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債 37-43

來源: 天真不是我的錯 2009-01-16 11:09:5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2225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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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桃花債 24-29天真不是我的錯2009-01-16 11:07:39
第三十七章
  
  這條船是條五人劃,方才的那個艄公在船頭掌船,船首和船尾各有兩個後生搖櫓。船身搖搖晃晃,行得輕快。
  
  微風帶著江水的潮潤氣吹入蓬艙,慕若言端坐在木板上,風吹得衣衫微動,神色卻有些勉強、。
  
  南明忒不是個東西,昨天晚上床板幾乎響了一夜,今天就拉天樞來一起趕路坐船,他臉色不勉強才怪。
  
  我總算明白慕若言為什麽身為相府公子卻鬧下一身的病症,十有八九是被南明折騰出來的。
  
  不過天樞也是愛被南明折騰才會折騰成這樣。這叫周瑜與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慕若言和單晟淩,兩個名字中間有手指頭那麽粗的一根紅線連著,天樞能不願意被南明折騰麽。
  
  單晟淩的聲音忽然道:“這頭狐狸和這隻山貓都是公子養的?倒是兩隻稀罕畜生。”
  
  單晟淩他行途寂寞,開始搭訕了。
  
  衡文笑了笑。我說:“過獎。”單晟淩道:“公子此行,也是到盧陽?”
  
  衡文道:“是,聽說南郡風光秀麗,想去看一看。”
  
  單晟淩道:“前日在東郡王府內,情勢倉促。公子到了盧陽後,若不嫌棄,還請賞臉到敝府一敘,讓單某略盡些地主之誼。”
  
  我說:“單施主真是太客氣了。”
  
  毛團聽著單晟淩與衡文說話,雖然盤身臥著,頸上的毛已炸了起來。衡文拍了拍它頭頂,它頸上的毛才又服貼了下來。趁勢爬上衡文的膝蓋。狐狸將自己養得不錯,體態豐潤,毛色光亮,小風一吹,雪白的毛微微拂動,末梢似乎還帶著銀光,引得慕若言也緊緊地瞧它,麵上露了點猶豫的顏色,然後開口低聲道:“這是雪狐罷,毛色真漂亮。”
  
  衡文道:“是。”我道:“在客棧裏買的,誰知道它是什麽。”狐狸在衡文膝蓋上動了動耳朵,慕若言忍不住道:“它……讓人碰麽?”
  
  衡文悠悠道:“這可要問它。”
  
  慕若言起身過來,試探地伸手。但狐狸是頭傲骨崢嶸的狐狸,此時故做這種姿態估計隻是想變法的揩衡文些油水,以慰它的斷袖相思,慕若言又是他仇家的相好。所以慕若言手剛要去摸它頭頂,狐狸傲然一偏頭,閃了過去。
  
  慕若言的手僵在半空,笑道:“看來它不願意,是我唐突了。”
  
  嘴裏雖然這麽說,手還是忍不住又去摸,狐狸這一下未閃開,隻得讓慕若言摸了摸頭頂。耳朵抖了抖,猛地甩了甩頭。
  
  慕若言卻微微笑了笑,收回手回對麵去坐。我冷眼看狐狸又要在衡文膝蓋上臥下,扯起嘴角笑道:“妙哉,單施主要不要也過來摸一摸?”
  
  狐狸一個激靈翻身而起,炸起全身的毛露出森森尖牙,從衡文身上跳下,鼻孔中噴出一口氣,在木板上尋塊地方悻悻地趴了。
  
  船槳嘎吱嘎吱地響,船晃晃悠悠地行。
  
  船夫說,傍晚才能到平江渡。衡文從袖子裏裝模作樣地掏了掏,化出一冊書來看,慕若言臉色不好,閉目坐著養神。剩下我和單晟淩兩兩相望,他越過本仙君的頭頂看風景,本仙君越過他的頭頂看風景。
  
  單晟淩忽然道:“聽說道長好卦象,在客棧時未能請教,現在可能替在下占一卦。”

