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警方趕到現場,很快找到了那扇緊閉的鐵門。宋雷在報警的時候告訴了他們煤氣泄露的事,因此他們知道不能用撞擊的辦法打開門,否則金屬撞擊出的火星會引發煤氣爆炸。還好,警方很快注意到鐵門並不是用鉸鏈固定在牆體上,而是用兩個插銷,插銷用幾顆鑼絲釘固定在牆上,很容易卸。不一會兒,警方便卸下了鐵門,帶著防毒麵具衝進室內,一副血腥的場景展現在大家麵前。
一個人渾身是血倒在牆角,腹部顯然被剖開了,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在另一側牆邊倒著另外兩個人,身上都帶著血跡,但都活著。其中一個肩膀處有明顯傷口,在流著血;另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兩人都快失去意識了。
警方迅速控製了現場。他們先將已死和沒死的三個人抬上了救護車,再用一隻長板手關閉了煤氣罐,然後架設起一架吹風機,將室內的煤氣向外排,讓室外的空氣快速進入室內。二十多分鍾後,室內的煤氣基本排空,可以安全進入了。爆破專家仔細檢查了煤氣灌閥門上的導線,確認它沒有連接任何爆炸裝置後,把導線剪斷,然後把煤氣罐抬到了室外。
“真夠血腥的!”檢驗科的趙均平看著現場,鄒了皺眉。他從警十來年,如此恐怖慘烈的現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兩位今年剛從警校畢業的年輕警察,明顯沒有心理準備,從他們的表情能看出,他們倆盡了極大的努力才克製住自己沒有當場嘔吐。
“怎麽感覺這個現場跟一部電影很象?就是那個...名字是什麽來著,我怎麽記不得了。”說話的是年輕警察中的一位,名叫陳凱。
另一名年輕警察脖子上掛著照相機,一麵對著地上的那塊木板按了下快門一麵回答:“《電鋸驚魂》。”
“沒錯,東子!就是它。”陳凱用手指點了點東子,東子的大名叫顧震東。
“那片子七八年前看的,最後一段情節好象是:原先躺在地上的那人其實根本沒死,所有的事都是他策劃實施的。”陳凱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掛鍾從牆上卸下來,掛鍾後麵連著半根導線。
“這段情節肯定不會發生在這裏了。”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跨進門,接著陳凱的話說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在我們趕到之前已經死了。”
室內的警察不用抬頭,聽聲音就知道進來的是雲門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鄭周。
“鄭隊,你以前辦過這麽血腥的案子嗎?”陳凱問到。
“辦過。”鄭周一麵戴上手套一麵說,“剛進隊沒兩年就讓我趕上一回。一個男的整天虐待他老婆,後來那女的受不了了,找了把殺豬刀把她丈夫給砍了,砍了整整三十七刀!現場那叫一個慘!我到現在還記得。”
“剛把那名死者抬出去的時候,我大概看了看他的傷口。”趙均平插進話來:“那些傷口與另一個人手腕上固定的那把刀的刀口基本吻合。雖然還必須等檢驗之後才能下結論,但我估計:死者是被那把刀殺死的。”
“而且,”陳凱補充到:“你們注意到了嗎?沒死的那兩個,每人手腕上套著一隻鋼管。看上去,他們倆的手原先是被銬在一起的。”
“嗯!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鄭周說:“那個戴眼鏡的人手腕上的鋼管上有一個焊接點,原先應該是有什麽東西焊在上麵,後來斷裂了。我估計,那兩人的各一隻手與那隻刀原先是被綁定在一起的。”
顧震東抬起頭看著大夥,說:“我有個恐怖的推測:有人把那兩人的手與一把刀綁定在一起,然後製造煤氣泄露,迫使二人殺死那名死者,從他的腹中取出手機報警自救。”
“聽上去怎麽越來越象那部電影了!”陳凱鄒著眉頭說。
池天海坐在公安局刑警隊的接待室裏,桌子對麵的鄭周把一杯熱水遞到他手邊。池天海沒接,盡管他此刻覺得渾身冰冷。
鄭周把水杯放到茶幾上,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說:“小池,基本情況就是這樣。我知道你的心裏現在很難受,但是我們不得不詢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池天海用手擦了擦眼睛,點點頭。
“根據你的了解,你父親平時有什麽仇人嗎?”
