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債 7-12

來源: 天真不是我的錯 2009-01-16 11:04:0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5774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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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惟恐天樞醒來再撞牆,趴在他床沿對付睡了一宿。第二日蓬頭垢麵,不人不鬼。幾個丫鬟小廝齊來勸我洗漱用餐,勉強將我收拾得像個人。

上午再去喂天樞喝藥,喂到一半天樞醒了,發現我竟用如此齷齪方式讓他吃藥,羞恨欲咬舌自盡,我當時剛喂完他喝下一口藥還未抬頭,忙捏住他下顎,情急中用嘴去堵,手一打滑,被他牙關一合結結實實咬住我舌,鮮血崩出,疼得撕心裂肺。

本仙君舌頭腫了數日,口齒不清,隻能用涼茶,連熱湯都喝不得。天樞咬傷本仙君後,可能略泄了些憤,也可能又咬了幾次自己舌頭發現此法不通。未再有什麽動靜。

我正在暗喜,丫鬟來向我報告,言公子不用湯藥,粒米不食,滴水不進。

天噯,他又絕食了。

我揉著太陽穴,大著舌頭道:“讓他餓罷,橫豎餓不死。”

話雖這樣說,但慕若言本來就皮包骨頭,再餓他幾日,餓成一副骸骨模樣,若他偶爾想透透氣,半夜到院中遊蕩,恐怕會嚇到人。

本仙君往舌頭上敷了點涼藥,再到東廂一行。暮若言氣息奄奄,臉越發白得像張紙,正在椅子上坐著,見我進屋,就合上雙眼,假裝入定。

我大著舌頭,盡量把字咬得清晰:“你一個勁的尋死覓活,怎麽都不找個好法子。絕食是不是?本公子聽說,餓死之鬼,地府不收,化做遊魂,專吞食其餘幽魂,或食人陽氣。想與你的親眷,還有百年後的單將軍再聚首那是做夢。”

轉身欲走,天樞忽然開口道:“李公子對鬼神之事,所知卻甚多。”

我回頭一咧嘴,“傳言說本公子是老虎星下凡,老虎星,知道的神神怪怪當然多。”看見天樞的臉,舌頭便開始疼痛,多說無趣,我拋下一句話,跨出門去。

“你不信我說的話,可以餓死試試。”

晚上,丫鬟落月告訴我,言公子吃飯了。

本仙君也正在用飯,聽聞此喜訊,忘了把熱湯吹涼,灌了一勺入口,疼得五官移位。落月站在我身邊,紅著兩個眼眶兒道,“少爺,您對言公子的好,人人都看著。言公子隻要不是個鐵打心腸的人,奴婢相信他一定能明白少爺待他的心。”

本仙君兩行老淚幾欲流下來。

我待他的心。玉帝啊,你真的是派我來折騰天樞的?

言公子吃飯了,言公子喝藥了,本仙君的舌頭好了,言公子的傷疤消了。

天樞求死不能,宛如行屍走肉,眼神空洞,神色木然。不哭不笑不言不語,由人擺布。本仙君將他挪入臥房內,同吃同睡。他吃得不多,我不勉強。晚上一張大床,各睡半邊,他側身臥著,一動不動,我也不理會。如此過了數日,慕若言始終像一窪死水,無波無瀾。我曾見他將胸前的玉拿出來看過,隻有看那塊玉的時候,眼裏才微有光彩。

他無波無瀾,我卻必要興出點波浪來。玉帝派本仙君下界,是替他設情劫,不是侍侯他起臥食宿的。我近日也時常半摟住慕若言,說幾句肉麻輕薄的話。慕若言卻像看穿了本仙君隻動口舌,我說他聽,還是一動不動。

某日,我帶暮若言到後花園映雪湖邊的亭中小坐。我知道他不喜歡被人看,吩咐左右退下,無要事不得靠近。慕若言像個木頭似的坐著,任你起什麽話頭,都木然不語,十分無趣。本仙君對著這塊人木樁子說了半天,口幹舌燥,左右無人侍侯,隻好自己去尋些茶喝。

捧著茶壺回亭,在花叢的小徑中遠遠向亭內望去,看見慕若言手拿那塊玉,盯著發呆。

本仙君大喜,折磨天樞的時候來了。

本仙君大步流星進了亭子,將茶壺重重放上石桌,寒聲道:“你方才在看什麽物事?”

慕若言抬眼看我,神色中的慌亂一閃而過,依舊木然,淡淡道:“看風景。”

我獰然一笑,扯起他的左手,用力掰開,拎著繩線將玉佩揚起,“這是什麽?”

慕若言道:“一件家傳的尋常佩飾。”

我將玉佩收進手中負起手,“尋常佩飾?!單晟淩送你的尋常佩飾罷。”抓住老婆偷漢的烏龜丈夫怎麽吼的本仙君沒聽過,隻好想當然而的做戲。

我一把扣住慕若言單薄的肩頭,沉痛搖首,“我李思明哪裏比不過那個姓單的,本公子如此待你,為甚麽你心裏眼裏還是隻有那個單晟淩!!”

