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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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瀝川往事(一)

(2021-07-11 06:40:59) 下一個

作者:施定柔

  去上大學的那天,父親送我到火車站。我們提著行李,坐了整整三
個小時的汽車才到省城。汽車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等我們匆匆
忙忙地進入站台,離開車的時間,隻剩下了十五分鍾。父親不喜歡送
別,尤其不喜歡在最後一刻送別。他把我所有的行李放好之後,就迅
速地下了火車。

    “別太想著省錢,下月初一,我會給你寄錢過去。”

    我含著淚,點頭。

    “記得先去開個銀行賬號,把帶著的錢存了,別一去就丟了。”

    “哦。”

    “好好學習。”

    “嗯。”

    “小秋,咱們是從窮地方去大城市,但咱們人窮誌不短。記住爸
爸的話,做人要有分寸,更要有氣節。”

    有關氣節的話,從小到大,父親不知說了幾百遍,好像他生活在
明代末年。其實父親就在我們生活的小鎮中學裏教書,他自己倒是城
裏的大學生,分配那年自願下鄉,接著,又娶了我母親,便永遠地留
在了鄉下。如今他看上去未老先衰,胡子已經花白了。

    “明白,爸爸。”

    他笑了笑說:“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課呢。”

    說完,他的人影迅速消失了。消失得如此之快,沒等看見我滴下
的眼淚。

    我坐著擁擠的火車,整整三天,到達北京。然後,按著“入學通
知”的指點,坐了幾站公汽,終於到達S大學。這是一個師範大學。
我的成績其實上北大有餘,不知為什麽北大沒有錄取我,錄取我的是
第二誌願S師大。我報的本是國際經濟,國際經濟係也沒有錄取我,
錄取我的是外語係。雖然我的外語很好,但我從沒有想過終生要以此
為業。我便是帶著一分失落幾分沮喪進了S大的校門。排隊辦完入學
手續,在綠蔭中穿梭了良久,找到了我的寢室。

    寢室的門是開著的。六個鋪位一覽無餘。三個下鋪都堆上了行李。
三個女孩子正坐在鋪邊談笑。其中一個高個子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問道:“你是新生嗎?”

    我點頭。

    “哪個係的?”

    “外語係。”

    她眉毛一挑:“哪個語種?”

    “英語。”

    她指著其中的一個上鋪說:“下鋪都有人了。上鋪還空著,你自
己挑一個吧。”

    她長得很美。高鼻梁,大眼睛,皮膚白晳,舉止之中透著一股說
不出的悠閑淡定。

    “你叫什麽名字?”她又問。

    “謝小秋。”

    “我叫馮靜兒。這是魏海霞,這是寧安安。我們都是本地人。”
她指著另外兩個衣著時尚的女生,“我們是你的室友。”

    “大家好。”

    “等會兒還有一個上海人住進來。她已經到了,補辦什麽手續去
了。”寧安安指著門腳的一堆行李。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麽,她說:
“還有一個鋪會一直空著。那是劉萱的位子。她是劉校長的女公子,
家就在學校。估計大多數時候會住在家裏。”

    “你們以前就認識?”我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們都是一個高中的。”

    我沒再說什麽,以最快的速度打開行李,爬上上鋪開始鋪床。我
的行李很簡單,床很快就鋪好了。

    魏海霞四下一望,問道:“喂……你沒帶帳子?”

    我搖頭:“沒有。冬天快到了,這裏還有蚊子嗎?”

    魏海霞淡笑:“帳子不是用來擋蚊子的。帳子是一個世界,裏麵
是你的隱私。你總得有點自己的隱私吧?”

