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域族國名與東北亞族名之關聯3

(2007-03-08 10:37:47) 下一個

四、"烏孫"即是"愛新"
《史記》和《漢書》對西域諸國的記載,以對"烏孫"的描述最為詳盡。它是一個於公元前二世紀在伊犁河-楚河流域遊牧的,有著十多萬人口的強大部落,《漢書西域傳》說:"始張騫言烏孫本與大月氏共在敦煌間……"。"烏孫"和"月氏"既然原為河西走廊近緣部落,因此也有人猜測它們都是印歐人種的部落。漢朝為對抗匈奴而籠絡烏孫,長期采取聯姻政策,因而對烏孫的內部情況有深入的了解,僅《漢書西域傳》就記載下了不下數十個烏孫人名,其中大部又與東北亞民族族名-人名可比,例如:

"大祿強" "大 如者",
"獵驕靡" "如者 靡",
"翁歸靡"、"元貴靡" "護骨 靡",
"雌栗靡" "敕勒 靡",
"伊稱靡" "乙旃 靡",
"烏就屠" "兀術 咄",
"姑莫匿" "庫莫奚",
"難棲" "芮奚",
"烏日" "兀術",
"末振" "??",
"細沈" "息慎",
"若呼" "術虎"

等。其中,"敕勒"、"護骨"、"術虎"等是"鮮卑"係部落名,"??"、"息慎"、"如者"、"乙旃"等則是通古斯部落名,如此多的"烏孫"人名是從"鮮卑"和"通古斯"部落名轉化而來的事實,無疑揭示了它具有東北亞民族族源的背景。人們自然也會設想,族名"烏孫"可能就是通古斯部名"愛新"。
二十世紀,大量新疆古代墓葬的發現,對於當地古代居民的種屬的研判,提供了重要的依據。根據碳14的年代測定,吐魯番阿拉溝的"卵石墓葬群"和"豎穴木槨墓葬群",分別是在公元前八至二世紀,和前四至二世紀世紀間築成。它們的共同特征是上部均有"封石堆";後者之墓穴中央的木槨室,是用天山中盛產的鬆木砍削後,縱橫交錯排列築成,內中還有數量可觀的金銀器殉葬物,墓群南北排列成鏈狀,墓葬中的屍骨也並不表現為印歐人種。具有類似結構、排列以及殉葬物的特征的墓葬,在張掖-敦煌、巴裏坤南灣和伊犁河河穀一帶亦多有發現,考古學界認為它們是與"烏孫文化"有關[46]。
事實上,這些墓葬表現出的是東北亞民族的文化特征。根據《括地誌》的記載,"??國"中有"葬則交木作槨"的習俗;《三國誌 魏書 烏丸鮮卑東夷傳高句麗》則說:"厚葬,金銀財幣,盡送於死。積石為封,列植鬆柏"。而這些具有鮮明遠東特征的西域墓葬,在河西走廊、天山山麓、伊犁河穀的係列發現,揭示了在公元前一千年中,已有來自東北亞的蒙古人種在這一帶生息駐足。從地域、時代來看,將它們歸屬為"月氏"和"烏孫"的遺存是合理的。當然,這些東北亞文化特征也啟示我們:這些墓葬的主人,應該與我們所熟悉的遠東民族"兀者"和"愛新"部落有關,"烏孫"可能就是"愛新"。

五、"康居"
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先到"大宛",在去"大月氏"的路上,經過"康居國"。《史記 大宛列傳》說: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裏,行國,與月氏大同俗。

《魏書 西域傳》則說:"者舌國,故康居國,在破洛那西北。……[破]洛那國故大宛國也"。今中亞塔什幹城北郊,確實有個地名Chirchiq,它應是"者舌"之對譯;而《新唐書西域傳》又說:"石[國]東南千餘裏,有?捍者。……[南]五百餘裏即康[國]也"。"?捍"也正是塔什幹西南之"費爾幹納盆地",而"石國"亦即是"者舌國"。因此,各書互證"康居"應在"塔什幹"(Taskent)的周邊地區,而後世的"康國"則應在其南的"撒馬兒罕"地方,"康"也可能與《史記》記載的"邗"[47]部落有關。
"康居"也應該是一個部落名。《晉書》中的"北狄……捍蛭種",或《漢書地理誌》中的"鬱郅,……莽曰功著","捍蛭"和"功著"可能就是"康居"之音。元蒙時西方僧侶柏朗嘉賓將中亞族名"康裏"被記為Kangit[48],其音正是"康居"。如果將兩名拚合為"康居裏",也就是著名的蒙古部名"弘吉剌"。
《史集》將"弘吉剌惕"列為"迭兒列勤蒙古"諸部之一,而且說這些部落都是"從阿勒壇泛齠己 〖唇鵪魃??[49]的。"迭兒列勤"可能就是"女真"的變音"朱裏真"的異字;而"忽都合"則是通古斯-滿語中的"柳樹"或"柳葉"一字。通古斯民族以"柳葉"為女陰之象征,是生殖崇拜的圖騰[50]。因此,盡管後來"弘吉剌惕"是蒙古民族的重要組成部落,而其母係社會之先祖,必是源自通古斯係民族的。

