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早婚的朋友一輩子向往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而另一個被某個爛人追怕了的如一棵含羞草,隨時能收枝斂葉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姿態。人都因見識不夠矯枉過正過。
《金瓶梅》裏的人多是“巨嬰”,思想一直停留在“口欲期”,隻不過把安慰奶嘴換成了欲望和金錢,一生都在原地打轉,從未長大。
潘金蓮比別人略高一籌。她九歲被賣,十幾歲總結出生存法則,開始描眉畫鬢,二十五歲遇到武鬆時,她已明確知道自己要什麽。努力經營婚姻幾年後,潘金蓮意識到作為第三者沒前途,徹底對西門慶失望。重遇武鬆,潘金蓮不考慮跑去東京找錢的陳敬濟,是她走出“口欲期”的證明。
在信息發達、教育完善的現代社會,這個年紀大約才從青春懵懂的迷霧裏走出來,對所處環境和自身欲求大致有個清醒認識,但遠算不上成熟。個人的成熟對社會環境的依賴相當嚴重。生存壓力下不擇手段地要活下去,如王婆之流,無從跳出物質之外看人生,無暇顧及內心世界是否安寧,也就沒機會對所處的世界有更深刻的認識。
童年無憂無慮地感受新世界,少年青年盡情探索滿足好奇心,中年一步步紮實地向理想靠攏,老年無怨無悔平靜地看著生命的涓涓細流匯入大海,優雅地離開寄身之所回歸生命的本源。
很多人在某一階段停住了腳步。停留在“口欲期”的巨嬰王婆、林太太、王六兒;須發皆白仍是少年的老頑童;停留在中年的人最無趣,淺淺一點感悟搭配愚頑不化的固執,構成了一道雜亂無章的風景線,向其他年齡段的人展示著老年的恐怖與悲哀。
三十二歲的潘金蓮比現代同齡人的經曆複雜,而她所受的教育除了學彈唱時自己領悟的曲中滋味,其餘都來自冷硬的現實。她不知道啥是經濟基礎啥是上層建築,但自覺選擇了不走金錢至上這條路。她迫不及待答應嫁給武鬆,無論是當時的吳月娘還是現代的讀者都認為是瘋狂的舉動。
潘金蓮確實異於常人地瘋狂,為西門慶殺武大,為爭寵害官哥兒,被打上惡毒標簽的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麵證實了她的執著。對自己夢想的執著。也難怪,從二十五歲到三十二歲,正是執著的年齡。
西門慶死時三十三歲;李瓶兒二十三歲跟西門慶來往,死時二十七歲;春梅死時二十九歲。眾說紛紜的《金瓶梅》讓這群年輕人經曆了生命中最富激情的歲月,沒給他們回望品味的機會,卻把道德、社會、靈魂、肉體等人類所能遭遇的所有沉重問題交給他們去扛。
讀者關注他們的言行舉止、動機思想時,往往忽略了他們的年齡和成長機會的匱乏,這樣得出來的結論,顯然是不公平的。
小貼士:係列叢書《漸行漸遠金瓶梅》和《日日雜談》已在亞馬遜上架,搜索一窗青山即可找到,後續預計將陸續上架《金瓶梅》賞析文章二百多篇,《日日雜談》小品文五百篇和《紅樓夢》賞析多篇,供大家消磨時間、佐茶佐酒,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