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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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文革”拾遺之五:“交槍不打!”

(2021-06-18 09:51:01) 下一個

    毛主席親自發動、親自部署和親自指揮的“文革”,大方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軍隊沒有開展文化大革命,有了軍隊支撐局麵,盡管廣西和武漢等地發生了大規模的武裝衝突,湖南道縣發生係統地屠殺地富反壞右上萬人的慘案,湘潭江麓兵工廠的坦克也出來參加武鬥,但國家的局勢和走向牢牢掌控在毛主席的手中。

    現在毛主席一聲令下,兩派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要停止武鬥,收繳槍支,實現革命大聯合。

    在這之前,中央文革定性“省無聯”為反動組織,嶽陽有“嶽無聯”,錢糧湖的“工總”是省地一脈相承的保守派組織,被定性為“錢無聯”。在軍隊劉輝文為首長的支持下,“工總”的組織一夜變成反動組織,其頭頭都被抓獲,五花大綁在層山召開批鬥大會,“工聯”在農場全麵掌權。

    “工總“的頭目被批鬥拷打一番後,都開除公職下放到生產隊勞動改造。“工總”的宣傳部長羅介人批鬥時被打傷腰部已不能彎腰,他被下放到五分場六隊交群眾勞動改造,就住在我家隔壁的易建國家裏。

    羅介人是五完小的老師,是五完小老師中唯一一個具有大學文聘的老師。“文革”初期,他全家都受到批鬥,隻是因為他出身地主家庭,他和她的愛人何侃宜老師都有台灣親戚,是屬於有海外關係的人。農場形成造反和保皇兩派組織後,羅介人參加了“工總”組織,並是在總部擔任製定行動方案的靈魂人物。

    農場的造反組織“工聯”是由機關革命造反司令部、八八革命軍和洞庭挺進軍三大組織聯合組成。羅介人分別取這三個組織名字的頭一個字,拚在一起稱他們為“機八洞”,是“雞巴洞”的諧音,從此“工聯”就被工總的人蔑稱為“雞巴洞”,“工聯”的人對羅介人這個狗頭軍師恨之入骨,開鬥爭會時當場用木棒把他打昏在批鬥台上,他的腰從此廢了。

    羅介人在六隊勞動改造表現很好,摘棉花時他不能彎腰,就蹲著和跪著幹,並不見他有任何怨言,名義上是監督勞動,其實也沒人管他,隊裏的職工待他都還客氣,他的行動和生活都有自由。不久,他的愛人和女兒也下放到六隊,他們一家住在河邊食堂和總務室的旁邊。

     當初羅介人就住我隔壁,那時學校已經“複課鬧革命”,羅介人人還在,心沒死,他對我說他絕不是壞人,他的愛人一定會複職,“工總”也一定會平反。記得當時我成了他與外界聯係的唯一渠道,他幾乎天天都有申訴和其它聯係信件托我在分場郵政箱寄出,一些是寄給中央文革的,還有寄給毛主席和周恩來總理的。

     五分場成立了“革命委員會“,舊黨委靠邊站,“工聯”一派在軍隊的支持下全麵掌權,殘酷鎮壓“工總”保皇派。五分場的革委會主任是當初揭竿而起拉起造反大旗的王老師。

    王老師教過我小學三年級的語文,記得他講魯迅的少年閏土一文時,他借題發揮描述的魯迅筆下那在夜晚月光籠罩下的西瓜地的誘惑力讓我終身沒有擺脫對西瓜的鍾情。

    王老師處事冷靜果斷,出手大方,多次數千群眾集會的吃飯問題,他大手一揮,就在賬單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後來“工總”一派翻案平反後,輪到“工聯”失寵,王老師成為文革“三種人”遭到清洗,他當年慷慨簽下的賬單,苦了他全家,讓他還了10年的慷慨債。那是後話。

    王老師對中央收繳槍支彈藥的命令執行力度大,他以分場革委會主任的名義組成了收繳槍支辦,下設審問組和刑訊等幾個小組,刑訊組由四隊的代雲林幾個打人凶狠的人組成,有槍的人進入審問室後,如果乖乖交出槍支,教育訓斥一頓後就會讓你全身而退,但許多被群眾檢舉揭發的真的沒有槍的嫌疑人就沒有那麽幸運,通常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全身被打得體無完膚。分場的刑訊室內,24小時車輪戰術,慘叫聲救命聲不絕於耳,陰森恐怖,就是當年重慶中美合作所的渣滓洞再現。

    六隊的青年近衛軍司令劉雪堂,在東西渠道渡口用“槍”威脅過艄公,被人舉報,他被帶到分場,交不出槍支,被刑訊隊按著坐老虎凳和吊打。皮肉都被皮鞭抽爛了,劉雪堂還是交不出槍來,被打的哭喊著:“我沒有槍啊,隻有褲襠裏有一杆肉槍啊!” 原來他本來就沒有槍,當初是圖嘴巴快活吹牛惹的禍。

   那個時代,年輕人喜歡把手電筒加一節,變成“三節電”,是一種時髦,就像現在年輕人擁有一個蘋果12那樣酷炫。六隊的胡國湘,也改裝了一個“三節電”,他玩“三節電”玩得與別人不一樣,神秘兮兮地把它掛在屁股上,用外衣蓋著,當好事者看見他屁股上有一個大的隆起物時,就想弄個究竟。胡趕忙回避並嚴肅地說:“當心走火!當心走火!”

    胡國湘被人舉報擁有盒子炮,他被帶到分場,審問的人說:“過去我黨對待敵人是‘繳槍不殺’,現在對你是交槍不打!想明白點,把槍乖乖地交出來,免受皮肉之苦!”

    胡國湘極忙解釋那是個“三節電”,不是槍。審問組的人不容他分說,把他交給了刑訊組,一陣皮鞭亂抽,胡國湘被打的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冤枉啊!冤枉啊!”,淒厲的哭喊聲在悅來河畔的夜空回蕩。

   胡國湘被抬回家,我看見他的衣服都被皮鞭打爛了,渾身上下血肉模糊,他的母親哭著和保健員李福香用棉球酒精給他消毒上藥。

   在那些恐怖的日子裏,人民談分場色變,“去分場”成了最不吉利的詞語,善良的百姓明哲保身,生怕哪天叫去分場遭受肉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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