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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紅林 辛達海 長篇小說《射日》第十章

(2013-07-12 07:04:41) 下一個

第十章







 


金虹的爺爺很久以前當過副縣長,因縣長由縣委書記兼任,所以政府這邊歸他領導。文革中,他被打成走資派,蹲了兩年牢,後攜妻帶子回到鄉下老家。她奶奶是一所中學的俄語老師,因學校隨著大好形勢的變化,早已不開俄語課,又受丈夫牽連,在學校呆不下去了,就隨夫過上了鄉居生活。前些年,她爺爺複職後,當了兩年縣政協主席,一年顧問委員會主任,就徹底地退休了。拿她爺爺的話說,金虹的父親不成器,不是個東西;怕影響孩子,金虹一落地就寄養出去。





 


金虹的出生地是鄉下老家——金家村。那天,她母親在生產的過程中突然大出血,接生婆手忙腳亂,因沒見過這種場麵,不知所措,眼睜睜地看著產婦流血不止,好在接生婆救大人沒經驗,對待新生兒有一套,遊刃有餘,手到擒來地運動,熟練地操縱,使金虹順利地存活下來。





 


她父親金石這天在渭陽鎮街頭跟人閑聊亂吹,他是個在家呆不住的人,幾乎每天在外東遊西蕩,不黑不落窩。他不懂農活,也不學著做,遊手好閑,自由自在,但他能耐多,殺豬宰羊,偷雞摸狗,販東換西,以物易物,等等都會。他為人處世是家懶外勤;在家有吃就吃,無吃外出,從不主動做事,那怕洗碗,掃地之類,可他在外見事做事,主動積極,熱情高漲,嘴巴又甜,見人開口,察顏觀色,見風使舵,在外沒人不喜歡他。出門後,他吃喝不愁,經常飽含油光水滑的滿足踏進家門,一路高歌。





 


他本房的兄弟找到金石時,已是中飯後,他聽完焦燥的話語,及不情願地跟來人離開渭陽鎮,往回趕。好在他家離渭陽鎮不足十裏地,不到一個小時就喘著氣進了村。他邁進自家門後,得知沒領結婚證的女人不行了,沒救了,生的又是個女娃;便呆呆地默不作聲,眼珠直轉,竟退出門外,不辭而別,悄悄地溜之大吉。





 


接生婆安頓好新生嬰兒後,發覺床上的女人沒氣了,找金石拿主意時,人們才發現他消失了,在村裏尋找了好幾個來回,跟鬼子進村掃蕩還認真過細,結果是金石不見了,蒸發了,無影無蹤了。接生婆沒撤了,隻有找金石的父親——老縣長出麵收拾殘局。她跟老縣長把情況講明白,呆立一旁,等待指示。老縣長皺眉思索,果斷地決定把兒媳婦埋在自家墳地,把孫女寄養在本房侄媳婦家。他坐鎮指揮,叫接生婆和侄兒去安排。老縣長是村裏還活著的最大的官,盡管倒台了,被下放勞動,但在村民的心目中他仍是說一不二的權威。活著的有了著落,死去的得到安慰,事情就這麽輕鬆簡單地結束了;當然,老縣長出了一筆錢。





 


好在金石的老婆不是本地人,是外地外省外縣的,所以,沒有娘家人上門來扯皮鬧事。





 


她是通過好幾道關口,好幾個人的關係才到這裏的,是金石遠房的叔爺花大價錢買來給自己那三十開外,老實巴交的兒子做媳婦的。她來到村裏,見男方房屋破舊,用具也沒幾件,就不願意了,這位叔爺眼看錢要打水漂,咬牙答應秋後照辦。她也鬆口說,那秋後成親。其實,象她這樣提要求的,當地人見多了,人們都是先表示同意,穩住女方情緒,後在唬嚇中強製地逼迫女方脫衣解帶,硬來胡搞;往往是女方含淚任其擺布,直到身孕。





 


可金石這位遠房叔叔也太無能,見她不同意,竟想不出措施來。當家裏人、村裏人指點他、教導他;他又不敢。逼他進房,他臨陣不動,隻是望著女方的臉,露出渴盼的表情,身發抖不下手。村民們對他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親自衝鋒陷陣,去大幹一場;但想的人僅僅隻能想;誰也不敢以身去試。盼望著秋收!





 


金石看到這女娃後,覺得有幾分姿色,後越看越覺得女娃姿色水靈可愛,鮮嫩有味,衝動地產生欲試的想法,而且此欲念湧到腦中就固定下來了。他本來是個閑人,趁村民出工,叔叔家無人就竄進大門,去勾引她,挑逗她,無話找屁放地接觸她。





 


通過幾次試探,女娃慢慢地開口了,也回答他的下句了,對他有了笑意。他覺得眼前的女娃不象人們傳說的那麽剛烈,有點陰柔的味兒,感到胸中的欲火在尋找著發泄孔,時常使他勃起得發硬,硬得漲痛,痛得忍無可忍。他決定下手了,睜著雙紅眼尋覓機會。





 


這一陣子,男勞力都到幾十裏外的渠道去修渠,婦女們到畈地去搶種,能動的都行動起來,村莊裏靜悄悄的,靜得失去生息。金石被父親帶到老家後,就不參加生產隊的勞動,村民們看在老縣長的麵子上,也不管他,不把他當社員,隨他東遊西蕩地自由活動。他不要工分,隻要點口糧,還要拿錢買。