38
本仙君抖擻精神:“施主有什麽要算。”單晟淩道:“請道長替在下看看手相,算算往事前程罷。”伸出左手,我端住他手腕看了看,他的往事前程早被命格老兒寫在天命簿上,本仙君背得爛熟。我半閉起眼道:“單施主的手掌紋理奇特,生平諸事都與尋常人不同。幼時父母兄弟早分離,少年多磨難,一生注定漂泊無定所。而且——”我截住半截話頭,做吞吐猶豫狀。
  
  單晟淩道:“道長有話盡管直言。”
  
  我慢吞吞道:“施主你命帶凶煞,是個克累他人之命。父母兄弟,摯親摯友,均會牽連。而且施主注定命中無後,今生沒有姻緣,隻有孽緣。”
  
  閉目坐著的慕若言眉頭忽然緊了緊,身子似乎一顫。我繼續道:“而且施主不久,將有一場大難,此時已隱約可見前兆。此難非同小可,施主須一切謹慎。”
  
  玉帝親自安排的難,不是大難才怪。而且替你造難的,正是本仙君。
  
  單晟淩目光閃爍,道:“哦,那道長可有什麽破解的法門?”
  
  一瞬間,我動了慈悲之心,決定效仿西方諸佛的做法,給南明一個機緣,看他能不能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施主如果現在放下一切,獨自入山修道,大概可以算做懸崖勒馬,修道數十年後,或者能柳暗花明。”
  
  單晟淩哈哈長笑:“多謝道長提點。”眉峰揚了一揚:“冒昧一問,道長貴庚,一向何處修道?”
  
  我拈須道:“貧道虛度四十八載,一向各處雲遊,並無定所。”單晟淩將一錠銀子放上桌麵,“勞煩道長,此是卦資。”我把目光擱在那錠銀子上,假笑道:“ 單施主何必客氣,大家同船而渡,乃是緣份,卦資就不必了。”單晟淩道:“道長不必客氣,卜卦者資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道長請收。”我幹笑兩聲:“那便多謝了。”伸手抓起銀錠,收進袖中。
  
  囉嗦了半日,倒有些口幹,我從藤架的底籃中摸出水葫蘆,正要拔開塞子,抬眼見對麵的慕若言疲色深重,嘴唇發白且幹。南明帶著天樞趕路坐船,一無清水,二無幹糧,他鋼筋鐵骨受得住,慕若言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折騰。我在心中搖頭,天樞被我用一碗金羅靈芝湯灌回的好身子早晚又得被單晟淩折騰散了。我握著水葫蘆,躊躇了一下,終是有些不忍,道:“貧道這裏有些清水,二位施主要喝些麽?”
  
  單晟淩道了聲多謝,向船夫討了個茶碗,倒了半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片刻遞給天樞,天樞接過碗,飲了幾口,臉色略有和緩,道了聲多謝。我連忙道不必,拿起葫蘆自己灌了一口。忽然看見天樞神色驀然寒僵,直直盯著桌上的藤架,一動不動。
  
  我低頭看藤架,也小吃了一驚。山貓正抱著那隻本仙君曾送給慕若言的卜課竹筒。
  
  那隻竹筒我一向收在行李裏,到了客棧就隨手擺在桌上。不知怎麽的山貓精就相中了它,本仙君也不好因為一隻竹筒和小孩子橫眉豎眼,睜隻眼閉隻眼地由著山貓偶爾抱著玩耍。山貓對竹筒愛不釋手,在裏麵塞了半筒魚幹。可能此時坐了半日的船,它腹中饑餓兼無聊,就將竹筒從藤架底籃中拖了出來,此時正將躺倒的竹筒半摟在肚子下,左前爪按著筒身,右前爪伸到筒中一掏一掏地掏它的存糧魚幹。
  
  慕若言竟然認得出那隻竹筒,驀然一僵後,身子慢慢地放鬆下來,臉上沒什麽神色,卻依然看著那隻竹筒。山貓精看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縮了縮身子,怯怯地叫了聲:“喵嗚~”
  
  慕若言的眼中似有亮色閃動。
  
  山貓將竹筒向懷裏摟了摟,又嗚嗚叫了兩聲。慕若言起身,慢慢走向桌邊,緩緩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手指觸到山貓腦袋的時候,山貓向後縮了縮。但是慕若言是天樞星君轉世,身上有仙氣,正是妖精所愛。山貓臥著不動讓天樞撫摸了幾下後,嗚嗚又叫了兩聲,主動拿頭頂蹭了蹭天樞的手心。
  
  第三十九章
  
  天樞的手顫了一顫。
  
  本仙君斜了一眼單晟淩,他若無其事地瞧著,本仙君也皺眉瞧著,總覺得事情開始不對。
  
  天樞的神色卻恢複了平常,山貓臥著咕咕地任他撫摸,天樞似乎隨口地問道:“這隻貓倒有趣,它有名字麽?”
  
