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介紹個“完美”的男孩給我,那個介紹人是這麽說的。
他也確實哪裏都好,如果在張耀之前遇到他,我也許能體會一把天下第一幸福女人的滋味。
但現在,他的熱情越高,我就越愧疚。
一天,我們在海灘坐到日落,他送我到店門口。
“很辛苦是吧?要麽,緩一緩再說?”
柔和的聲音一語道破我此時的窘境。
燈光下的他玉樹臨風,我像個破爛的布娃娃。
“對不起”。
我如釋重負。
我閃過再試試的念頭,想想還是放棄了,何必浪費別人的能量。
第二天老白來,這次他不買花。
他要放下手裏的六個公司去給兩個孩子陪讀,他老婆忙著進高級職稱走不開。
他向我要藍的電話,我給了他一張藍的名片。
韓風的公司又招了一批新員工。
藍吸取上次的教訓,隔三差五去一趟公司。
一天她從公司回來直接到花店找我。
“我覺得韓風愛上個女孩。”
語氣很興奮,像個發現兒子談戀愛的母親。
“你沒事吧?”
“我沒事。從那女孩第一天上班他就分外注意,今天我進他辦公室,他正跟那女孩頭湊一塊看圖紙,看見我兩個人同時躲開一點,挺默契呢!”
“都是你自己想的。韓風到哪裏找你這麽好的。”
“確實找不到。但他可以找個他滿意的。”
藍很平靜,完全不像個剛發現老公有出軌傾向的女人。
“他總犯錯,而我總原諒他,他要心理平衡,就奮力找我的毛病,我又不配合他的無理取鬧,他不壓抑麽?”
“你打算怎麽辦?”
藍道:“他們要真好,辦了移交,我就可以尋找我的幸福了。”
她把頭枕在沙發背上,“有時候真不知我在幹什麽。”
我們說起幸福。
踏實、安全、無所畏懼、擁有全世界似的,還有心跳,醉人的心跳必不可少。
“心也會跳錯!”
“跳過就是好的。”
藍是個幻想家,我預料得到,韓風如果真有外遇,也不會如藍想的那麽和平分手。
果然,韓風開始跟藍抱怨她的種種不好,藍冷靜地聽著,一言未發。
直到韓風說出他之所以不成功都是因為藍,藍說:“我們離婚好了。”
韓風很意外,反問藍為什麽離婚。
藍不想提他跟女同事的事,也不願承認他所說的自己的錯誤,竟然無言以對。
韓風起了疑心,認為藍有外遇。
他偷看藍的手機,翻藍的東西,鬼鬼祟祟跟蹤藍。
像從前他希望藍犯錯一樣,他近乎執著地想證明藍出軌。
那樣他就能離開的理直氣壯?
一天他在藍的郵箱裏看到藍發出去的簡曆,他怕藍不承認拍了照,拿著去問藍什麽意思。
“我看著他變形的臉,像做一場噩夢。”
藍無奈地說。
她跟韓風分析了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感覺,韓風很氣憤,他另有一個版本。
他一直認為藍依靠他,而他十分遷就她。
他拚命工作、學做家務甚至吃飯喝茶都是為了藍。
“家裏你隨便布置,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我生活在你的安排下,我哪有過我自己的生活!”
見藍呆住了,韓風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質問:“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我希望你過你想要的生活。”
韓風氣急敗壞,說藍不可理喻,摔門而去。
藍收拾了行李搬到了我家。
“那個房子裏一根釘子一個線頭都是我弄的,我回頭看最後一眼時,所有的東西都像要伸手拉我。”
藍苦笑一下,擦擦眼淚。
“人的認知怎麽差別這麽大?”
我要不是信任藍,準會認為她說謊。
藍歎口氣,“說到底還是他心裏的陰影作怪。”
韓風從小被繼母“另眼看待”,他認為好東西都到不了他手上。
他不相信藍會全心照顧他,更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於是給自己找借口,說他享受是因為藍需要。
藍的行為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他沒有過被照顧的經曆,就會錯判她的動機。
如果藍跟他吵,欺負他,他就會回到熟悉的與繼母對抗的狀態,那反倒是他能理解的。
“先分開再說吧?”