    我覺察到此言不善,脊背頓時挺直了,我看著她的眼睛,說:
“我沒什麽隱私。”

    三人目光交替,無聲的句子在眼光中傳遞。

    末了,寧安安笑道:“這屋子別看在四樓,灰塵挺大的。還是有
個帳子好,睡著幹淨。大家都有帳子,這屋子看著也整齊。你說呢?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謝小秋。”

    下午的時候,我到雜貨店買了蚊帳,花掉四十塊。又去買這個學
年的課本,花掉一百三十塊。身上就隻剩下了三十塊錢。學校食堂奇
貴,一頓飯要至少兩塊。

    回到女生寢室,那位上海女孩子已經坐在自己鋪好的帳子裏了。
她叫蕭蕊,小個子,奶白的肌膚,黑油油的長發,盤著腿,一邊坐一
邊吃巧克力,好像一個小精靈。

    “晚上學校禮堂放電影,三塊錢一張門票,大家都去吧。放完電
影是舞會,女士免費。靜兒,你的保鏢來不來?”寧安安笑道。

    “好呀!”所有的人都舉手,除了我。

    “巧克力?”蕭蕊遞給我一塊,“德芙的。其他的牌子我不吃。”

    “謝謝,我……不大吃甜食。”

    “吃嘛,客氣啥。”她繼續往我手裏塞。

    “好吧,謝謝。”

    蕭蕊一麵吃,一麵“嘖”了一聲,忽然說:“我覺得,這個上下
鋪的安排是不是應當每個學期更換一次才合理呢?比如說,上個學期
住下鋪的下個學期住上鋪。上個學期住上鋪的下個學期住下鋪。大家
都有機會住下鋪,這樣才公平,小秋,你說呢?”

    我點頭。

    馮靜兒的臉色有幾分不自在,魏海霞更是不悅地看了我們一眼。
寧安安笑道:“下學期還早,等下學期再仔細商量吧。也許到那個時
候你住習慣了,還不肯搬下來了呢。”

    蕭蕊用力咬了一口巧克力:“我肯定願意搬下來。我現在就住得
不習慣!”大眼瞪著眾人,幾乎是怒目圓睜的。

    大約抵抗不了這目光的壓力,魏海霞轉身問我:“你呢,小秋,
你也不想住上鋪嗎?”

    “我覺得蕭蕊有道理。住不住上鋪無所謂,重要的是公平。”

    “先去看電影吧。”寧安安拿起小挎包走了出去,馮靜兒緊隨其
後。

    “小秋,你不去嗎?”蕭蕊問道。

    “我要見一個老鄉,今天晚上。”

    門外傳來一聲嗤笑,“還沒開始學外語呢,中文語法已經忘了,
小姐,時間短語的位置在前麵啦。”是魏海霞的聲音。

    其實我已經見到了我的老鄉林青。她和我來自同一個小鎮,曆史
係四年級,眼看就要畢業了。我下午見到她,寒暄之後就問她在北京
的生活之道。

    “這裏的消費實在太貴,你必須打工,才能維持生活。”

    深有同感,我連忙告訴她帶來的錢已經花掉了大半。她忽然一拍
大腿,想起了一件事:“我知道有個咖啡館招人,本來我打算去的。
因為離學校有些遠,要坐四站路的公汽,所以改了主意。你想去嗎?
那是家星巴克,做服務生。不累,主要是早班和夜班,時間靈活,他
們倒喜歡外語係的學生,因為那裏外國人多。你想去現在就告訴我,
我得先給人家打個電話。”

    真是天上掉餡餅,我連連點頭。

    老鄉替我寫了一個簡曆,借了一套衣服給我,臨走時,又遞給我
一支口紅。

    “我們是小城市來的,本來口音就土,再不穿時髦點,更要讓人
笑話了。你的普通話說得還好吧?”

    “還好。口音不是太明顯。”

    “卷舌不卷舌就不說了,這裏的人in和ing都是要分清的。”

    “一定注意。”

    “話裏盡量多帶些英文,別時時都說老實話,別亂露自己的底細。
老實就會受欺負,明白嗎?”