我承認,這句話忒惡心了點,但此刻本仙君也想不出別的花來。

我鬆開手,倒退一步,惡狠狠道:“我真不知你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既然這塊玉不過是件尋常佩飾——”我抬手,向湖中一揮,黑點在空中劃做弧線,濺起一朵水花。

慕若言臉色慘白,站起身,苦澀一笑,“在下也不知道,李公子說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公子將在下虜入貴府,到底意在何處,在下苦無揣測。”

我就是抓你進來折騰的,這是天機,你當然猜不出。

“似此意卻彼行,若彼意又此行。在下一介朝廷緝拿的要犯,形如朽木之人,有什麽斤兩值得閣下如此不依不饒,煞費心機。”

天樞啊,不依不饒煞費苦心的是玉帝他老人家,本仙君隻是奉旨辦事,也苦得很。

慕若言望著我,忽然一笑,“李公子,你不是斷袖罷。”

“啊?你——”本仙君愣了愣,他難道看出來了?我淩住心神,不可能,本仙君這出戲唱得淋漓盡至,絕不可能有什麽紕漏。

慕若言倚欄望著我,徐風中衣袂飛揚,恍若——

恍若我初上九重天闋時,雲霞爛漫淡然銀輝中高高在上的天樞星君。

“李公子,死在水裏的鬼可有什麽講究沒有?”

我尚未回神,慕若言已越過欄杆,縱身躍進湖中。

天皇啊,命格老兒難道在背後陰我?為什麽本仙君哪回出手天樞一定要尋短見……

我盯著水麵上一縷漸漸沒下去的黑發心想,不然就讓他先在水裏泡一泡罷,泡一泡知道自己是個死不了的,就沒下次了。倘若天樞星君將十八般尋短見的方法統統演練一遍,撈上來後再抹抹脖子跳跳懸崖喝喝毒藥,最後他不死,本仙君搞不好形神俱散了。

本仙君在天庭,第一個學的仙法是辟水術。

因為,其實,本仙君有些懼水……

我盯著水麵,有些發暈。天樞總不浮上來,也不是個事兒。

本仙君得道多年,上碧落下黃泉,豈畏一湖哉?

甩掉外袍,一頭紮進水,湖水毫不客氣順著我的鼻子嘴巴咕咕倒灌進來,本仙君被嗆得頭暈眼花,思忖該先伸手還是先伸腳,偌大的一個湖,不曉得天樞沉在了何處。

耳朵越來越響,頭越來越沉,不好,李思明頂不住了!

耳邊細細的有聲音在喊,“宋珧元君,宋珧元君,天樞星君在這裏……”

身子驀然輕鬆,我四周的湖水分開,四方的大片空隙。一個老龜在湖底對我納頭而拜,“小神守畛,乃此湖水族總管,見過元君。”

沒想到一個王府的內湖,還有水神棲住。

更沒想到,我堂堂宋珧元君,沒了仙法後,竟差點淹死在這個王府內湖裏。

老龜身邊,躺著慕若言,雙目緊閉。老龜道:“星君吃了兩口水,暈迷過去了,上岸緩過氣來便好。小神未救得及時,元君莫怪。”

我拱手賠笑道:“畛老客氣,若不是您,恐怕連本仙君也要折在此湖裏。見笑見笑。”

老龜道:“元君施展不出仙術,所以懼水。小神這裏有顆辟水珠,元君不嫌棄就請收下,在水中便可來去自如了。”

我道了謝,收好辟水珠,抱起天樞,分開水路回到岸上,托著慕若言的頭,熟門熟路,開始渡氣。

剛拿舌撬開他牙關,渡進第二口氣時,身邊忽然道,“小叔叔,你在做什麽?”







第八章

本仙君猛抬起頭,老臉微熱,隻見晉寧吮著手指頭,烏黑溜圓的雙眼眨巴眨巴地盯著我。晉殊躲在他背後,露出半張小臉。

我咳嗽一聲,“這位叔叔掉進水裏了,小叔叔在幫他渡氣。”

晉寧的頭歪了歪,“渡氣?什麽是渡氣?我見爹爹對娘做過這樣的事情,大伯伯告訴我那叫親嘴,成親了才能做。小叔叔和叔叔成親了麽?為什麽要親嘴。為什麽小叔叔說這叫渡氣。”

本仙君幹幹地笑了,修煉幾千年的臉皮險些掛不住,“咳~那個……小叔叔這樣,雖然看起來很像親嘴,其實是救人用的。男人和女人才能成親,小叔叔和叔叔怎麽能成親?所以這是渡氣,不是親嘴。”抬手摸摸他的頭頂,“不要和別人說起。”

晉寧的眼晶亮亮地一閃,挺起小胸脯道:“小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和別人說。我明白了,男人和女人是親嘴,小叔叔和叔叔都是男人,就叫渡氣。”

我一口口水嗆在喉嚨裏,險些背過氣去。

晉寧在我身邊蹲下來,咂著指頭盯著慕若言,認真地說,“小叔叔,我也想幫這位叔叔渡氣,可不可以?”

