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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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of PI:你相信哪個故事

(2012-12-29 16:28:28) 下一個

電影放映廳的燈光亮起來的時候,觀眾席一片沉默,沒聽到我在觀看其它電影(當然是少部分)時偶而會聽到的掌聲。收拾好飲料杯,拽著兒子起身離座,聽到旁邊的一對美國老夫妻中的丈夫輕聲對妻子說了聲:Thisis a great movie

看過本片的美國觀眾,無論是評論人還是普通觀眾,都給出了不錯的評語。但是,在年底紛紛出爐的各類TOP10電影評選中,其它佳作比如LincolnArgo 每評必中,而Life of PI,在Times雜誌的兩位影評人各自開列的TOP 10電影名單上,Life of PI均未入選。

這一事實就象Life ofPI在國內的票房超過美國本土一樣,並不令人意外。這部電影雖然有著十分好萊塢的視覺外表,但在內容上其實更貼近有內省氣質的觀眾群(比如東方人),或者人生/精神閱曆足夠豐富的人。

PI這個名字相當有意味。在數學上,π是個無限不循環小數,隻要願意,它的位數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十億百億,無窮盡也。如果π的小數點後麵的每一位,代表世界上的一個人,那麽少年PI這個人物所代表的,就是世界上的所有人,或者說是我們每一個人。Lifeof PI這一標題本身,和少年PI信奉三個宗教,是在暗示PI在影片中所講述的旅程,是人類的精神之旅。

小說原著我沒讀過,據說影片中成年PI會見作家並講述自己出海前的經曆,這一部分在小說中的比例相當大,海上曆險的部分在小說中開始的時候,已經過了書的三分之一。在改編成電影的時候,成年PI與作家會麵的所有情節似乎沒有保留的必要,因為至少在現在的影片裏,這些情節看上去太象是蛇足。如果剪掉所有PI與作家會麵的情節,把PI的講述變成畫外獨白,影片似乎會顯得更緊湊。

其實不然。PI與作家的會麵情節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在影片最後PI講出了第二個故事的時候,這種必不可少顯得尤其重要。因為這些情節告訴觀眾:海上發生的所有故事,第一個和第二個,全都來自PI的講述,它們是否真正發生過,或者說哪一個真正發生過,無從知曉。在我看來,這兩個故事,講述的都是人類尋找精神彼岸的過程,隻不過一個是善的過程,一個是惡的過程。第一個故事是那個善的過程,也就是影片描繪的海上行程。老虎是人內心裏心魔的化身,人(PI)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在與之打交道,最終沒有被心魔戰勝,卻也無法消滅它,好在最終人類到達彼岸,雙方各自回歸自己的世界,不再相互打擾。人都是自私的,除非是佛或者耶穌,否則無法完全消滅各自的心魔;第二個故事是惡的過程,全然沒有了第一個故事的和諧,將叢林法則用到了極限,心魔(老虎/PI)成了勝利者,最終以殘酷的方式到達了彼岸,收起了殺人刀,回歸內心平安。往小了說,第一個故事說的是修行和覺悟,第二個故事說的是懺悔和救贖。都能到達彼岸,但途徑大不同;往大了說,德國民族在兩次世界大戰和戰後的心路曆程,是第二個故事的現實版。如果再往前追溯,曆次十字軍東征和後來基督教演變的曆史長河中,都有那隻老虎的影子時隱時現。

相信每一個人,都有內心交戰的時候,善與惡、是與非、道德和利益、良心與誘惑,誰能最終戰勝誰?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或許這也是為什麽當李安被問到本片所傳達的意義時,他不作明確回答的原因。不是他不願意回答,而的確是無法回答。兩個故事兩條道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本片對他的意義自然不同,如何選擇是每個人自己的事。相信哪個故事,全看自己。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思考,每個人在內心裏都應當有一隻老虎,不是心魔,而是畏懼。這裏的畏懼不是恐懼,而是心中對某種事物留有空間,時常保持敬畏感,比如教徒對於上帝的敬畏。無所畏懼者,或許可以成為打虎英雄武鬆,卻也可以成為殺人如麻的張獻忠;可以成為董存瑞,也可以成為波爾布特。

最後說兩句電影本身。本片的攝影美工十分出色,許多場景如夢如幻,是奧斯卡最佳攝影的最有力爭奪者,沒有之一。李安,我從《推手》開始關注他,不僅一直保持高水準的創作,而且其對不同題材變色龍般的適應能力實在令人佩服!好萊塢有個說法,導演最怕碰三個題材:水、孩子、動物,李安這次全碰上了,而且完成得很出色。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他將是最具競爭力的候選者之一。至於能否獲獎,應該說他今年的運氣不夠好,BenAfflect和斯皮爾博格都有水準不俗的佳作問世,誰能獲獎不好說,年初的導演工會獎將透露出投票者的傾向。

寫到這裏,存了盤,下樓去喝水,看見兒子在和同學玩視頻通話,他給自己起的用戶簽名是:Whereis Richard Pa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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