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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紅林 辛達海 長篇小說《射日》第十二章

(2013-07-15 07:37:56) 下一個
第十二章





金石在渭陽鎮依舊過著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如神仙般的日子,飄來蕩去地活躍在太陽、月亮、星兒之下,黃土地之上。那裏有笑聲,那裏就能見到他的人影。





但是,那娃來找爸的事如同道陰影,在他心裏留存生根,形成抹不掉的痕印。他在與人們說笑的過程時,如有含糊不清的喊叫聲傳來,他如驚弓之鳥,溜之大吉,提心吊膽地躲藏,直到平安無事;人們見他如此變化,感到迷惑不解,問何原因?他不是說有事要辦,就是說肚子疼。





終於有一天,他從村裏人的口中得到一個消息,便長久地歎口氣,總算結束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光,可以放心大膽地揚眉吐氣,那如老鼠樣警覺的生存方式宣告從此結束了,永遠地結束了。原來,他父親、母親帶著金虹被組織接走了,他們離開金家村,返回城裏,耐心地聽從組織的安排,重新走上工作崗位,為人民服務。





金石從空氣中呼吸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氣息,感到精神為之一振,在各單位訂閱的報刊裏,他細致地研究,嗅到一股變異,覺得應該行動起來,做點事情,但做什麽?從哪裏開始?他心中沒底,就每天到供銷社耐心等待郵遞員,見到郵遞員後,拿過報刊,先睹為快。





這種變化引起營業員的注意,經常見他看完報刊後陷入沉思,癡望著天空著迷,象個哲人般地低聲自言自語,聽不清他的話意,都感到奇怪地問:“金石,被什麽好東西吸引住了?怎麽這樣入迷?”





金石從沉思中蘇醒,微微一笑,說:“這你就不懂的,有意思。”





有次,他被敲門聲喊起,開門後是劉鐵呆立在眼裏,見他垂頭喪氣心恢意冷的模樣,不由地問:“劉鐵,你是怎麽搞的!”





劉鐵望著他,呈現出象憋足勇氣的神態,說:“金石,對不起,今後沒錢給你。廠裏沒事幹,發不出工資,人都走光了。”





金石著急地問:“是怎麽搞的?”





劉鐵說:“現在土地都承包到戶,種田的用不起農機,就用牛和人力。不用農機。用不著修理,廠裏就無事幹。”





“你怎麽想的?劉鐵。”金石問。





“我能怎麽想,回家種田。養家糊口過日子,你說,除此之外,還能幹別的?”劉鐵哀哀地說,語氣中吐出一股無奈。





“廠裏停產,上麵不管?”金石探道。





劉鐵說:“上麵動員人承包,可誰敢承包?接不到活,還要上交管理費,誰有這個膽?”





金石笑了,推了推劉鐵,說:“你把廠子承包下來,我來想辦法。”





“我承包?”劉鐵惶惑地問:“沒有活路,怎麽承包?”





“轉產!”金石斬釘截鐵地回答。





劉鐵經他指點,猛然醒悟。但一想又擔憂,說:“轉產生產什麽?哪來的錢購買設備?”





金石鼓勵他,說:“先承包下來,出路總會有的。我不信,憑我倆的本領,搞不轉個廠子。”





劉鐵見他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嚴肅神情,不由動心地點下頭。他在金石的指點下,與組織主管企業的書記經過幾輪談判,終於以一個能接受的條件簽了承包書。





簽下承包書的劉鐵如坐針氈,在金石的小屋住下,與他夜以繼日地反複討論加爭吵,最後一致同意轉產目標——生產電線。





第一步要出外考察購設備,沒經費,怎麽辦?金石建議賣掉農械廠的所有用不著的設備,籌措費用,劉鐵無計可施急紅了眼,以外借的名義把不用的設備都賣掉,終於有了一筆錢,接著兩個人馬不停蹄地去外找關係,聘請懂行人,四處采購設備,但沒錢,摸透行情後。他們拿著懂行人造的設備表。回家後寫出申請報告,以農械廠的名義從下至上四處奔波,立項審批,要計劃申請貸款,同時也跑周轉金。





在各有關部門之間奔波了一圈後,回到起點。他倆累得身心疲憊,結果似石沉水底不見波湧,沒有達到目的。各單位之間的相互推委,使他倆覺得找到的是空氣,根本沒有頭緒,無效的努力使他倆更加相依為命,互相鼓勵,因為,他倆明白走的是一條自斷退路,背水一戰,生死存亡之道;他倆絕不氣餒地分析,不恥下問地找人討主意。





誠懇的釘子精神終於感動了上帝,有位領導透出秘密:要想把工廠辦起來,除非主管工業的縣長批。





他倆查詢到管工業的副縣長姓邱,名善;正巧是劉鐵幾乎沒往來的連襟,金石父親的老下級,倆人都認識邱善,但沒深交,找到了頭緒,看到了死穴。他倆決定直殺邱副縣長辦公室,準備開門見山地提要求,要支持,做好不答應就耍無賴的打算,徹底攤牌逼他同意,他倆與邱善幾乎沒有往來,但對他的人品還是敬佩的,知道他沒有暗中操作的習慣,喜歡公事公辦,在辦公室裏解決問題,回家不接待任何與公事有關的人。他倆經過幾番準備,把各種資料匯集成冊,直到找不出破綻,就邁向政府大院。





這天一大早,他倆就癡站在縣長辦公室門前,耐心而焦急地等待邱善的來到。





一會兒,他倆見位威嚴的壯年人走進眼裏,急忙迎上去,劉鐵說:“邱……。“





“劉鐵,是你呀!什麽時間來的?有事?”邱副縣長抬頭熱情地說。





金石從隨身攜帶的包中抽出資料冊,張嘴剛想開口。





“劉鐵,這位是……。”





“你不認識?他就是金縣長的小兒子——金石!”劉鐵介紹說。





邱副縣長拍著金石的肩膀,笑道:“怪不得這麽麵熟,原來是你呀!那時我到你家去,你還在讀書,還記得嗎?走!到辦公室談。”





進了辦公室,金石順手把資料冊遞在邱副縣長手中,然後不動,隻等發落。邱副縣長隻好接過,翻看著,笑容不見了,嚴肅地扭緊眉頭,板著臉,奇怪地問:“你們想辦廠?就憑你倆?”