 


金石觀察了兩天,摸準了社員們出工收工的時間,掌握了規律,明白什麽時候能動手。這時,他放心大膽地溜進叔叔家,理直氣壯地不請自到。他拿張小椅,坐在女娃麵前,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笑話,逗得女娃在凳上笑得前仰後合,渾身放鬆,失去警惕。





 


他見機行事,感到機會來了,猛地把她推翻在地,不等她反應,雙手就伸進她的腰部,用力一拽,褲帶鬆開了,抓牢褲腰使勁一拖,褲子翻了麵,被他拖離了腳,接著,他捏緊她的雙腳朝兩邊一扯,蹲著猛撲上去。正好他的陽根對準她的陰門,他雙腳一蹬,屁股一緊縮,毫不含糊地不留餘步的深入得密不透風,他感受著那滋味,奮不顧身地抽擦,開始喘那舒暢的氣息,揮灑著與生俱來的能量,渲泄著原始本能的狂熱。





 


女娃沒見過這陣勢,不知身體是怎麽倒地的,不知褲子是怎麽脫掉的,隻感到有根軟硬兼施的東西生硬死板地塞進,產生強烈的撕裂感,痛疼得鑽心難忍,才本能地反抗。





 


她雙腳亂踢,可惜被他捏住了;她背部挪移,可惜被他壓住了;她雙手亂抓,他不過問。她扯頭發,揪耳朵;他不理睬。她發泄著憤怒,抱住他的頭往下壓,張著嘴露出牙去咬,可惜就差那麽一點點。她黔驢技窮了,反抗掙紮得疲憊不堪,勞累得肉軟皮鬆骨頭酸,明白抗擊無效了,就全身一鬆馳,投降了,不管不顧地讓他隨意耕種。她徹底地投降了,真心實意地使他任性揮灑,因為痛感疼味也飄離而去,麻感木味隨之而來,慢慢地失去知覺了。她睜著兩隻失去光芒的眼睛,呈現出茫然空洞的顏色。





 


金石抽動得汗流浹背,喘氣如牛,滿頭冒氣,渾身騷熾。突然,他撲在她身上不動了,泄了,軟了,萎縮了。但金石不甘心,覺得沒盡性,不肯離開陣地,逼迫留在其中,享受著無窮餘味。他體驗到這不是夢,滿意不滿足地洋洋得意。





 


沒一會兒,他喘順氣後,感到那萎縮了的開始伸漲了,軟了的開始硬了,泄了的開始滿了,他等待著這美妙時刻,耐心細致地擦槍裝彈,再次做好衝鋒陷陣前的準備。他覺得差不多了,子彈上膛了,箭在弦上了,便輕慢徐緩地啟動了,重複著剛才的動作。他比初次有經驗了,知道要保存實力,進出抽磨有節奏,用意念控製著情緒。可惜,他似匹野馬,跑著跑著就露出十足的野性,不顧性命地狂奔亂跳,很快地,他就撲下了,酸軟得動彈不得,擴張著口猛喘,上氣難接下氣,象綿條樣滾落一旁,體會那無窮無盡的滋味。





 


突然,他一個鯉魚打挺,扯上褲子,係好皮帶,低頭瞄到女娃一動不動地躺著,臉色灰暗無顏色,眼皮也連在一起,慌張了,發毛了,止不住全身縮緊蹲下身,用手指去探試她的鼻孔,沒感到氣息,恐懼得把手掌往前伸,尋找著希望。





 


這時,女娃雙手抓住捏牢他的手腕,同時,張嘴用牙咬住他手掌下的肉,然後瞪圓雙目,放射著憤恨的火焰,淚水象泉眼樣湧出,順著眼角流落在地,冒著熱氣。





 


金石嚇癡了,感覺不到痛疼地任隨她咬,想到情況不妙,用另一支手連續不斷地猛摑自己的臉,跪在她麵前,說著唬她騙她,罵自己咒自己的話。隻說得唾沫橫飛,最後說得也流下淚,陪著她。





 


她手一鬆,口一張,眼一閉,不動了。





 


他顧不上看掌下,跪行幾步,拖過褲子,先把短褲跟她穿上,又跟她穿上長褲,係腰帶時,他才發現她的褲帶是根比鞋帶粗不了多少的布條。而且還斷了,他看著斷處,明白是自己脫她褲時用力過猛,扯斷的。他接好腰帶替她係上,把她抱起來,拍打她身上的塵土,又把她扶到靠背椅上,按她坐穩後,又跪在她腳下,重複著剛才的話,訴著那意思。





 


此時,他毫無目的地在身上亂摸,摸到了內容,那是他夜半行動所得。他掏出放在她手中,見她不動,又大度地塞進她衣袋。他發覺她的麵色泛紅了,開始複原了;眼中的火焰越來越少了,慢慢地息滅了。他吐出長長的氣,放心了,提心吊膽的危險時刻終於過去了,痛疼感就回來了。他抬起手,朝掌下看去,一排牙眼還冒出濃濃的液體。





 


金石回家後,鑽進房間,擠出汙血,擦盡液體,躺在床上,回想那過程,既喜又怕,百感交集,認為償試過女人味,死而無憾。此後的日子裏,他經常半夜出去天亮回,瞄準機會找女娃,大幹一場,當然,他的所得都花在女娃身上。從她口中得知,她姓劉,叫花花,她說沒到這裏以前,一般人都叫她花花,但特殊相好的就喊她花妹,還說金石再找她,隻能叫花妹,不然就不理。她一口一聲石哥,喊得金石心花怒放,使他不知天高地厚了,飄飄然。





