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我為誰癡--------也是生活
2006年12月28日
滄桑結婚了,跟我沒什麽關係。我們沒有任何交集。
孩子終於睡了.
我懷疑在孩子成年以前,我將坐下以下幾種病:腰肌勞損,椎間盤突出,腱鞘炎,五十肩,子宮下垂,過勞死.
冬 天的孩子死沉死沉的,穿得象個球還到處亂蹦彈,我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在他入睡以後,然後懼怕天明的到來.沒孩子的時候盼孩子,有了孩子又希望把他塞回去. 以前不懷孕,到處東瞧西瞧,求神拜佛,心術不正地搞慈善運動(被老人逼的,自己覺得孩子可有可無.)一聽論壇裏有媽媽因為疲憊憤怒毆打孩子就義憤填膺.說 我們這還饑餓著呢,你那裏都已經開始糟蹋糧食.特別不知道體恤人地批評媽媽:"要多些耐心,多些耐心.孩子的每一聲哭鬧都是愛的回聲.你在享受的,我沒 有."
現在誰跟我說這話,我會回一句:"你想有?我送給你."
早上給兒子穿鞋.穿上左腳,他把右腳摘下來,穿上右腳,他摘左腳.穿上左腳他摘右腳,穿上右腳他摘左腳.
剛 開始,我特別溫柔耐心,如果你是個旁觀人士,你會無比讚歎母性的光輝.我笑著給寶寶邊穿鞋邊講故事:"蜈蚣小朋友第一天上學,媽媽喊,小蜈蚣!你要遲到 了!怎麽還不去學校?小蜈蚣說,媽媽,我在穿我的第89隻鞋子."寶寶似乎注意力並不在我精心編纂的故事上,卻依舊興致勃勃地摘腳上的鞋子.
我覺得,我兒子的腳比蜈蚣還要多.在這種遊戲持續了45分鍾之後,我才發現,已經9點了,孩子還沒吃早飯,我沒刷壓,眼角的眼屎沒擦,披頭散發.
我開始粗魯:"不許摘!"我沉下臉來訓孩子.
一歲的孩子已經會看臉色,他看你怒了,也跟著發怒,象鏡子一樣學你,他雖然不會說話,他會發出低喉,然後憤怒地拍你的手.
我再吼:"不許摘!聽見沒有?"
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撇嘴哭給你看,上氣不接下氣,還假裝咳嗽.嘴裏開始呼爹爹喚奶奶,倆老人跟我多麽虐待孩子似的一把搶過,又哄又噓.
我和孩子之間的愛心交流以徹底失敗結束.
我帶孩子出門,在門口堅決婉拒爺爺奶奶的護送,我說,我行,並要求孩子在門口跟爺爺招手告別.
出了門,凜冽寒風.
我給孩子戴上帽帽.
孩子口裏嚷著:"帽帽,帽帽."
伸手摘下.
我趕緊給他戴上,說,冷.
孩子依舊帽帽,帽帽,再摘.
我再戴.邊戴邊推手中的小車,歪歪扭扭.
一百米不到,我們倆象打架一樣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戴,他摘.
我怒了,一把把帽子扣在他腦袋上,連臉一塊兒蒙住,大聲喊:"再摘!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寶寶趁我一縮手,又將帽帽掀開,以為我跟他躲貓貓,他露出下牙兩顆半,衝我咧嘴一笑說:"沒....."
我的心都痛了.
又軟又疼.
他的世界,不過是花,貓,帽,媽,奶.他所有的發音都以M,B,D,N開頭.他對他認識的寥寥幾個東西組成的世界無比新奇,看路邊的草,大聲喊:"哇!"看對麵走過來的孩子就喊:"寶寶寶寶",一見我就將頭拱入懷中喊:"抱抱,抱抱."
而我,隻將心分給他一角.我非常希望自己在帶他的時候不急不躁,不停與他說話,但心裏卻總在想自己的九九.我要上課,我有學生,我要寫稿件,還要去各處應景兒.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竟總分神,總盼他睡覺.
昨天我跟勞工電話說:"我決定了,不要小二子了.日子太難熬.一個孩子已經足夠了。 我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樣充滿母愛.凡是堅持要一堆孩子的,都不用自己帶.凡是生一個就夠的, 基本上一手包."
勞工安慰我說:"等孩子大些,兩個能在一起玩你就解放了."
我說:"P.最少還要5,6年的辰光,我怕我熬不到那時候就已經去了."