本仙君一口仙氣幾欲岔道,拉下臉肅然道,“渡氣是門武功,你還小,煉不得,不能使用。等你長大後,自會領悟。小叔叔要帶叔叔回去,你乖乖和哥哥在這裏玩。”挾起慕若言,向涵院疾走。在小徑轉彎出側眼看時,晉寧還站在原地眼巴巴向我這裏瞅。

慕若言在臥房床上咳出兩口水,順過氣來,終於悠悠醒了。

我坐在床邊,望著他雙眼,把被子給他向上拉了些,“淹死鬼腹漲如車軸,頭大如鬥,是鬼裏頭最難看的一種。”

慕若言的雙眼漆黑,望不見底。我接著道:“抹脖子的鬼會在頸中再生一張嘴,米湯從口入,頸中的口出,不能享用祭品。墜崖的鬼無手足四肢,隻能蠕行。飲毒的鬼麵色焦黑,七竅血漬不斷,口不能言,吞吐皆是瘴氣。燒死的鬼,他燒死後什麽模樣,做鬼就是什麽模樣。還有吞金的鬼……”

我笑了笑,“所以想順利去見閻王佛主玉皇大帝,就隻能安天命,老老實實等鬼差來勾。”

天樞的雙目瞬也不瞬地看我,本仙君懇切地說,“隻此一回了,好麽?”

慕若言還是看著我,不說話,情境有一點點詭異。

本仙君被他看著,忽然愧疚心大生,忍不住道:“你放心,我……”

正在此時,房門忽然被撞開,一個東西飛撲過來,“小叔叔——”

我頹然閉眼,小混帳怎麽跑來了。“在花園裏不是讓你去玩麽。晉殊呢?乖,小叔叔有事情。”

晉寧拉住我衣襟,哭喪著小臉道:“小叔叔,疼~~”

我按住突突亂跳的額角,“哪裏疼?是不是在花園磕到了?乖乖去找你娘,讓她喊大夫。”

晉寧拉起我的手,張大嘴,“這裏,牙齒晃,疼。”

我伸手摸摸他嘴裏一顆搖搖欲脫的槽牙,“你現在正換牙,這顆掉了會長新的。換乳牙怎麽會疼?”

晉寧手腳並用攀上我膝蓋,“本來不疼,爹爹說今天祖父和伯伯會回來,有野鹿肉吃,我想吃野鹿肉,牙晃,難受,我想把它拔掉!”

本仙君十萬分慶幸,幸虧我少年得道,飛升成仙。若是成了親,生這麽個娃娃,光氣也要少活十年。

晉寧在我膝蓋上扭來扭去,慕若言已掀開被子坐起身,晉寧立刻扭過身去,眨巴著眼向慕若言喊,“叔叔。”

慕若言揚起眉,居然浮出了一絲笑意。晉寧立刻如魚見水,從我膝蓋上掙下地,“叔叔,我牙疼。”

慕若言藹聲道:“疼得厲害麽?”

晉寧撲到床邊,拚命點頭。我看他盯著天樞,目光炯炯,大有直爬到他身上的意思,心中戒備,慕若言此刻的身子像用糨糊剛粘起來的,怎禁得住這小祖宗圓滾滾的身子。

晉寧的小爪子扒上慕若言的膝蓋,眨著水汪汪的眼,張開血盆大口諂媚地笑,豁牙處還掛著一絲銀涎,“牙齒疼疼~~叔叔,和晉寧渡氣治治……”

我一把掩住那張禍嘴,寒起麵孔拎住領口將禍天星提出門。晉寧雙腿亂蹬,耍賴大嚷,“小叔叔壞蛋!!小叔叔不讓叔叔幫晉寧渡……嗚嗚嗚~~~”

我把晉寧拖到院中,小混帳大哭,鼻涕抹了本仙君一身。丫鬟們在走廊裏偷笑,我假裝沒看見,沉聲道:“奶娘呢?來人,送小少爺回房去!”