 


花妹對他是越來越好了,見他能說會道又有錢,被他迷住了,深信他比那要娶自己的老男人強百倍,就狂情地委身於他,流露出願意嫁給金石的話語,而那口吻是越來越迫切。





 


金石明白後,愣怔住了,呆望著不知怎麽回答。他根本沒成家的念頭,隻是想舒舒服服地玩耍,享受快樂,活一天算兩個半天,沒有長遠打算,更沒目標。現在,跟他談結婚,他認為是要他背座山,覺得自己沒那力量,就推三說四,東扯西拉,不談婚嫁。





 


花妹見他沒有誠意,對他冷談了許多,盡管還是滿足他的要求,但不主動配合,不給他溫度,讓他去思去想難受。這樣一來,搞得金石總不盡性,在興趣高潮時,急需她配合,她總是提前退潮,任其擺布;讓金石處在欲罷不能,欲施不忍的夾縫中,隻好收兵回營。





 


過了近三月差幾天的日子,問題就出現了。這天早上,花妹突然也是初次上他的門,金石剛回躺在床上睡而不眠,怕外人知道,把她扯進,關上大門,問有事嗎?花妹流著淚說,來了就不走了,有了。金石不明白地追問有什麽?花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皮上,說,有娃了,你的。金石傻了,癡了,沒反應了。花妹撲在他胸前,淚流不斷地哭出了聲。





 


老縣長在另一間房內聞到哭聲,明白情況不妙了,找上門了。近來他觀察到兒子的種種反常表現,知道要出鬼的,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他走出房門,見兒子未過門的嬸嬸貼在他胸上哭,兒子的手按撫著嬸嬸的肚皮,徹底地明白了。老縣長一聲咳嗽,兩人抖動著分開了。老縣長上前裝糊塗的詢問花妹有啥事?





 


花妹淚不停地訴說著前因後果,並掏出金石給她的所有錢幣作證,最後堅定地表態:進了這道門就沒打算出去;要她出去,她就死在這屋裏。





 


老縣長沉著臉,實在是忍無可忍,對準兒子的臉就是一掌,使出了全身的力。





 


金石從沒挨過打,這一掌打得他跑進房,鑽進被窩不出來。花妹也隨他而去,坐在床沿低頭落淚。





 


老縣長也是氣暈了頭,現在有點後悔那一掌,事情弄到這一步,不想辦法解決也不行?他燃起支煙,微閉雙目,陷入深思。





 


金石在家是老小,有兩位哥哥,兩位姐姐。他來到人世體質就差,一直跟醫院打交道,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環境裏茁壯成長,漸漸地,他養成了事事依賴家人的習慣。但在學校在社會,他的行為正好反之,在外他怕沒有玩伴,怕同學罵他耍少爺作風,總是主動地做別人料想不到的意料之外的事。如,掃學校廁所,吃飯時夾半碗魚塊肉片出去找別人換鹹菜等等想不到的事。在家裏,哥哥姐姐都縱容他溺愛他,在外麵,同學熟人都哄騙他吹捧他,他自得其樂地為所欲為,在甜蜜的氛圍中隨意長大。無形之中,他身邊總圍著一群年紀相仿的同學,聽任他指揮調配。他聰明鬼點子多,經常做出使人哭笑不得的啼笑皆非的出格事,如把青蛙黃蟮等藏在不聽使喚同學抽屜內,把墨水倒在坐位上,學動物吠叫,逃學裝病之類。老師也拿他沒法,因他學習成績好,又是幹部子弟,還有批評過份總有他的一幫死黨起哄,造成沒法上課的局麵。對金石,老師是皺眉歎氣,聽之任之。有個別學生不服,提出抗議,老師隻一句,隻要你跟金石成績一樣,也不管你。噎得抗議的同學翻白眼,目瞪口呆想不出下文。





 


老縣長公務纏身,工作繁忙,根本沒考慮小兒子的所作所為,以為他媽和哥姐的關心和照顧會使他順利成長,壓根沒料到他內外有別,是兩種態度,兩種表現,兩種結果。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找到老縣長,把金石在校的種種行為告訴於他,他才明白真象地覺察到問題的嚴重性,可惜,已經遲了。這時的金石已有大人的身個,率領一幫同學成立了“井崗山”戰鬥隊,是響當當的造反派司令。他誰的話也不聽,隻堅信,造反有理!革命無罪!整天在外指揮一幫人到處鬧革命,造階級敵人的反,基本看不到他的人影。





 


來年初春,一支“百萬雄獅”的戰鬥隊在深挖走資派的指示下,造了老縣長的反,以革命的名義關了他兩年。老縣長被釋放後,才知自己和家人沒戶口了,成了農業人口。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回鄉種田,下放勞動,麵臨變故。他知道抓塊石頭也打不破天,退一步海闊天空,隨遇而安,心如止水地跟老伴商量,怎麽快速地回老家後隨鄉入俗。但他仍不放心金石,因他沒參加工作沒著落,老縣長想起另幾位兒女,舒心地笑了,長子大學畢業分到外省,早成家立業了;

