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 一

前言

父親今年九十八歲了，上次電話視頻時正在藏錢，麵前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一遝存折。三哥說那是作廢的存折，就是讓他玩兒的。因為他喜歡藏錢藏存折，藏著藏著就藏丟了。洗衣服時不小心就會洗碎了幾張他藏起來的鈔票。
老父親現在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我逗他說：”哎呀呀，你藏什麽地方我全看見了，我現在就去偷呀。“他似懂非懂地聽著，也不搭話。現在的父親大部分時間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雲裏霧裏，嘴裏時而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但每次電話視頻都還認得我，叫著“老妞“或我的小名。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隻要父親在，我永遠還是小孩子一枚，叫著“小老頭兒“，和他開玩笑。

幸虧父親七十多歲時寫了自傳，我現在可以打開看看他過去的世界。我現在也要開始動筆了，接著父親的故事寫下去，記下幾代人的記憶，家事國事天下事，皆可入筆。將來我們的子孫後代也可以翻看我們的故事。從今天開始，一天至少一千字吧。

書名暫為《我們的故事》。

第一章 我的羊

霸淩

小時侯我是個牧羊女。我和我的羊就像家長和孩子。調皮搗蛋的我罵他，乖憨老實的我疼她，弱小無助的我保護著他。我想象自己統治著一個王國，外麵要處理好鄰裏友邦的關係，內部要管理好臣民的吃喝拉撒。

最以強淩弱、調皮搗蛋的是頭羊“大犄角“。他霸氣外露，整天不是用大犄角頂這個就是戳那個。不但欺負同類，有一天還把我二姐頂在牆上，害得她捂著肚子哭了老半天。趕著放牧時，他領著羊群一個勁兒往前衝，專往路邊樹林裏鑽，害得我一路小跑，氣喘籲籲，不得不揚著鞭子大呼小叫地往外趕。不然讓護林員老馬看見了，我就要挨收拾。盡管他的女兒和本家孩子都故意把羊放在林子裏吃樹葉，他也不管。卻眼尖的很，隻要大犄角一衝進去，他的長臉馬上就會從某個角落出現，橫眉怒目，就像要吃了我一般。
老馬和我家好像有仇，什麽仇？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村民大部分姓馬是同族，對外姓人很不友好，別說孩子們，對外姓的大人也欺負。他的女兒小馬是個孩子王，經常領著那些孩子對我指桑罵槐。我膽子小，惹不起躲得起吧？也不行，能放羊的就村西頭那塊地方，全村的羊都在那裏，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啊！有時候小馬也會心血來潮突然對我好上幾天，我也受寵若驚，趕緊獻上我最喜歡的故事書和她分享。這時她的小嘍囉也會對我搖頭擺尾，態度斯文幾天。但翻臉的時候說來就來，眨眼間我又成了那個受孤立和霸淩的可憐孩子。在我的記憶裏，中國農村是個叢林世界，真正的弱肉強食。父親是調動到當地的學校當校長的，我們家就在這個村子落了戶，全村人大部分姓馬，我們就叫它馬滿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