劉鐵答:“有這個想法!”





邱副縣長勸道:“工廠不是什麽人都能辦的,涉及的內容太廣泛,情況太複雜,總而言之一個字:難!”





金石說:“不難,就不會找你邱縣長!我們的要求不高,隻要你同意立項,後麵的事情,我們來跑。我就不相信,我們搞不轉個工廠?”





邱副縣長扭頭盯望著金石,刮目相看了。他隻聽說老縣長的小兒子不負責任地離家出走,在渭陽鎮不務正業,孤單一人沒有組織地混日子,沒料到眼裏的金石是個有事業心的人,同時他也聽說過連襟劉鐵與金石的關係非同一般,達到割頭換頸的程度,但劉鐵也隻在車間當過頭,能經營管理好一家工廠嗎?值得懷疑,近年來,凡與農機有關的工廠基本都垮了,怎麽振興這些工廠是擺在政府,特別是管工業的邱副縣長麵前的一道難題,轉產無疑是正確的,但怎麽轉?生產什麽?啟用那些人?用什麽機製?……種種問題在邱副縣長的考慮思索之中,現看過金石,劉鐵送來的計劃方案,認為可以,但對他倆不放心,懷疑他倆是否有經營管理工廠的能力?邱副縣長沉思了許久,終於開口:“三天之後,給你們答複”。





下午,邱副縣長找到老縣長,講了金石和劉鐵的辦廠要求,並把資料冊給老縣長看。





老縣長翻閱完,問:“你認為他們這套方案,可行嗎?”





邱副縣長說:“我找人核實過他們的計劃方案,的確可行,可以說是滴水不露,就是他們的能力……。”





老縣長說:“在鄉下時,劉鐵常去看我,我了解他,應該沒問題,金石,就怕他不正搞。如果他正搞,有一套。我看,隻要他們辦正事,走正路,在政策許可的範圍內,能支持的,應大力支持!”





三天之後的約定時間,金石和劉鐵準時來到邱副縣長辦公室。邱副縣長忙,見麵就拿出他倆的申請報告,隻是上麵已有批文:計委黃主任:





建議立項,請協調各有關部門大力支持!





邱善





他倆有了批文。如同尚方寶劍在身,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從計委開始,找關係,一個又一個部門追尋,一次又一次地打通關結,糖衣炮彈並上陣;各單位主要負責人知道劉鐵是邱副縣長的連襟,金石是老縣長的小兒子後,友好熱情地一路放行。





終於,他倆辦完了所有手續,弄到資金,馬不停蹄地奔波,購齊了設備,高薪聘請了技術員,安裝並調試好設備。周轉金也從財政局弄到了手,一切就緒後怎麽開工;反複研究,形成決議,他倆分了工,金石管財務和後勤,劉鐵是廠長,主管產供銷一條龍。隻招學生兵,不要成年人,吃住在廠裏,時刻聽使喚。學生們在技術員的正確培訓下,很快地進入工作狀態,熟練地操作自如。





運轉正常了,因訂單過多,隻好日夜不停地生產,那利潤已超過了他們的想像,使他們沉浸在甜美的幻境裏,興奮得忘了自己,美夢疊起,睡著了也笑醒。





火紅的景況使一些人感到心理失衡,他們找劉鐵,想塞進一批人;劉鐵聲明此事不能當家,引來人找金石,金石低頭不看人,說除了初中以上的學生,一切免談。這些人查找出,發現工廠有個洞,就是沒有黨組織,決定以組織名義,派書記領一幫人,到工廠去貫徹路線方針。劉鐵,金石不買帳,手捏承包書,硬是不讓他們進工廠大門。如此拒絕組織的關懷,導致人們議論紛紛,謠言四起;搞獨立王國,不要組織,不接受黨的領導,水潑不進,這怎麽行?集體的企業怎麽會被弄成這個樣子?眼紅地建議廢除承包合同書,收回工廠,走集體富裕之路。組織在這些人的反複聲討中,動心地腳踩那蓋有圓章的承包書,派出一批人住進農械廠,接管整個廠子的運營。





他倆連夜趕到城裏,找邱副縣長訴苦,請求縣長支持。





邱副縣長已得到通知,知道工廠的事,說:“你們怎麽能對組織有抵觸情緒呢?搞獨立王國呢?你們以為你是誰?要牢記住,這是在中國的土地上,幹什麽事情要依靠組織的力量,沒有組織的支持,你們的廠辦得起來嗎?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出路還是有的。你們也太能了,太聰明了,真沒想到,反而被過度的聰明所誤,真有點可惜,吸取教訓吧!”





劉鐵,金石沒法了,回廠就草草辦完交接手續。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農機廠,回到小屋。那在外借的債務一分不少地留給農械廠。而廠裏產生的利潤半分也不透露地全部纏在身。金石怕節外生枝,做了兩套帳,一套防檢查,一套在心裏。





辦廠幹事已有癮的劉鐵,常與金石討論琢磨。怎樣才有自己能當家作主的工廠?





金石奔走在渭陽鎮,發現國道旁的一片地總空閑,打聽得知,這片地離住戶近,總有牛、豬、狗、雞等竄進地裏,因得不到收獲,所以地的主人都無奈地放棄。





金石明白了,興奮地有了主意,建議劉鐵拿出所有的承包地,換來路邊看好的位置。劉鐵不知何意,瞪著眼生疑。





“劉鐵,你總不是說要有個自己的工廠嗎?”