次子參軍後在部隊提了幹,不用操心,長女嫁到省城去了,添了外孫;次女大學還沒畢業,就被家保密單位點了名。





 


老縣長在組織安排的暫時過度房裏呆了兩天,準備著回老家重新生活的物品,沒見金石的人影,不免有些著急,第三天一早,老縣長就出門,四處找熟人托關係打聽金石的下落,直到下午,他才在金石的一位同學家見到兒子,盡管老縣長焦急疲憊累得喘氣不止,但見了兒子的模樣頓時目瞪口呆地愣怔了。金石整個人象被誰抽了魂似的無精打采,臉色灰暗,眼珠無光,問東答西,文不對題,沒句正經話,而且手指焦黃夾支燃著的煙,口腔噴著陣陣撲麵的酒精味。





 


老縣長弄不明白兒子怎麽會變成如此樣子?他是真正的急了,一陣暈眩,陣陣冷汗冒出使他抖顫。他手撫牆壁要找原因,查明症狀的來曆。經多方打聽收集,才知自己一被抓,兒子就成了光杆司令,追隨金石的部下紛紛轉向,轉向真正的革命造反派。金石急燥得欲哭無淚,自願卸掉司令的身份,去當革命的兵。但造反派隻要根正苗紅的人,不要他這種來曆不明思想不純的混蛋。金石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無奈地把自己歸到黑五類的群體中去,可黑五類也不要他,說他半路出家,來曆不明,動機有問題,如此一來,紅、黑都不要他,金石孤立無援了,徹底地失去了組織,惶惑地在社會中亂撞,孤苦伶仃地尋找那失去的魂,尋找得有氣無力,在社會的底層混著偷生。撞了無數次壁,金石終於明白;身世變了,身份也就變了,那魂兒也隨之而去,遺失在沒人知曉的神密處,尋找是徒勞的,除非有一天產生適時的條件,魂兒也許會不請自來。





 


金石可憐巴巴地站在同學麵前,他們對他的處境,都表示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因為明白一點,金石不是自己組織的人!





 


金石在社會上從西家到東家,從同學到朋友,從天明到黑夜,從太陽到月亮,飽一餐餓一頓地活著。好在他人緣不錯,基本上有吃的喝的,沒錢就寫信,哥哥姐姐都念手足之情,所以,他手頭總有零花錢。他抱著活一天算兩個半天的想法,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在不長的日子裏,學會了抽煙喝酒,抹牌帶彩,交朋結友,悠悠蕩蕩地打發太陽和月亮,恍恍惚惚地迎來黑夜送走黎明,自得其樂。





 


老縣長看不下去了,決定帶金石回鄉,認為憑自己的能力會促使他回到正道上來。離開城裏以前,老縣長寫信給兒女們講明由來,請他們不要寄錢給金石。斷了經濟來源的金石,在城裏就不好混了,不願意也隻有跟著父親。但他走之前,跟父親聲明:農活是不幹的,最好是別管。老縣長惟恐兒子逃竄,一口就答應了兒子的要求,心想,到了老家就由不得你了,一村的人還想不出個法子治你。





 


老縣長和老伴帶著兒子經過一路顛波,回到老家。金石初進金家村,因沒在農村生活過,對什麽都感到新鮮,整天在村裏亂竄,找人閑聊,瞎吹些胡話,影響社員們的勞動情緒,但看在老縣長的麵子上,村民們對金石是熱情相待,背後指指點點。老縣長安排好住處,跟大隊書記,生產隊長請求,說自己老伴有病不能出力,一累就哮喘,需要人照顧,是不是網開一麵?書記,隊長見到老縣長,點頭哈腰,敬重他的人品。他前幾年在台上,書記,隊長找到老縣長,從方方麵麵過問了家鄉,為老家辦了不少實在事。現在見老縣長如此說,也答應了,但提到金石。老縣長說應該叫他出工。





 


第二天,村頭那棵樹上的鍾聲響了,出工的時間到了。隊長在村口望著出工下地的社員三三兩兩地走向大田,沒一會,眼中就沒人,朝村裏望去,空蕩蕩的沒個人影。隊長感到奇怪,怎麽還不出來呢?他轉身進村朝老縣長家走去。來到老縣長家進門一看,金石還在床上躺著,側身麵向牆裏,老縣長站在床頭做說服教育工作。





 


隊長是個高大有力的猛漢,近五十歲的樣子。他見到氣不打一處來,火冒三丈,沉著張黑臉,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手扒開老縣長,一手掀掉金石身上的被子,吼道:“一個雞巴大男人,想不做事?起來!走!跟叔下地去。”





 


金石被吼癡了,腦中空白,乖乖地穿衣下地,口臉也不洗地跟著隊長,邊走邊揉眼睛。到了田間,隊長遞給他把鋤頭,說鋤草。轉身就到那邊去看進度和安排活路。





 


金石見隊長遠去,心跳也複原了,膽量也回來了,朝四周環顧,才知身邊盡是大姑娘小媳婦。原來隊長照顧他,把他分到婦女組。他有點樂了,發現她們都瞄著自己,露出稀奇古怪的表情。金石找到感覺了,全力與她們東拉西扯,熱情地答應她們的問題,說些無油無鹽的笑話,天上地下地吹噓起來。大姑娘小媳婦慢慢地停止手中的活,捏著農具呆望他,被他時不時逗得咯咯大笑,是那種忍俊不止的開懷笑聲。





 