  我沒多想就道:“有,它叫阿明。”
  
  衡文卷起書在手心中嗒地一敲。
  
  我心中霍然一動。天樞……該不會……將山貓當成李思明了罷……
  
  他不至於想的這樣離譜罷……
  
  我幹咳一聲道:“這隻山貓到客棧偷魚幹的時候被夥計抓了,和狐狸一樣被贖來的,哈哈~~”
  
  慕若言哦了一聲,又摸了摸它的腦袋,退回木板上坐著。
  
  重新閉起眼。
  
  山貓嗚了一聲,繼續大膽地掏它的魚幹。
  
  落山的太陽紅了半片江水的時候,船靠在了平江渡口邊。
  
  渡口岸上聲勢很是浩大。一隊全副鎧甲的人馬守在岸前,撲通通向單晟淩跪下,恭迎大將軍。
  
  此處是南郡單將軍的地盤了。
  
  一個兵卒牽過一匹火紅的駿馬,跪請大將軍上馬,大將軍客客氣氣地對本仙君和衡文抱了抱拳頭,翻身上馬。單晟淩的手下倒有些良心,帶了一輛馬車供慕若言坐。
  
  慕若言的也很客氣地道了聲後會有期,我立掌道嚴施主保重,他日有緣再見。慕若言道:“道長早應該知道了在下是慕若言,日後不必以假姓稱呼。”
  
  我於是又說,慕施主保重,他日有緣再見。
  
  慕若言轉身上車,一行人馬疾馳而去,留下塵土滾滾。
  
  我站在路口道:“也不知道從這裏到盧陽城內要多少路程。”衡文搖著折扇道:“前麵有個茶棚,過去坐著喝杯茶,問一問罷。”
  
  我低聲問衡文:“坐了一天的船,你……一定累著了,可撐得住麽。”
  
  衡文皺起眉頭,上下看了看我,拿扇子在我肩上一敲,憂然歎道:“醒醒罷,天樞早走遠了。”
  
  我幹幹笑了笑。
  
  在茶棚問了路,再在路邊雇了一輛馬車,天黑後進了盧陽城。
  
  馬車一路到了盧陽最好的客棧前。下車,訂兩間最好的上房,洗涮完畢,房中的床上鋪上了嶄新的枕頭被褥,桌上嶄新的茶壺內已沏好了上好的新茶。我將廣雲子的身軀扔在另一間房內,讓毛團和山貓去同他作伴。自挾了枕頭被子到隔壁間。衡文正在桌邊喝茶。我將被子展開鋪好道:“你該倦了,快去睡下養養仙神罷。”
  
  衡文握著茶杯,嘴角抽了抽:“你今天和南明天樞坐了一天的船坐出了魔風。說話何其肉麻。”
  
  我隻好再幹笑,剛笑了一聲,憑空忽然有聲音朗聲笑道:“正是正是,肉麻得很,麻得我身上一陣緊似一陣的。”
  
  聲音落處,金光閃爍,閃出兩個身形。
  
  打頭的一位身穿雲錦仙袍,頂束美玉仙冠,一張上好的俊美麵皮笑成了王母的心肝蟠桃,“衡文清君,宋珧元君,下凡界一趟,一向可好麽。正好我順路,就來瞧你們一瞧。”我瞧見他,幾乎熱淚盈眶,就像見到了命格。
  
  此乃本仙君的故交,揣走北天門的鑰匙讓天庭團團亂轉的上君,碧華靈君。
  
  他身後的那一位,卻有些讓本仙君頭疼。
  
  板板正正的明霞色司職服,頭束規規矩矩的仙簪,板著一絲不苟的麵孔,先問了本仙君安好,再躬身向衡文道:“清君,小仙此次下界,乃是有十分要緊之公函要清君親自批閱。”
  