劉鐵被金石一指點,明白地歡喜,回家後向家人宣布自己的決定,家人一致反對,說那片地不能耕種,吃什麽呢?劉鐵猛吼,我活著,還能少你們吃的,真是婦人之見。





那片土地的承包人,聽完劉鐵的意見後,都一致歡喜,認為他是個好人,想問他要那無法獲得收成的土地何用?但怕問後惹他上火,不肯調換土地,所以都把問題埋在心底。





辦完調換土地手續,他們盤算了下本錢,除了能做道院牆,所剩無幾,離工廠的要求還差十萬八千裏,不免有點灰心喪氣,但他倆還是滿懷希望按計劃操作進行,請來泥瓦匠,利用鎮上糧管所,供銷社重建門麵的機會,買進各單位拆下的舊磚,在國道的那片土地上,圍起道大院牆,並裝上鐵門。





人們見了,奇怪地問:“做這麽座大院幹什麽用?”劉鐵苦笑著答:種地!防止牲畜偷吃。





這時,農械廠不爭氣,原因是領導幹部照顧關係,安排了一批人,擠走學生兵,意見不統一,經常為路線,方針等重大難題扯皮。導致訂單作廢,合同失效,質量低下,事故不斷。工人離棄,沒負責的,終於到了發不出工資的季節,迫使領導們先後逃離。





麵對爛攤子,誰也不願出麵收拾。組織望著可以信賴的但從農械廠返回的幹部,苦笑擺頭歎氣,在群眾的呼聲迫使下,又以組織的名義請劉鐵等人重整舊問題。





劉鐵本不想接手,但金石說:“如不上任,那到手的土地就沒有任何使用價值”。





劉鐵聞之,愣怔呆望,那片土地可是命根,如不利用,就沒活路,隻好乖乖聽從安排。





這次是組織找上門,他們就有資格討價還價,裝出一副逼上梁山的無奈像,等著組織回話,組織是寬宏大量的。不僅同意他們提出在原承包書的數額上減少三分之一,還表示可以一包五年不變。





他倆沒忘邱副縣長教訓,主動靠攏擾組織。寫出入黨申請書,遞給組織,並提出要有位書記,不過要自己選中的。組織高興了,誇獎他們成熟了,說指標隻一張,來年再解決,拿出推薦名單表,請他們從中把書記來確定。





他倆找了位近五十歲膽小如鼠一字不識的人擔任廠裏書記,劉鐵表現好,火線入了黨,金石來年再解決,因為沒指標。他倆對書記特別好,隻要書記辦一件事,找組織要指標,解決技術、生產骨幹的入黨問題;加強黨的建設,成立黨支部。





這次出山後,開始下手了。因他倆返回工廠的消息傳播開來,離廠的工人基本都返歸。倆人分工照舊,沒辦交接手續,給他倆留下餘地,把工廠盤活了;一切運轉正常後,金石就在外跑。他與各家各級銀行打交道,探出條弄錢的路子,以工廠的名義尋找貨款,無論數額多少他都要,同時,他找各級財政部門申請周轉款,擴大再生產。銀行之間不通氣,使他如魚得水,總是有收獲而歸。在不長的時間內,他倆因不愁銷售,實行三班倒,以質量數量計工資,也施展仁慈,吃飯住宿不要錢,使工人與工廠打成一片。手中有錢後,就要想出路,在那空曠的院內蓋起宿舍和廠房,再次招兵買馬擴充自己。





劉鐵建議金石搬進廠裏住,金石說不急,以後再說。劉鐵知道他的為人,不貪錢財喜歡女色,笑著請人在獨屋旁的院牆上打了個洞,安了扇門,使金石進出方便不轉彎。





農械廠成了生產基地,生活住宿都在國道邊的大院裏,金石找劉鐵說,手頭有一筆錢,可以在大院內建立新廠。因院內隻缺機械設備,但怎麽運作呢,金石點子多,說出個計劃。





沒多久,有位南方人在金石的指導下來到渭陽鎮,四處放風說來的目標是投資建廠的。在一家餐館裏,有黨政幹部出席,南方人與劉鐵簽下合夥辦廠經營的協議合同書。沒多久就過來了一批設備,拉進國道邊的大院內。安裝好設備後,開始試生產,產品投資人包銷,與老廠不相幹。劉鐵培養接班人,在工人中找出位外地小青年當副廠長。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劉鐵讓出廠長之位,自己當顧問。組織來人與小青年接觸後,認為可靠,表揚劉鐵的高尚品格,讓他當經委副主任。副主任是閑職,無非掛個名,每月有固定的生活費。





劉鐵不是廠長就應更換法人,他把自己該辦的手續更換完後,就找金石探問,金石笑而不答地行動,把以農械廠線廠的名義,在外借的債務都轉挪到新法人名下,並且辦了抵押。隻不過那抵押是交叉重複進行的,因各銀行不通氣,誰也弄不明。





辦完各種手續,穩定了段時間,劉鐵就正式離開老廠。來新廠作技術指導,廠長是南方人,他一年四季不露麵,廠裏的事情都靠劉鐵指導解決。金石也找到了接班人,那是位財校的學生,他把帳務交出後,也來國道邊新廠。





倆人一商量,覺得應掛牌,變換法人,光明正大地表現。他倆拿著南方人的委托書,辦理變更手續。一切完畢後,劉鐵是法人,廠長兼書記,招集信賴的骨幹,成立黨支部,主動將工廠掛靠在組織名下,上交管理費。他倆覺得方方麵麵擺平了,認為再沒什麽問題,就大張旗鼓,掛上渭陽軟線廠的招牌時,放了一廂鞭炮,在餐館裏連吃三天,招待各路神仙。