金石鋤著草,說著放肆的話,不知不覺地加快了速度,亂鋤一氣後感到掌心騷癢,伸開手掌,發現有兩個小泡在指根處,五指酸漲酸漲的,就走出大田,在田埂上坐著休息。這時隊長從那邊過來檢查,沉著張臉發覺沒明顯進度,頓時麵黑瞪目,掃視到金石悠閑地坐著,再看到金石的鋤草處,咆跳如雷,拉大嗓門罵吼:“都給老子聽好,今天不把田裏的草鋤完,誰也別想收工,跑了的沒工分。還要倒扣工分。個狗的?這是誰鋤的?連個草呀苗的都分不清?真他媽個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東西!還是個雞巴肏的。”





 


金石憤恨得漲紅了臉,站起來,說:“隊長!你莫罵人吵!”





 


“老子又沒點你的名,你跑出來漲個啥氣?老子罵了,你又能把老子咋樣?”隊長不幹不淨地繼續吼罵:“老子知道是你鋤的,就是要罵,是個什麽東西?一來就搞得不寧靜,照這樣幹下去,還有吃的?沒吃的,看你們這些騷屄肏的還笑?都去吃大狗屄!”





 


“你再嘴巴不幹淨,我就走。”金石說。





 


“你走!你走!你跟老子走得遠遠的,老子眼不見心不煩。個狗的!你不來,做得蠻好,你一來,就傻笑狂浪。”隊長麵對田裏低頭鋤草的婦女們大聲吼道:“再笑啥個騷屄肏的,再笑,到時候沒吃的喝的,看你們這些騷屄去喝西北風的,個狗的!”





 


“真沒點修養,隻知道罵?還是隊長。”金石不滿地提意見,念念地離開。





 


“老子就是這樣當隊長。要他媽個啥修養?罵都像他媽死了三天沒埋的死樣,還不罵?不罵?做得動活?做不動活,吃他媽屙的?到時候也沒人屙呀!”隊長指點金石。“你走?你走?走就甭來。”





 


“我本來就不來,是你拉來的。”





 


隊長氣得跳起身,手晃動著,指向金石的後背,大聲咒罵:“老子再叫你出工,是姑娘養的,是你的兒子。算你狠,個狗的!”





 


金石流下苦淚,晃晃擺擺地輕一腳重一腳地摸回新家。老縣長見他淚流滿麵,臉色蒼白,忙問何事?金石推開父親關懷的手,深感委屈,大聲狂叫:“我說不去,你硬要我去。被他罵回來了,瞎罵,亂罵,誰都罵,真是條瘋狗。”金石鑽進房內,撲在床麵,用被包頭,痛哭不止。





 


從此,金石就成了無人問的閑人,在村裏呆著村民們都冷眼對待。因人人要養家糊口,誰也沒閑工夫陪他,一年忙到頭也隻能混個肚皮圓,如陪他熬日子就會變成缺糧戶連吃的也沒有。他在村裏呆得無味,就往渭陽鎮跑,鎮上有他中學的同學——大他幾歲的劉鐵。這十裏八鄉的社員同誌們,都見過或聞過他父親的大名,因老縣長是本地人,當官後為這裏辦了不少的事,口碑極佳。提起老縣長,如雷貫耳,頓生敬意,金石摸準人們的心理後,借父名四處張揚,在料想不到時間內,使他這種閑人在渭陽鎮站住了腳跟,成了鎮上無人不曉的人物,金石交往的人不論對象,男女老少,不管對方是誰,幹什麽的,隻要自己高興,所以殺豬宰羊,偷雞摸狗等等勾當他都學會了,渭陽鎮逐步變成他經常落腳的窩點。





 


 





 


此時,老縣長睜開微閉的雙眼,終於想出辦法了。他決定請出村裏德高望重年近九旬的三大爺,去說服,去勾通,去擺平兒子的醜事。同時,他要寫信給兒女們,請他們支持,退還姑娘的身價款。他想,也許壞事能變成好事,金石成了家就有媳婦管,立業後就要養家糊口,不能不出工,從此也許能鎖住兒子的腳,知道兒的行蹤,肯定會回頭重新做人的。





 


出了門的老縣長已邁進三大爺家,見三大爺在掃地清場,親熱地喚喊一聲。三大爺轉頭見到老縣長,放下手中的活,招呼他坐下,給他倒茶。老縣長環顧四周,沒有雜音,就扯三大爺同坐,控製著情緒,用平和的語氣把自己的來意說給他聽。三大爺聽得扭緊眉,吐粗氣,極不舒服,這顯然是搞亂倫理長幼無序的醜事。好半天過去了,三大爺盯著老縣長渴盼的眼神和無奈的臉色,歎口氣道:“那我試試。”老縣長苦笑,說,一定要做通工作,不然會出人命的。兩老幾乎同時起身,出了三大爺的門,沉默如鐵,隻有腳步聲,到了轉彎處,老縣長開口了:“我等著您的佳音,三大爺!”三大爺頭也不回地隻顧去辦自己的事。





 


這天近中午時分,陰沉沉的見不到太陽光,風有氣無力地刮得沒有聲音。三大爺踏進老縣長家大門,老縣長急切地上前相迎。三大爺望著老縣長急得要跳牆的樣子,說:“辦妥了。”看了他一眼,又說:“對方提了個要求。”老縣長忙問什麽要求?三大爺說:“退還買女娃的錢外,吃喝了幾個月,要折錢。“老縣長說:“要多少?給。”三大爺伸出手指做個手式,老縣長看後明白,說:“給!”就起身到房門前,喊:“金石,還不出來給你三大爺磕頭,謝恩。”





 


金石在房內偷聽到幾乎無解的死結被解開了,簡直要出人命的疑難雜症消除了,沉重得要壓死人的包襖處理掉了,他高興得流下淚,初次從內心深處真正佩服父親,覺得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人們敬重他。





 


金石聽到呼喚,起床開門奔到三太爺眼裏,自然而然地跪下,連連磕頭,口中念道:“感謝太爺救命之恩!祝太爺萬歲!萬歲!萬萬歲!萬壽無疆!”