    “明白,謝謝學姐提醒。”我做了一個鬼臉。

    “在咖啡館裏打工的都是大學生,掙的是正經錢,所以我倒不擔
心你會學壞。別學你們係和音樂係那些不長進的女生們,為了高消費,
做雞做二奶做小三,什麽都做。”

    “哦。”

    林青指點完了工作,就出去給我打了電話。回來告訴我說咖啡館
有三天的試用期,今晚就開始。問我願不願上晚班,晚班從六點鍾開
始,到半夜十二點。其它的時段都沒空。

    我當然願意。
 
 
 
 到了汽車站我才真正體會到林青不要這分工作的原因。下午五點是
堵車高峰,說是六點鍾上班,如果五點半才來乘車,就會遲到。

    等了二十五分鍾,終於擠上了公汽。汽車慢騰騰地向前開,一路
紅燈不斷。我發現車裏站著的人全是一副狼狽相,有坐位的人也顯得
疲憊不堪。透過車窗,我第一次認真打量北京。其實我每天都看新聞
聯播,自己以為對北京很熟悉。可是,等我真正到了這裏才發現,每
一個街道都如此陌生。陌生的大樓,陌生的行人,陌生的廣告,陌生
的車輛,陌生的標記,每一樣事物都那麽陌生,悄無聲息地向著陌生
的方向行進。

    北方的秋季,天暗得極早,四站的路程仿佛就從白天走到了黑夜。

    那個叫做星巴克的咖啡館坐落在一棟豪華大廈的底層。奇怪的是,
雖是下班高峰,那條街上的行人並不多。樓側的停車場有大致二十個
車位,全占滿了。我在大門外停留片刻,理了理頭發和裙子,又悄悄
地照了一下鏡子,還算整齊,便推門而入。

    咖啡館並不太大,很安靜,隻有喁喁的人聲。裏麵的服務生穿清
一色的黑色T恤,無論男女,都套著一條墨綠色的圍裙。一位叫童越
的男生接待了我。他看上去和我年紀相當,個子不高,明朗的笑容,
樣子很隨和。

    他禮貌地伸出手:“你好,謝……小秋,是嗎?我是夜班經理,
人們都叫我小童。”

    “你好小童。”

    “你的簡曆寫得挺好。其實不必寫英文,中文就可以了。老板不
懂英語。今晚這裏有四個人,包括你在內。你是S師大的?”

    我點頭。

    “我也是。英文係二年級。你呢?”

    “新生。”

    “是嗎?今天迎新我也在,怎麽沒見到你?”

    “也許你見到了,隻是不認得。”

    “嗬嗬。你住哪一區?”

    “北七區。”

    “北七區?離校門最遠。吃羊肉串和清真牛肉麵會比較麻煩。買
了課本了?”

    “嗯,好貴。”

    “要是早點碰到我就好了。我有舊課本,一模一樣的,我又不愛
學習,所以基本上是新的,全可以送給你。”

    鬱悶。想起我早上花掉的一百四十塊錢,那叫一個心疼呐。

    “How would you like your coffee?(譯:您想在咖
啡裏放點什麽?)”他站在收銀機前,一麵工作,冷不防說了一句英
文。我回頭一看,一個外國人微笑著站在櫃台邊。

    “Double cream, one sugar.(譯:兩份奶一份糖)”

    “Sure.(譯:好的) ”

    我不禁陶醉了。他的口音與我聽到的“瘋狂英語”相差無幾。

    “這裏有很多說英文的機會。不過,老板不讚成我們和客人聊天。
除非人不多,客人又願意聊,你才可以陪著說幾句。——但不能耽誤
工作。”

    接著,他向我介紹了正在工作的另外三個人,其中一個馬上交班。
另一個女孩叫葉靜文。M大中文係。

    咖啡館的工作並不難,第一步是熟悉各種咖啡機的用法,然後就
是背menu,也就是各種飲料的配方。小童說menu上的飲料雖然多,
但常喝的就幾種,很簡單,一天絕對可以記住。此外就是咖啡杯的大
小稱呼與一般咖啡店不同,不叫大、中、小,而稱Venti、Grande、
Tall。