正式開張後沒多久,老廠不景氣,因目前線廠多,原料漲價,競爭激烈,成本高,加上管理不善,熟練工幾乎跑完,那上任還沒過足廠長癮的人,因年紀輕,不是本地人,眼著工廠沒指望,搞到幾筆貨款就消失了。從此,那外借的債務,無人過問,有人提起,也因工廠倒閉,經辦人調離,無法追究責任。





經過大起大落的風浪,在不太長的時間內,劉鐵、金石他倆通過各種手段,施展糖衣炮彈,幾進幾出,改頭換麵,偷梁換柱,金蟬脫殼,空手套白狼。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工廠,那內幕無人知曉,結局是他倆合法地擁有了工廠,成了資產的主人,超過小康,邁進富人圈內,是真正的老板。





 





工廠營運正常,沒有節外生枝。舒心的日子使劉鐵也感情豐富,有天他專門找金石問:“金石,現在再不忙了,你是否回趟家!”





“家?”金石感到如雷貫耳,愣著發呆。





“我認為你應該回去一趟,看看那年邁的父母親,還有那可愛的娃,”劉鐵誠懇地勸道。





“我知道。”金石說著便低頭怏怏地離開。





劉鐵苦澀地覺得心裏酸溜溜的,搖著頭決定去安排。





過了兩天後的上午,劉鐵找到金石說:“金石,你真應該去看看娃,真可愛!”





金石盯了劉鐵一眼,低頭呈思索狀。





劉鐵說:“想不想去?想去,我這裏有她的地址。”說完,掏出張紙,塞給金石,說:“拿著,這上麵有娃的學校,年級、班組。”





金石注視著劉鐵離去的背影,有點感激他,直到背影消失在眼裏,才提腳邁向大門,剛走幾步,他又停下來,要是娃不認自己呢,怎麽辦?她從落地到現在,自己沒管過,她不認父親是正常的。他覺得貿然去不好,應先探路問信;就到宿舍裏找到信得過的位學生兵,跟他說完自己的意思後,從口袋摸出幾張鈔票和劉鐵給的紙條,遞給學生兵,反複交待任務的性質,並親自送他到汽車站,看他上車了,直到客車啟動,又等客車漸漸遠去,眼中已是黃色灰塵一片,金石才轉身回廠。





中午,金石草草地吃完飯,就到大門旁的門衛房耐心等待,有人走進,他伸頭,發現不是就歎氣,門衛老頭看他舉止異常,又不敢問,隻是一個勁地勸他喝茶,抽煙。





太陽已西斜,看不到紅球體,這時那盼望已久的人出現在金石眼裏,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擋住學生兵把他拉到大門外,迫不及待地問:“怎樣?”





學生兵的右手從褲袋裏抽出,遞在他麵前,歎口氣,才說:“我按地址找到學校,也到她的班級,見到她本人,我把你的意思跟她說了,她不要錢,說,不缺錢花,隻要你走正道,好好做人,還說這是她爺爺的意思。”





金石如同挨了一悶棍,半天沒回過神,還是學生兵推搖他,問:“金會計,你怎麽哪?”





金石緩過神來,才注意到鼻下的手和手中的鈔票,嚴肅地說:“今天的事,你要爛在心裏,除你和我之外,要是再有人知道,你是知道我的。”





學生兵被他的氣勢嚇住了,點頭不止。





金石接過鈔票,拍著他肩膀,苦笑著說:“走,事沒辦成不怪你,我請客,陪我喝個夠,咱倆一醉方休!”





他扯學生兵到家餐館,找間包房,點了幾道菜,分了一瓶白酒,邊吃喝邊閑聊,直到酒淨菜幹,結帳後出門,天已黑沉沉,金石不要學生兵送,獨自在街麵竄,找出任大姐,請她跟自己走,說有東西送給她。





倆人到獨屋,進房點上煤油燈,他從抽屜裏摸出首飾盒,遞給任大姐說:“你看看,合不合意?”





任大姐接過首飾盒,打開一驚喜,是掛金項鏈,說:“這是送給我?真送給我的?”





“真的!我金某人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任大姐收拾好首飾盒,去關上房門,又泡杯熱茶放進他手裏。返回農械廠後,金石就在外攻關,因接觸的人都有用,吃喝以外要送禮,他上省城找家首飾店,花了一筆,買了一包首飾產品,內有耳環、戒指、項鏈;他區別對待送給有用的人,當然也沒忘記相好的,但送給相好的是耳環、戒指、成色重量幾乎一樣,這條項鏈是為娃準備的,看來用不著,放著也沒用,不如送給任大姐,討她歡喜。





金石吃完茶,注視著任大姐不動,但心裏所要已呈現在眼裏。





任大姐明白,羞澀地寬衣解帶,上床後又替他脫去衣裳,然後舒展著身肢,等待。





金石自言自語吐著含糊不清的話,雙手在任大姐肌膚上亂模,直摸得任大姐扭搓身肢,拉扯他上身,他咬緊牙關,仗著酒勁,過了個足癮,刺激得任大姐咬著枕巾,渾身擺扭,大汗淋漓,沾貼在一起。





摟抱著喘平氣,喝杯茶,抽支煙,天南地北地亂扯一氣,任大姐才穿衣,戀戀不舍地出房,並順手關上門。





金石聽到門響,兩眼在打架,筋疲力盡的酸軟又無力,閉上眼後,就發出鼾聲。





劉鐵見金石精神不振,整天恍恍惚惚的沒精打采的樣子,建議他搬進廠裏,說跑來跑去不方便,廠裏也需要督陣。金石不吭聲,也沒象前幾次那樣堅決反對,劉鐵視他為同意,叫了一幫人,到獨屋把他的用品都搬進廠裏,走時怕他反悔,指使人拆除獨屋。劉鐵安排的是套間房,金石住裏間,外間辦公用。工作生活連成一片。