 


兩位老人被他逗樂了,三大爺摸著他的頭,說:“你這娃啊!”老縣長說:“放正經點!”花妹在房門口看到一幕,也破啼為笑愁腸全消。金石聞聽笑聲,轉頭說:“還不過來給太爺磕頭!謝恩!”花妹到金石旁彎腰,正要下跪時,三大爺擋住她,說:“算了!算了!好好過日子吧!”並揮手叫金石也起身。





 


半個月後的一天,是黃道吉日,也是豐收的季節,蘿卜出土了,白菜肥胖了,金石也快成婚了。





 


這段日子,老縣長為小兒子的婚事四處奔波,先寫掛號信寄給在外的兒女們,後又到城裏拍電報給兒女們,同時,厚著老臉利用餘威找關係托熟人批計劃,弄到婚宴中應有的物資,如香煙,火柴,糖果,白酒,花布等等。當時,此類物資是憑票供應限量的,有時捏著票因無貨隻好等待。





 


老縣長收到兒女們寄來的錢物後,通過三大爺還清花妹的身價款和生活費,還餘有一筆錢,覺得應請村裏的男女老少吃一頓。因歸來後社員們對自己太好了,金石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做出犯上作亂的勾當,人們也忍聲吐氣地不提,似乎沒那事地客氣相待,這日一大早,老縣長就奔到書記家,跟書記說,想買頭豬,待全村人的客,為金石完婚。書記望著這位在台上為家鄉解決了不少實際困難的長輩,點著頭表示可以。本地因缺水,老縣長特批專項款,為家家戶戶修水窖出了不少力,還引導社員挖渠修路,如果沒有老縣長,現在吃水都有問題。





 


金石在成婚前的時光裏,一改往日惡習,哪裏也沒去,整天在房內陪著未婚妻——花妹,躺在床上有吃有喝的。花妹溫順得有點過分,一日三餐為他服務,把飯菜端到床邊,遞在他手中,然後,注視著他的神情,高高興興。





 


金石接過碗,吃完後,把碗筷放在床頭的桌上,然後繼續看通過各各渠道弄來的書籍。他根本沒有結婚的意思,隻想泄掉心中積蓄的火氣,沒料到事情弄大了,有了果實已過了開花期,隻好無奈地等待,聽從別人的安排,跑是跑不脫的。





 


金石盡管找花妹泄了好多次氣,但從沒看到花妹完整的肉體。自從花妹進門不走了,他一到晚上就要求花妹脫光衣裳,好飽眼福。花妹不情願,但在他的哀求下,隻好不動任隨金石剝皮,羞紅了臉微閉眼睛,心跳加速地耐心等待。金石盯注著花妹起伏多姿的身肢,高矗豐潤的胸部,特別是那閃著金光茸嫩有趣的多情地,止不住勃起再勃起,堅硬得漲痛又抖動,便剝光身上的衣,撲向花妹白皙光滑的肌體。花妹慌張地雙手交叉著架在肚皮,羞澀地說:“石哥!千萬別壓我。”





 


金石盯望她微凸的肚皮,感到不可思議,明明隻流了那麽點槳,怎麽脹大了她的肚皮?他望著花妹羞紅的麵色,堅決拒絕壓擠的態度,隻好聽從安排地架空自己,小心而快速地擦磨著東西,很快地泄掉心頭的氣,然後躺在花妹身邊,手掌撫摸著那毛茸茸濕潤潤彈性十足的迷醉地,感到這沒巴掌大的地點是個謎,怎麽為了占領這點東西,竟徹底地忘掉自己,不顧一切地朝目標拚命衝擊。金石停住手掌,感受那種說不清的滋味,不由地想起民間形容此事的話:屄是個鬼,了又後悔,屄是個怪,越越愛!此時的他深感此言是至理名言,越想越覺得此話精辟到位,真是那麽回事,當喘著粗氣感到窒息,泄軟得擺縮一砣,渾身酸軟無力,象條死狗樣動也不動,能不後悔嗎?可想到看到撫到,那縮軟的一砣又膨脹發大了,產生要剌入衝進的欲念,挺硬得擺晃的圓柱體閃現銀光,散發一股邪氣,是箭在弦上,子彈上膛的前奏曲,不能不發,不得不射。到此時,金石又翻身上馬,衝向那目標,在無名高地砍殺。





 


就這樣,金石在拜堂前的日月中,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做同一件事,盡管有所限製,不準肚皮挨肚皮,但他充分地發揮自己的想像力,變換著姿式,尋找新的角度,總在上氣不接下氣時達到目的,神秘地排空那多餘的東西。





 