  衡文之下的眾仙官,文曲星武曲星,兩位魁星,以及其他等等都十分不錯,唯獨這個掌案左仙陸景,有些難辦。
第四十章
  
  掌案仙使陸景,套用一句東華帝君的話來說,整個天庭,找不到比我宋珧元君更閑的神仙,找不到比碧華靈君更花哨的神仙,也找不到比陸景仙更板正的神仙。玉帝物盡其用,司文的仙中,陸景主掌文規,兼帶整核公函。陸景從站到臥,從走到坐,每一個舉動,都是一篇規矩。
  
  其實陸景的心腸不錯,譬如本仙君成天在微垣宮和文司殿進進出出,一定十分不入他的眼,但他從一不激憤二無批駁,隻是寬宏大量地隱忍。當年南明帝君尋我錯時,還承蒙他在殿上幫我說過兩句好話。
  
  我每每去文司殿找衡文,陸景都在案前向我偱禮一笑,我看到他笑就忍不住想,為什麽他能笑得如此規矩,再想到我是來找衡文清君喝酒赴宴四處逛,便不由得心虛。
  
  衡文曾對我道,沒什麽好虛的,待以後有機會你我調個個兒,你在我那位置上坐坐,天天看他杵在案頭,看上個八百一千年的,自然就親切了。
  
  眼下,我等三位天界無雙的神仙湊在了一個屋裏,這個凡間客棧的陋室,驀然仙氣騰騰。
  
  瑞氣閃閃的碧華靈君十分家常地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了,再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半閉雙目點頭:“凡間的茶水,粗糙得有味。”
  
  陸景捧上一個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包袱,裏麵方方正正規規矩矩地放著一摞公函。陸景將公函堆放到衡文麵前,化出筆硯,挽袖研墨,全然是讓衡文現在就看公函。
  
  碧華靈君彈著杯子上下打量客房,道:“凡間的房屋簡陋,不過別有風趣,正是應該時常下來嚐試嚐試。”
  
  衡文將手中的茶杯擱遠,整衣正坐,隨手拿起一封文函,拖著調子道:“碧華兄隻管在凡間嚐試,難道陸景沒有和你說,天庭上因為北天門開不了已經團團亂轉了。”
  
  碧華靈君道:“地上一天兩天,在天上不過是眨眨眼的工夫,不急這一時三刻的。我一向最重情誼,從西方佛地回天庭,一定要繞路過來探望探望兩位仙友。”
  
  衡文笑道:“多謝多謝,惶恐惶恐。”翻開文函,斂神看去,右手提起細毫筆,沾了沾墨。
  
  我終於忍不住道:“今天夜深了,先睡罷,明天再看不成麽?”
  
  陸景道:“元君,這些文函必須在固定的時辰前批閱出來,每絲每毫都關係塵世的文脈,延誤不得。”
  
  說得嚴肅鄭重,本仙君隻好不言語。
  
  衡文提筆在文函上寫了幾行字,擱筆稍頃後合上函書,拿起第二封。
  
  我道:“幾十封公函,等批完天都該亮了。方才碧華兄也說過,地上一夜,天上不過眨眼的工夫,睡一夜再批能耽誤多少時辰?”
  
  陸景板著規矩的臉,不動不搖。衡文看文函時我也不好意思聒噪。隻得也摸起茶壺,倒一杯茶喝。碧華靈君忽然道:“我方才先從隔壁過,瞧見地上有一個長胡子道人的身軀,是你正使得罷,命格星君忒有眼光。”
  
  我惆悵不語。碧華靈君飲了口茶,又道:“不過旁邊的兩隻妖獸不錯。”
  
  碧華靈君愛收集珍獸的毛病十分大,難道看上了隔壁那兩頭小妖?十之八九,是看上了狐狸罷。
  
  我幹笑道:“都是機緣巧合跟過來的。那頭狐狸是雪狐,不過道行平常。雪狐不算什麽稀罕種兒罷。”本仙君記得碧華靈君府中有不少條狐狸,從一條尾巴到九條尾巴,什麽毛色的都有。
  