兩個小丫鬟抿著嘴過來,把小禍害哄走。院外匆匆走來一人,在本仙君身邊跪下道:“三公子,王爺和大公子回來了,帶回一位貴客在正廳。王爺吩咐三公子即刻到正廳去。”

本仙君匆匆換了件外袍,趕到前廳,思賢思源都在下首站著,客席上坐著一位青衫公子,墨發半束玉冠,半垂肩側,淡逸纖雅。

我跨進門檻,東郡王道:“怎的如此磨蹭,怠慢貴客。爹來給你引見,這位趙公子乃為父延請的幕仲,從今後住在府中。你定要恭敬待之,不得怠慢。”

青衫公子站起身,本仙君驚且喜,恍若東風拂過,三千桃樹,花開爛漫。

他在三千樹桃花的灼灼風華中向我輕輕一笑。

“在下趙衡,見過思明公子。”



第九章


本仙君如一棵被霜打雪壓的老樹,忽見東風,不由自主花滿枝頭。

淺近些說,本仙君心花怒放了。

怒放的刹那,盯著對麵的人時候稍長了些,笑容許沒留神,略歡喜了些。李思源在我身後“咳咳咳”了數聲。我幡然醒悟,一順手就想照舊去握他雙手,隻聽見李思源越發猛烈地“咳咳咳咳”。

東郡王麵上微露憂色:“源兒,你咳個不住,可是染了風寒?”

李思源道:“無妨,興許是方才一個飛沫兒嗆在了喉嚨裏……”又打了個哈哈道,“三弟對趙公子的儀表委實仰慕,竟連招呼都不知如何打了,哈哈……”

本仙君方才頓醒回神,拱手禮道:“久仰,在下李思明,趙公子不必客氣。”

成天價一處廝混幾千年了,還要在人麵前如此客套做作,有趣有趣。

東郡王道:“為父懇請趙公子數日,他方才肯入郡王府為仲,你們三人待公子一定要恭敬客氣。日後隻稱他趙先生便是了。”

懇請數日?他一定是早下好了套子等著你去請他,表麵架勢端得十足,心裏恨不能削尖了腦袋鑽進來哩。

“趙先生”笑得似模似樣,“王爺實在客氣,趙衡如何擔得起。”

東郡王直道:“哪裏哪裏。”吩咐給趙先生收拾上房,服侍沐浴更衣,再擺酒接風洗塵。

趙先生左右總有人團團服侍著,本仙君隻好回到涵院內,如坐針氈,對著天樞那根人柱講些逸聞,算講給他聽,也算自言自語,挨著工夫。

“……薑子牙到了西岐後……”元始天尊曾將他徒兒的功績與本仙君說過數次,偏在此時想不起來了。“咳~~楊戩力劈華山之時,天地變色,星鬥顛簸。那黑熊精從山中跳出來道,‘你這個張道士,吾在此處修煉,未傷過人命,你為何非要取吾性命!’”

“李公子。”慕若言初次主動和本仙君說話,我一時不能適應,楞了稍許。

“你是不是嫌我話說多了煩得慌?那我去院中轉轉,你歇著罷。”

“無妨。”慕若言又浮了那麽一點笑出來,他一笑,就如熙熙日光照入水麵。“關公戰秦瓊是本好書,薑太公二郎神君與張道士三英戰黑熊,亦是一段奇話。”

我訕訕咳了一聲,“你今天入水受了寒,先躺著暖暖罷。我~咳~本公子吩咐給你熬些薑湯。”

在院子裏四處轉轉,挨到晚上。洗塵宴上隻客套了幾句,散席各自回房。本仙君洗漱沐浴,與慕若言並頭而臥,夜半寂寂時,聽見頭頂上輕聲笑道:“宋珧你得與天樞星君共臥,可已沉醉仙夢了麽?”

本仙君被拘在李思明的凡胎中,被他一損,回不得嘴,索性掀被撐身欲起。頭頂上道:“起來做什麽,深夜妄動,驚擾了天樞可不好。你躺下,我放你出來。”

心竅清靈,四肢盡鬆,我脫得李思明之身,舉目四望,穿門而出。他立在月光下道,“幸虧有仙隱之術,若被人看見你我這副情境,定是一出鬼話。”

本仙君忍了半日,終於能疾步上前,“衡文!”

衡文清君晃著他那把破折扇道,“我在天庭見你懷抱天樞行徑親密,忍不住就下來瞧瞧,遠著瞧總不如近看真切。”

難道本仙君在地上受罪,一幹仙僚們都在雲頭上看熱鬧?我抽了抽麵皮,道:“你如何瞧見的?”

衡文道:“天庭日子散淡,難免寂寞。命格有麵觀塵鏡,能看世間事。偶爾帶攜我一觀。”

命格老兒手中竟還藏著這樣的東西,不知道除了衡文,他還捎上誰一起看鏡子。一想到我抱著天樞渡氣喂藥時,天上正有數雙眼睛盯著,本仙君的老臉忍不住起熱。

“你從鏡子裏瞧見,該曉得我下界後過得什麽日子。你此番下界,你玉帝派遣,還是私下凡界?”

本仙君與衡元相交數千年,他的脾氣我早曉得,嘴上雖刻薄,一定是見我在人間實在太慘,才特意下凡幫我一把兒。

衡文悠然道,“命格星君瑣事甚多,無暇顧及此處。南明帝君此世是位梟雄,玉帝恐你如無仙術打不過他,需有位協助。算來算去,仙界還就數我閑些,你我比他人熟些,於是派我下來。”

衡元下界後,借故在邊鎮回尚川的沿途偶遇東郡王與李思明,與這兩人在打尖的茶棚下閑話兵法局勢。衡文清君是哪個?天庭上監世間學問的上君。略說個言把幾句便將東郡王唬得頭暈眼花,直呼先生天人也,三延四請將這尊大神請到了家。

此算誆耶?不誆耶?