花妹感到自己的處女地被他深耕細耙後,總是酥癢酥癢的,明白要消除酥癢,隻有敞開門戶任隨他盡性盡力操弄,揮灑自如,才能使自己舒服,他也滿意。但有一點,花妹牢記得化成本能,隻感到他要動,雙手無形地交叉著架在肚皮,防止他粗心大意,一不留神撲下擠壓,製造問題。





 


這天太陽很好,一出來就把張笑臉給萬物看,不動聲色地把金線般的柔光投向人間。書記一大早就帶著人,牽著頭豬,豪邁地踏進老縣長的家門。老縣長開門一見,喜笑顏開地明白了,忙遞煙,倒茶,掏錢。書記接煙,品茶,收錢後,指著帶來的人,對老縣長說:“還有個會,我得先走一步。他是屠戶,你有什麽要求跟他說,他會照辦的。”老縣長起身相送,掏出合沒動的香煙遞過去,說:“那你們的客……。”書記見老縣長送出了院門,接過煙,說:“給我們留一桌,熟了叫隊長去通知。”





 


老縣長目送書記在巷道轉角處不見了,才動身到隊長家,請來隊長,坐下抽煙,喝茶,閑扯了幾句後,老縣長說,這人是書記安排來殺豬的,要麻煩隊長,找幾個人幫忙。我的意見是留下兩桌的肉,大隊一桌,小隊一桌,其餘的就有勞隊長了,我想請全村老少的客,請隊長安排一下,在麥場邊架幾口大鍋,讓大家會個餐,以表我的心意,為金石結婚舉行慶典。





 


隊長見到豬,估計有兩百斤以上,是頭大豬,才記起嗅到肉香是好久好久的事了,那還是上上個月到書記家去請示工作,順便在書記家吃上了幾塊肉,那個滋味早就忘了;不能不遺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幾天聞到肉味?有哪次能盡性大嚼幾塊?隊長聽完老縣長的話,高興得眼珠一轉,臨時決定今天不出工,全村人都來為金石的婚禮操勞。他起身就出門,去安排。





 


好在金家村不大,男女老少齊上陣,人口也隻有二百多,一聽到有這等好事,都跳躍沸騰,主動自覺地行動起來,架的架鍋,洗的洗菜,殺的殺豬,砍的砍肉,燒的燒火,搬的搬凳,抬的抬桌,一切按老縣長的設想,在隊長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和諧進展著。此時的麥場,在溫和的陽光下,在沉睡了好久之後蘇醒了,傳散著歡樂的呼叫聲,娃們追跑著打轉轉,從內心深處發瀉出盼望已久的呐喊: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到前沒影後沒影,抬頭一望,太陽在頭頂的時候,從飄飛的麥草煙裏蕩出久別的絲絲肉香,而且這美妙絕倫的香味越來越濃,盤旋在麥場,男女老少都被這久違的美味蠱惑住了,癡癡呆呆地張大嘴巴吸著香氣,寂靜地享受難以嗅到的味道。





 


這時,隊長領著幾個人抬著幾桶散酒,夾著好幾條煙,來到麥場,看到人們都張嘴吸氣,鴉鵲無聲,深感驚奇,等一絲又一絲的肉香氣奔進他鼻孔,明白了臣民的心理,猛吼一聲:“還不回去拿碗筷,想死在這裏。”





 


男女老少都從迷醉中驚醒,拔腿就跑,各自回家去拿東西。不一會,人們爭先恐後地敲碗盆,哼著秦腔回到麥場地。每張桌擺上三大盆:肉、蘿卜、白菜熬的東西。人們坐的坐,站的站,都找到了自己位置吃的吃,喝的喝,大口大口地舍不得多嚼幾下就吞進肚裏,那種滑潤是沒有過的,剛丟進口腔沒來得及品出滋味,就滑向喉嚨口,順著食道直降到胃裏。





 


老縣長引著金石和花妹來到麥場,逐桌逐桌地敬全村老少爺們的酒,感謝他們的捧場。桌桌禮到後,老縣長感到不對,掃瞄清點了幾遍,還是沒發現要找的人,心一驚,忙把吃喝得興頭上的隊長扯到一邊,小聲詢問。隊長一臉苦笑,說請了他家幾次,他沒說來也沒說不來,

你叫我有啥辦法?老縣長說,能不能端半盆菜,提瓶酒,請個人送去,隊長說,這好辦,就喊來個人,把老縣長的意見轉給他。這人轉身就去照辦不誤。老縣長想親自去,又覺得碰了麵,怎麽開口呢?搞得難堪就不好收拾,所以老縣長的腳邁出不動又收回。其實,沒參加婚宴的人是父子倆,二代人兩光棍,隻因家庭貧窮人也傻,煮熟的鴨子飛跑了,這就是金石遠房的叔爺一家。





 


隊長在麥場上吃喝得不盡性,品種單一不過癮就溜回自己的位置,老縣長家裏。隊長大老遠就瞄到堂屋裏上下兩桌,上是大隊一攤人馬,下是小隊幹部加骨幹,這裏不像麥場上吵吵嚷嚷,嘈雜混亂,熱火朝天地不講客氣,大吃大喝。這兩桌也吃也喝,都客氣地相互推讓,有來有往,來而不往非禮也;雅致的場麵有文明氣息。隊長一看桌麵就來氣,不僅品種繁多,還有那比肉金貴的魚香味在空中旋轉,湧進他鼻裏。他毫不客氣的拿起筷,伸向目標,大塊大塊地來回夾起,吃得碗裏所剩無幾,才停筷分神,東張西望,尋找東西,見到金石經過,一把抓住他,說:“娃啊!不是叔說你,你現在是做了大人的娃,要有個大人樣;你現在是成家立業的人了,要學會養家糊口掙工分,你再不出工,拿啥養你老婆和娃?叔看你結婚,放你三天假,三天後,再別讓叔來叫。”





