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風流韻事(二)

 3

    龍鎖走後個把多月後的一個晚上,桂芬悄悄地告訴
 
我:“好像這幾天粉蓮有點兒不正常,龍鎖剛走的那會兒,
 
她三天兩頭往娘家跑,我還替她高興,隔三差五地到娘家去
 
混幾天飯,家裏的口糧就夠吃了,不過這些天不往娘家跑
 
了,老看到二侉子有事沒事地往她家跑,有時捧個粥碗也要
 
轉過去搭幾句寡話,不曉得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我
 
聽了開始並沒在意,後來在一個漆黑的晚上,果然看到了一
 
個個子不高胖敦敦的黑影子熟練地撬開了她家的大門,反手
 
又將門關上,人進了裏就再也沒什麽大動靜了。從那身材上
 
看,是二侉子無疑。後來村子裏也有人說,二侉子走了桃花
 
運搭上了龍鎖家的“痛”婆娘,兩人正打得火熱,夜夜不空
 
房。據說這情況還是二侉子本人在外麵“擺方子”(方言,
 
顯擺的意思)不經意間說出來的,已經成了村裏公開的秘
 
密。
 
    二侉子也是我們隊裏的人,與我同齡,住在村子中間一
 
處破敗的大瓦房裏,家裏有一個三十大幾歲的哥哥和一個二
 
十歲不到的妹妹,因為他爸是富農,弟兄倆至今都沒娶上媳
 
婦。二侉子家姓陳,小名叫二小,小時候特別皮,十歲出了
 
頭時還光著屁股在巷子裏跑,鄰居們就都叫他二侉子。我們
 
那裏都把北方人叫“侉子”,將南方人叫“蠻子”,不過在
 
地區劃分上是很模糊的,我們家鄉地處長江北邊,有時也常
 
被北方人叫蠻子,被南方人叫侉子。習慣認為,與儒雅文弱
 
的南方人相比,北方人更剽悍豪爽一些。不過,這種稱呼是
 
含有貶義的,通常是指這個人既邋裏邋遢又不拘小節。
 
 
    這幾年,二侉子倒是一點兒也不“侉”了,他有一
 
套“相親服”,穿起來儀表堂堂的,好像換了一個人。他年
 
年都要相好幾回親,大都是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談幾天就談
 
黃了。他本人的條件倒是挺不錯的,中等個兒,胖胖的圓盤
 
臉,人也機靈,幹起活兒來從不賣奸,還是駕牛耕田的一把
 
好手。讓他覺得傷心的是,就連同是富農家庭出身的姑娘也
 
都不肯嫁給他。其實也難怪,那時出身不好的人就是二等公
 
民,幹的都是些苦活髒活,工分給多給少連屁也不敢放一
 
個。哪像那些貧下中農出身的人,有時還敢對幹部發發牢
 
騷。
 
   自從粉蓮嫁過來後,二侉子的那套專門用於相親的服
 
裝,就成了常服,有時男勞力與婦女一起幹活時,他也穿得
 
整整齊齊的,小分頭也梳得服服帖帖的,與龍鎖站在一起,
 
就好像龍鎖是他的大叔,有人說,他是穿給粉蓮看的,他是
 
在想她的心思。這次龍鎖出去挑河,聽說要到過了春節才能
 
放工,客觀上為二侉子攻城掠地創造了極好的機會。事實印
 
證了龍鎖媽媽的擔憂——“烈女怕閑夫”,一來二去的,二
 
侉子就得了手,而且兩人都相見恨晚如魚得水,轟轟烈烈得
 
一發不可收。
 
 
    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辦法能幫到龍鎖,這種事人家做得
 
旁人卻說不得,弄得不好要出人命。幸好桂芬與粉蓮處得不
 
醜,平時好像無話不談,隻能叫桂芬去探探虛實,順便說說
 
她。有一天晚上,桂芬在她家跟她談了好長時間,回來後告
 
訴我:“她倒是一點兒也沒瞞我,外麵的傳言確是一點不
 
假,兩人已經好了個把月了。她說‘與龍鎖相比,二侉子更
 
會體貼女人,他日早日晚地粘著我,我就也動了心,現在要
 
我跟他斷恐怕很難。’她還說:‘我也不怕你笑話我,跟他
 
在一起感覺就是不一樣,好像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女人,也不
 
知道是什麽回事,就是覺得跟龍鎖結婚一年多了,一次都不
 
曾有過那種感覺。我也尋思過了,反正他也不容易找到人
 
(對象),如果能瞞住龍鎖或者他不計較,我們就這麽扯著
 
過,假如龍鎖要責罰我,我就跟他私奔上江西。’”(我知
 
道二侉子有個叔子在江西,五八年逃荒過去的,早就有了江
 
西戶口,現在在一個林場裏當工人),聽了桂芬的話,我覺
 
得事態已經嚴重得超出了我原來的估計。很顯然,粉蓮是被
 
二侉子的床上功夫征服了,也難怪,二侉子這麽大了還是個
 
處男,家裏也過得不醜,龍鎖曆盡坎坷,活兒苦,生活上又
 
有一頓沒一頓的,那個方麵怎能與之相比?
 