玉帝。

本仙君近日對玉帝頗多積怨,竟是我錯了。玉帝雖偶爾缺德,卻依然仙德巍峨,英明仁慈。讓衡文下界,如雪中送參湯,忒仁慈;如與猛虎賜雙翼,忒英明。

本仙君與衡文在荷花池畔站著,將他上看下看,滿心歡喜。衡文望著我一笑,“我此次下界,用的還是你那時給我取的名字趙衡。”

我嘿然笑了數聲,忽然想起件事情,“給你安置的臥房在何處,帶我去看看,認個路。”

衡文欣然引我前去,原來就在出了涵院左首的正廂內。夜色內朦朧看房內,看不出什麽來。摸索到床邊,本仙君坐下,不由得歎道:“見到床就想睡,這些天沒睡過好覺。”

衡文道:“想睡你就睡下,橫豎李思明還和天樞在一張床上。天亮前我渡你回去。”

本仙君沒和他客氣。這幾日白天折騰,晚上還要惦記天樞在旁邊,翻身的時候別壓著,睡著的時候別梗著頸子,打鼾把他驚著。牽三掛四,不得塌實。本仙君翻身上床,在內側打了個嗬欠,昏昏欲睡。

衡文在我身邊躺下,我道,“索性你每晚將我提出來,讓李思明陪著天樞睡罷了。本仙君自去尋床睡。”

衡文悠悠道:“你這是什麽話,與天樞星君夜夜同榻,你還挑三揀四,不怕天雷轟你。我在天上看你摟著天樞渡藥送氣,頗得意趣,怎的到我麵前卻妝起門麵來。”

將頭湊到本仙君耳側,低聲道:“你得天樞星君仙澤,心元可動否。”

我伸手攬住衡文,半撐起身子涎笑道,“天樞雖清秀,怎比得上衡文清君淡雅絕代天界第一的風華。有清君在身側,宋珧眼中豈會再容其他乎。宋珧幾千年隻有一條賊心,想與清君一夕巫山。清君如應了……”

衡文低低道,“我應了你,如何。”

本仙君將涎笑一收,一本正經道,“你應了我,然後天兵驟降,將你我拿回天庭。玉帝對清君定會開恩,關一關降一降,頂多降做個和我一樣大小的元君。宋珧輕則在誅仙台上喀啦一聲,重則喀啦後再落道天閃,徹底幹淨。”

衡文抬手將我撞回枕上,道:“你曉得其中利害,與天樞兩相對時便記著分寸,設劫的反入了劫,下場是什麽你想得出。到時候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原來是怕本仙君渡了幾口氣和天樞渡出了情。我打個哈欠道,“你放心罷,我在凡間的時候算名的就說我命犯孤鸞,是個百世無妻的命,投胎一百回也沒誰會看上我。我和你說過沒,我上天庭之前……”

衡文口齒含混道:“嗯,說過數遍了……”翻了個身,沉寂無聲。本仙君皺眉道,“你還沒聽完,怎麽知道我要說哪樁事,張口就道聽過數遍了。”忒不給兄弟麵子。

衡文應也不應一聲,看情形是——

睡著了。

本仙君無奈歎氣,翻身向內。

那件事情,我興許確實,說給他聽過。

本仙君飛升成仙前在塵世的那幾年經曆的糊塗事,恐怕都和衡文絮叨過一遍或數遍。但那件事本仙君認為仍值得一說確實有道理在。



第十章


因為那件事是本仙君從人到仙的幾千個年頭中,唯一能和“情”字沾上邊的事。

我做凡人時唯一一次傾心戀慕。

本仙君那時候少年正意氣,整日在市麵上冶遊玩樂,自以為風流。某日在長安街頭驀然回首間,見一佳人倚欄而立。隻這一眼,她就成了我命中的劫數。

她是青樓的歌妓,綾羅十匹換她清歌一曲,黃金百兩才能與她一夜春宵。我豪擲千金,輕換佳夜,不肯讓她委屈在床上與我假意鴛鴦,夜夜閑話閑坐,想盡辦法討她歡心,隻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跟我說句喜歡。

結果,她沒愛上我,反而瞧上了一個窮酸秀才。

她將我送她的珠寶首飾,古玩玉器,名硯寶琴一一變賣,供那窮酸賃屋讀書,上下打點,參赴科舉。結果窮酸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一頂粉轎將她抬進府內,二人終成眷屬,她成了他人婦。街頭坊間,多了一段可傳千古的佳話。