金石吃住在廠裏,慢慢地與相好疏離,因失去根據地,漸漸地從相好降到朋友,又從朋友滑向熟人,如果碰見麵,點頭隻剩招呼一聲。





改革開放好,隻怪錢太少,渭陽鎮的發展誰也沒想到,沿著國道兩邊,盡是餐館,旅社,發廊,吃、喝、嫖、賭一條龍,隻怕沒錢身體差。





金石在渭陽鎮,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喜歡女人的特長,無人不曉,盡管他沒被捉住過,但人們都感覺得到,除了太監外,正常的男人這麽多年如不幹那種事,不瘋癡上天?皮條客經常來廠裏找他聊天,他明白地遞上支煙,笑而不答也不拒絕,皮條客狠,講職業道德,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人提起,爛在心底。他動心地在夜色中聽從皮條客的安排,獨往獨來,解決實際問題。





街麵上流傳:要想來錢快,不係褲腰帶——賣!這種話語流進廠裏,在打工的學生妹中傳開。愛錢愛物是人生來就有的欲望,膽大的學生妹公開地表明觀點,離開工廠到廠外,自覺自願地下海,海是博大廣闊寬宏有量的,隻要舍得做,收獲就驚喜。





下海的學生妹有時也來廠裏找人玩,遇到金石,盯著他望,突然笑嘻嘻跑開,遠離後還要回頭盯望他一眼。





金石感到奇怪,莫名其妙地不明白,其實學生妹認出了他,因夜裏與他發生過關係,金石因有錢,想法也蹊巧,經過多少次的交流和比較。覺得學生妹好、妙,被學生妹光潤滑溜的身子,單純天真的神情,無知無畏的勇氣,特別是那片沒開墾的處女地所蠱惑,皮條客觀察出他有此嗜好之後,有了沒開封的原裝極品來到,就請他首當其衝地開苞。





 





劉鐵找金石商量件事說:“我被大娃氣糊塗了,他讀不進書,也不讀書,給錢上學,他也不去,你看怎麽辦?”





金石也看不慣劉鐵的那男娃——劉強,覺得他不象個男人。總是低頭不吭聲,推一下就動一下,不推他,他就呆望,模樣也不出眾,身個一般,最煩的是長副女人像,粉麵桃花,力氣大。便說:“那你把他叫到廠裏來,交給我,我探探他口氣,試試他的能力,再來想辦法。”





中午,劉強到金石的住所,說:“金叔叔!我來了。”





金石望著他老實巴交的樣,忍不住問:“娃!你為什麽讀書呢?不讀書以後怎麽辦?”





“讀不進,看到書就想睡覺。”





金石明白,完了,不是讀書的料,說:“那你想幹點什麽呢?”





“不知道。”





金石說:“好!好!你就跟著我轉,過幾天,你以為要幹什麽,跟我說,我再來想辦法。”





金石帶劉強在廠內走動,從車間,食堂,到各辦公室。金石過細地觀察著他,發覺這娃不似印像的劉強,他與年紀差不多的男女也能有說有笑,融入其間,明白他是被大人嚇破了膽,自我抑製成了習慣。





經過幾天的觀察和思考,金石嚴肅地說:“劉強,我看你還是蠻聰明的,也不是不想做事的娃,你跟叔叔說實話,到底想幹什麽?”





“學開車,當司機。”





金石笑了,摸著他的頭,說:“這個要求不高,好辦!改日送你到城裏的駕校去。不過,要聽話,不能半途而廢。”





“謝謝金叔叔,我一定聽話。我自已要學開車,怎麽會半途而廢呢?”





金石找到劉鐵,把劉強的誌向講出。劉鐵驚愕了,脫口而出:“學開車,他那個死像。”





金石說:“我看出,他那個死像是被你壓成那樣的,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決定滿足他的願望,你別管就行了。”





金石找到關係,親自把劉強送到城裏駕校,跟校長和教練講明白自己與劉強的關係後,在家餐館請了他們一桌客,回廠前又囑咐了劉強一番。然後回來等好消息。





金石這天在街道上閑逛,得到個消息,百感交集,那根封存的情弦被撥動,產生了去見娃一麵的意思,他在街上散步時,被個人擋住,抬頭一注視,是位鎮幹部。幹部拍下他的肩,笑著用羨慕的神態對待他,友好地說:“金會計,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想不到你那娃那麽可愛,熱情大方,活波單純,真逗人喜歡,我那娃差多了。”





“你認識她?”金石忍不住問。





“認識!和我娃在一個班上,她倆是同學,還是好友,鎮幹部覺得奇怪,問:“怎麽?娃沒跟你談過?”





“我忙,娃跟她爺爺生活,不愛跟我說學校的事。”金石轉動著眼珠說。





“沒就是你不對?金會計,無論多忙,應該抽時間關心娃,錢是賺不盡的,再說你還賺多些錢。還不是為了娃!鎮幹部不高興地勸道。





“我是準備這幾天抽點時間,去看下娃,又忘了她在幾班?”金石慢吞吞地說。





“你這人哪,叫我怎麽說你呢,金會計,那有你這樣當父親的。”鎮幹部從表袋裏抽出支筆,說:“有紙嗎?好人我做到底,幹脆,把學校,班級都

給你。”





金石摸出個煙盒,掏出還沒吸完的煙,拆開盒展平,遞給鎮幹部,說:“謝謝!你真幫了我個大忙,正愁這個事,就遇上你這位熱心快腸的人,改日有機會。我請你坐坐。”