池天海想了想,說:“沒有,至少在我看來沒有。我父親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我想不出他會得罪什麽人。”
“你們家的親戚朋友裏,有沒有誰和你父親結怨的?”
“有一個,但是...”池天海遲疑了片刻,“那人是我舅舅,患有抑鬱症。我母親還在世的時候花了很多時間照顧我舅舅,曾經有段時間,我父親因為這個與母親鬧得很僵,我舅舅也因此嫉恨我父親。後來我母親去世,我父親也許是因為覺得歉疚,從此改變了對我舅舅的態度,對他非常好,經常帶他去市裏的醫院看病。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覺得,我舅舅可能還在恨我父親。”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
“大概兩個月前,我父親把我舅舅接到家裏來住,打算第二天帶他去看病。晚上我路過舅舅的房間門口,無意中聽到他在裏麵自言自語,說什麽‘殺死你!’‘殺死你!’之類的話。第二天早晨,父親帶舅舅去看病,我在舅舅的床底下發現了母親和父親以前的一張合影,父親那一半被刀戳了十幾個窟窿!”
“你能肯定是你舅舅幹的嗎?”
“能。”
“為什麽這麽肯定?”
“從那些窟窿的形狀和相片正反麵窟窿附近的破壞程度,能看出是個左撇子幹的。我們家的親戚中,隻有舅舅是左撇子。”
鄭周不禁看了池天海一眼,心裏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竟有這樣細致的觀察力。
“後來你告訴你父親了嗎?”
池天海搖搖頭:“沒有。我不想傷父親的心,畢竟他為了治好舅舅,花了不少精力。”
“你認為是你舅舅殺害你父親的嗎?”
池天海沒回答,卻反問鄭周:“我父親是不是中了不止一刀,流了很多血?”
鄭周沒想到池天海會問這樣的問題,猶豫了一下回答:“是的。”
“那樣的話,不會是我舅舅幹的。他暈血,看見一點血就會暈。如果是他用刀殺死父親,刺完第一刀,看到血出來他就會停手,而且很可能會暈過去,不可能再繼續下麵的動作。”
鄭周再次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這個小夥子似乎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親生父親被如此殘暴地殺害,他竟然仍然能平靜地講述分析“下麵的動作”。
鄭周不再提問,起身對一名警察低聲說了幾句,那名警察轉身離開,不一會兒,手裏端著一隻小紙箱回到接待室。
“這些是你父親的遺物,”鄭周對池天海說,“可惜現在我們還暫時不能交給你,因為它們是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這些應該是你父親平時隨身攜帶的東西,你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
池天海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查看了一遍。東西不多,一隻半舊的人造革錢包、一塊國產電子表、一隻藍色圓珠筆、一隻諾基亞手機,一本記事本。
池天海又在箱子裏翻了翻,好象在找什麽東西。鄭周見狀問到:“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不見了?”
“是,應該還有一件東西。”
“是什麽?很貴重嗎?”
池天海搖了搖頭:“不,不是很值錢。是一件我們家祖上留下來的小飾物。”
鄭周問到:“會不會你父親沒把它帶在身上?”
池天海沒說話,反問鄭周:“你肯定這些就是在我父親身上和在現場發現的全部物證嗎?”
鄭周以前從沒從一位受害者家屬的嘴裏聽到過“物證”這兩個字,不過他已經不打算驚訝了,隻是點點頭:“我肯定。”
池天海沒作聲,把紙箱推還給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