六、"安息" 
在張騫的回憶中的西域"安息國",是一個居地偏西而經濟繁榮的農耕大國。《史記 大宛列傳》記載:

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數千裏。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麥,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屬小大數百城,地方數千裏,最為大國。臨媯水,有市,民商賈用車及船,行旁國或數千裏。……其西則條支,北有奄蔡、黎軒。

"安息"所臨之"媯水",即是"阿姆河"。沿此河除"巴裏黑"一帶適田作外;另一處則是灌渠縱橫、市鎮密集的"花剌子模"綠洲,那裏曆來是中亞最富庶的地方,也必為"安息國"不二的中心。
《史記》還說:"漢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將二萬騎迎於東界。東界去王都數千裏"。《漢書》則說:"安息國,王治番兜城,去長安萬一千六百裏"。《後漢書西域傳》雲:"[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滿屈複獻師子及條支大鳥,時謂安息雀。……又西南行至於羅國九百六十裏,安息西界極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異物焉"。
綜合這些記載,今"土庫曼斯坦"似為古"安息國"主境。入"花剌子模"必經"布哈拉"地方,隋唐時將"布哈拉"稱"安國",可能就是因為它曾屬"安息國"的緣故。"於羅國",似即"花剌子模"中心城市Urganchi,元代譯"玉龍傑赤"或"兀龍格赤",實即"烏洛渾赤";"番兜"即是"泊咄"。"烏洛渾"和"泊咄"均為熟知的東北亞部落名。
究"安息"之名,希羅多德記載的中亞部落Isse[donians][51],以及斯屈波《地理誌》所記之部名Aorsi[52]或Asii[53],都象是它的對音。而"安息王"之名"滿屈",又恰是通古斯民族常見男子名"滿柱"[54]。我們有理由推測,"安息"也是通古斯族名"愛新"的轉音。
《大宛列傳》亦有西域人種、語言、風俗的概略記載:"在大宛以西至安息,國雖頗異言,然大同俗,相知言。其人皆深眼,多須髯,善市賈,爭分銖"。其實,西域原住民固然是"經商務農"的印歐種百姓;而在那裏"稱王稱霸"的卻是蒙古種遊牧部落。在中亞的每一個角落,都在持續地進行著強迫或自願相結合的血緣融合,那種於東方人(如張騫)看來象西方人,於西方人看來象東方人的"中亞人種",也就是這樣逐漸形成的。
張騫曾蒞訪"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國,班超的活動則集於南疆地區,兩人均未親臨"安息國"。《史記》和《漢書》關於"安息國"的記載內容都比較嚴謹。《後漢書》之"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可能是說從安息國渡裏海,可達羅馬帝國之高加索和近東諸行省。然而,有人卻據此而推斷"安息"是"帕提亞波斯"[55],這個結論不僅對音不當,定位也不準確,而且還會引起連鎖性的誤判,如將"條支"被西推到"敘利亞"地方,"黎軒"成了尼羅河口的"亞曆山大",而"媯水"則非是"巴比倫"城下的"兩河"不可了。

七、"奄蔡"
"奄蔡"是"錫爾河"下遊,"鹹海"周邊地區的一個人口頗多的遊牧部落,因為在《史記 大宛列傳》中有簡單明確的記載:

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裏,行國,與康居大同俗,控弦者十餘萬。臨大澤,無崖,蓋乃北海雲。

