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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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二章行動 39 突襲

(2017-06-04 00:38:30)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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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罵罵咧咧的,一邊悉悉簌簌地站起聲來,然後“嘩啦”一下衝了抽水馬桶。

“老宋,你看小寒的這把鑰匙跟黃森岩的那把的式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隻差齒吻不同罷了。”黃沙還沉浸在興奮之中。

“大沙,現在兩把鑰匙都找到了,你想怎麽辦?你是保衛科的科長,你是要交給公安局呢,還是想打開金庫看個究竟?”

“我們得趕緊去金庫試一試看看,裏麵藏的到底是什麽?”黃沙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可是,我們這樣做不就等於是犯罪了嗎?”老宋憂疑地說。

“我們又不動裏麵的金款,怎麽就是犯罪了?”黃沙說,“我是保衛科長,有責任檢查一下金庫的虛實。”

“唔,說的也是……i”

我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心想楊石的推測看來是對的,這老宋果然是要把黃沙送上不歸路了!衛生間手紙卷筒裏藏的那把鑰匙,顯然是假的,它可能是老宋早就藏在身上了,此時趁機拿出手而已。這點楊石剛才跟我說過,我心裏有數。鄭小寒除非事先已經知道昨天晚上有人要來搶劫了,不然她怎麽會把鑰匙藏在衛生間這種地方呢?這顯然是不合情理的。——難道凶手在逼她交出鑰匙之前,還能讓她有機會上衛生間去,再把鑰匙藏在那裏?而且凶手甚至沒有對她進行逼供就將她殺害了。

我想,這種常識性的事,黃沙應該不會不考慮到吧?

看來,老宋果真是邱利民他們的同夥了,既是這樣,那就不排除他是前晚凶手之一的可能性。我想,黃沙從接過老宋的鑰匙的那一瞬開始,他的命運就已經倒轉了!我暗地裏忍不住為他著急,但願他不要去動金庫。

“大沙,既然咱們要偷偷地打開金庫,可不能大意了。我得先到儲蓄所外麵去轉一下,看看有沒有公安局的人在附近呆著,你先到金庫那邊試試鑰匙。”老宋壓低聲音說,“今天晚上公安局的條子們肯定對這裏把守得很緊,咱們可不能含糊!記住了,如果外麵有埋伏,我就咳嗽三聲。”

“好,你出去盯著,不過千萬不要走遠,不然到時候我可就有口難辯了!”黃沙說著,便迫不及待地摸到保險庫那邊去了。

老宋“嗯”了一聲,我聽到大廳裏傳出一陣腳步聲響,然後就看見老宋打開了位於值班室邊上的營業大廳的後門,匆匆地走了出來。他來到了後院,抬頭長長地舒了口氣,又朝黑暗的四周溜了幾眼,隨之就拿出手機來,撥了個號碼。

我躲在靠左邊圍牆的角落裏,旁邊是芭蕉樹叢擋著,老宋看不到我,但是我卻可以透過樹葉,借著大廳裏射出來的暗淡的光線,模糊地看到老宋臉上的輪廓。他的臉看上去有點蒼白,拿著手機的手微微地在顫抖著。

“喂,姐夫,大沙已經上鉤了,他拿走鑰匙了,現在正準備打開金庫呢!我可以離開了吧?”老宋壓低聲音說,接著他嗯、嗯地聽著,不住地點頭。原來他是在跟邱利民通話,他們果然是一夥的。

“……哦,那玩意兒我已經換過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問題的。”老宋小聲說。我不明白他說的“換過了”是指什麽?但無疑又是一個陷阱機關了。

不一會兒,老宋收起手機,悄悄地朝營業廳裏張望了一下,歎了口氣。

“大沙,兄弟對不住了!你走好了……”

老宋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匆匆地就回頭去將大廳的後門虛掩著,有意沒有關上。

我暗暗地為黃沙祈禱著,但願他能夠懸崖止步,不要打開保險庫,一邊又唯恐在這關鍵時候,不慎間弄出聲響來。我隻盼著老宋早點離開後院,滾得越遠越好。

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老宋的身影。忽然,我的腦門猛地一涼:我剛才從後門進來時,因為慌張,竟忘了把門給關上了!這不等於是告訴了老宋,有人潛進後院來了?!