  碧華靈君道:“那頭雪狐的毛色挺純,不過確實不算什麽稀罕種兒。本君看那隻山貓不錯。”放下茶杯,“有些想將它帶回天庭去。”
  
  本仙君愕然,我知道碧華靈君的眼光一向獨到,沒想到獨到至此,假笑了兩聲道,“碧華兄如果想要,現在駕雲出去,隨便哪個山頭上,都能摸來一隻相同的。”
  
  碧華靈君半閉著眼,搖頭道:“你不知你不知。”
  
  我道:“唔?”
  
  碧華靈君悠遠地說:“不可說,不可說。”
  
  我瞧了瞧他,不語,碧華每去西邊一趟,總要這麽神神叨叨數日。等他身上的佛味兒散了,自然就轉回來了。
  
  陸景身姿板正地站在桌前,本仙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問他:“陸景兄,最近你在天庭,可聽說過有哪位神仙新近下界過?”
第四十一章
  
  陸景道:“小仙在天庭每日靈霄殿上應卯時,似乎除了清君與宋元君碧華靈君外,諸仙都在。”
  
  我道:“那不上殿或無祿的仙們,有誰最近不在天庭麽?”陸景道:“不上殿者小仙不知。”我也不指望從陸景嘴裏聽到什麽據傳說的流言消息,隻得罷了。
  
  殿上諸仙都在。那麽不上殿或者無祿的仙中,有誰可能救了南明?這廂衡文已經看了幾本公文,尚有一疊高高堆著。我向他杯中添了些茶,碧華靈君掩嘴打了嗬欠,四處張望道:“宋珧,這兩間房子哪間好歇?我許多天都沒歇過,看見這房中的被褥帳子,倒有些想睡了。”
  
  碧華靈君假惺惺地問,一雙眼卻飄向了衡文背後的大床,定住不動。本仙君做沉吟狀不吐口,碧華靈君終於道:“不然本君就胡亂在此床上歇歇罷,本君睡覺不占床,我靠裏睡,清君你瞧完了公函隻管在外麵睡就好。正好隔壁還有張床,宋珧和陸景去睡。”又打了個嗬欠,作勢就要起身。
  
  我道:“碧華兄你許多天沒休息,他兩人在這裏燈光火亮地看公文,怕你歇不好。”
  
  碧華靈君道:“無妨,我找昴日星君下棋時,常在他府上歇,所以從不懼亮。”我道:“但這間總不如隔壁安靜,而且那隻山貓也在隔壁,不想去瞧瞧?”
  
  碧華靈君眉開眼笑地道:“果然宋珧是我的知己!”興頭頭地穿牆去隔壁,我隻得跟上,又回身將衡文的茶杯向他身邊推了推,“喝些茶水,我去看看碧華靈君,等下便回來。”
  
  衡文頭也不抬地道:“曉得了。”筆鋒一頓,抬手擱筆,頃刻合上函頁,又取過一本。
  
  我轉身穿牆到隔壁,狐狸正半抬起身子,冷眼看碧華靈君。山貓盤成一團,腹下壓著一個枕頭,貼著狐狸的脊背呼呼地睡著。碧華靈君一臉貪婪地瞧著山貓,它居然毫不察覺。狐狸躬起脊背,站起了起來,抖抖毛皮跳下地麵,化出人身。狐狸很識貨,碧華靈君身上仙氣衝天,它立刻曉得是位上君,恭敬地低頭道:“小妖宣離,不知道尊駕是天庭哪位上君?”
  
