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角落（1-1）

天堂的角落

美國，人們心目中的天堂。

福斯，天堂的一個角落，綠樹掩映，芳草淒淒，站在二樓遠眺，錯落有致，遠山近景，桃粉梨白。開的門來，起伏連綿的高爾夫球場令人心曠神怡。高聳如雲的天然氣架與電視十五台的發射塔爭奇鬥豔，成為這美麗角落的地標。

 

馬修穿過高爾夫球場來到公路對麵的，名叫英國古堡小橡樹的公寓。他是這公寓的管理人員。馬修住在這角落裏已經二十多年了，當年四十萬買下的房子如今隻賣到二十九萬，原因是這角落周邊的公寓把地價都拉下來了。這在正常城市中是絕無僅有的事情，當然，奧克拉荷馬，底特律，這些隨著石油和汽車製造沒落而衰敗的城市除外。如在加州灣區，當年十幾萬買下的房子如今沒有七八十萬是不能易主的，紐約更是如此。在角落可買一個獨立屋的錢，在紐約隻夠買一個廁所的。一般市區的房價基本上是一點點上揚的。這個角落原來是富人區，馬修的鄰居或是大律師，或是大總裁。自從周邊建了十幾個公寓，地價一點點下滑，那些大富大貴人家便慢慢都搬走了，隻有馬修還堅持著，原因是他無處可去。他的餐館就開在附近，如今餐館關了，在家又閑極無聊，便在家門前的公寓找了個管理員的工作。

名為英國古堡小橡樹的公寓有二百八十套單元，有一間套的，也有兩間套的；有平房，也有上下樓的，租金從三百五到六百不等，包水不包電，提供一些大件電器，如冰箱、電爐、烤箱、洗碗機、熱水鍋爐及空調，另有壁爐、走入式衣櫥及太陽屋，每個單元都有一個以上的廁所。

這天是星期一，通常會比較忙，星期六和星期日積攢下來的問題都壓在一起。剛一開門，623的住戶就來報水災，一分鍾不到，602也報水漫金山，屋頂快塌了。馬修派了兩個維修工去623、602找水源，牆上鑿了七八個洞，也不知這水從哪裏來。直到十一點，622的住戶抱著孩子慢騰騰地來到辦公室，細聲慢語道：“我的房子跑水了，好像是廁所水管破了”。馬修立刻蹦了起來，先電話叫兩個維修工立刻去622，然後衝622吼道：“為何你現在才來報告？被你淹的兩個鄰居早就來報了！你他媽的是成心還是找死！沒見過你這樣混蛋的，趕緊找個地方滾蛋吧！我們這個地方不歡迎你！”這622也不含糊，立刻叫來了城管人員和社工人員。城管人員俗稱city code，專為消費者說話，整治業主的，給馬修開了個六天內必須修複622的罰單，包括被水泡塌的天花板，走了水的地毯底下的襯墊，及清洗地毯。而社工也義正詞嚴的指責馬修：“你自己有孩子麽？你忍心讓你的孩子住這種水泡過的房子麽？”馬修說：“如果我有孩子，我為了孩子也要有責任心，我根本就不會讓水發這麽大。要不然我自己堵住，要不然我到辦公室去求助，絕不會拖到十一點，睡醒了懶覺才去報案。”社工說能否給另外一間房子暫住，馬修立刻道：“沒有！”心說，有，也不給這個混蛋住，淹了我兩套房我找誰哭去啊。有時馬修挺煩這些社工的。一個個自認為站住了道德製高點，對爛人濫用同情，而對辛苦工作的人頤指氣使，給人黑白顛倒的感覺。

美國平民的住房,通常結構是木條為架,水泥為地,碎木壓製板為樓層隔板, 屋頂和牆為石灰板, 然後噴漆,鋪地毯.看著鮮亮,其實一不防火, 二不防水.外觀是磚牆的也是為了美觀,毫無撐重之功能. 一次馬修倒車,輕輕碰了一下磚砌的信箱,車尾杠上僅僅一個白痕,信箱就被撞的粉碎(為此賠了二百五十刀)。信箱磚型建構與房屋是一樣的。那些四十萬以下的獨立房，基本都是這種結構。如果樓上走水，石灰板假以時間，滲透酥軟，然後坍塌。水順著木條架，四處奔走，那才叫一方有水，八方遭災呢。這種房屋結構，一不防火，二不防水，三不防風，大概隻防地震。因為整體結構輕，無磚無預製板，屋子搖塌了，砸不死人。但福斯這地方，曆史上沒有地震記錄。各地都有救火隊員，而馬修的維修工則為名副其實的“救水隊員”。一旦有水，馬修立即停下手中的所有工作，帶領所有維修工打道現場，找到水源，關掉水閘，修複裂管。最快的會淹掉一個房間。報慢的兩三個單元就毀掉了。有回下雨，三個單元報水。開始以為是屋頂漏雨，繼而六個單元報急。維修工上躥下跳，找不到水源，隻好先關掉水閘，等雨停後再查。住戶不交房錢可以，斷了他的水他可不幹。不光叫來了city code，還喊來了電視台，當晚新聞就讓馬修露了臉。有那多嘴的，告訴了遠在芝加哥的總部，馬修挨了老板的一頓胖罵。氣的馬修恨不得擰斷誰的脖子。因為找不到水源，半邊樓就會淹塌。已經有兩幢樓在馬修來之前因此而報廢了。第二天早晨，馬修又調來兩人，破開幾堵牆，找到了爆裂的水管。水管修好後，又修房頂，吸水，換地毯，補牆，。。。。。7個單元，幾乎忙了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