我就是那佳話中做幫襯的冤大頭。

情關慘敗,本仙君那時的頹廢可想而知。我白日酗酒,夜晚吟詩。傷春的小李,悲秋的韋莊,十年一夢醉揚州的小杜,淒詩涼詞,首首皆能倒背。從舊年重陽傷情到來年端午,她去廟中燒香,我在大殿中將她攔住,問她那秀才究竟比我強在哪裏,我待她一片深情,她卻傾心於一個秀才。

她向我道,公子口口聲聲說情,其實並不懂什麽是情,自以為傾心就是一擲千金,戀慕就是贈奴寶琴香扇,玉鐲金釵。相公當日雖窮,卻能與奴以心換心。公子是豪門少爺,恐怕連路邊的餛飩麵都沒吃過,誤把意氣當真情,豈能明白兩情相悅時,彼時你中已是我的道理。

我黯然出寺,躑躅街首。一年多的相思苦傷情愁,竟被她說成一時發熱,一文不值。

我在街上看身側煙霧繚繞,難道隻因為我沒吃過餛飩麵,我的情就不叫情?

我頹然踱到煙霧繚繞處,矮桌前拖過一張小凳,坐下黯然道:“老板,來碗餛飩麵。”

喝下那碗麵湯後,我成了宋珧仙。

衡文假惺惺地寬慰我道:“命,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違也。”

是了,衡文曾如此奚落過本仙君,這樁事我確實對他說過。

那時本仙君長歎道:“天命讓我孤鸞星高照。”衡文躺在蓮池畔的青石上,閉著眼道,“否,否,是天命讓你做神仙。”

如此一想,如今我陪天樞南明唱的這出戲,從大麵上來看,與本仙君當年的情史,竟有一兩分相似。

李思明看上了慕若言,慕若言與單晟淩兩情相悅。李思明將慕若言捆在身邊,要用盡手段,無情折磨,棒打鴛鴦,雖然玉帝不會給南明天樞安排什麽好下場,但慕若言與單晟淩從頭到尾依然兩情相悅,不動不搖。

敢情本仙君其實還是個幫襯的冤大頭。

難道本仙君就是在這種戲中,做這種角兒的命?!

玉帝個缺德老兒!!

本仙君積怨沉睡,竟夢到南明帝君帶著一頂粉紅小轎,身披鎧甲,在東郡王府門前橫刀而立,讓我還他天樞。

我在一麵在心中呐喊,帝君你趕緊把天樞扛上轎子,跑得越遠越好,本仙君真的不想侍侯他了;一麵在口中惡狠狠道:“本仙君要定了天樞,他是我的心肝。誰也搶不得他!”

朦朧中,被人一把拖起來,抖了一抖。

我半睜開眼,瞧了瞧揪著本仙君前襟的衡文:“做甚?”

衡文拖著字眼兒道:“你的心肝兒天樞正在你房內的床上吐血,別喊夢話了,趕緊過去瞧瞧罷。”

本仙君忙縱光閃回李思明臥房內,此時天已微亮,半昏半明中隻見天樞麵白如紙,雙目無力地閉著,嘴角還掛著一縷血痕。床下落的一方白帕已血跡透染,他袖口被角,也染著點點血斑。

好端端的他吐個什麽血。

衡文在我身邊道:“心尖上的玉人已咳血暈矣,你還愣著做甚?趕緊抱扶入懷,喊大夫去罷。”抬手將我推進李思明軀殼。我翻身從床上坐起,半扶起天樞,替他擦擦嘴角血漬。衡文用了隱術,偏偏讓我這李思明的凡眼能看得見他。坐在凳上,笑吟吟看天樞癱在我懷中。我鐵著麵皮,高聲喊道:“來人!”

丫鬟應聲推門叩頭,我顫聲道:“快喊大夫,言公子吐血了。”

第十一章


東郡王府的大夫向我道,言公子他脈像浮澀,乃積年舊症染了寒氣,淤痰存堵,如此這般絮絮叨叨。

我揮袖打斷,“本公子不通醫理,你與我羅嗦這許多有什麽用?病症知道了,治罷。”

老頭兒喏喏應了一聲是,慢斯條理開了張方子,說他隻能先開方子穩住慕若言的咳症,隱晦暗示慕若言的病不能去根。

不能去根,那不是肺癆麽?

我低頭看了看慕若言,怪不得臉色黃裏透白,成天咳嗽,原來有癆症在身~~

衡文還沒走,在桌旁悠然道:“看你麵露憂色,憐惜得很,心痛得很。”

本仙君的心被你奚落得亂抽,哪有工夫去痛。我看四下無人,低聲道:“天已大明,趙公子不怕有人去請幕仲?”

