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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命題的記憶(上)

(2023-09-20 19:42:37) 下一個

今生籍舌耕為業,從教數十年中,這命題是一件常規性的工作,加之承蒙社會青睞,除了自個兒教學考試命題之外,還常被選派的為各種考試命題的所謂“專家”,諸如自主招生,省市統考,公務員招考乃至高考命題等等,幾乎社會上形形色色的考試命題,都曾親曆,不敢說自己有什麽水平,但可以說是見得多,隻不過天生愚鈍,見多而識不廣而已。當退休之後,回想起平生種種命題,竟然生出一些感慨,至少有三大類的命題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一是關於學生學習成績考試的命題,本來,這類命題應該是自由的,是可以有創造性的個性的。可是,在今天這教育的大環境下,這隻能是癡心妄想!命題的整個流程,都有著行政職能部門的嚴厲監控注意,這嚴厲監控並不是政治層麵的,而是形式上的嚴格規範。整套試卷有幾個大題,多少小題,什麽題型,都有較為硬性的規定,誰也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則,就得不到係列領導 “同意”的簽字,沒有領導的批準,這套試題就夭折了。尤其是每一套試卷還必須要有標準答案;如果是理科,有個標準答案還可以,但文科考試,尤其是文學,許多題目就根本沒有標準答案。但不管怎樣,你還得想方設法弄一個,否則也同樣通不過。可是,中文專業要弄標準答案,至少有二個最大的弊端,一是閱卷給分不科學準確,比如一個閱讀分析的題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誰會跟你的標準答案一樣的思維?就算是一樣的觀點,難不成措詞造句都相同?標準答案是美麗,學生答題為漂亮,這給多少分?坦白交代,當年閱卷,誰也沒按標準答案來,標準答案放在桌子上,閱卷老師有自己的標準。當然,一開始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害怕五年一次教學評估,萬一被專家查了出來,影響學校評估,那自己真是“罪不可恕”了。可擔心歸擔心,從未東窗事發;後來自己當專家了,才知道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其次,因為要標準答案,使得我們命題不得不舍棄教育的初心,不從培養學生創造思維考慮,隻出那些可以用標準答案的死題。盡管老師心裏著急,但這由不著你、

要知道,教育行政化已經到了極致,一份普通的試卷,教研室要審查,校方要抽查,盡管這審查也隻是形式上的簽個字。但一件很簡單的事,為什麽要人為地弄得如此複查?無他,教育行政化使然也。當然,也不能全怪係部與學校,教育部幾年一輪的勞民傷財有千害而無一利的教學評估要求就是如此,那個學校敢冒這教育上司之大不韙呢?所以,我一直認為,不徹底取消當下這種僵死教條的程式化評估,振興教育隻是一句空話。但已經形成了完整食物鏈的評估,誰也沒有辦法讓它停下來。所以,我還一直認為,教育部長副部長及以下廳長、局長和大中小學眾校長們上講台授課,中國的教育永遠搞不好。今天教育行政部門的長官們,相當一部分從未上過講台,大中小學校長們雖然象征性地上二節課,但從來隻上政治課,不去上自己所學專業的課程。長期脫離講台,絕對管理不好課堂。

尤其是一門課程如有二、三名教師分班授課時,內耗起來讓你生不如死。我曾經說過一句偏激的話,從小學到大學,搞不好的都是語文教研組;這學文科的真不像學理科的,“文人相輕”,老子絕對天下第一,而且,絕對沒有第二、第三。故一到命題時,這類人最不好合作,什麽題目,什麽答案,唯他為尊。別人不能說半個不字,倘有不同意見,他會臉紅脖子粗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鬧得個地覆天翻。比如有一次說北宋詞人晏殊的詞風,某先生隻能確定答案為“綺麗”,有位年青教師,楞頭青地說“綺豔”也可,差點沒讓人抽了耳光。當然,這種情況還好辦,忍耐一下,心中鄙視而形於色,讓其跳一跳叫一叫便罷了。最窩心的事情是命題的無奈,所謂的大學教育,其目的究竟是什麽?是培養可用人才,還是製造讀書機器,每次命題,總是一些呆板枯燥的無用的內容,整個試卷僵化、呆板,了無創意,決不會有增長學生獨立思考能力的考題。諸如李白生年、杜甫籍貫這些內容值得一考嗎?這些東西固然是知識,但絕不是學問,是根本不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這些東西記不記無所謂,查下資料不就解決了。想當年恢複高考進入大學時,我們的試卷往往隻有二、三個論題,有時甚至隻有一個,那樣的試題才真正能培養學生的能力。記得一次考唐代文學,老師隻出了三道題,其有一道是論說賈島“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一句中“敲”字的妙處並要求聯係其它詩歌加以論述。當時,正好我剛讀完艾治平先生的新著《古典詩詞藝術探幽》,對詩歌中“虛實相間,動靜相生”有了較為係統的理解,於是得心應手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被先生大肆表揚了一番。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這教育越發展,而命題水平越小兒科。所以人們高讀闊論教育形勢大好時,我總是持反對意見,不看別的,看這命題的水平便知道是“每況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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