果然,老宋走到後門時,見到門邊開著一大口子,就愣了一下。他警覺地朝四周滴溜溜地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動靜,就虛掩上門,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後院。

我鬆了口氣,趕緊撥了楊石的手機,小聲地把這邊剛發生的情況告訴了她。

“很好,看來一切都在按照規劃中預料的進展著。不過麻子,你得小心了,此時江建人正從他埋伏的對麵餐館的二樓上下來了,估計他是已經看到儲蓄所裏發生的事了,或者是邱利民將剛才的事跟他說了。……他後麵還跟著兩個穿便衣的警察,他們正從大街對麵的大樓,向儲蓄所衝過來……。——老宋正匆忙地跑進了小巷……,江建人獨自一人來到儲蓄所邊門的門口,停在那裏。好了,你馬上關掉手機!注意,一定要隱藏好自己,隨機應變!”

我剛關掉手機,就見兩條人影突然閃電般地推開了虛掩著的後門,衝進了黑魆魆的後院。他們看來就是那兩個跟江建人一起衝過來的便衣警察小馬、小羅了。兩人的手裏,都拿著手槍。

我心裏一緊。本來我想弄出點聲響來,提醒一下大廳裏的黃沙,此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兩人看都沒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上一眼,忽拉一下就一前一後地閃進了大廳的後門。

原來方才老宋故意沒有關上後門,就是為了便於讓來人突擊進去的!不知道小馬和小羅有沒有意識到後門沒關是有意的安排?

我趴在陰暗的窗口下,往大廳裏張望著。隻見小馬兩人進了大廳後,小馬立馬就衝到位於值班室旁邊的邊門,打開了門。小羅則“咚咚咚”地火速衝到了保險庫那邊。

這一切,隻不過是十幾秒鍾的事。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就看到頭頂上的玻璃鋼窗門裏,驟然漫出了一片耀眼的燈光。我想,可能是先衝向邊門的小馬,把營業大廳裏的電燈給打開了。看他們的這副架勢,似乎早就在嚴陣以待著,隻等待著黃沙在拿到老宋給他的鑰匙後,貿然打開金庫的!

看來,這一切都是事先預謀好的。也就是說,江建人早已經知道老宋的計劃了,不然的話,他們的反應不會這麽快速的,他們幾乎就沒給黃沙留下任何的空隙!

我趕緊往一邊的芭蕉叢邊上挪了一下身子,緊緊地趴在那棵樟樹樹幹後麵,屏住了呼吸。

突然,我聽到黃沙在大廳裏麵大喝一聲。

“是誰?是老宋嗎?這裏是銀行重地,你給我站住,不然我就開槍了……”

黃沙似乎已經看清楚來人不是老宋了。他不明白此時有誰能進得了營業大廳,頓時如臨大敵。他的喊聲充滿了威嚴,聽起來中氣十足,就像是在戰場上廝殺一樣。

他話聲剛落,隻聽得“嗒嗒嗒”一陣QBZ035.8毫米自動步槍的槍聲響起,接著,向他衝去的小羅,似乎十分意外地痛叫了一聲,轟然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槍聲就像閃電之後的驚雷,驟然一下將沉悶的夜空撕裂了!

我一聽到刺耳的槍聲,全身都縮緊了,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我被槍聲震醒了,它讓我瞬間回到了嚴酷的現實。

見他媽的鬼,這就幹上了!我忽然就覺得有點尿急。要命的槍聲,使我真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我的情緒就像脫韁的奔馬一樣,驚慌失措。對我來說,這一陣槍聲就是演出前密集的鑼鼓聲,而我則是一個初次上場跑龍套的,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舉手抬腳了。同時我心裏一驚:因為昨晚在農行保衛科時,我親眼見到黃沙檢查過彈盒的,那時彈盒是空的,此時怎麽竟然有子彈射出來了?!

