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年輕詩人的關於修改一首詩的說明
GAME OVER
昨天一整天裏，我都在修改一首詩。是一首很短的小詩，沒有幾個字。我的修改包括：試用不同的語氣進行敘述；選用不同的字、詞以達到聲音和韻律的和諧；為此我還嚐試了將字、詞和句子進行不同的排列；不同的分行方式；甚至還考慮到了選用不同的標點符號可能帶來的不同的效果。我一直忙碌著，連飯都顧不上吃。直到深夜，我已精疲力盡，可還虛弱的靠在床頭，繼續頑強的修改著。詩在一次次微小的調整中，漸漸變得麵目全非。最後，就連詩的內容也和開始時完全不同了，連相反都談不上。有可能在某一段時間裏，隨著詩的連續變形，內容逐漸走向相反，可隨後又漸行漸遠，終於變得毫不相關。也可能是某一次關鍵的改動過後，它就變成了一首完全不同的詩了。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我終於放下筆，準備睡覺。我太累了。如果到了明天，後天，大後天，我仍然能對最後的結果感覺滿意沒有再做改動，這也並不說明它就已經完美了，或者說，諸如達到永恒，完成了不可言說之說的胡說八道，也不說明我做對了一件事情，沒有浪費一天的時間，或者說錯誤仍然沒有被發現，因此也仍然還沒有被改正，從最壞的方麵考慮，它有可能在今後最終釀成大禍，也不說明我厭倦了，或者變得麻木，悲觀棄世，或者冷漠，或者正在喪失激情，和勇氣，和自我修正的能力，不能說明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才氣與智力的不足而選擇放棄，不能說明我對於食物和平庸生活的熱愛終於戰勝了對於藝術、美、和真理的追求，不能說明孤獨的單身生活結束了，我現在準備把主要精力放在梳頭，掙錢，和尋找一個相愛的伴侶，並在星期天花費寶貴的時間和她拉著手若無其事的在鬧市中漫遊，逛街，購物，然後一起在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慢慢的用餐，或者看電影，直到滿街燈火，不能說明我對於親吻一個真實的異性的渴望戰勝了我對於親吻一個想象裏虛構出的美麗女性的親吻的虛構的渴望，對於在真實生活裏訴說情話的渴望超越了在一首詩裏以詩的語言完成對絕對之美的完美敘述的超越的渴望，不能說明理想主義已經失敗，或理想主義仍然在閃光，不能說明希望每天仍在戰勝著絕望，或者絕望仍然是折磨人的不可戰勝的，不能說明現實主義和快樂原則沒有意義，也不能說明它們正在我的內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以至於很快就要吞噬掉我整個的生命。實際上，它什麽也不能說明。
立
2017-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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