  山貓被動靜驚醒,睜開朦朧睡眼,茫然四顧,看見碧華靈君,一驚一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碧華和善一笑,藹聲道:“你等莫怕,本君是天庭的碧華靈君,剛好辦完差使,順道過來探望仙友。不是來收妖的。”話說著,已經湊近了床邊,極其自然一般將手擱上山貓的頭頂,山貓渾身顫抖,越發地縮成一團。碧華摸摸它頭頂,笑道:“好乖好乖。”其嘴臉之齷齪讓他的仙友本仙君都微有汗顏。
  
  我見山貓抖得可憐,終於本著良心道:“碧華兄,它可能認生,有些怕你,你先離開些,別嚇著小孩子。”
  
  碧華靈君在它頭頂又戀戀不舍地摸了兩把,才收手離開。山貓立刻竄下地,打滾變那個幼齒男童模樣,縮到狐狸背後。
  
  狐狸下意識地往山貓身前又擋了擋。
  
  碧華靈君飄然向後站了幾步,道:“你已經修煉近兩千年了罷,道行不錯。”
  
  狐狸低聲道:“仙君過獎。”
  
  碧華靈君負手含笑,忽然向本仙君站處靠了靠,我耳邊飄來幾句細若蚊呐的話,是碧華在用密法音和我通消息:“宋珧,狐狸和山貓兒是一窩的?”
  
  我也隻得用密法音回過去,“是,狐狸是山貓的大王,它一洞的妖怪隻剩下山貓了,所以你打山貓的主意,恕兄弟幫不上忙。”
  
  碧華靈君依然負著手,仙氣十足地含笑著,忽然向狐狸道:“你隨本君出去片刻。”飄然出窗,狐狸愣了愣,閃身跟上,山貓將本仙君看成靠山,可憐巴巴看我,我揉了揉他頭頂,也去窗外看熱鬧。
  
  明月下,碧華靈君正向狐狸道:“那個孩子是你洞裏的罷。本君想帶它回天庭,你願意麽?”
  
  狐狸怔了怔,片刻道:“被靈君看上是他的福分,但是他雖在我洞中,我對洞中的妖怪從不約束,來來去去任憑自由。”
  
  碧華靈君便又回到房內,問山貓精:“可願意和我回天庭?”
  
  山貓抱住了狐狸的衣襟,緊緊地貼著,搖了搖頭。
  
  碧華靈君歎出薄氣道:“罷了罷了,這也是緣該如此。隻是——”撣了撣袖子,目光輕描淡寫地望過狐狸,又掃了掃本仙君:“你等不勸它和我回天庭,不久之後,別後悔今天。”
  
  走到床邊,用袖子掃了掃床麵,翻身上去睡下。
  
  狐狸望著碧華靈君,麵色疑惑不定。我心道毛團你不曉得,這位碧華靈君其實是剛剛離開西邊,還沒從境界中緩過來。
  
  碧華靈君睡下後,又側頭斜眼看了看地麵,搖頭道:“宋珧啊宋珧,此道人的軀殼雖然長得像呂洞賓在凡間的二大爺,總也讓你使了許久,放在地上忒淒涼了些,好歹給條大板凳躺罷。”
  
  我道:“你不曉得,板凳麵窄,硌得慌,不如放在地麵上平整。”碧華想了想道:“也對,但我聽說凡間的螞蟻蟲豸還有小耗子都挺厲害,你仔細著道人別被啃了。”我道:“碧華兄你放心睡罷,螞蟻小耗子不吃這東西。”碧華靈君方才道了聲占先,入他的夢去了。
  
  山貓卻縮在狐狸身後,看著碧華靈君,依然瑟瑟發抖。本仙君想帶他們去隔壁,但隔壁的陸景仙正板板正正地杵著。衡文的公函不到天明看不完。本仙君隻得高風亮節地在此房內靜坐養神。山貓見我不打算走,才敢跳上我身邊的一張椅子麵蜷下睡了,狐狸大概估計到今晚去找衡文無望,也遠遠地找張椅子臥下。
  
  直到天明。

第四十二章
  
  天明後衡文才看完了公文,陸景將函本規規矩矩地包好,與碧華靈君一起回天庭去了。碧華臨走時還做依依惜別狀道:“你二位保重,我先回天庭交了北天門的鑰匙,得空再來看你們一看。”我和衡文與他拱手別過,欣慰地見金光過後,一雙身影無蹤。
  
  衡文看了一夜公函,滿麵倦色,喝了兩口茶抖開被子,躺下前又道:“我已經讓陸景回天庭後去和命格星君提個醒兒,他別真的將此事給忘了。”
  
