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35)
現代人類一生要搬遷無數次,會有很多家。把第一個家當故鄉的話,我的故鄉在北京東城區。雖然童年就遷離了,後來又移居海外多年,我心裏仍然有揮之不去的牽掛。
舊地重遊,是我回到北京後的第一個願望。我跟老爹一說,他說咱們一起去吧。
父子二人從海澱學院路打個的。北京變化之大,連開車的司機說話都帶口音了。我一問,原來他是平穀人。平穀五十年代時還是河北省,難怪他聽不出我們是哪兒的人。
在北京坐車,感覺就一個字:堵!
今日東華門
到了東華門街口兩人下車。這是故宮東門外,滿街到處是老北京炸醬麵。幸虧我老爹一起來了,不然我會走丟了。
孔德中學(北京二十七中)是我老爹的母校,有百年曆史了。以前很多北大子弟在此就學。老北大在離這兒不遠的沙灘,坐車往北兩站地的樣子。
這門是嶄新的古董,以前根本沒有
南河沿大街1號 “翠明莊賓館”,是個很有身世的建築。1937年日軍占領北平後,這裏成了日本占領軍住北平的軍官俱樂部,1945年抗戰勝利後又成了國軍的北平軍官俱樂部。國共內戰前期是軍調處中共代表團駐地。
這條街地處明清皇城之內,屬於北京老城區,曆盡滄桑。附近一帶的院落有五百多年曆史了,經曆過李自成農民起義,北洋軍閥,八國聯軍,日本占領。從上世紀二十年代起,我家住在這條街路東的一座四合院裏,北麵緊挨著一個菜站。我爺爺是做西裝生意的,臨街的幾間房是店門臉兒,其餘都是住人的。
如今南河沿大街已經麵目皆非。1990年代為增加GDP,故鄉日新月異,路東所有的民居都拆光了。四合院沒了,菜站沒了,糧店也沒了。地皮賣給了地產開發商。一棟棟酒店寫字樓拔地而起,加上紅配綠的商業招牌,顯得不倫不類,跟三線城市的建築差不多。
從前的老鄰居們徹底失聯了,聽說老住戶被遷到安定門外一帶。
在南河沿街頭,韶山衝的妹子毛曉青賣起她大爺的“毛式紅燒肉”。
路西變化也很大。開了了不少小店鋪。還有北京市對外友協的大院。臨街的居民住戶屈指可數。
當年院子大門在什麽位置?生於斯長於斯的父子二人意見不一。
記得當年院子對麵是“中蘇友協”文化館。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竄過馬路,去看文化館門前的蘇聯照片展覽。有一次,我闖禍了,把街上的汽車攔住一長溜。警察叔叔進我家把我奶奶批評一頓。從那以後,奶奶把院門關上了,去哪兒都帶上我。
剛好路西有個四合院裏出來一個老爺子。我跟他聊了幾句。老爺子說話也帶口音。他說從1957年起就住在這了。他說馬路對過的這個煙酒店以前是個菜站。
那我家四合院的位置就應該是這個“紫金宮飯店”了。
脫胎換骨的“故鄉”
經老爺子指點,我們才知道,現在的北京市對外友協就是當年的“中蘇友協”文化館。這院子好像擴展了不少,汽車都能開進去了。
老爹說,抗戰勝利後的1945年秋,美國海軍陸戰隊進駐北平。這個院子成了美軍的軍人俱樂部。那時美國的大兵開車進進出出,帶著吉普女郎。這裏總是舉辦各種舞會酒會,熱鬧非凡。這就是文化館的前身。那時候,我爺爺的顧客有美軍,有國軍,生意興隆。
用百度測距,這兒離“世界革命中心”的天安門廣場直線距離不足800米。,能聽見“文革”時廣場上傳來的噪音。當年,成千上萬各地的紅衛兵門前席地而坐,星夜以待地等著偉大領袖的幸福接見,那盛大場麵就跟梵蒂岡的教徒見教皇一般。
李子在家門口(攝於1967年)
路西還有這個著名的歐美同學會。
到了長安街路口,往東走沒幾步就是北京飯店。
門口崗哨林立,表情嚴肅的大兵也不怕把客人嚇著?
沿著紅牆根往西走五六分鍾就到了天安門廣場。這裏除了到處設置的路障,變化不是很大了。
中飯想吃“正宗老北京炸醬麵”的話,抬頭可見,滿地都是。這 “老北京炸醬麵”肯定不是北京人做的。
李子10歲做的炸醬麵比這好吃10倍。
中國人拆完祖宗500年建築,去印度看人家的300年建築,去紐約看100年建築,再去大馬新加坡看30年建築。最近十幾年有人忽然醒悟,立刻北京到處是嶄新的古跡。
一切都為GDP。
多謝網絡小編張五毛的《北京有兩千萬人在假裝生活》,我今天的標題有了。
故鄉,就算我假裝回來了!
隻可惜了北京的老古董,肥了某些人的腰包,換來不倫不類的建築。想起巴黎靠古董和現代和曆史融和的文化優哉遊哉地賺著錢。
前幾天一位老朋友發來的微信說,南鑼鼓巷一條街小吃,掛著老北京的小吃,沒一樣是老北京吃過的。其中有老北京涼皮,老北京五香肉卷,老北京煎豆腐等等,給我樂的,哪一個我小的時候也沒吃過啊,都是騙老外的。
老北京的炸醬麵已經不是曾經的味道了,還不如我老娘炸的醬香那。
很喜歡老鄉最後的結尾感觸,故鄉,就算我假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