鎮幹部接過煙盒,蹲下把紙帖在大腿上,刷刷地寫開,片刻,他起身把寫好地址的煙盒還給金石,說:“別搞錯了,那個教學樓的第二層,靠東第三個教室是娃的班。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麽想的,整天琢磨著撈錢,腦子裏怕除了錢再沒別的東西?難道人活著就是為錢,不要親情友情愛情?我看,人活在世上應該有點人情味,不然,那後果太可怕了,那還叫人嗎?……”





金石突然拍大腿,陪著笑臉說:“對不起,我還有個急事要辦,得先走一步,不然來不及了,改日,我請你。”





他邊說邊離開,然後一溜煙似的奔進臥室,覺得鎮幹部的話正確,再不關心娃實在說不過去,但怎麽去呢?他決定還是請出可信賴的學生兵,去投石問路後再考慮下一步的問題。





他從宿舍叫出學生兵,送他到客運站,交給他一筆錢和寫有地址的煙盒,講明娃在教學樓二層,靠東的第三個教室,叫金虹。他指著站對麵的家餐館對學生兵說:“我在那家餐館等你,你回後直接到那裏去找我。”





金石等客車走得不見了,就邁進那家餐館。





在渭陽鎮當小老板的不認識金石是初來的,這家餐館老板一瞄到金石迎麵而來,立即一個箭步衝上去,微笑著遞煙。請他到屋內喝茶。





金石大搖大擺地進去後,接過茶,趾高氣揚地與店主東扯西扯,滔滔不絕。





到不開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學生兵一頭汗水地闖進。金石見他頭頂在冒氣,說:“不急!不急!喝口茶,邊吃邊聊。”喊過老板,叫上幾道拿手菜,送瓶好點的白酒,關上房門。





學生兵先喝了幾口茶,直到杯裏隻剩茶葉滴不出水,才說:“我聽你的安排,一下車,就叫出租,直奔學校,到學校門口,算好還在上課。我找門衛問那棟樓是教學樓?門衛一指,我就按接你說的,上二層,找東邊的第三個教室,還沒下課,我站在教室門口喊金虹,馬上有位女娃跑出來把我推到樓梯間,問我有什麽事?我說是你爸叫我來看你的,說你爸忙,改日你爸親自來,問她方不方便?她收下錢,推我走,什麽也沒說。”





“就這些?”金石問。





學生兵急了,說:“你怕我騙你不成,不信,明天你跟我去,找她對質。”





“吃菜!吃菜!我不相信你,能叫你去嗎?”金石的心裏象被熨鬥燙過一樣,熱乎乎平展展的,他覺得有希望了,既然收下錢又沒反對,那麽娃默認了自己這個父親,開始有人喊爸爸了。不知不覺之中,倆人把菜酒消滅得所剩無幾。學生兵因餓了,吃菜多,喝酒少;金石因興奮,喝酒多,吃菜少,感到不盡興,喊老板加菜添酒,不過沒要大瓶,見學生兵再不喝,隻要個扁瓶。





這一夜,金石睡得特別安逸,不知道醒,還是學生兵在門房發現過了約定時間,等得不耐煩了,來猛敲他的房門,他才驚醒,打著哈欠問有事!





“約好到城裏去的,去不去?”





金石扇了自己一巴掌,低聲:“怎麽把這重要的事忘了,七不害人,八不害人,個酒真害人。”他爬起拉開房門,說:“快進!坐!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





金石穿好衣服,洗完口臉,拿鏡照了照。滿意地笑了,放下鏡後一低頭,覺得不對勁,脫去外套,換上那出外赴宴才穿的西服,煥然一新後,臨出門前又把皮鞋擦了擦。





倆人到客運站,上車後發現乘客寥寥無幾,問了下售票員,因時間來得急,金石就叫學生兵去買早點,早點是包子,啃了兩個包子,座位已近滿,車輛就啟動了。





客車進站了,不等車停穩,金石扯著學生兵撲向大門,朝出租車招手,上車說個地名,奔向目的地。





車到校門口,付清車費就向大門衝;不料被門衛喊住,說離放學不到十分鍾,有事在門口等,校長有意見。





金石耐何不得地拉住學生兵,站在大門口燃起一支煙,心神不安地等待;煙還沒抽完,放學鈴聲響,沒一會,如潮水般的學生湧向大門,他倆隻好退,退到大門對麵的路邊,眼睛盯著大門看,全神貫注。突然,學生兵推著他,手指前方,歡喜地說:“金會計,快看,那就是你娃,中間的,長得最高的那位。”





金石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一群女娃圍著位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滿麵春風,笑逐顏開的女娃在眼裏邁向大門。金石癡呆了,這麽神氣英姿的女娃是金虹嗎?他不敢相認了,女娃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神情,使他喪失信心,她生活得如此美好幸福,自己跳進大眾場所,在眾目睽睽之下是逼她承認,攪亂她平靜習慣了的生活,肯定有陰影。





金石凝視著女娃轉彎腳聲不停,那黑亮柔和的披肩發飄飄灑灑,直到眼裏的長發成辯子,仍紋絲不動。





“金會計,你娃走得看不見了,還不去追?”學生兵焦急地扯著他的膀子說。





金石回過神,苦笑著說:“算了!我這個樣子站在娃麵前,會讓她同學們看笑話。走!回去,我請客,改日,我自己來,再不麻煩你。”他見到了自己骨肉,感到滿足了,沒想到娃能這麽健康快樂地茁壯成長,覺得對不住父母,辜負了老人的一片心,不打撓娃是對的,她活得這麽開心愉悅,自己出現在娃麵前,她能承受得了嗎?承受不了怎麽辦?他思前想後,苦苦思索,認為已經見了麵,放心了,相認要過程,如她接受不了,那多難堪,今後怎麽辦?說不定還會後患無窮?水到自然成!到時候自然而然地相見那多好!說不定還會……。





回廠後,金石表現得特別積極,有股抑製不住的興奮浮現在臉龐。劉鐵好生驚詫,把他扯到無人處,逼問:“金石,你是不是準備結婚了?”金石微笑著擺頭。劉鐵又問:“那你……。”金石再也控製不住心中湧到喉嚨的衝動,說:“我見到娃了?我見到金虹了!”