 
    後來我直接找二侉子訓了一次話。我說:“你這是破壞
 
人家家庭的行為,人家可是貧下中農,你出身不好卻還這樣
 
膽大包天,還敢在外麵嚼舌頭擺方子?你也不怕龍鎖回來會
 
打斷你的腿?還有,萬一醜事傳開了,女方尋死覓活地出了
 
人命,這責任你怎麽負得起?”二侉子被我連珠炮似的發問
 
嚇蒙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他慌忙表態:“我聽你的,
 
我保證改。”我雖然知道他言不由衷,但也隻是希望他收斂
 
一點,把事情做得隱蔽些。後來我聽桂芬說:“從被你訓過
 
後,去得沒以前勤了,而且總要等到莊子上定了人腳才敢悄
 
悄地過去。”在外麵,人家跟他說笑時,他也矢口否認,說
 
以前是他瞎說著玩的,絕對沒這回事。
4
 
    龍鎖放工回來時已經過了正月。憨厚老實的他一點也沒
 
發現家裏有什麽異樣,還給粉蓮帶回了一件褲子料,那是他
 
用他在工地上省下來的零化錢買的,他不抽煙不喝灑,沒什
 
麽開支,那點錢別人大都不夠用,工地上的夥食太差,除了
 
飯粥,一天隻能吃到一大碗在大鍋裏漚熟了的青菜湯,別的
 
人隔三差五的會買點兒肉碰頭(聚餐),他舍不得,活兒又
 
重,因此他回來時顯得比別人更憔悴些。不過,畢竟久別勝
 
新婚,他們也還年輕,自然會有好幾天**澎湃的日子。
 
 
     過了個把多月,粉蓮害起了寶寶(我們那裏都把妊娠
 
反應叫害寶寶),隊裏婆娘們就在私下議論,也不知道是龍
 
鎖的還是二侉子的,議論的結果是:管他是那個的,反正照
 
田收莊稼,生下來總歸是要跟龍鎖姓楊的。對此,龍鎖卻沒
 
一點犯疑,要當爸爸的感覺讓他興奮異常,一早一晚的像寵
 
孩子似的寵著粉蓮。
 
    龍鎖回來後,我又找過一回二侉子,嚴正警告他與粉蓮
 
絕對不準再有來往。後來,雖然還有點藕斷絲連,但兩人都
 
特別謹慎,二侉子是怕“犯法”,粉蓮也覺得對不起龍鎖。
 
古人將婚外戀情叫“偷情”,現在看來這個“偷”字確實是
 
用得恰如其分。
 
 
    那年夏天,二侉子也找了個人結了婚。是他爹媽做主,
 
拿妹妹跟人家換的親。那戶人家也是富農成分,姑娘已經二
 
十七歲了,一直不肯把人家,因為怕二十歲剛出頭的弟弟將
 
來尋不到人,特地留著為弟弟換親的。這樁交易,看起來是
 
雙方都互不吃虧各得其所,但對二侉子這邊來說還是不太劃
 
算的,因為那姑娘生得太醜了,雖然不麻不疤也樣樣活兒拿
 
得出手,但臉上的下巴好像比常人短一截,怎麽看怎麽不順
 
眼。起先他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因為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
 
經曆,難免會有曾經滄海的想法。後來經不住他媽反複開
 
導,媽媽說:“我和你爸也是怕你犯法,想早點了卻掉一樁
 