我承認,我是非常虛偽的一類.表麵上看著博愛溫柔細致,骨子裏自私懶惰,能逃就逃.
兒子累了困了或激動了,就口中直喚"呆呆."這個呆呆就是他爺爺.兒子每次看爺爺從外頭回來,就象初戀情人見麵一樣歡呼著迎上去,殷勤地把地上所有的鞋子都砸到爺爺身上幫著換.爺爺幸福的表情啊,讓我覺得,這孩子原本就是為他生的.
我跟勞工說:"我早就看出來了,孩子以後不會跟我親.他的親人就是呆呆奶奶.我一點不嫉妒.不付出不求回報.爺爺奶奶對他的愛和關切,比我要多得多."
勞工答:"什麽親都是虛的.爺爺奶奶也好,爸爸媽媽也好都是踩著的肩膀,最後還不是屬於老婆的,跟老婆親?"說完,狎昵地衝我一匝吧嘴.
這個孩子的到來,你可以說是眾目期盼,也可以說打破僵局,更可以說是婚姻的折返點.
夫妻倆在一起久了,淡如涼白開.有欲望都不願意互相發泄.
上床,這個詞在偷情狗男女之間就顯得特別意味深長,洋溢著渴望,熱烈,纏綿,瘋狂.
不過上床,對一對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夫妻來說,就是閉上眼睛打個尖兒.
"我們有多久沒那什麽了吧?"我突然轉臉問枕邊的合作夥伴.
他回想一下說:"恩,是好久了."
"我都過意不去了.感覺你不是男人我不是女人,要不要激情一把?"我勉強邀約.我期望他說:"累了,睡覺."這樣,逃避歡娛的責任就不在我.
他也是心有愧疚,主要是傳出去有損社會形象.他說:"是要一下了."
有一個性生活的統計調查.男人的答案與女人的相差甚遠.男人都說自己一周最少三四次,說兩次的都覺得赧顏羞愧.我懷疑,我勞工也是在選項裏填天天都要的.誰好意思暴露說自己腎小,性趣不大?
浮誇風就是這樣開始盛行的.
看看大放衛星下餓死的狼虎們,就知道災情有多慘烈.
女人回答說:"一個月一次.""半年沒一下."
這中間的差距去哪了?
你不要對我的話嗤之以鼻.我是經過調查並思考的.經過我在周圍群體的廣泛深入勘察,實際情況就是:無性,或性少.
但這並不影響生活.
人活著,好忙哦!
睜開眼睛就是工作,交差,賺錢,養活孩子.老人的生老病死,朋友親戚的人情往來,房貸款,保險要交,孩子的功課要輔導,領導要應付,客戶要撫慰,屬於自己的時間被一點點壓榨到成吮吸過的甘蔗.
每個人都人為地把自己搞得很累.你要麵對殘酷的社會,並且把這個貫以好聽的名字,叫競爭.
原本我們可以省下眾多的時間去愛愛,去抱抱,去親親.
現在全部貢獻給不相關人等.
你要應付客戶,客戶也要應付你.兩個都不情願花時間的人卻非得湊在一起熬辰光.熬成習慣了,就變成糖稀,攪在一起,習慣了.
原本就是簽字的事情.
現在為簽一個字,要吃飯,唱歌,泡腳,按摩,躺在別的女人懷裏射不情願的精.
社會的GDP一路上升,到處一片消費的火紅,從精神到肉體都出現前所未有的空虛.
認不清自己.
以前的老農民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晚上沒電視沒電腦沒娛樂,吹了燈就是癲狂著造人.
現在,沒日沒夜,想造沒時間,沒體力,造不出.
我說:"好久不愛愛了,不象話啊!"
他說:"是的,該愛了."
兩人連衣衫都懶得褪去,就開始敷衍式相互搓澡.我管這種色意味淺,完成任務意味深的撫摸叫搓澡.
有點力度了,他.
可我還不想.
有點意思了,我.
電話響了.是他公司的事情,他幾句應付掉.
回來,又軟了.
再重新搓.
有點冒煙了,他.
有點濕氣了,我.
孩子哭了.
抱著孩子哼歌,不停地拍,要數500下,最少.
最多數到6000的.
我過後苦笑著說,肯定有更難哄的孩子,所以前人發明了更大的數字萬億兆.
孩子睡了,電話關了.
再重新搓,倆人都把手搭在對方的敏感部位上,睡著了.
這就是生活.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