隻好請救援站撤銷這項服務。
妻子去請對麵的鄰居幫忙,他們夫妻加上在家的兒子都來了,丈夫還陪同我們一起去了Urgent Care。到Urgent Care時大概11點半的樣子,那裏的工作人員推來輪椅,並告知我們醫生剛出去吃中飯了,大概1點鍾回來,她讓我們填一些個人資料,然後等醫生回來。輪椅太高,腳跟不能著地,右腳下垂拉扯著腿部很痛苦,我就讓妻子借他們接待室的椅子,坐在上麵稍微好一點。期間妻子去附近買了幾個sushi來作午飯。等到醫生回來,問了我一些情況以及保險的問題,量了體溫與血壓,然後就拍片。她看完片子之後,又來問我,
“你2號是怎麽回家的?”
“女兒開車帶我回家的。”
“你在車裏坐了兩個多小時?”
“是啊”
“你還在家等了兩天?你臀部骨裂挺厲害,需要盡快手術。我們馬上給你聯係救護車和醫院。”
過了二十來分鍾,工作人員過來說,醫院都挺忙,還沒敲定。問我們想去哪家醫院,我們說就去附近的吧。再過10來分鍾,救護車來了,說是聯係好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救護車司機讓妻子開車跟在後麵,以便知道去的是哪家醫院。但隻允許她在前台談了一下,不能進住院部。
進了醫院之後,我被安排在臨時緊急病房裏,因為正規病房已滿。右手臂被抽了血之後,就接到了輸液管上。胸部貼上幾處電極聯到機器上,左手臂上綁著量血壓的也聯上去。大概把緊急病房的人都當成危急病人,機器不停地發出嗶嗶聲,手臂上的量血壓綁帶過一會就充氣來。第一個見麵的醫生是Davis。他給了我一個醫生的名字(聽上去有點像日本人),說是他們醫院的partner,第二天會給我手術。醫生出去之後,我問進來的護士,他的名字是David還是Davis,她說是s。我說,跟加州以前的州長同名。她問哪個州長,我說Arnold就是他被recall之後選上去的。她說,那時還沒有投票權。
安頓好之後,一個男青年過來推我去拍片。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他又過來說是有些部位還要重拍。手術醫生來看了一下,他的名字叫John Quinn,不是Davis說的那個,告訴我第二天傍晚時手術,臀部有些骨頭要被換掉。到了半夜,一位護士進來指著那些機器對我說,你能忍受這個?我說,怎麽辦,我又不能把它砸了。可她並沒有讓機器停掉。到了後半夜二三點鍾,另一個護士才進來幫我關掉了機器,說我並不需要那個。機器關掉之後,我總算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一位女醫生過來告訴我,她是這個醫院裏負責我的醫生,Dr. Quinn是我的手術醫生,問我有什麽問題,我說已經三天沒有解大便了,肚子有些脹。昨晚護士曾經給我一個鏟子形狀的器皿,可我拉不出來。快到中午的時候,我被推出緊急病房,說是這個病房要作它用。我的臨時病床就停在走廊上。我打了一個盹醒來,發現還在走廊上,以為不會有病房給我了。沒過多久,我被推到了一間正規病房,比緊急病房寬敞多了,病床也更大,還可以自己控製傾斜度,
蓋的也更舒適。我再次跟護士說大便的問題,她說給我記上了。但一直沒有下文。
快到4點的時候,一個護士進來,告訴我得準備手術了。我被推到另一間大房子,裏麵有好幾張病床。護士給我換了輸液,再次跟我確認我對哪些過敏,並告知我的血型使O+。我說知道是O,但不知道還有+。測血型的主要原因是怕手術過程萬一需要輸血。然後又告訴我手術大概是怎麽回事。我又提出了大便的問題,她說這要等手術後處理。還問了我妻子的電話號碼,以便術後給她打電話。
手術醫生也來了,問我有什麽問題。我說,以我的認知,骨裂之後是把骨頭整到原位,然後固定讓其愈合。他說,這種辦法的回頭率相當高,而且我年齡不小,即便愈合也很難堅固。現在這個方案能讓我重新活躍。我問他還能滑雪嗎?他說能。我問他明天能出院嗎?他說可以,出院之前會有理療師(therapist)來訓練我。跟我確認傷的是右腿,用筆在上麵做了記號。這使我想起《新概念英語》上寫的,牙醫給病人拔錯了牙,還聽說過醫生給病人鋸錯了腿。我被推進了手術房,醒來之後已經是9點多,腿上的比以前更痛些,但痛感不一樣。護士給我兩顆tylenol,吃了之後睡了一覺,醒來沒那麽痛了。後來得知,八點整手術醫生給妻子打了電話,告訴她手術成功,還說我是healthy young man。由此推知,我的手術差不多進行了三小時。
手術後第二天早晨,護士送來了早餐。“正餐”是雞湯,一杯熱茶,一小盒牛奶,一小盒果汁,一小盒果凍。理療師(physical therapist)過來問我什麽時候開始,我說等一會,9點半或者10點開始。剛過9點半,理療師拿著助行器(walker)來了,幫我扶下
床,讓我試走幾步,告訴我讓右腿稍微著一點力,然後就讓我走出病房在走廊上走了幾十米。看我走得還行,他問我進入家裏是否有台階,我說從大門進有好幾階,從車庫進有一階。於是他就拿來一個台階,讓我試著上下:好腳先上,傷腿先下。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他說還會告訴一個職業理療師(
