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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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旅歐日記(之二)

(2015-09-11 07:06:15) 下一個

Day 4: 流動的享宴

按照計劃,我們這天應該是去楓丹白露宮。但去過凡爾賽之後,讓人有黃山歸來不看嶽之感,於是改變計劃,不再去楓丹白露,改去蓬皮杜中心和奧賽美術館。

後來覺得,幸虧去了奧賽,否則會錯過許多我們會後悔錯過的享受,尤其是那些印象派大師們的原作。

時間輕鬆,心態也輕鬆,我有更多的機會仔細觀察巴黎人。

在巴黎絕少看到胖子,街頭巷尾,廣場地鐵裏見到的絕大部分巴黎人都身材fit。在我們外來人的想法裏,在巴黎這個美食天堂,能保持好身材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許巴黎人跟紐約人一樣,因為生存壓力大而不可能胖起來;或許巴黎美食雖然可口,卻也健康,絕少美國的junk food。

巴黎是世界時尚之都,不過女士們的穿著打扮並不時尚,而是風格相對簡約隨意的那一類。不過,她們的那種隨意絕非隨便,而是刻意為之的隨意。年輕女孩基本不塗脂抹粉,雖穿戴平常但搭配得體。而且我覺得,在四五十歲這個年齡段,巴黎女士在整體上明顯更有味道。

下午還有不少時間,對我來說足夠去一個地方。

早年海明威辭去穩定的記者工作帶妻子來到巴黎,打算靠寫作為生。開始的日子很苦,常常食不果腹,海明威不得不想各種辦法在保證日常寫作的同時節約開銷。很多時候,他的每天的時光這樣度過:清晨起床,不吃早餐,從住所出門,步行一個多街區,來到一家咖啡館。買杯咖啡,在一個基本固定的位子上泡一天,在一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寫作。有時候運氣好,會在咖啡館遇到好友菲斯傑拉德(《偉大的蓋茨比》的作者),兩人邊吃邊聊,當然,往往是朋友結帳。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不短的時間,在這家咖啡館裏,海明威完成了《太陽照常升起》。海明威成名後重訪巴黎,入住麗茲酒店,店家告訴他,他十幾年前住這家酒店,離開時有些個人物品忘記帶走,酒店一直保存著。在這些個人物品裏有一個筆記本,是海明威當年在巴黎寫下的筆記。海明威以這本筆記為素材,寫下了散文集《流動的享宴》。

《太陽照常升起》誕生的那家咖啡館,名叫丁香園,La Closerie Des Lilas。

從外觀看,它比我想象得大的多,占據了整個街角。海明威時侯的它沒這麽大,顯然是後來擴建的結果。咖啡館裏顧客不多,露天的桌子除了一兩張,基本都空著。我們在靠進入口的一張圓桌邊坐好,一位侍者過來招呼,我點了杯咖啡。他把咖啡端過來的時候,我問他海明威坐過的位子,他示意我跟他走,然後領著我走進咖啡館屋內。屋內的裝潢比一般的咖啡館氣派得多,比起上世紀二十年代,早已是天上人間。侍者引著我七拐八拐,來到吧台前,指了指吧台上的一個金屬銘牌和前麵的高腳圓凳,示意就是它。

離開丁香園的時候已是傍晚,感覺有微雨。返回途中在一個地鐵站轉車,走下階梯進入人行通道的時候,聽到吉它彈奏的音樂,旋律悠婉動人,隨著我們朝前走音樂聲越來越大。轉過一個彎,我看到了演奏者。一位流浪藝人,坐在牆角,正全神貫注地彈著吉它。他四五十歲,加勒比人長相,T恤牛仔,神色淒楚。不知不覺,那音樂裏有某種東西觸動了我,好象它來自一個遙遠的所在,蘊涵著一股奇妙的力量。我放慢腳步,摸出兩歐硬幣,轉過身,才看到流浪藝人麵前的地麵上並沒有放著琴盒之類用來接受行人施舍的容器。我遲疑了一下,轉身離開。

海明威說,巴黎是座流動的享宴,你此後一生中不論去到哪裏她都與你同在。

我相信他。

 

Day 5: 大英之藏

一早離開巴黎,乘坐歐洲之星火車抵達倫敦,陰雨連綿。住宿酒店仍然是Holiday Inn,在Southwark。

和在巴黎一樣,我們到早了,還沒到check in的時間,隻好先把行李暫存酒店,在外麵吃了頓早中飯。一來二去,等安頓下來,時間已快到下午三點。原計劃我們是打算利用一整個下午去劍橋,現在看來不得不臨時調整計劃,決定先去大英博物館。

這就是自己旅行的好處。跟團旅遊,每天的行程和時間卡得很死,遇到突發狀況無法通融。自己旅行,雖然住宿交通門票都要自己打理,但時間行程十分自由,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臨時調整變更,關鍵是心情也更放鬆。我們在巴黎有過一次,這次也是。

與巴黎的寬敞大氣相比,倫敦顯得擁擠狹窄得多。大英博物館這麽外觀大氣的建築,我已經轉過了街角,仍然沒有看到它。繼續朝前走,它那一排巨大的立柱才如同一個害羞的小姑娘,忸捏著露出麵目。整個館舍所在的位置,是從臨街處凹進去一大塊,難怪在街角處看不見呢。