劉鐵心一酸,感到有股難言的滋味翻滾著猛湧,熱淚盈眶。





那天中午時分,日頭快當頂,一輛掛著教練車牌照的小車衝進廠大門,車還沒停穩,從車內傳出歡快的喊聲:“金石!金石!……。”





金石聞之,跑出門來看,見是駕校的校長領著好幾個人站在車旁,其中有劉強,忙迎上前去問:“是什麽風把各位吹來的?稀客!”





校長說:“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劉強這娃還可以,順利地拿到駕駛證,現在我把他交還你,你怎麽感謝我的這幫難兄難弟呢?”





金石盯著劉強問:“學會了?真的過關了?”





劉強點頭不停,滿臉是得意的笑。





金石說:“你上去,開給我看看。”





劉強接過校長遞到手邊的車鑰匙,上車啟動,開始在院內打轉,幾圈下來後,車停在金石腳邊,然後跳出駕駛室,紅著臉低頭說:“金叔叔,怎樣?”





金石拍著他的肩,高興地笑道:“想不到你學得這麽快?娃!叔叔低估了你。”





劉強的臉更紅,羞羞答答,說:“是校長的安排,教練都對我好,給我開小灶。”





金石笑哈哈地說:“校長!多謝你費心,走!統統有請。”





在鎮上最豪華的餐館招待完客人後,金石和劉強返回廠裏。劉強說:“會開車也是白會,廠裏沒汽車。”金石說,沒車不怕,我來想辦法。





金石找到劉鐵,把娃的表現和意願講完了,然後表明自己的觀點。說:“劉鐵!我們這個廠應該有輛小車,我無所謂,你這個當廠長的,總在外跑,見別人有專車,你不心動?”





劉鐵沉思了片刻,說:“你去安排,不要太好的,有輛車也是方便些。”





金石找往來單位的人打聽,終於有家需貨方說,廠裏有輛伏爾加,就不知看不看得中?金石帶上劉強跟來人去那家企業,看到車後,見有六七成新,認為可以,就談上了。這個廠因購了新車,早想處理伏爾加,因價格有分岐,直到現在還沒處理,現見金石要買此車,對金石這個人有好感,便非常大度地同意,其實,金石出的價格比別人都低。





金石招待完廠方有關人員後,就和劉強返回。一路上,他坐在劉強身邊,發覺劉強操作自如,忍不住說:“娃!你還可以。”





劉強有了車,滿懷信心,工作賣全力,吃住在廠裏,一段時間後,他就不高興,悶悶不樂地找金石。金石好生奇怪,問:“娃!怎麽不高興?”





劉強眼皮一眨,刷刷刷!淚水如泉湧,囉囉嗦嗦地講出了理由。





金石耐心地聽完,才弄明白,原來是劉鐵在坐車的過程中,學會了開車,並拿到駕駛證,不要娃開車,使娃失了業。





金石微笑著勸道:“娃!這有什麽好哭的,不開小車,開大車,幹不幹?”





劉強抹著淚,說:“管它大車,小車,隻要有車開。”





金石找到劉鐵,說:“廠裏這麽忙,拖進送出不方便,不如自己買台貨車,隨時調用。”





劉鐵知道他在為娃找出路,隻有點頭。





劉強開上貨車後,隻要沒事,便往車間跑,一來二去混熟了,並看中了位姑娘,喜歡得滿腦都是她的身影,但他又沒膽量開口,隻好找金叔叔求救,他把自己的意願訴給金石聽,滿臉的表情似個落水的人,得不到營救就會喪命。





金石初聞驚異,轉之一想,娃也應該有女人結婚,就答應做這個媒人。他找到那位叫蘇蕊的女娃,表明來意。可她不同意扭頭離去,留下一句話,說劉強沒個男人像。





金石覺得答應了劉強就應該把此項工作進行到底,隨後,他反複地找蘇蕊,跟她講明道理。把劉強的種種長處分析給她聽,使她勉強同意。金石在與蘇蕊多次見麵交談之中,發覺她膽小愛虛容,忍不住有點心動,覺得如此漂亮動情的尤物被劉強那種人占有,不如先下手為強,試用試用。





金石觀察了蘇蕊幾次,掌握了她的行蹤,在有十分把握的情況下,裝神弄鬼,花了一筆錢買了盒首飾,使陰謀得逞,沒料到,卻留下了永遠抹不掉的遺跡。





劉強在金叔叔的操辦下,順利地和蘇蕊結了婚,金石讓出會計的職位給蘇蕊,自己當顧問,劉鐵也滿意,笑得合不攏嘴,皆大歡喜!





年底的一件事,使金石想起至今還得意,那天銀行信貸員上門摧貸款,他靈機一動,說廠裏不景氣,如果要錢急,隻有用小車抵。信貸員不敢當家,說回去找行長商量。金石一聽有口氣,馬上行動起來,投其所好地走動,硬是使伏爾加發揮效益,辦完所有手續,收回成本,除去所有費用,還小賺了一筆。忙完這事後,他鼓動劉鐵,說要玩車就玩新的。劉鐵開車已有癮,聽他說得對,便購買一輛剛出廠的桑塔納。





金石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樣的處世混日子,竟然有人瞧得起,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欣賞,是當榜樣來學習。他明白後深感意外地驚喜,世上居然有人向自己看齊,能不甜滋滋喜洋洋?





這天金石要出門,在門衛處被人拉住。他過細地打量對方,腦中沒這個人的痕跡,隻見對方油頭粉麵,啤酒肚,一身名牌象個港商,兩手戴著好幾枚厚實戒指冒金光,不免奇怪地問:“你找我?”





