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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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二章行動 44 深淵

(2017-06-13 00:11:22) 下一個

44 深淵 

我的臉上濕漉漉的,略微有點發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淚了。如果我真的掉眼淚了,我想我的淚水表達的肯定不會是悲傷,而是一種痛徹心骨的即將來臨的絕望,那種麵對著深淵,卻無可自拔的懦弱和無助,以及對人性殘留的光澤的徹底失望。

從我真正懂事、也就是從進入類似於白刃戰的高中晚期開始,我一直想在這個社會上出人頭地,試圖混得高人一等。因此,幾乎一碰到有什麽機會,我恨不得立馬就跳出來,揩點油,撈點好處,順便充充瀟灑,玩點深沉,以示自己的清高,整出個中庸的境界。

但是,走出高中校門後這些年來跌跌撞撞、滿身傷疤的事實,證明了運氣總是在朝著我的意願的反方向滑過去。

這年頭的社會,就像一個捉摸不定的牌局,而我要麽是出錯了牌,要麽幹脆就是上錯了牌局。我在賭場上屢敗屢戰,從不服輸,然而最終卻很少有翻本的機會,這就是時運!

但是,現實無疑比牌局更為殘酷。因為不管你想贏的意願有多麽的強烈,但是好牌早就被某些權利集團或者占據要位的個人操縱著了,其他的的人因此很少有獲利的機會。

盡管我是輸不起的,可我還是不得不去捕獲走鋼絲般懸於空中的生存機遇。就像幾十分鍾前,我親身經曆了黃沙被江建人擊斃的殘酷過程。我想,黃沙在這次搶劫案中,肯定也是做了周密的計劃的,即便我至今仍然對他的作案動機未能作出推斷,但是他顯然不會像剛才那樣倉促地被逼上了絕路的。他居然跟老宋這等慫人湊在一起,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的計劃必將失敗。而現實給他定性的結局定然是十分殘酷的。最終他隻能成為一個冤屈的犧牲品,像隻螞蟻一樣被城府更深的那些預謀者給撚斷了生命。

我設想,假如方才換上是我貿然衝進了營業大廳,我的結局顯然也不會比黃沙好多少,因為江建人他們總得要找個替死鬼的,隻不過是誰會誤撞上了槍口而已。大多數事情的發生都是可以毫無理由的,它們不按常理出牌,異乎常理才是現實中真正的生存之道。

黃沙同江建人,邱利民等人的短兵相接,其實並不能說明誰對誰錯,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方手裏抓到的是副好牌而已,比如權位,它可以讓有著同樣動機,同樣實力的人,得到完全不同的結果。而且,掌握權位的一方,比較熟練地掌握了出老千的技巧,而外人是看不到它其實已經違反了牌場的遊戲規則而已。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看,權位在特定情況下,就是真理和法律的化身!

 

我正在瞎想著,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發動機的聲響,正穿過蒙蒙的夜空,慢慢地由遠而近傳了過來。我透過朦朧的雨絲,看到了我從小吳那裏借來的那輛“奔馳”高檔房車。

車子在對麵小巷出口的陰暗處停了下來。楊石的車技看起來相當不錯。她不打開前車燈,在雨夜中居然就把車子從窄窄的巷子中給開過來了。我暗讚了一聲。

楊石拎著包下了車,左右環顧了一下,就貓著身子,冒雨向我藏身的地方快步奔跑過來。到了後院外麵,她在黑暗中站直了身子。我看到她的胸脯緊緊地粘在白色的T衫上,整個上半身就像是赤裸著,似乎挺拔了不少。她的腰身也被水漬粘得更細了,身材呈現出令人著迷的S形,這使她看上去顯得特別的性感。我估計,可能是清涼的雨水使她的肉身縮緊了,因此她的身子看上去就更加的碩長而堅挺。

我無暇多想,楊石已經來到了我藏身的旁邊。我看到了她閃閃發光的眼鏡片,就像兩道疲憊的眼神,一閃一閃的。想到她的眼神,我心裏頭忽然產生出一種不可遏製的衝動,就是想衝上去緊緊地摟住她,親吻她滿臉的雨水,還有那有點發僵的微微翹起的嘴唇。此時我特別需要借助外在力量來安撫自己緊張而失落的情緒。

但是,我很快就克製住了自己這個不切時宜的浪漫或者是齷齪的念頭。這倒不是因為自己羞怯或沒有勇氣做出出格的行為,而是我全身上下彌漫著的緊張感,擠壓得我的神經在短暫的一瞬間,就來不了勁了。我的興奮感稍瞬即逝,也許這種陣發性的快感,來去得恰到好處。那種在緊張中產生的衝動感,可以讓人興奮不已,但卻可能導致不理智的後果。我想,這估計也是偷情和強奸的原動力吧?