大英博物館的重點當然是羅塞塔石碑,我雖然希望一進門直奔主題,但實際上的行走路線是先參觀了其他館藏,最後才一睹石碑的真麵目。

總的來說,法國人更喜歡藝術,英國人更喜歡曆史,對比兩國最引人矚目的博物館藏品,即可看出這種區別。盧浮宮館藏品絕大部分是藝術品,而大英博物館是考古學重所,收藏的藝術品卻非常少。當然,倫敦也有專門收藏藝術品的泰特美術館,但其收藏品與盧浮宮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雖然如此,對於羅塞塔石碑這樣的曆史重器,從它被發現的那天起,法國人也立刻認識到它的巨大價值。拿破侖兵敗埃及,不甘心將石碑拱手繳給英國,曾試圖偷偷運回法國,被英國人發現截回。

大英博物館的藏品,其涵蓋世界史時間跨度之長,覆蓋不同文明類型之多之廣,在全世界首屈一指。與中國有關的藏品,並不是該館重點,但藏品中有中國已知最早的繪畫長卷,顧愷之的《女史箴圖》。當然,保護極嚴,一般人是看不到它的。

早上check in的時候,前台服務員告訴我,由於是IHG的會員,我可以得到一張小饋贈卷,是一瓶免費啤酒。晚上,我拿著饋贈卷來到酒店酒吧,前台服務員過來問我要什麽牌子的酒,我反問她倫敦流行什麽牌子的啤酒,沒想到她說倫敦沒有本地啤酒,基本都是外國品牌。我知道我問錯人了,她不是專職酒吧服務員,顯然不太了解啤酒,於是隨便要了一小瓶Taylor Landlord。

喝著啤酒,注意到電視新聞似乎與中國有關。細聽,報道的是天津的爆炸。

 

Day 6: 西敏寺的靈魂

清早起床,先看天氣,還不錯,雲稀,有陽光,比昨天好多了。

收拾停當,下樓吃早餐。酒店準備的早餐相當豐盛,可選食物和巴黎的酒店非常近似。炒蛋、清水煮蛋、烤火腿肉、熏香腸、toast、牛角麵包、muffin、西紅柿等蔬菜色拉、咖啡果汁等飲料,都很對我們的胃口。出門在外,如果是我單獨出行,我一般傾向於每天吃兩頓,不是為了省錢,而是為了節約時間。不過和家人一起旅行,不可能繼續這麽做,無論大人孩子,到中午必須吃點什麽。

上午先去西敏寺。倫敦的地鐵係統也相當便捷,雖然不如巴黎線路多而密,但列車設備顯然經過更新換代。巴黎的某些地鐵,門不是自動打開,而是需要乘客按一個按鈕門才開,倫敦地鐵至少沒有這個缺點。另外,有意思的是,倫敦地鐵每條線路都有一個名字,比如Jubilee, Piccadilly, Victoria,顯得更個性化;反而是更講藝術性的巴黎,他們的地鐵線路一律是用死板的數字或字母來命名,M1,M2,U1,U2之類,雖便於管理但缺乏個性。如果他們倆反過來,應該更符合大家對這兩個國家的印象。跟老婆聊起這個話題,她說,沒準倫敦的地鐵是法國人設計的,而巴黎的地鐵是英國人設計的。

一出地鐵站,抬頭就看見國會大廈的巨大鍾樓,隔街就是西敏寺教堂。尖頂、花窗、立柱群、扶飛臂,典型哥特風格,兩座平行的塔樓在外觀上很象巴黎聖母院。內部,有意識地造成視覺上的高寬比例懸殊,誇張高度,令進入者產生升騰感,至少是幻覺。

從懺悔者愛德華開始,數百年間,西敏寺逐漸成為一個地位和成就的標誌。英國曆史風雲變幻,權力鬥爭此起彼伏,無論獲勝者還是失敗者,許多人選擇安葬於此,與他(她)們曾經的仇敵共眠,甚至左右相伴。西敏寺解說器使用的解說詞,裏麵有一句話說得好(大意):英國是這樣一個國家,她在不斷變化的同時堅守著一個不變的傳統。直到今天,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仍然在思考這句話。英國曾經的地位,決定了她的曆史必然深刻影響著世界曆史,這些曆史中發生的許多事情,在我看來,其實就是前麵那句話在不同的角度下發生作用。今天的美國,依然如此。

有首老歌,其中有句歌詞:“我踩著不變的步伐,是為了配合你到來。”傳統踩著的是不變的步伐,但現代人的步伐必須變化,為了適應傳統,也為了不毀滅傳統。

出西敏寺,過西敏橋,沿泰晤士河岸朝北,一路走來。倫敦的好處是,她的絕大部分著名景點都相距不遠,基本都在步行距離內,沿泰晤士河兩岸走走停停,就可以逐個消滅。

邊走邊看,拍著想著,三個事實讓我無法忽視:第一,倫敦道路上行駛的車,相當一部分是德國車,站在路旁,隨機目測,抽樣統計發現,奔馳、寶馬或大眾的比例相當高,接近一半。這一點與巴黎形成鮮明對比;第二,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倫敦的許多公共服務設施已經出租或者賣給了外國資金;第三,倫敦地價貴,街道狹小卻寸土黃金,我們這次旅遊的三個國家裏,倫敦的旅館最貴。

我不懂經濟,不過這三個事實傳達出的信息,在我看來並不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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