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坐在拘留室就想啊,這世上的事情就這麽奇怪,這麽擰巴。開槍打死人的人,大搖大擺地就走了,而我隻是教訓一下自己的老婆,卻蹲在這局子裏。跟誰講理去呀。孩子不懂事,以為是家暴,你大人就不能聽解釋嗎?有抓我們這類人的功夫,多抓兩個犯罪分子不好嗎?我們納的稅,就這麽返還給我們了?
第二天清晨,文秀用兩千元將馬修保釋了出來。哼,哪都有不講理的地方。
文秀的家族企業是高檔床上用品。全部手工刺繡,小批量設計製造,麵向中產以上的家庭。經營有年,顧客群穩定。隨著中產階級的擴大,收入也水漲船高。所以才能供兩個弟弟上醫學院。其他弟妹如果也想學,文秀也供得起。
他們住的社區,大部分是銀行家,老板,律師和醫生。住馬修隔壁的就是個律師。名字叫戴維德。兩家孩子在一個私立學校讀書,所以兩家常有來往。戴維德知道了文秀的公司運營後,覺得這公司有發展前景,收入穩定,就表示了想加入的意念。文秀考慮到,一是兩家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二是兩家孩子在一起,以後也有個照應;三是我們畢竟是外國人,法律方麵不如人家本國人,人脈也不如人家廣。現成的律師,經營就更有保障了。以後我主管生產設計,供貨這一塊,戴維德主管營銷,資金運轉及用戶反饋,需求這一塊。合作好了,就如虎添翼。
但馬修不這樣認為。他對文秀說了這樣一個笑話,說是小學課堂上,老師讓學生們自報父親是做什麽工作的。一個男孩站起來說,我父親是跳脫衣舞的。同學大笑。老師很不高興。放學後去家訪,問男孩父親,你不可以換個工作嗎?對孩子影響多不好。父親對老師小聲道:請你不要對外人說,我不是跳脫衣舞的, 我是律師。為什麽律師的名聲還不如跳脫衣舞的,這絕不是空穴來風,你小心才是。
文秀不以為然,運行了二十多年的公司,別人還能給吃了?
戴維德在合作前,對文秀的公司資產進行了評估,然後投了相應數額的資金,寫了很厚的法律條款,指明資金運營方向及人員配備,職能所在。這文秀的英文能聽能說,但看法律文件就差的遠了。戴維德口頭向文秀解釋了幾句,文秀覺得沒什麽可擔憂的,就簽了字,開始了她“如虎添翼”的夢想。合作半年後,文秀覺得生產產地的運營有點澀,資金總是不到位,開始是拖欠工人工資,戴維德說是產品賣出去了,但貨幣一直不能回籠。後來是原材料也供不上了,一些技術工人脫崗了,供貨這一塊徹底垮了。而這時戴維德給了文秀一個大單,文秀根本無力完成,被罰了大筆違約金。戴維德拿出法律條款,指出文秀要承擔全部損失,且鑒於文秀再無生產能力,公司將文秀除名,淨身出戶,暫時不追究文秀對公司造成的損失的法律責任。文秀不服,找來律師打官司。律師拿到公司文件一看,說文件上明明白白寫的清楚,文秀隻是公司雇員,戴維德所投資金已將文秀的所有資產買斷。所以戴維德有權解雇給公司造成損失的雇員,並保留起訴的權利。而這一切,都是文秀簽名同意的。莫名其妙地,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家族企業的文秀,一夜之間就成了無產階級。
原來,戴維德的錢買斷文秀的資產,但文秀並沒拿到這筆錢。現在資產是戴維德的,運營的錢應是文秀的,但文秀並不知。戴維德將產品賣出,投到另一個供貨商,同時挖走文秀手裏的技術工人,使文秀不能承擔訂單,損失了賬麵上的錢,如果追究起來,也是文秀的錢賠光了。美好的願望,就這麽敗壞在一個貌似正人君子的手裏。
此時的文秀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好一死了之,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幸虧那幾日馬修警覺,平時常回家看看,發現及時,送到醫院,搶回了一條命。但從此後,就留下一興奮就昏厥的毛病。醫院急診室成了常客。
文秀的兩個弟弟,心疼姐姐。想如其花巨額請律師打無把握的官司,不如合資再建個公司讓姐姐做。如此,文秀在完全喪失生趣的狀態下,又經營起自己的小公司,雖沒以前的紅火,但養家糊口還是綽綽有餘。
馬修家的住房所在地,山清水秀,樹茂草青,許多建商看重了這塊風水寶地,紛紛建起了住宅樓,俗稱公寓。開始時,離此地十公裏左右有個大製造廠,所以公寓裏住滿了製造廠職員。後來工業不景氣,資本家追逐利潤的本性使他們的活路外包,沒人能阻擋這個趨勢。製造廠關閉,工廠工人轉移,公寓裏漸漸住進了北上的流浪者和無業遊民。這個地界的地價一落千丈。馬修的鄰居們也都擇木而棲,搬離此地。而馬修的經濟狀況,已沒有能力在其他地區買一套相同的房子了。
馬修的餐館被搶劫了很多次。每次警察事後半小時才到。問完情況後,總會跟一句,為何要在這個地方開餐館呀。相對於一些連鎖店,這裏被列為外賣禁送區的。無奈,馬修關閉了經營了二十多年的餐館,回家幫太太做起了家務。
百無聊賴時,到使自家幾乎破產的公寓去當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