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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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人間:老美阿肯

(2011-12-17 17:34:20) 下一個

      阿肯是與我共事時間最長的老美,年紀和我差不多。平時喜歡棒球,略帶羞怯。我剛來美國的時候,家人還在國內,算是單身,他當時也是。閑暇時光,我和他經常泡在一起。一來二去,發現彼此竟還有些默契,於是成了朋友。 

      我愛看電影,既然來到美國這個電影天堂,豈有不大看特看之理?!於是經常叫上阿肯同去。 

      我們倆第一次去看電影也是我平生第一次進美國電影院。檢票進去後,我立刻發現了一個每個中國人都會立刻發現的“漏洞”:美國的電影院裏不隻一個放映廳,一般有十幾個廳同時在放映不同的電影,但是隻在影院入口處檢票一次,每個放映廳門口不再檢查票。 

      我和阿肯走進了我們買了票的那場電影的放映廳,落坐。不得不承認美國佬的電影院的確是舒服,一場視聽盛宴下來,讓人頭暈眼花。看完阿肯打算走,我拉著他轉身就進隔壁那間放映廳。阿肯直往後縮:“你想幹嘛?” 

       “你想再看另一場嗎?”我衝他擠擠眼。 

       “這個。。可以嗎?”看他的表情,顯然在作思想鬥爭。 

       “為什麽不?沒人阻攔我們,不是嗎?”我用頭點了一下放映廳門口。

       “你確定我們不會有麻煩?那。。。好吧!”他跟著我進了放映廳。這場電影我看得心安理得,但是阿肯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電影上,不停地東張西望,一臉緊張的樣子。隻要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他立刻抬頭看看對方是誰,是不是來找他麻煩的,就這樣一直到電影結束。阿肯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和我看另一場,我因為要搭他的車,沒辦法隻要跟著出來。在陽光下我才看清楚,他在開空調的放映廳裏做了半天,現在竟然滿頭是汗。我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裝出一臉正經。 

      開車回來的路上,阿肯一反來時的“話嘮”本色,變得沉默不語。偶而來一句自言自語,也是不斷重複同一句話:“我搞不懂怎麽會這麽容易呢?” 

      隨後的幾個月,公司裏又來了幾名單身的中國員工,於是我們的“周末電影團”迅速擴大。幾次下來,阿肯終於不再緊張,變得和我們一樣心安理得了。一女同事說,她終於理解了什麽叫“近墨者黑”。 

      隨著國內家人陸續來到美國與我們團聚,我們的“周末電影團”不得不煙消雲散。阿肯呢,他還是總去看電影,跟誰去就無從而知了。 

      後來的幾年,他娶妻生子,隨著大流加入中產階級。阿肯的家庭屬於比較保守的美國人,喜歡大家庭。受此影響,他的妻子接連生了三個孩子,都是大胖小子。我和他開玩笑問他是否打算籌備一個籃球隊,他說:“我在等一個女兒。” 

      去年,他因為家庭原因辭了職,全家搬去了紐約。在他離開公司之前,我們給他開了個歡送會。我找了個機會跟他聊起一起看電影的舊事,他笑著說,他會很懷念這些屬於男孩子們的惡作劇。 

      後來阿肯仍然和我保持著聯係。在紐約,他找到另一份工作,並被公司派往中國,家人也隨他前往。我不斷地收到他用電子郵件從中國發給我的照片,背景是北京,西安,上海,杭州的名勝,還有成都。 

      512地震時,他在成都。我給他打電話,在聽到無數次的忙音之後,終於從聽筒裏聽到他的聲音。他告訴我,他加入了誌願救援隊,目前正在去汶川的路上。 

       “我有個喜訊告訴你,我要有女兒了!”他的聲音聽上去略帶疲憊,但有股抑製不住的激動。“我知道有很多廢墟裏救出來的女孩,她們的父母都死了。我要去收養一個。她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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