 


金石嗯嗯了幾聲,掙脫隊長的扯,走向房裏。





 


三天後的早上,金石起床後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門。陽光投灑進門,使門內的地麵有了長方形的金色亮塊時,隊長氣衝衝地奔進老縣長家,質問金石的去向。老縣長原以為金石下地了,沒想到他失蹤了,失望地翻酸水,一股熱流湧上來,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隊長從沒見過老縣長失態,現在看他露出原形,手腳失措,不知如何才好,隻好勸慰地說:“老哥!老哥!別傷心,等他有娃就會好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他有了自己的娃,就會明白的……。”





 


老縣長點頭默認,又閑聊了會,隊長起身要走,老縣長進房出來時手裏捏著合婚宴沒用完的煙,遞給隊長。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飯後,金石披著夜色溜進家門,老縣長對他說,隊長來找過你,金石嗯嗯兩聲就進了房門。





 


金石借著燈光發覺花妹閃現驚喜的淚光,翅著嘴巴呈現傷感的神色,忙邁上前還沒開口。花妹就撲進他懷裏,雙手抱緊他的脖子,哭出了聲,淚水掉在他手背。





 


金石沒法了,等她哭聲漸漸無力,雙腳感到有點麻木,才擁著她到床邊按她坐在床沿,哄著她說:“我還不是為你好,你看,我給你帶回的好東西。”說著,他從袋裏掏出一小包餅幹,又從袋裏扯出一塊鮮豔的新花布,塞在她眼裏。那個邁向共產主義的年代,這兩樣可金貴,餅幹要糧票,花布要布票,這不是光有錢能辦到的,經常有錢加票也難買到自己喜歡的物品,因為你喜歡別人也喜歡,所以大家都喜歡,喜歡的結果是總沒貨,偶而露崢嶸;想得到喜歡物品,除了錢和票,還需過硬的關係。花妹長到肚子微凸,有了身孕,也沒得到和擁有如此罕見之物,隻是看到和聽說過。現在,她有點難以置信,就雙手奪過,一遍又一遍地摸,手感很好,不是幻覺,就舒心地笑了。





 


金石見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明白自己的陽謀得逞了。他沒有成家的想法,卻結了婚,沒有當父親的打算,卻有了血肉。要他出力掙工分養家糊口,他感到那是要他背座山,扛不起就跑,躲得起,所以,他選擇離家出走,中途回來探口氣,也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





 


隨著花妹的肚子越來越大,金石回家的距離越來越遠,但每次進房後,總能掏出物品讓花妹驚喜得破啼為笑,那是些拿著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金石注視著花妹那半圓形的肚皮,深感驚愕,呆呆地發愣,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幾滴水就能搞出這麽大的東西?有時,花妹興奮地要他摸自己那光亮的肚皮,金石不敢動。花妹抓過他的手按在肚皮上,歡快地說:“你試,你試,娃在動,在伸手踢腳。”金石感到手掌被迫擊產生痛意,就使勁縮回手放在背後。花妹對他的行為感到奇怪,說:“這是我們的娃,你的骨肉,難道你不喜歡?”金石說:“喜歡是喜歡,就有點怕。”花妹說:“怕什麽?”金石說:“我也說不清,就是怕。”從此後,金石堅決拒絕摸肚皮。





 


這一夜,金石在黎明前被嚇醒,那個夢和夢中的情景使他冷汗布滿全身,心有餘悸。剛才,他在恍惚之中發現一座寸草不生的岩石山峰,拔地而起,飛向自己,撲衝衝地追趕,自己拚命地奔啊跑,眼看就會脫離險境,突然,從花妹的肚皮裏躥出一隻腳,懸空騰踢,一腳就把自己踢到山峰底,撕心裂肺地叫喊可發不出聲音,直到醒來。他抹著水流般的汗,盯注著她的肚皮,決定逃離,不敢在家呆了。





 


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花妹越來越不方便,需要人照顧守望,金石失蹤了,派人找到身影,他也不回。老縣長搖頭歎息,請來侄媳婦照顧花妹。在臨產的前幾天,又請來接生婆,她們三個人住在一個房內,加了張床。花妹堅持不住地亂喊亂叫,聲聲石哥喊叫得直剌心底。接生婆和侄媳婦被攪動柔情,抑製不住地流下熱淚,接生婆安慰她說:“生娃那有不痛?俗話說:生娃是道鬼門關,娃奔生來娘奔死。什麽叫痛?老話說得好,不生娃不知痛,生娃是最痛的,好娃!忍著,習慣就好了。”





 


花妹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一陣又一陣地湧冒,在接生婆的引導下,用力使勁,使勁用力,喊聲由大變小,由密變稀,忽然,她瞪著渴盼的眼神,雙手揮舞,聲音由小變大地呐喊:“石哥!石哥!石……哥!……”





 


花妹用盡了全身力氣,瞪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永遠凝固在這一刻的歸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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