很顯然,是老宋在彈盒上做了手腳!我明白剛才他說的“那玩意兒換過了”是什麽意思了。我心裏一陣驚悸!

“操他媽的,這是怎麽回事,彈盒裏怎麽裝了子彈了?!”

我聽到了黃沙十分驚訝地說了一句,聲音中似乎透著極大的驚慌和悲哀。然後,他從金庫那邊衝到了大廳裏,對著邊門方向又是一聲斷喝。

“站住!”

他的威猛的聲勢,讓我重新看到了幾年前在南山上,對著上百號軍人發號施令的那個神氣的武警中尉!

“你們這些該死的歹徒,真是窮凶極惡,竟敢公然襲擊儲蓄所。快把槍放下!不然你的同夥就是榜樣!”黃沙高聲吆喝著。

正守在邊門的便衣警察小馬聽到他的咋呼,再看到被擊斃的小羅,顯得異常的緊張和恐懼。他估計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嚇人的場麵,而且他印象中的黃沙,一副蔫頭蔫腦的慫樣,哪像是眼前這副威風凜凜的樣子?!

“黃、黃科長,你不要亂來,我們是便衣警察,正在執行任務,你快把槍放下!”他聲音顫抖地叫喊著。

“我不管你們是誰,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可你們卻擅自持槍闖進了儲蓄所的大廳,我有權處置你們。這裏是銀行重地!你們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帶槍闖進來,我就有權利開槍!我再說一遍:把槍放下!”

此時,黃沙的聲音已經近乎歇斯底裏了,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角色,似乎正置身於戰場上。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我清晰地聽到了小馬警察粗重的喘息聲。看來這些年輕警察除了平時會狐假虎威之外,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本事,連定力都不行。小馬估計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慘烈驚心的場麵。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竟然死於自動步槍的射殺,而自動步槍眼下正毫不含糊地對著他。他一下子就反應不過來了,他不知道是該扔掉手槍,還是向黃沙開槍。

他們正在僵持著,突然,邊門那邊“砰”地一聲響,已經被打開了鋼柵防護門的邊門,被人一腳踹開了。黃沙好像沒想到邊門也會有人衝進來,不覺吃了一驚。他猛然又下意識地朝來人大喊了一聲。

可當他看到撞門進來的是江建人時,他頓時呆住了。

“江局長,你們這是……,壞了,我們誤會了……”

黃沙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得“啪”地一聲清脆的槍響,江建人手中的槍響了!黃沙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接著就是自動步槍掉落在地上的哢嚓一聲悶響。

“你、你這是……”黃沙聲音嘶啞地說著。

大約又過了有五秒鍾,我聽到了一具結實沉重的身體,“轟隆”一下倒在了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

“邱利民,宋為國——,你們這些狗娘養的,老子恨不得撕了你們……”黃沙在倒地的刹那,竭盡全力地大罵了一句。

我藏在芭蕉叢後,模糊地聽到了大廳裏短暫地發生一切,登時呆住了!我屏住呼吸,手腳蜷縮著,竟然有點生硬發麻了。

——曾經跟我一起在南山上一起呆了三年的朋友黃沙,就這麽死了!那個曾經活蹦亂跳,對前途和女人充滿興趣的大個子軍人,就在這麽一瞬間,跟我所在的世界,已經無形中倏然地錯開了。這可能是他作為軍人第一次對著一個活人扣動了扳機,然而代價卻是自己的死亡。

原來死亡的過程就這麽簡單,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尊嚴,更沒有想象的那麽拖遝,婆婆媽媽的。它就是那麽幾秒鍾的事!

我的眼前,急速地閃過了昨晚上和我一起在“草莽風味”喝酒時,黃沙粗獷而又帶著悲傷的笑容,隨後我的腦子裏就是一片空白了。接下來,大廳裏有將近半分鍾時間的沉寂,好像死亡正滿臉痛苦而靜默地,從我們的身邊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對於我來說,這種沉寂,就像是有人正拿著一把鋒利的刀,擱在我的脖子上一樣難受。我想,黃沙剛才的舉動,到底是屬於犯罪性質呢,還是在保衛國家的財產時,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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