《後漢書》中又有"奄蔡國改名阿蘭聊國"的記載。於是有人猜測"奄蔡"可能是高加索-頓河-伏爾加河三角地區的"阿蘭人"的同類,並由此引申出"奄蔡"是印歐人種的說法。其實,"奄蔡"可能就是女真語的"按出"一字。古代滿洲地區曾經有一個出自"按出虎水"的"安車骨"部落[56]。
通古斯語的"金"字有兩種基本讀法:"按出"和"愛新",其混合型讀法乃是"按春"[57]。"按出"亦作"阿勒楚";"愛新"實際讀如"阿仍"或"阿倫"。這個字被諸多"阿爾泰"民族借用,蒙古語、突厥語的"金"字,都是altan。匈牙利語的"金"則是arany,讀似"阿倫泥",也很象"阿蘭聊"(匈牙利語中ly和ny,均讀如"泥")。"奄蔡"和"阿蘭聊"之間,與"按出"和"阿倫"之間有著同質的語音轉換機製。
《魏書高車傳》曾提到兩個"高車"氏族名:"乙旃"和"阿?"。從語音上來看,它們分別應是通古斯字"按春"或"阿倫"的轉寫。而且我們還有證據說它們是通古斯部落,該書《百官誌》在敘述拓跋魏"帝室十姓"時曾附會說:"又命叔父之胤曰乙旃氏,後改為叔孫氏"。其實,《左傳》就有很多"叔孫"氏的記載[58],我以為"叔孫"是族名"肅慎"或"息慎"的異寫。"乙旃"必是通古斯之裔,才能被稱為"叔孫"氏。"奄蔡"也必是以"按出"或"乙旃"為號的一個西遷中亞的部落聯盟。
"奄蔡"或"阿蘭聊"人的後裔,好似在鹹海地區盤據過很長的時間。《史集》在敘述十三世紀蒙古人打過來,"花剌子模"算端逃亡的經過時,還曾提到過當地的一種"兀剌尼人"[59]:

他(算端)聽到不花剌失陷,接著又聽到撒麻耳幹被攻占的消息後,便對著自己的領地喊了四次"安拉萬歲!",走了。他母親的親族、一群突厥兀剌尼人(urani)跟隨他同行,他們想將他殺死……。

這個族名"兀剌尼",顯然就是"阿蘭聊"或arany,他們被波斯文獻確認為"突厥人",想必更是蒙古人種無疑了。
在研究"奄蔡"的時候,當然無法回避可能與"奄蔡"或"阿蘭聊"有關的"阿蘭"人的問題。《大英百科全書》說[60]:

阿蘭尼人(Alani),亦叫阿蘭人(Alans),盤據在黑海東北部草原地帶的遊牧民。最早述及阿蘭尼人的是公元一世紀的羅馬文獻,後來它則被形容為好戰而善馬的民族。他們多次入侵帕提亞(Parthian)王國和羅馬帝國的高加索諸行省。約在370年,它被Hun人征服,許多族人與汪達(Vandal)、蘇比(Suebi)人結伴西逃,406年進入高盧地區。盡管部分阿蘭尼人定居在奧爾良(Orlean)和瓦倫斯(Valence)等地,但大多數與汪達人一起進入北非……。據說,那些在Hun人統治下阿蘭尼人,就是現代高加索地區"沃塞梯"(Ossete)人的祖先。

以東方遊牧民族生產方式營生的古代"阿蘭"人,和現代"沃塞梯"人有著曆史淵緣,已是久為人知的事實。除族名"沃塞梯"-Ossete外;同屬"烏拉爾語係"的鄂畢河流域部落名Ostiak,和"愛沙尼亞"[61]民族的真名Estee;乃至白令海峽兩側的"使犬"民族"愛斯基摩"-Eskimo之名,都如此相似,它們會不會都是"通古斯"民族的別稱"兀者"呢?我想語言學和遺傳基因學的研究方法,無疑最終將解決這一重要課題。
自二十世紀初開始,西方學者在關於"月氏"、"粟特"(Sogdian)、"斯基泰"(Scythian)和"沃塞梯"等語言的關係上,進行了眾說紛紜的討論。早在1917年,B.Laufer在一本題為《月氏即印度斯基泰人的語言》[63]小冊子中,根據所餘不多的"月氏"詞匯的比較研究,闡述了這些語言都同屬於"北伊朗語支"的見解。無論B.Laufer的方法是否完美,或其結論是否正確;這一研究的重要意義在於它揭示了這些語言的關聯性。事實上,盡管現代"沃塞梯語"可能具有北部伊朗語的形態,但它與"斯基泰語"、"月氏語"、"粟特語"一樣,可能都是東北亞語言與印歐-伊朗語言的碰撞和融合。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