衡文道:“也是,我先回房去了。你且看著天樞罷。”銀光一閃,不見蹤影。可算走了。

本仙君在床邊坐下,天樞還沒醒,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替他將被子掖的再嚴些。玉帝對天樞似乎特別狠,全家死光,做人禁臠,還給他按個癆病在身上。讓他半死不活地吊著受罪。那南明在南郡做將軍做得甚開心,倒沒聽說怎麽倒黴過。

一碗藥沒灌完,天樞醒了,我伸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到水裏泡了一趟,把癆病根激出來了,何苦來著。”

慕若言又苦苦一笑:“可能我這身子真的是個半死不活的命,隻是又諸多勞煩了。”

我假笑著說,“你是我心尖上的,為你做甚麽我都情願。”你是玉帝攤派到本仙君頭上的,本仙君做什麽都是活該。

偷著牢騷歸牢騷,本仙君還是忍不住問,“大夫說你的病是陳年的舊疾。慕府犯事並沒有多久,之前你都是相府少爺,怎麽好端端的會弄個肺癆在身上?”

慕若言默不吭聲。

我道:“難道又與單晟淩有關?”見他還是不吭聲,再接著道:“你對他倒真的情比金堅。什麽時候把你們的情史一一講給我聽聽。”伸手撈一把天樞的頭發,“也讓本公子知道知道,他是怎麽得著你的心的。”

慕若言仍默不吭聲。本仙君將頭發在手中把玩良久,才鬆手放下。逛出房門去。

在前院廊下,一團東西箭一樣衝到我腿邊,小爪子拉住我的袍子角亂晃,“小叔叔小叔叔~~”我眉頭跳了跳,摸摸他腦袋,“怎麽不在小書房裏聽先生講書,反出來亂跑。”

斜眼看見晉殊藏在柱子後,露出半張小臉,被我一瞧,又往柱子後縮了縮。本仙君自詡倜儻,這孩子一看見我卻總像見了真的老虎精,本仙君很不解。晉寧皺著鼻子撼動我腿:“寫字手疼,小叔叔~我要去看院裏的叔叔,手疼,讓院裏的叔叔吹吹。”

我抽了抽麵皮,一腦油水的小崽子。遠遠看見衡文從書房方向過來。

我腿旁絆著晉寧,隻好在原地幹幹笑著打招呼,“甚巧,是趙先生。”

衡文走近,斯斯文文地拱手,“三公子。”看了看我腳邊,笑道:“是小少爺?”

我再幹幹一笑,腿上忽然一鬆。隻見晉寧像一杆肉標,直撲到衡文身前,一把抱住衡文雙腿,“哥哥——”衡文身子纖長,竟被他撲得一閃,後退了一步。晉寧緊拽住衡文袍子下擺晃來晃去,仰著小臉膩著奶腔問:“哥哥,你叫什麽?”

衡文清君是純仙種的神仙,非從凡世生,沒見過這樣的小兒,因此怔了一怔,失笑道:“你問我麽?我姓趙,單名衡。”

本仙君大步向前,欲拎開晉寧,小崽子死拽著衡文不鬆,恬著臉道:“趙哥哥好看,晉寧喜歡!趙哥哥抱抱!”我拉下臉一把將他從衡文身邊拖開,“咄!什麽趙哥哥。這位是祖父請來的趙先生。喊先生好!”晉殊吮著手指也正從柱子後向衡文身邊挪,見我過來又向後縮了縮。

衡文笑得卻很受用,晉寧在我手中亂扭,欲再撲過去,廊下有人喝道:“寧兒,做什麽呢!”晉寧立刻定住身子,老實不動。他爹李思賢大踏步疾走過來,從本仙君手中拎著晉寧的耳朵提到身邊,晉殊垂著小腦袋蒼蠅哼哼般喊了一聲大伯父。李思賢厲聲道:“先生麵前如此無狀,平素如何教你的!回房去把立身醒言抄一百遍!”晉寧憋了憋嘴,抽抽搭搭哭起來。兩個奶娘上前,領著晉寧晉殊走了。晉寧邊哭邊走,拿袖子抹鼻涕還不忘記回頭看衡文。李思賢拱手道:“犬子無狀,唐突了趙先生,趙先生勿怪。”

“趙公子”眼都笑眯了,怎麽會怪。“大公子客氣了,小少爺一團稚樸天性,言語見識卻有渾然天成之靈氣,他日定為龍鳳。”

李思賢連聲道先生謬讚,轉身向本仙君道:“爹在正廳,讓三弟你速速過去。”

李思賢臉色沉重,似乎東郡王找本仙君是為了件了不得的事。本仙君揣著疑惑趕去正廳,在廳外梧桐樹邊碰見李思賢,半掩住口小聲對我道:“你和院子裏那個,爹知道了。火氣正熾。”


第十二章


東郡王青著麵孔站在正廳上首,待本仙君一進門,立刻道:“上門。”

廳門膨地關嚴。東郡王指著身後供桌上森森的牌位,“跪下。”

本仙君不得不暫時屈膝一回。呔,老鬼,你等受我宋珧元君一跪,恐怕在陰間要一千年投不了胎,折福三世。

東郡王胡子根根直翹:“孽子,你一二十年木木呆呆為父不曾管教你,居然如今癖染龍陽,豢養男孌!看本王今日在祖宗麵前打斷了你這根邪筋。”大喝一聲,“請家法!”片刻有小廝取來一根鐵帚,根根鐵絲紮就,掃帚把是根鐵棍,有小茶盅的口兒粗。東郡王家果然是武將出身,家法如此凶猛。

小廝奉命抬過一條長凳,將本仙君壓在凳上不得動彈,東郡王卷起袖子,一掃帚輪在我脊背上。重重一悶,鐵絲紮進肉,本仙君哀叫一聲,眼前金光閃爍,陡然間彈上半空。衡文扯住本仙君低聲道:“來晚了一步。”手輕撫過我脊背,“可傷著沒有,疼得厲害麽?”