“怎麽啦,麻子,看你臉色發青,是不是給嚇蔫了?”楊石抹了一下臉,在我的身邊蹲了下來,一邊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低聲跟我說,“記住了,你現在的身份是記者,而不是案犯!”

我的臉更加熱了,我長喘了一口氣,而後專注地盯著她起伏著的胸脯,嬉笑了一下。

楊石看著我有些發直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鼓凸的胸脯,就打了一下我的右臉頰。

“你看你,真是沒出息,都什麽時候了,你都要往那方麵去想。我問你,你是不是被儲蓄所裏血腥的情景給嚇壞了?像這種暴力場麵,你在來之前就應該料到的。接下去的事情,或許更沒譜呢!”

“我就是因為太緊張了,看到你來了,心裏才略微輕鬆了點。唉,我覺得你平時藏的太深了,不敢或者不願意將自己的生命力暴露出來。”我抹了一把臉說。

“好了,別鬧了。麻子,現在我們可是騎虎難下了。不過,幸好這場來得及時的雨幫了我們的忙。你知道嗎,按照正常的程序,過會穀豐收等人在清理好現場,離開儲蓄所之後,他們要留下看管現場的警察,為了避嫌,就隻能守在儲蓄所的外麵,而不能呆在營業大廳的現場裏的。”楊石說。

“可我剛才聽江建人吩咐穀豐收,要他在大廳內外留下三到五個人,加強警戒的。”

“嗯,這就是我們剩下的唯一機會了。”楊石閃著眼,“我們一定要隨機應變,過會爭取調開那留下的幾個警察,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行動。”

“大姐,我也是奔三十的人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用麻袋——啊,我們都忘了帶麻袋了——去裝錢的活,想想都刺激。幾千萬現金,數都不用數啊!”我半帶揶揄的口氣說,“媽的,難道天底下真有這樣的美事?這不是比拾荒更容易嗎?你想,這事傳出去,今後誰還願意整天數著錢過日子啊?!”

“怎麽啦,難道你不相信我們計劃能成功嗎?!”楊石推了一下我的肩膀,“至少到目前為止,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設想之中。”

“連黃沙被打死了也在你的設想之中嗎?”我有些不悅。

“哦,那是個意外。”楊石說。

“可是你早就預料到黃沙會出事的,對不對?!”我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悲憤。

“麻子,這事剛才在大廈樓頂上時,我就跟你提到過了。可是我沒想到江建人真的就將黃沙擊斃了,原先我隻是以為他會被當作嫌疑犯逮捕的。可惜他的槍出了問題!”楊石貼近我的臉說,“這時候你千萬不能氣餒,也不要按常規思路去推想事情的發展。你隻要聽我的話,絕對沒錯。”

“我隻是覺得有點心慌。剛剛發生的這一切慘景,好像都不是真實的。可它們卻活生生地展現在我的麵前!”我說,“我一直以為自己正處在幻覺之中的!”

楊石正要說話,突然,一陣“突突突”摩托車轟鳴聲,從大街的遠處傳來。不一會聲響在約莫三十多米開外的儲蓄所前麵停住了。隨後,我們聽到似乎有人擠開了圍觀的人群,“咚咚咚”地快步跑進了營業大廳。

楊石輕輕捅了我一下,示意我馬上摸進後院去。我遲疑了一會,楊石就貓著身子先摸進了後門。我愣了一下,想到方才楊石告誡我的,我現在的身份是記者,於是就提起膽子,像一隻老鼠似的,跟著進了後門。