  我替他將被子蓋牢:“正是,命格的事務繁重,一不留神也是常有的事情。”衡文打個嗬欠,道:“你說你昨晚打坐一夜,現在不想睡?”我歎道:“恐怕小夥計等下要來叫門送水送飯。我先到樓下和掌櫃的打個招呼,讓他們不要服侍了再睡。”衡文懶懶道:“早呢,小夥計哪會那麽沒眼色地獻殷勤,之前的客棧裏不都是早上不傳喚絕不亂敲門,中午才主動過來服侍麽。先睡罷。”
  
  我想一想也是,便也掀開被子睡下。
  
  哪知道頭沾上枕頭合上眼還沒半刻鍾,門板砰砰做響:“客官,客官,可還歇著麽?”
  
  我大怒,天不過剛亮,哪個小夥計如此沒有眼色。衡文皺著眉頭從被子裏舉起一隻手胡亂揮了揮道:“你去打發了他,我繼續睡了。”很沒義氣地翻身向裏。
  
  本仙君掀開被子,下床開門,剛開一條縫便聽見小夥計道:“客官您可起來了。這位公子說有要事找……呃~呃呃?~~”
  
  小夥計麵色驚異,嘴巴大張。我心中嗖地一涼,不好,攪暈了頭,竟忘記附進廣雲子的軀殼,本仙君竟真身出來見人了。
  
  小夥計將我上下打量,結結巴巴:“客~這位客官~~此、此房~與隔壁房~小的,小的記得是位道長和一位姓趙的公子訂的~~莫非……莫非小的走錯了房~~公子,公子~請問公子您是?”
  
  本仙君十分頹然,小夥計身後,幾個隨從簇擁中,慕若言正站著。
  
  一雙眼當然盯在我身上——
  
  我在頹然中還是想了想,大清早的,天樞怎麽來了。
  
  我打開房門,向小夥計爾雅一笑:“沒走錯,趙公子正在此房,還在床上睡著。”我看向慕若言,又斯文一笑:“幾位清早到訪,可是有什麽事情?”
  
  小夥計斷斷續續道:“公公公公子你是……”
  
  我愕然道:“小二哥你竟忘了,在下是趙公子的表兄,昨天半夜來此客棧找我表弟,似乎還是小二哥領我上的樓。”
  
  小夥計懵了,撓了撓頭:“小的,小的,不記得昨晚上~~”我皺眉道:“難道是另一位?昨天在下急著找人,沒看清小哥的模樣。”伸手在袖子裏一掏,變了一塊碎銀掏出來,“昨晚勞煩小二哥行方便又替在下引路,急著尋表弟,竟忘記謝過。這些微的一點銀子,小二哥拿去隻當謝你的茶錢。”
  
  小夥計何以敵得過本仙君的大智慧,眉花眼笑地接了銀子,道:“是是是,公子爺您一提醒我想起來了,昨晚上您風塵仆仆的來找人,是小的提著燈籠引您上的樓。公子爺真是客氣,這都是小的的份內事。這位公子說是有要事來找趙公子和道長的,不然公子爺您先和他說說罷,小的先下去,有事您叫小成就行了。”咧嘴笑嘻嘻地斜身退下,留下本仙君和慕若言對麵相望。
  
  我拱手道:“這位兄台來找家表弟定有要事,委屈兄台先在門外等候片刻,待在下去喊他起來。”
  
  慕若言還禮道:“那便有勞。”略頓了一頓,“在下慕若言,請教閣下貴姓?”
  
  我道:“久仰久仰,在下是趙衡的表兄。”我拱手作答,忽然想起,幾千年前,雲靄之上,我初見天樞星君時側身謹候頂禮相迎,[小仙是新上天庭的宋珧,見過星君。]
  
  不由得便緩聲道:“敝姓宋,單名珧。慕公子若不嫌棄,可直接喚在下宋珧。”
  
第四十三章
  
  慕若言一聲“勞煩宋公子”說出口,我心中頗有些感慨,撤身進屋去喊衡文。還未側過身,就聽見身後衡文道:“是慕公子麽,在下方才尚未起床,未能相迎,且請莫怪。”
  
  門咯吱一響,衡文已在我身側站定,仍然化了一身淡青的長衫在身上,齊齊整整的,一點也看不出是剛從被窩中爬起來。
  
  慕若言自然要說,大早上過來擾衡文和我的清夢,是他太唐突,與衡文你來我往客套了數句。衡文讓他進屋,幾個侍衛守在門前。進屋後又一番謙讓,慕若言才在桌前坐下,道:“廣雲道長還在房中安睡?”
  