“金大哥!”這人捏著他的手,左瞄右看,笑哈哈地說“是你!金大哥!沒變什麽樣,跟我印像中的差不多。”





金石被搞糊塗了,問:“你是……。”





“你不認識我?”這人一拍腦門,說:“你不認識我是正常的。那時,我還小。我就是金家村住在你家前一排的狗娃,記起來嗎?那個整天跟娃們打架的娃。”





金石追記著,仍搜索不到影像,但點著頭說:“記起了,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想看看你。”狗娃豪氣衝天地說:“兄弟我這些年在外,也發了點小財,就是忘不了金大哥結婚的宴席。那天在麥場,我毫不客氣,連吃了幾碗。那個美滋滋的味道,我一生也忘不了。這些年兄弟我走南闖北也到過不少地方,不說吃遍天下,世上隻要有的,能吃的,兄弟我沒吃過幾乎沒有,就是吃不出麥場的那個味來。”





金石疑惑地問:“那天也沒吃什麽,我記得就是豬肉燒蘿卜大白菜。”





狗娃說:“我知道是豬肉燒蘿卜大白菜,我說的是那味道,怎麽就沒有那種味呢?兄弟我隻要想吃,專門買豬肉蘿卜大白菜,怎麽樣燒也吃不出那味來;我以為自己的手藝不行,到餐館去加工,也不是那個味。”





“你就來跟我談這些?”金石問。





“不是。”狗娃扯著他的手,說:“我專程來請你的客,不是你金大哥,我不會有今日,你是我最佩服的人,是我的偶像。”





金石覺得莫名其妙,問:“你扯到那去了?”





狗娃說:“兄弟我說的是真的,一村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做。還總被你金大哥做成了,那時候我還小,但我下決心向你看齊,我看你一走了之,我到了能跑的年紀,也他媽奮不顧身,跑到外頭去混;這不,兄弟我混出來吧?”





金石看他歪打正著的人模狗樣像,苦澀地擺頭,說:“千萬別學我,都學我,社會就亂套了。”





“金大哥!別謙虛,兄弟我就是學你才有今天的。”狗娃說:“走!金大哥!街麵上我不熟,你找家豪華餐館,盡情地上好的,別跟我節約,怕我付不起帳,兄弟我翻身了,真的得好好感謝你,沒有你,就沒有我今天?”





金石在狗娃的熱情招待下,誠懇地奉勸中,吃喝到不知天在何方?地在那裏?





這天,金石起床後到外去清洗,低頭行走時,撞上了個人,抬頭一望,口裏答著話,可心中的那惡氣猛往上湧。





撞他的人是包瑜!那天,他去找劉鐵說蘇蕊臨產的事,無意之中被包瑜秀麗脫俗的清純學生形象所吸引,那神態是迷魂的深深刻在心底。金石在醫院處理完蘇蕊的事,回廠裏轉悠之中,發覺劉鐵把包瑜帶在身邊,不便引誘,後來,劉鐵和包瑜總在一起,連出差也不例外,就更不好下手。他覺得劉鐵這隻不吃魚的貓,也愛嗅腥氣,那就是看上了她,他們倆人情投意合融成團,自己不好插進,容易傷和氣。但他見到他倆親密的交往,心理也不平衡,止不住散布些不利於團結的話,出口怨氣。那天早上,包瑜被劉強和蘇蕊用武力剝光衣裳,推出示眾,他隻掃瞄到那白瓷般滑嫩的肌體,就被完全地迷蠱了,那赤身裸體的美妙形象就經常出現在夢裏,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抑製住自己。





現在,那種撞擊的感覺(盡管隔著衣)逼迫他放棄偽裝,因為有一個強烈的意念衝撞著他的心房,使他昏頭昏腦地感到,隻有和她發生關係,才能找回自己。





他焦慮地等待著,但要辦的事已牢記住,朝銀行走去。自從見過女娃金虹後,他就養成了個習慣,定期到銀行去,以金虹的名字存一筆錢,好到時彌補自己沒盡父親責任的過失。





金石存完錢,在外耐心地等待。直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返回奔向目的地,怎麽也沒想到,老馬也失蹄……。





金虹從鄉下進城後,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無憂無慮,沒病沒災,順其本性快快樂樂成長,讀完了小學,讀初中,考不上高中找關係,高中畢業沒事做(高考名落孫山)轉頭讀財校,畢業分到鄉鎮財政所,她覺得鄉鎮不好玩,打通關節調進政府,在辦公室做資料管理員。工作後不久,她要求獨立,不顧爺爺奶奶的勸告,搬進單位宿舍。她爺爺沒轍了,在城裏再也沒牽掛,又看不慣社會上開口閉口就談錢的風氣,加上老伴身體不好,病怏怏的,需要靜養,所以,就在西源公路旁托人買了座無人居住的獨院,脫離塵世,眼不見為淨,無事不進城,心也不煩了。金虹的同事探明她的身世後,止不住好奇地問:“金虹,你不想你爸?”





“想?”





她想起小時候躲著爺爺跟嬸子到渭陽鎮找父親,都說父親在渭陽鎮,可他就是不見麵,回家後又被爺爺臭罵一頓,委屈得痛哭流涕,那時她就下定決心,自己又沒錯,為何不敢認?不認就不認,他不主動來道歉,今生不喊爸。





經過機關的熏掏,金虹明白文憑很重要,就通過爺爺纏住邱市長。邱市長見她愛學習,滿心歡喜,特批。





來到黨校後,金虹碰上了卜羿,發覺是同班,好不歡喜,看到他英俊帥氣的像貌,感覺著他樸實誠懇的憨厚樣,便信賴上了他,不免怦然心動,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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