神色歉然,目光裏也透著擔切,我笑道:“那一下怎可能傷到我真身。隻因附在李思明的凡軀中,故而能察到疼痛。幸虧是你,我隻疼了一下。若是指望命格星君,指不定本仙君被打到什麽樣他才過來。”衡文的眉目舒展開來,挨在我身邊一起半空浮著,看東郡王掄著鐵掃帚對著李思明脊背狠狠下去。一下接一下。李思明後背血跡班駁,小廝帶哭腔道:“王爺,三公子好像暈過去了。”

東郡王方才住手,“畜生!竟就暈了!”小廝將李思明翻過來,一探鼻子,大哭道:“王爺,三公子探、探不到呼氣了~~”

東郡王老臉卻也有些慌張。小廝一溜煙去喊大夫,本仙君和衡文在半空看一堆人圍著活軀殼號脈紮針灌藥掐人中用冰,津津有味。

看到興頭上,忽然想起一事,東郡王既然連兒子都發狠打得如此厲害,不知對天樞下手了沒有。忙閃到涵院,臥房中沒有,院裏沒有,念尋訣一搜,原來被拖去了後園柴房。本仙君踏流星趕到時,一條壯仆正端著一個碗送到慕若言嘴邊。

碗裏紅黑的汁水還漂著白沫。

慕若言看著這個碗模樣很開心,眉毛梢裏眼睛裏都是喜氣,仰著頸子等藥。本仙君喂你吃藥時沒見你這麽配合過。我大怒,一道小閃打下,壯仆手中的碗喀啦碎成一地,藥汁在地麵滋啦啦冒著白煙。壯仆眼望半空,神色恐懼,“白日~~晴天白日~~房內怎麽會有閃電~~鬼~~有鬼!!”砰砰趴在地上磕頭,“大仙饒命!大仙饒命!”連滾帶爬出門去,“有鬼——”

鬼,有能動天閃的鬼麽。

慕若言低頭看了看地麵,又仰首來看半空,自嘲地苦笑:“看來老天當真在耍我。”

天樞,看清了就好。耍你的是玉帝,跟老天上的其他仙沒關係。

衡文不曉得什麽時候到了我身側,道:“天樞喝下藥去也無妨,你本不必露仙跡。”

我道:“喝下去死不了,肚子也要疼一疼。實在懶得侍侯他了。當真是喝了毒藥沒救也沒死,慕若言在那些人眼裏也變成個妖怪了,日後有許多麻煩。”

衡文看了看我,沒說什麽。

再回正廳,正看見一幹仆役抬著李思明吭哧吭哧回涵院。待身軀沾到臥房的床,東郡王與兩個兒子圍在床前憂心長歎時,本仙君紮進李思明軀殼,微微睜開眼,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喊道:“若言……若言……我不活了也不能沒你……”淒涼向半空衡文的方向一望,頹然閉眼,再被提回半空。李思明於是又軟趴趴地不動了。

李思源含淚道:“爹,看樣子沒辦法了,讓三弟養著那人總比又變成活木頭好罷。”李思賢也道:“爹,看來是命中注定。”

東郡王仰天長歎道:“冤孽啊冤孽!本王造了什麽孽,竟將小畜生生養至如此~~”老眼蓄淚,黯然閉起,“罷了,烏龜王八都是命,隨他去罷。”吩咐道,“帶郭大夫去柴房,看裏麵那人還有救沒。”

稍時三四個人半推著天樞進來,東郡王斜目望了望,重重一哼,拂袖而出。慕若言被推到我床邊,看見床上李思明的慘況,神色微動。倒比以前的天樞有人情味。

李思源在床沿道:“三弟快醒醒,你念著的人來了。”

衡文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我肩膀,“下去表現的時辰到了。”猛一把將我拍下,栽進李思明軀殼。

本仙君動一動,半睜開眼,再有氣無力喃喃道:“若言~~若言……”顫巍巍虛抓兩把,竟抓到了實物,冰涼且有些硌手,是慕若言的手。

我抓這兩下隻是做做樣子,沒想到竟然抓到了,正琢磨如何繼續時。眼前金光一閃,又上了半空。

本仙君眼巴巴看著李思明頭一歪再癱到床上,左手還攥著慕若言的手。

衡文悠然道:“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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