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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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文革”拾遺之三:拖拉機製成土坦克

(2021-06-14 13:34:22) 下一個

    農場“文革”最混亂和最血腥的時間是1967年8月至12月。兩派的口誅筆伐終於釀成了武裝衝突。

    中央文革副組長江青發出了“文攻武衛”的號令,全國各地的造反派開始搶奪各地軍分區和武裝部的槍支,農場修理廠在有經驗的兵工廠工程師的指導下製成了半自動步槍武裝“工總”群眾。“工聯”也在嶽陽“六號門”等造反組織的幫助下得到了一批機槍、衝鋒槍和步槍,兩派相互威脅要消滅對方,兩派都成立了全職的武裝團隊,大家都枕戈待旦,磨刀霍霍,都發誓為保衛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不惜一戰。

    農場血腥的武鬥是從我的家鄉五分場開始的。

    1967年10月15日,深秋的晚霞把天幕染成血色黃昏。五分場場部兩派的爭吵導致了肢體衝突。場部是“工總”的司令部所在地,領頭的是機耕隊的彭紹峰等工人階級。“工聯”的司令部設在五完小,由王老師任司令。

    晚上8點許,“工總”突然調來八台由東方紅履帶拖拉機改造成的“土坦克”,拖拉機的門窗的玻璃都用鋼板焊接,隻留幾個小孔觀察外麵,前麵的大燈也用鋼管製成的保護套套住,門窗的鋼板上也設置了射擊孔。

     “土坦克“開到分場後,“工總”戰士士氣大振,他們高喊著口號,手持棍棒和槍支,由“土坦克”開路,經過衛生所威風凜凜向五完小殺去。已經靠邊站的黨委書記李信是南下幹部,經曆過槍林彈雨,知道衝突一起,死傷難免,他攔在“土坦克”前苦苦哀求“工總”不要去五完小打鬥,已經紅了眼的群眾根本不聽李信的勸告,有人上前一棒把李信打跪在地上,被人拉開拋到路邊土溝裏。

      “土坦克“殺入五完小後,“工聯”的石頭磚塊像下雨一樣劈劈啪啪打在“土坦克”上,雙方短兵相接,“土坦克”勢如破竹突破了“工聯”設置的幾道防線,殺進學校操場,“土坦克”橫衝直撞,追碾對方群眾,“工總”的戰士撿起地上的石頭,向對方陣地回擊。“工聯”終於招架不住,從四隊的棉花地撤退到二隊,星夜兼程去層山總部搬救兵去了。

     “工聯“開頭幾波石塊攻擊,打傷了“工總”幾十人。“工總”的群眾惱羞成怒,大肆破壞學校的建築設施,將老師的財物洗劫一空,殺紅了眼的人要一把火燒掉五完小,被尚存良知的同夥製止,我的母校才免於付之一炬。

    五完小發生武鬥後,住在我隔壁的易建國慌慌張張從分場跑回來,挨家挨戶喊道:“打起來了!都拿起鋤頭鐮刀去參戰!”

    五分場的“工聯”總部被徹底摧毀,正當“工總”的人馬偃旗息鼓準備班師回營時,一隊“工聯”的援兵星夜兼程,從層山一路趕來。我家的後麵是一條五分場通往層山的必經之路,當一隊人馬浩浩蕩蕩開過來時,易建國從窗戶中看見了,立即出來迎接,並熱情打招呼問:“你們是‘工總’的吧?”,對方謊稱是。易建國說:“我給你們帶路。”

    當易建國把這群人領到悅來河邊我家的一片菜地時,突然一陣亂棒從易建國頭上砸下來,他這個“帶路黨”沒哼一聲就被一陣亂棒打昏倒在地,好在這支隊伍中有六隊的文登福和湯臘金看在易建國是本隊的職工,求打手手下留情才沒被亂棒打死。打手們一腳將易建國踢進小溝裏,繼續向五分場殺去。

    這隊殺向五分場的人馬,就是五完小逃到層山後搬來的總場“工聯”的武裝力量,他們用同樣誘騙易建國的方式騙取了正駛向六隊的一輛“土坦克”駕駛員的信任,等駕駛員停下後,他們將駕駛員的頭打破了,血流滿了駕駛室。

    “工聯”的夜襲隊用同樣的誘騙方法在機耕隊河壩處又摧毀了兩輛“土坦克”,然後他們打到五分場大禮堂,將“工總”總部摧毀了才善罷甘休,為五分場的“工聯”報了一箭之仇。

    對於“工聯”連夜殺回馬槍重創“工總”的行為,全場“工總”將士義憤填膺,定性五分場武鬥為“10.15”慘案,發誓要以血換血,報仇雪恨。

    第二天清晨,悅來河邊靠近六隊菜園地的路旁聚集了一大群“工總”的群眾,他們在現場控訴“工聯”匪徒的暴行,“土坦克”中駕駛室地板上的一灘血更激起了群眾的憤怒,胡中趕從菜園邊撿起一把鋤頭,拿到駕駛室往鋤頭上蘸血,以此來作為物證更激起民眾的怒火。菜園組的老菜農譚漢高看見後,立即對那些人大喊道:“那是我種菜的鋤頭,昨晚忘記拿進屋了,它沒有參加武鬥啦!”

    在那個人妖顛倒的年代,正直善良和有良心的人,是那個時代的閃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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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gmenzha 回複 悄悄話 “土坦克”都是洛陽拖拉機製造廠製造的東方紅54和100,馬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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