    我換上了工作服。那個叫葉靜文的女孩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斜睨著
窗外,個子窈窕,長得極像《過把癮就死》裏麵的那個女主角。小童
說她是南京人,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吃穿不愁,到這裏來不過是練口
語。我覺得很奇怪,她不是中文係的嗎?要那麽好的英文幹什麽。小
童說,她是從一個競爭激烈的高中考進來的。原來打算考北大,不想
一試不利,隻考到M大。既然進了大學,就該休息休息了,可是考試
考慣了,歇不下來。於是,考完四級考六級,考完六級考托福,考完
托福考GRE。考完GRE才發現自己學的是中文係,申請學校難,簽證
更難。便來這裏打工。一是練口語,二是看看可不可以認識一個外國
人,替她擔保。但老板不許員工與顧客聊天,她一直也沒找著機會。
所以,“她看上去總是很憂傷,很失落,唉。”

    其實,葉靜文打動我的正是她那雙充滿白日夢的眼睛。我一看見
她,就想起了瓊瑤小說裏的人物:一雙癡癡的,隨時準備感動的大眼。
薄薄的,等待折磨的嘴唇。披肩長發,別一隻珍珠發卡。淡淡的口紅,
淡淡的香水,連姿態也是淡淡的,好像隨時可以從空氣中消失一樣。
我進來已工作了兩個小時,她隻和我說了一聲“Hi”。

    收銀很簡單,我對電子的東西本來就有興趣,一下子就學會了。

    “你可以算是我見過的上手最快的新人了。”童越很滿意,嗬嗬
直笑。一個顧客走了,留下一桌子的碟子,見葉靜文還在櫃台上發呆,
小童隻好歎一聲,上去收拾。回來悄悄地說:“別介意她對你冷淡。
小葉人挺好。隻不過今天她的心上人來了,現在是花癡時間。”說罷,
指著臨窗角落。

    順著他的手指我隻看見一個斜斜的側影。一個穿西裝的青年,坐
在一張臨窗的桌子旁,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他是個中國人。”我笑著說。

    “絕對有錢,”他補上一句,“聽口音可能是華裔。”

    時至九點,顧客漸漸減少。穿西裝的青年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好
像把這裏當作了他的辦公室。

    小童說,半年前,當這位青年第一次出現時,小葉就不顧一切地
愛上了他。為了見到他,不惜打工,不惜改上晚班。不止小葉,咖啡
館裏所有的女孩全都暗戀過這個人。隻要他一出現,整個晚上,女孩
子們全都神思恍惚,收銀機出錯率升高。隻有小童一個男生可以正常
工作。

    我失笑:“是嗎?”

    “這裏所有的女孩子都盼著他來,隻有我不願意。他一來,我就
要幹雙份活兒。不過,他來有他來的好處,”小童又說,“他給很高
的小費。”女孩子們如果實在花癡得不好意思了,通常會把桌上的小
費讓給小童,以示歉意。

    咖啡館供應簡單的午餐和晚餐,主要是三文治和水果沙拉。而客
人都是自己到櫃台上等咖啡,所以很少有人給小費,尤其是中國人。

    “這裏常有人給小費嗎?”我問。

    “不經常。有些老先生、老太太需要我們把咖啡送到桌子上的,
會留下小費,但也不多。”小童說,“隻有他一個人,每次都給很高
的小費。所以我們也樂意為他服務。一見他來,隻要走得開,我們通
常都會主動過去問他要什麽,然後替他把咖啡端過去。”

    “為什麽?這裏不是人人都排隊買咖啡嗎?”

    “他的腿不大方便。”

    “哦。”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桌邊掛著一根黑色的手杖,但他的全
身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怎麽不方便?”我又問。

    “也不是很不方便,隻是左腿略跛而已。”

    “也許隻是暫時的傷。”我說。

    “不是。他的車停在殘障車位。寶馬SUV。”

    “什麽是寶馬SUV?”