occupational therapist)來。我再問他今天是否可以出院,他說可以。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一位女士拿著一個藍色的像手杖的東西,說她是理療師。把“手杖”遞給我,軟的一頭放在我手裏讓我抓緊,另一頭有個套子套在腳上。我受傷之後右腳一直不能移動,想動時都得請他人(家裏是妻子或者女兒,醫院裏是護士)幫忙。有了這個提腿器(leg lifter),自己可以用手移動腳了。然後就幫我試著上下床。
中飯時護士送來了正餐(regular diet),有雞肉、麵包、米飯、蔬菜、色拉、甜點,及飲料。午飯過後沒多久,前台打來電話,說他們醫院沒有了walker,會order一個送到我家裏。我說回家時很不方便,是否有可能借一個,我們會還回來。她讓我等一下,她去商量。過一會兒,第一個理療師拿著walker進來,說這個按我的身高稍微矮了一點,讓我試一試。我試了一下,覺得正好(perfect),他也同意,然後說這個walker就是我的啦。
過不多久,一個護士拿著一些文件,主要是出院後的注意事項及一些聯係電話。告訴我,兩個星期後要和手術醫生見麵,會有理療師聯係我。我打電話給妻子讓她來接我,她說要等下班。我想盡早出院,就讓女兒來接我。我本打算用walker自己出去,護士說太遠,用輪椅把我推到門口,借助於walker和leg
lifter
,我比較輕鬆地自己上了車。回到家也是自己下車、上台階,走到沙發前。
醫院裏似乎沒有人真正關心我的大便問題。回家後第二天,已經整整五天沒有大便了。我打電話給一個朋友,順便提到大便問題。她給我推薦了一種藥物,並讓女兒去藥店給買了送到家裏。這總算解決了大便問題。理療機構也打來電話,說是已經給我約好了和手術醫生的複查,並告訴我理療師會上門探訪。說來就來,理療師下午就來了,給我量了血壓,給我一些材料,告訴我一些注意事項,建議我買一根拐杖便於上下樓,買一個洗澡用的專用椅子。最後,讓我躺在床上,教我幾個複健動作。出門前問我需要他來幾次,他們一般是每周兩次。我說可以減少一點。於是他就定在下星期來一次,醫生複查後再來第三次。
第三天母女倆出門給我買了拐杖,借著拐杖我就可以上下樓了。洗澡專用椅我們覺得沒必要買,塑料折疊椅子就挺好用。我就坐在塑料椅子上洗了一個澡,右腳自小腿以下需要妻子幫忙。三天之後,leg lifter也不需要了。九天之後,終於可以自己穿襪子。再過兩天,自己剪了腳指甲。現在不要walker,可以走不少路了。今天複查,拍了片子,醫生給拆掉了外麵的紗布,說一切都很好,讓我四個星期之後再複查。
在家養傷的這段時間裏,不少弟兄姊妹及朋友表示了關心。一位姊妹還特意做了好幾份的荷葉雞飯,以便我中午可以自己熱了當午飯。在此表示非常的感謝。
有朋友說我可能是天生痛覺不敏感的人,這一點我不同意。我五歲左右時一條腿被打斷過,至今還記得當時被人抱下階梯時那徹骨的痛。可大人不知道我斷了骨頭,請中醫開外敷藥,據說耽誤了十天,才送縣醫院。幸好當時有一位挺高明的骨科醫生(據說是強盜
出身,後來在文革中自殺),才沒留下後遺症,現在已經不記得是哪條腿。
現在之所以“抗痛”,應該是與我的經曆有關。自小玩刀弄斧,時有受傷。回鄉勞動的兩年裏,砍柴割稻,小傷不斷。夏天更是一雙赤腳上山下田,以至於多年後回國上黃山,還能赤腳下山。在院子裏幹活,至今還不願意(也不記得)戴手套。對於一般123等級的痛感,可能在我這裏都是0。我大女兒曾經給我的評價是,strong and tough。妻子把我扛著walker上樓的照片貼在家庭群裏,兒子寫道“very Senshu”。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睡平常的硬板床還不舒服,還是睡在躺椅沙發上。現在還不能自己開車。離活動自由,可能還要幾個星期。重新活蹦亂跳,還要更長一些時日。
【附記】美國的醫院主要是提供設施、設備及護士,醫院的醫生有點像家庭醫生,Urgent Care的醫生也差不多。專業醫生一般不屬於醫院,有些醫生甚至會去全國各地的大醫院。普通百姓,隻要時機對或者能等,也能遇上名醫。我的手術醫生大概不是名醫,但在骨科手術方麵好像挺不錯。他不屬於我動手術的醫院,隻是和醫院有業務往來,醫院接到相關病人,就和他們聯係。他和其他幾個醫生合開一個診所,外加幾個理療院。我的複查是在他們的診所進行的。他還向我推薦貼屬於他們的理療院。
關於標題,不是為了搶眼球。我的手術就叫hip replacement。這方麵的技術好像在國內還沒有流行,不知道與材料是否有關。放進體內的材料是鈦合金和一種塑料。我們這裏一個朋友說,她國內一個朋友做類似的手術在醫院裏住了10多天,至今還有後遺症。看到我這篇文章的朋友直接和我打電話,說他三
個多月前小腿骨
(脛骨)骨折,也住院了20天,至今還需要拐杖。
手術後康複進程:
12個小時後在康複人員幫助下,扶著walker走路,並上下一級台階。
18小時後出院,不需要他人攙扶,自己上下車。
3天後,不用提腿器。
1個星期後,可以用拐杖走路。
2個星期後,可以不用拐杖走一段路。
3個星期後,丟開了拐杖。
4個星期,上下樓梯時,左右腳分開一腳一個台階。
1個月,在小區走了幾百米,自己開車去理療。
1個月零一天,右腳可以單獨站立4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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