  衡文又摸起了他的破折扇,揮著道:“是,道長上了些年歲,昨天坐船,恐怕受了些勞累,早早的回房,也不知是修靜還是睡覺。在下亦不方便打擾。慕公子如果有事找他,可以去隔壁敲門試試。”
  
  我杵在桌旁繞了兩個圈,也拖把椅子自己坐了。
  
  分明是本仙君的事,本仙君卻插不上,心中的感觸頗難形容。
  
  天樞道:“便不打擾道長了,說與趙公子也一樣。新近南郡戰事將臨,盧陽城中一應的管製都改成軍務為先,以軍轄民。昨天軍中剛定下新令,清查城中人口。”眉頭蹙了蹙,似是斟酌了一下字句道,“盧陽的客棧恐怕都要暫時關門。”
  
  衡文道:“在下昨天在茶棚中歇腳時聽說朝廷與東郡兩支大軍正直逼盧陽,單將軍想來是要據水一戰,為防細作,先將城中的閑雜人等清理出去。”
  
  我忍不住道:“竟不讓人在盧陽城中呆了麽。”
  
  天樞緩聲道:“前日在東郡客棧中,廣雲道長救了在下一命,大恩在前,尚未報答。在下在城中有一所陋宅,趙公子和道長如若不嫌棄,便暫且到敝府權住幾日罷。”
  
  衡文合上折扇,笑道:“慕公子明明知道我尚有可能是東郡王府的幕仲,廣雲道人神神叨叨大有可疑,卻仍讓我到府中住麽。君之品格,雖經塵煙曆曆,卻猶未染埃矣。你不怕我與他——”折扇向我一指,“還有廣雲道人,和東郡大軍裏應外合,害了單將軍麽?”
  
  慕若言道:“趙公子就算真的做的出,此時也已經告訴我了,又有什麽可顧慮。”
  
  衡文望了望天樞,道:“佩服,佩服。”
  
  我也幾乎和衡文說出一樣的話來。單晟淩這次清理盧陽城,定然想將本仙君和衡文一道清理出去,省得礙他的眼。慕若言這時候來請我們到府上住,既可以猜他是品性高潔,信任我和衡文;也可以猜他是順水賣人情,實則請人進府方便盤查看守。
  
  衡文霎時興致勃勃,我在一旁咽了咽唾沫,幾乎瞧見他身上那愛摻合的小火苗兒騰騰地燒將起來。果然,趙公子爽快一笑,道:“既然慕公子開口相邀,在下便厚下臉不客氣了。但此時廣雲道人還未起床……”
  
  慕若言道:“午時過後方才清查,在下巳時三刻再到客棧中相迎,趙公子看可不可行?”
  
  衡文立刻拱手道:“有勞有勞,多謝。”
  
  慕若言微微笑道:“不需客氣。”兩道清澄的目光卻轉到本仙君臉上來,停了一停。我頓覺要出紕漏,廣雲子是本仙君,本仙君即是廣雲子。慕若言卻見著了宋珧,這可怎麽好?
  
  還未等我出神,衡文忽然肅然向我道:“是了,既然午時城中就要清查,你抓緊收拾,趕在午時前出城罷。”
  
  慕若言的眼神裏頓時帶了疑惑。我卻一時編不出什麽非要在午時前趕出城去的理由,隻好含混道:“不急不急,那件事情雖然緊,卻不急在一時三刻,等中午再出城也不遲。”
  
  衡文笑了笑,聲音卻放得比平時沉了些:“也是,昨天晚上隻顧著別的,竟沒和你好好說陣話,等中午再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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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債還有個續集如意蛋,粉搞笑,不過是坑, -天真不是我的錯- 給 天真不是我的錯 發送悄悄話 天真不是我的錯 的博客首頁 (99 bytes) () 01/16/2009 postreply 11:3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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