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們的青春和婁燁們的青春
這些天中文裏露臉率最高的熱點可能就是“芳華”這兩個字組成的詞,翻譯成五個字的詞,應該是叫做帶香味的青春。圍繞一部緬懷青春的電影,五零後們痛痛快快地展開了一次集體青春大悼念。
有些人懷念的青春很甜蜜,有些人懷念的青春很心酸,有些人懷念的青春很苦辣。。。不管是憶苦思甜也好,還是憶甜思甜也好,懷舊的結果總還是有一點甜的滋味在裏麵的,這讓我這個七零後對這些能大談特談自己青春歲月的五零後們有點小嫉妒。我不嫉妒他們酸甜苦辣的青春, 我嫉妒的是他們這些人可以聚在一起集體地、公開地談論他們青春的這件事,更具體地一點:我嫉妒的是他們“談論”的這個動作。
如果語言禁忌是一片地雷區, 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地雷區是被很多人趟過的,該爆炸的地雷大都早已炸過了, 有人再去多踩幾腳一般也不會引起更加嚴重的後果,而且對於哪些雷碰了會炸最好別動,那些已經是死雷動了沒事,大家好像已經掂量清楚心中有數。而八十年代末布下的那片地雷區卻還是一片無人勘探過的活雷區,幾乎個個雷都是活的,和活火山一樣,碰哪兒就炸哪兒。所以在馮小剛同齡人們大談他們的青春時,婁燁同齡人們的青春卻是一點都不能談的。
我自己的青春,就不幸地正好撞上了八十年末期。想模仿嚴歌苓,用寫實的文學手法把我自己的青春和情感也再現一下,發現紀實性的記錄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沒有公開發表的可能,哪怕是在講自己的故事,而且隻是再講自己的故事, 也難免要碰到一連串地雷。講故事, 總要交代一下時間地點和人物吧?時間:1989; 地點:北京;人物:一個懂中文的美國記者。。。完了,這些可全都是地雷,一個都不能碰, 即便這些時間地點人物和時代政治背景沒有任何關係。
生於六零末七零初的人,現在正處於中年期的中間,中年人最喜歡緬懷青春,本來應該是集體緬懷青春的主力軍,但是我幾乎很少看到自己這代人的青春文學,更不要說電影了。和馮小剛的芳華相比,婁燁的頤和園簡直就是一幅抽象畫,沒有點背景知識的人幾乎根本就看不明白他想說些什麽,盡管抽象如此,隱晦如此,但還是免不了踩上地雷的命運。也難怪看不到六零末七零初的青春情感文學或電影,畢竟拍一部發行不了的電影,損失的不僅僅是時間精力和感情,還有一捆捆的鈔票,都說談錢傷感情,其實談了不該談的情感,受傷更重的是錢。電影一時間發行不了馮小剛對著鏡頭哭了,婁燁哭沒哭我們不知道, 就算是哭了他也肯定不敢對著鏡頭哭讓大家夥看見。
每一代人的青春都有值得被緬懷的地方, 每一代人都有想要緬懷一下青春的衝動。八十年曾經有一部電影叫<被愛情遺忘的角落>,講的故事和芳華幾乎是同一個時代,三十多年過去了,大家緬懷的青春還是那代人的青春,我多麽希望有人能拍一部<被青春遺忘的角落>, 來安撫一下我們這些青春時光不得不被遺忘的中年人。
再說一句題外話吧:在某些人的青春還是碰不得的禁忌時,大談特談另一些人的青春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有些不好的事情,僅是沾了青春的光,談著談著就會變得看上去像是一件好事,而這個結果才是一件最壞最壞的事情。與其不得不選擇性地遺忘, 不如馮小剛和婁燁都一起忘掉青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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