    “有錢人開的車,而且不怕燒汽油。”

    “哦。”

    “他一向要skinny latte (譯:脫脂拿鐵)。不過,如果你看
見他來不要主動上去打招呼,讓小葉招待他。小葉是這裏的老員工,
這是她的特權。嗬嗬。”

    “哪種skinny latte? Latte有好多種呢。”

    “香草味的。”

    正說著,小葉不知什麽時候閃過來,小聲道:“不是香草Latte,
是大號咖啡——今天換口味了。”說罷閃回收銀台,“小童,幫我收
錢,我來送。”

    收銀台前站了不少人,她走不開,顯然,又不願意錯過給臨窗青
年端咖啡的機會。一臉求救的神色。

    小童壞笑:“今天你表現太壞,我讓小謝端咖啡。別生氣,小費
還是歸你。”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我端著咖啡走到窗邊。不想打擾他,我打算
悄悄地把咖啡放到桌上就離開。他卻已經覺察了,抬起頭來看我。

    那是一張隻有在時尚雜誌的香水廣告上才可能看見的臉,魅力四
射,恍若神人。一陣發呆,我忘了呼吸。突然覺得北京其實是座美麗
的城市。恍惚間,我的手輕輕一抖,一股滾燙的咖啡蕩了出來,灑在
我的手指上。我天生怕燙,手抖得更加厲害,杯子失手而落,隻聽得
“當”的一聲,咖啡杯先掉在桌上,濺了他一身,然後滾到地上,灑
了一地。

    “I’m...terribly sorry! Sir! (譯:非常對不起,先
生!)”倉皇中,我說了一句英文。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一句英文。也許是瘋狂英語背得次數
太多,也許是我不願意說中文,以免讓人覺察出我的外地口音。總之,
我看見他雪白的襯衣上有一大片汙漬。藍色的領帶也成了褐色。

    他皺了皺眉,沒說話。

    “對不起,我是……實習生。您燙傷了嗎?”

    “我沒事。”他說。聲音很低沉,很動聽。

    我正想說話,葉靜文已經衝到了我的身邊:“先生,真對不起,
您沒燙傷吧?”

    他搖頭。

    我低頭看見咖啡仍不停地沿著他的褲腿往下滴。小童不悅地看了
我一眼,拿來一張黃色的防滑告示板,立在桌邊,並連忙說道:“先
生,十分報歉。如果方便的話,請將清洗衣物的發票送過來,我們給
您報銷。”

    “不必了。咖啡是我失手打翻的,與這位小姐無關。”

    “是嗎?”小葉和小童同時轉臉過來,看著我,迷惑不解。

    我愣了一下,更正:“謝謝先生的好意。咖啡的確是我打翻的。
下次……一定注意。”

    說這話時,我不禁看了小葉一眼,心裏發愁,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還究竟有沒有“下一次”呢。但小葉顯然很滿意我低頭認罪的態度。

    我趕緊找來拖把清理現場。小葉執意要給他再倒一杯咖啡,他推
辭了,合上筆記本,將它裝入提包,拿出手杖站了起來。

    “小心,地麵很滑。”我輕輕地說了一句。

    他點了一下頭,走到門口,按住電動門,悄然離去。

    其實他走得並不慢,隻是步態有些僵硬。

    我回頭看桌子,桌上留下了五十塊錢。小童毫不猶豫地拿走了。

    第一次上班就出了這樣的錯,我十分慚愧,隻好對小童頻頻道歉。

    “不要緊,你不是第一個將咖啡灑到他身上的人。放心吧,我們
不會告訴老板的。隻是,下次見到美男一定要鎮定。”然後他俯耳過
來,半開玩笑:“一句忠告,聽不聽在你:千萬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他從不多看女孩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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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洋插隊 回複 悄悄話 以作者的年齡,不應該有這樣的經曆。但文章讀起來娓娓道來、絲絲入扣,讓人身臨其境,堪稱榜樣!拜讀了!
彩色風箏 回複 悄悄話 對不起大家, 格式沒有發好, 很多句子看不見, 現在改不了,還改了好幾遍.
彩色風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一瓶水' 的評論 : 謝謝一瓶水朋友坐沙發. 是的, 高以翔把瀝川演活了! 真是可惜, 看過電視之後, 我始終被這本書吸引.
一瓶水 回複 悄悄話 想念高以翔,想念瀝川,善良,真誠,美好,高貴,慈悲,奉獻,優雅,犧牲,利他,內涵,低調,儒雅,自律,與人為善,潔身自好,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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