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見聞之四: 草原曆險記

（本文曾發表在2003年6月28日的《深圳晚報》“城市周末--路上” 欄目中）

          在烏幹達的中國人，除了我國幾家國營公司在這裏的分支機構的工作人員外，還有一些在這裏作生意的個體戶。其中有個老林，從吉林來，偶然的機會和我認識，一 來二去就熟了。老林年紀並不大，四十多歲，在國內時倒騰服裝掙了些錢。後來通過一個親戚的關係，半年前輾轉來到烏幹達。原本想做點小生意，沒想到這裏的市 場潛力雖然大，但老百姓購買力低，生意很不好作。折騰了一陣，仍然不見起色，心理著急又沒有辦法。由於和我談得來，有一次就提議找個周末一起去打獵散散 心。打獵對我來說可是件新鮮刺激的事，於是我倆一拍即合。
　　
　　 在烏幹達和肯尼亞的邊境上，有一片自然保護區，屬於兩國共有。在秋天的狩獵季節，允許到裏麵去打獵，但是嚴禁捕殺大象。因為非洲象牙是很珍貴的裝飾品材 料，品質好的象牙價值連城，曆來是兩國海關嚴格檢查的重點。但是盡管如此，非洲象牙的走私依然十分嚴重。後來兩國先後頒布了新法律，對偷獵大象的外國人將 予以嚴懲。以致於很多國家駐烏幹達使館紛紛告誡本國僑民，如果因走私象牙而被抓住的話，全部責任自己承擔，使館一概不負責，這股偷獵風潮才有所收斂。我和 老林準備來的，就是這片自然保護區。
　　
　　 老林是有打獵經驗的。一個天氣晴朗的周末，他租了輛吉普和兩杆獵槍，買了些子彈，我們又準備了些簡單行裝和工具，就出發了。經過幾個小時的風塵顛簸，來到 了保護區。老林顯然谘詢過一些來過的人，他說我們需要個向導。於是我在一番詢問和討價還價之後，確定了一個年輕人作我們的向導，他的名字叫塔布。進入保護 區之前，警察仔細檢查了我們的工具，子彈和車輛，確認我們沒有任何專門用於捕象的工具之後，才揮手放行。進去以後，塔布說因為以前沒有抓到過有中國人偷 獵，而且我們的裝備一看就不象是來捕象的，所以剛才的檢查才很快；如果是可疑的美國人，脫光衣服檢查也不是沒發生過。
　　
　　 老林找個地方把車停好，塔布帶著我們向深處走去。我注意到他自己也隨身帶了個簡易的套索。來到一片開闊地，塔布停下來，給我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包括不 要走太遠，除了開槍外，盡量不要發出長聲的噪音等等，最後又交代了匯合地點，然後就自己走開了。我猜他自己也有些小買賣做。
　　
　　 我們打了一會兒，收獲很少。老林打到了一隻兔子，我則一無所獲。對我這樣從未摸過獵槍的人來說，能打中大象的屁股就不錯了。我忘了這是哪部電影裏的台詞。
　　
　　 我們來到一棵大樹下，離樹200米遠的地方有一條河，河對岸一頭非洲水牛趴在岸邊，一下一下地甩著尾巴。從樹下向另一個方向望去，能看到不遠處幾隻角馬在悠閑地散步。
　　
　　 過了一會兒，我們看到一個有意思的場景：河對岸出現了三隻豺狗（不敢肯定，老林說是土狼），它們不知從哪裏追逐一隻年幼的羚羊跑到這裏。現在，那隻羚羊正 躲在了水牛的身後，而三隻豺狗則有些畏懼高大的水牛，不敢向前。水牛顯然很樂意保護幼小的羚羊，它站了起來，瞪著眼麵對著三隻豺狗，一副見義勇為的架式。 豺狗們見此情形，慢慢後退，然後頭挨頭聚在一起，看樣子是在商量主意。這種有趣的場景平時可是很難看到，原來動物們也開碰頭會。
　　
　　 豺狗們商量了一會兒，開始行動。兩條豺狗仍在原地沒動，另外一條慢慢地開始向水牛的另一側活動。看來豺狗的確要比水牛聰明些，它們竟然知道使用“調虎離山”。我和老林看得眼都不眨了。
　　
　　 果然不一會兒，水牛就有點兩麵招架，疲於應付了。豺狗們的目標是水牛身後的羚羊，它們開始逐漸拉開角度，輪番向水牛調釁，然後伺機向羚羊發動進攻。水牛剛 趕走正麵的兩頭豺狗，另一頭趕緊趁機偷襲一下被落在空檔處的羚羊，水牛又急忙回身應付。看來照此下去，豺狗早晚會得手。於是我和老林大聲喊起來，想嚇虎一 下豺狗們。這招還有點用，豺狗和水牛都停了下來，向這邊張望，想弄清發生了什麽。
　　
　　 我和老林正喊著，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蹄聲從背後傳來，回頭一看，臉都白了！一頭角馬正低著頭，衝著我們飛快地衝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端起的槍，也不知道瞄準沒瞄準就扣動了板機。槍聲響過，那頭角馬速度絲毫未減，已經距離我們大概隻有七，八米遠了，我甚至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它發紅的眼睛，這時，我聽到老林的槍響了，然後我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那頭角馬倒在了離我不到3米遠的地方，腦門上的彈孔還在往外冒血。我轉過頭去，看見老林也正定定地望著我，眼裏一片茫然。　　 　　
　　
　　 在回來的路上，我們倆一句話也沒說，任憑熱呼呼的風吹打著我們的臉和頭發。遠處，一輪鮮豔欲滴的落日，將它最後的光輝撒到了廣袤的土地，和成排的香蕉樹上，無比壯觀。
　　
　　 一個星期後，老林找到了我：“我想好了，我活了這麽多年，錢也掙了些，兒女都大了，還圖個啥？那天那一槍，算是把我打醒了。我還想再到別的地方多看看，多 見識見識，以後想起來都覺得有意思，這輩子才算沒白過，別的我都不在乎了。我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我準備去巴西，看看亞馬遜河。”
　　
　　 兩個多月後，我收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老林叉著腰站在那裏，背後是巴西的熱帶雨林和寬闊的亞馬遜河。老林瘦了不少，但是看上去精神狀態不錯，而且他的裝備比我倆打獵時專業多了，一副十足的探險者模樣。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