從震驚失望到看清韓風的本質,我不認為藍真能一走了之。
“分開再說,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好累。”
藍伏在個淡紫色的抱枕上,就那麽睡著了。
藍發簡曆的公司通知麵試,藍還有點猶豫,我鼓動她:“去散散心也好。”
她出差似的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就去了,第二天告訴我挺滿意,安置一下就開始工作了。
“能踏實工作真是感覺太好了。”
她要忙著去看公寓,買生活用品,她對重建生活絲毫不覺為難。
藍陸續發來她小窩的照片,小書桌上一盞乳白的閱讀燈,旁邊一摞書。
我努力讓自己不寂寞,聽著音樂插花、讀書,每天晚上看一部電影。
有一天花店沒顧客,我肆無忌憚地做了個伸展動作之後,忽然想到韓風不知怎麽樣了。
那是個奇準的預感,不一會兒,韓風就推開門進來了。
“藍沒在你這兒?”
他跟剛睡醒似的,藍襯衫藍褲子,整個人像個小藍棍兒,以前從沒見他穿成這樣。
“沒有。”
“在你家是吧?”
“也沒有。”
“那這個人哪兒去了。”
他紮煞著手奇怪道。
“你才發現?”
我有點匪夷所思。
“我倆吵了幾句,我在辦公室睡了一夜,就出差了,昨天才回來。”
“你沒給她打電話?”
“她也沒給我打呀!”
他還很有理。
“這麽大歲數還鬧離家出走?真能作。”
我沉著臉不理他,看樣子他可能永遠也不能明白自己問題在哪兒。
他拿出手機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又裝回口袋裏。
“你說她想啥呢?好好的日子不過。”
“也許她不認為過的是好日子唄。”
他一愣,隨即笑道:“我忘了,你倆一夥兒的。”
他還笑得出來。
“你肯定知道,告訴我她在哪兒,我這滿世界找也不是辦法。”
問他都去哪兒找了,他說:“這不就在你這兒麽!”
我告訴他藍沒在這個城市,她找到工作,開始新生活了。
他愕然地看著我,像是沒聽懂。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她不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你們兩個原本是陌生人。”
“不管她對你多關心,把你放在她自己前麵,那是她的選擇不假,但那不是她唯一的選擇。”
他開始出汗他聽懂了。
“我是她的朋友,我希望她跟以前一樣精靈古怪活潑快樂,不願看到她成為怨婦。你說過她像個怨婦吧?知道怨婦什麽概念麽?男人不像樣,女人才成怨婦。”
他拿出電話:“我給她打電話,她不能這麽扔下一攤子就走了。”
他還是沒明白,當她扔下時,那些都跟她沒關係了。
他把電話握在手裏失魂落魄跑出去,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這是他第二次讓我覺得他是個孩子。
藍當初的心跳會不會是撿到個孩子的興奮?
晚上藍的電話一直占線。
半夜收到她的信息,就三個字“累死了。”
第二天是假期,也是個紮堆結婚的日子,從家到機場,一路遇到好幾輛花車。
某個街道上,有一輛花車是張耀的。
我去找藍玩,好久沒出門,我一路都不自覺地咧著嘴傻笑。
藍瘦了,她的臥室連著個不大的陽台,外麵一片蔚藍的大海。
說到韓風,藍說那晚他哭得一塌糊塗,她怕他想不開,一晚上沒敢掛斷電話。
“現在安全了?”
“第二天清醒了,說要跟我重新開始。”
“那個女孩呢?”
“他說早就辭掉了。”
她猶豫了下,“我也不確定,當時他倆是不是真有什麽,或許隻是我希望他倆有什麽。”
韓風肯定會糾纏,他是不會放過藍的。
“留著是塊骨頭丟了是塊肉。”
“這樣的人很多呢!不過你放心,我再不會讓自己那麽累了。”
我倆跨過床把桌子椅子挪到陽台上,看著大海吃水果。
說起老白,藍說:“我倆說好了。”
見我直瞪瞪看著她,她笑道:“他說等他老了,就來找我,我倆天天聊天,說個夠。”
一艘紅帆船駛過,船上的人對我們揮手,我們也對著他們大呼小叫。
我湊近藍:“就今天,我覺得我的心會跳了。”
藍笑道:“我也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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