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15)
2006 (41)
2007 (36)
2012 (1)
出國後的一個難以忍受的痛苦就是不易買到可心的中文書。每次到一個新地方,我都找出一點時間來去逛當地的中國城,看看有沒有好書賣。
昨天,我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個中文書店裏,居然發現了幾本心儀的書,一本孫犁的
"人生小品"與白先勇文集的第三和第四冊。飛機是午夜起飛,因為惦記著新買的書,急於找個安靜的地方
"大快朵頤",下午我已經無心去什麽地方玩,提前半天把租來的車還了,然後拿了一本白先勇的"第六隻手指",在候機廳裏獨坐一隅,靜靜細讀。那本書是送給他的四姐白先明,一個孤獨而不幸的悲劇女子。我沒有在大家庭生活過,一個十個孩子的家想必是很複雜的。每個孩子都想爭取足夠的母愛,可是,像書中寫的那樣,每人一隻橘子就是十隻,大小酸甜又怎麽平均?書中提到四姐一直讀名校,不論在上海還是香港,但是因為不善於考試,功課很吃力。後來到美國念書,家裏期望她像幾個優秀的姐姐那樣能出類拔萃,但她因為性格內向無法溶入當地的生活,應付功課也困難,慢慢脫離了正常的生活軌道,得了精神分裂症。
白先勇的文章,總有一種辛酸與蒼涼流動在字裏行間。他寫他的四姐善良,與世無爭,寫她因為受家庭忽視而獨自夜間飲泣,也寫她因為無法適應生活的競爭而選擇逃避。
那本書的另一篇是回憶作者因再生性白血病而故去的一個摯友。那位朋友幫他在屋後花園種的三棵意大利柏樹,突然在茂盛的時候死了一棵,後來朋友就得病了。在聖芭芭拉的他跑到在洛杉磯的朋友那裏去照顧,看著朋友一天天地枯萎下去,他難過地嚎啕大哭。朋友去世後,那死去的柏樹也留下一個
"女媧也難以補上的空缺"。我看得心裏難過,眼淚止不住地流,很快就把提包裏的幾張紙巾用光,而改用衣服袖子擦眼淚。我先生看不下去,去洗手間拿來幾張擦手的紙,並且勸我克製著點,因為機場畢竟是個公共場合,我這麽哭天抹淚的,實在有礙觀瞻。
我放下白先勇,拿起孫犁。
孫犁是我們河北的作家,語氣與風格對我來說是太親切了。我自七八歲開始讀小說,好的不好的,總是讀得不少了。讀過的書很多忘記了,但是孫犁的中篇小說《村歌》與《鐵木前傳》卻很頑固地留在我的記憶中。特別喜歡他筆下那些聰明秀麗又有個性的年輕女性像雙眉與小滿,活生生的與我所見過並熟悉的那些能幹又心高氣盛的農村姑娘們很像。
《小品》這本書收集了孫犁不同時期的作品,翻開書頁,是撲麵而來的泥土清香。
讀孫犁,不知道為什麽讓我想起樋口一葉。要說他們一個中國的男作家一個日本的女作家,而且不在同一個時代,但是他們都善於描寫底層貧苦百姓的生活,而且在日常瑣事中體現一種樂觀的精神,與自然真切的幽默感。
讀孫犁,那是會讓我笑出眼淚的。為什麽?隻有讀過才知道。
其實,讀書的時候,嬉笑是快樂的,流淚也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