心事,那小夥跟你妹妹也般配,就是姑娘的麵貌不大好看,
 
但我聽人說了,那姑娘勤勞、懂理,手也不笨。你就別再強
 
了,婚姻是前世裏注定了的。再說長得醜一點怎麽
 
啦,“痛”又不能當飯吃,老話還說:瘦田醜妻家中寶,美
 
貌嬌妻惹禍根。  娶一個會過日子能生兒育女的人,我看挺
 
好。”二侉子想想媽媽說的也有道理,這事情就成了。說來
 
也奇怪,結婚後,小兩口感情還不錯,起先是看不順眼,時
 
間長了就越看越順眼了,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說的就是這個
 
理。過去,鄉裏人都這樣,男女雙方結婚前都不曾有過多少
 
交流,他們之間的感情都是在後來柴米油鹽的平常日子裏慢
 
慢積累起來的。從此,二侉子就徹底斷絕了與粉蓮的那種關
 
係,有時候在上工的路上遇見了也沒多少話說,隻是二侉子
 
會從粉蓮那哀怨的眼神中讀懂藏在她心中的千言萬語,此
 
時,二侉子就在心裏對她說,我也舍不得跟你斷,隻是沒辦
 
法,我這樣做是為你好。
 
 
    秋天,粉蓮生下個白白胖胖的丫頭,按時間推算,“早
 
產”了個把月,也算是在常理之中,隻是丫頭那圓嘟嗜的小
 
臉就像是從二侉子臉上剝下來似的,不過這隻是隊裏的那些
 
碎嘴婆娘們參詳的,龍鎖可一點兒也沒往歪處想,高興得好
 
像是拾到了個寶貝。丫頭出生時,他家院子的一角正盛開著
 
一簇黃燦燦的菊花,於是他們就為丫頭取了個乳名叫小菊。
 
 
    那年秋天,我們這個生產隊“領導”大換斑。先是我被
 
調到村裏任大隊總賬會計(原來的會計年老多病),算
 
是“升遷”。後來,與我共了好幾年事的隊長被免職,表麵
 
上說他是年紀大了沒領導能力,老好人一個,管不住隊裏那
 
些邪頭逆角的男勞力,隊裏產量上不去,工作沒起色。其實
 
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是村支書想借機安排他的一個親戚。
 
這個親戚是支書兒媳婦的哥哥,村裏還有傳言說支書“扒
 
灰”,挺怕兒媳婦,兒媳婦交的任務,他不敢不完成。那
 
時,支書免隊長的職就跟過去地主辭退管家一樣便當,雖然
 
公社規定撤換隊幹部要經公社組織科審批,但一直沒嚴格執
 
行過,有的隊長跟支書頂一回嘴,支書一句話就把他擼下來
 
了。
 
 
    新隊長上任後,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說一不二,雷厲風
 
行的作風,倒是真的鎮住了這個長期後進的生產隊。不過,
 
沒過多久,他就慢慢地露出了狐狸尾巴。那人特好色,隊長
 
的特殊地位又為他的這種惡習創造了有利條件。第二年,他
 
搭上了粉蓮,差點兒攪散了龍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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