我們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剛才我藏身的芭蕉樹從邊上,那裏一片黑暗,水泥地麵已經濕透了。我們蹲了下來,半仰著腦袋吃力地往窗戶裏邊張望著。

楊石緊緊地偎著我,因為顧慮到眼鏡片的反光,她已經摘下了眼鏡,一雙眼睛在夜色中泛著幽光,神情看起來有點冷豔。她的身上冷冰冰的,但是她偶爾吹在我臉上的鼻息,卻很溫暖。

我聞著衝她口鼻中呼出來的熱氣,又開始有點熱血沸騰了。

就在我溜出後院去的一會兒功夫,營業廳裏又聚集了一批人,他們中有幾個是我昨晚在“接待餐廳”吃飯時見過麵的沙陽市農行鍾行長,沙溪市農行洪行長,沙溪鎮農行行長邱利民,沙溪鎮李鎮長等。還有我在公安分局見過的餘副市長,沙溪市委焦書記等,沙陽市委劉副書記沒有在場。

大廳裏腳步聲雜遝,吵吵嚷嚷的,不時地夾雜著穀豐收的吆喝聲。我們聽到了邱利民在裏麵一迭聲地痛不欲生地叫著苦,他的嗓門都有點聲嘶力竭了,聽起來很悲痛感人。

“我的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啊?!”

“老邱,你先冷靜一下。”沙溪鎮李鎮長在一邊安慰著他。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完了!真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嚴重的案件!失職啊,這些都是我的失職,我作為一行行長,沒有管好自己的職員,以至於釀成了如此慘禍,實在不該啊!都怪我瞎了眼,心腸柔軟,過於麻痹大意,昨晚居然還信任了這該死的案犯黃沙,讓他到這裏來值班。罪過啊!”

“老邱,你別婆婆媽媽地哭吵了,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弄清楚作案凶手的背景。江局長交代我們,得先將現場處理一下。你既然來了,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打開保險庫來查看一下,裏麵的巨款還在不在?”穀豐收背對著窗戶這邊,我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他的語氣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現在整個案件最重要的真相,就在金庫裏麵,其它的都是表象!”

“怎麽,穀隊長,你們已經找到鄭小寒和黃森岩的那兩把鑰匙了?”邱利民急著問說。

“鄭小寒那把鑰匙是老宋在衛生間找到的,黃森岩丟失的那把鑰匙,江局長說是他在金庫門鎖上拿到的。黃森岩鑰匙所謂出現,證明前晚的案情的確跟黃沙和宋為國有關。但是鄭小寒那把鑰匙的突然出現,卻有些蹊蹺,不排除有人事先將它藏在衛生間裏的可能性,——我指的不是鄭小寒。”穀豐收盯著邱利民說,“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江局長已經把兩把鑰匙拿到手裏了。現在,我們先要弄清楚的是,這兩把鑰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是案件的關鍵所在!”

“按照江局長的說法,黃沙已經動過保險庫了?”邱利民定神地看著穀豐收,認真地問道,“那就是說,他已經動手搶劫了……”

“這個還是疑點,江建人的話不能做為唯一的證據。”穀豐收冷冷地說,“我懷疑黃沙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確定鄭小寒的那把鑰匙是不是真的。另外,在衛生間‘發現’鑰匙的宋為國,也有很大的嫌疑。”

“你的意思難道是宋為國想要栽贓黃沙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小子,平時跟黃沙就像親兄弟似的……”邱利民狐疑地說,“對了,宋為國呢?”

“他已經被江局長帶走了。”穀豐收說,“你說的對,我們不排除宋為國有栽贓的嫌疑。”

“老穀,你是負責具體刑事偵破工作的,我們對這些程序是外行。”餘副市長沉重地說,“我們現在更關心的是結果,也就是凶手和損失。”

“對,結果出不來,下一步的工作很難展開,我們都隻能幹著急。”沙溪市委焦書記跟著說,“你看,謝意名縣長的死因還沒有眉目呢,這可是另一個震動全沙陽的惡性事件。過會我們馬上就要趕回城裏去處理這事,這邊工作就看你們的了。”

“我建議,現在我們馬上就來試一試這兩把鑰匙是不是真的能打開保險庫的門。”穀豐收說,“這樣結果很快就可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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