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見聞之一: 為什麽要這樣

( 本文寫於 2000 年前後, 時間雖早，但尚未在文學城貼過，獻醜貼之。 )
          
       提起非洲，一般人腦海裏首先出現的是幹旱的土地，貧瘠的村落，餓得皮包骨頭的兒童這樣一些悲慘的畫麵。的確，非洲大陸盡管 幅員遼闊，物產豐富，但是直到今天仍然是全球最貧窮落後的一個大陸，幾乎要被人遺忘了。糾其原因，一般的新聞報道，無外乎歸咎於政治，曆史和本身自然條件 的限製，但是深入到非洲大陸其中，就不難發現起根本作用的並不是這些。
　　
　　 不可否認，非洲大陸的自然條件的確很差，北部非洲的絕大部分國家的領土被沙漠占據了大部分，剩下的非沙漠地區裏，適合耕種的土地麵積比例很小。加上氣候酷 熱幹燥，幾乎無法從事正常的農業活動。但是，如果從北部往南走，就會發現從自然條件到氣候都在逐漸變好，到了烏幹達所在的赤道地區，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烏幹達地處非洲中部，南麵緊靠世界第二大淡水湖維多利亞湖，水利資源得天獨後。和北部的幹燥不同，這裏的氣候潮濕，土地肥沃，風調雨順，常年氣溫和我國的 昆明差不多。烏幹達出產的香蕉和西瓜，雖然個頭不大，但口感細膩，甘甜無比。可見，隻要善加利用，烏幹達成為一個中等富裕的農業國，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情。但實際情況如何呢？即使單和非洲其他國家相比，烏幹達的整體水平也處在中下遊。全國有限的產業種類，僅有咖啡，香蕉，幹蔗等農作物的出口和加工，以及 銅的開采和出口，僅此而以。烏幹達的很多重要國家性工程，包括鐵路，學校，醫院，體育館等等，都來自國際援助，其中中國是它最主要的援助者。我在烏幹達期 間，就是和我國援建烏幹達國家體育館的浙江工程公司的工人們吃住在一起。在平時的閑聊中，大家都有一個體會，象烏幹達這樣好的自然條件，如果讓中國人來建 設，20年的時間就會讓它變個樣子。我想這並非是說大話。
　　
　　 但是為什麽烏幹達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呢？我看到的是，除了自然生長的香蕉和幹蔗，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空在那裏幾十年無人理睬；廣闊的維多利亞湖含有豐富的魚類資源，甚至我國遼寧省的漁業公司都有漁船在這裏作業，卻看不到一條烏幹達自己的捕魚船。
　　
　　 我在烏幹達時，平時聽到最多的新聞是烏幹達反政府武裝製造的恐怖事件，基本上每過幾個禮拜就會發生一次，弄得我們這些中國人一天到晚也緊張兮兮，晚上輕易 不敢出門，就連白天也盡量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因為這些恐怖活動總是發生在車站，政府大樓，商店這些人多的公共場所。烏幹達沒有公交係統，承擔公交任務的， 除了價格昂貴的出租車外，是成百上千輛類似國內“中巴”的私營麵包車。這些麵包車沒有一輛看上去是新的，每輛都是蓬頭垢麵，破舊不堪。我每天就是搭這樣的 麵包車來往於我的住處和上班的醫院。結果有一天，兩輛麵包車被事先安裝的炸彈炸毀，20多人當場送命。嚇得我費盡周折聯係了一個同在醫院工作的老美，每天 用他的車接送我上下班，當然這不會是免費的。
　　
　　 “反政府武裝”這個名詞，是非洲大陸永遠不會消失的名詞，因為它貫穿了幾乎每個非洲國家的發展史。上世紀前半葉，非洲大陸各個國家紛紛擺脫了歐美國家的殖 民統治，成為獨立自主的主權國家。但是隨即就陷入了顛覆與反顛覆，推翻與被推翻的怪圈內，政府的頻繁更替成了一出在非洲大陸上反複上演的戲，直到今天仍未 停止。每當一個新政權上台，馬上會有一個反政府組織成立，而且它的背後一定有另一個（一般是幾個）非洲國家的政府在暗中支持，提供資金和武器。當然，這個 新政權也絕不會閑等著被推翻，他們也在暗中支持著其他國家的反政府武裝。
　　
　　 以烏幹達為例。1962年，烏幹達從英國的統治下獨立出來，政權幾經更替。到70年代，獨裁者阿明當政，後來被推翻。1986年，穆塞維尼通過暴力取得政 權，執政至今。從上世紀到現在，烏幹達先後在暗中支持過蘇丹，剛果和盧旺達的反政府武裝，而烏幹達的反政府武裝在不同時期主要靠肯尼亞，剛果的政府支持。 可以想象這樣一個錯綜複雜的關係，一個政權試圖去推翻另一個政權，而他們自己也被其他的政權在暗中作著手腳。說是暗中，其實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隻不過大 家彼此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他們這樣作的目的很簡單，無非就是想在本地區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範圍，嚐嚐當“老大”的滋味。於是乎，整個非洲大陸都陷入了一 張扯不斷，理還亂的大網裏，誰也無法做大，誰又都不甘心。在國家建設上捉襟見肘，卻很舍得把錢花在給別國政權作手腳上麵。這也是為什麽絕大部分非洲國家至 今仍遠未擺脫貧困的根本原因。除了這個大的原因以外，還有些是屬於文化傳統和民族性格方麵的，我會在另一篇文章裏專門提到，這裏暫且不表。當然，在曆史 上，歐美國家和前蘇聯也曾經參預或支持過其中某些反政府活動，但是後來都紛紛遠離了這個是非圈，非洲大陸幾乎成了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一般來說，經濟越不發達的地區，在這個怪圈裏陷得越深，而經濟相對好些的國家，則涉入較淺。這其中南非和埃及，不僅在政治和經濟上在非洲大陸處於龍頭地 位，而且在對外關係上也顯得頭腦比較清醒。曾有這麽個說法，要想在非洲有所作為，政治上離不開埃及，經濟上離不開南非。這裏不能不說一下南非，作為經濟最 發達的非洲國家，南非在其他非洲國家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很象香港在改革開放前的中國大陸群眾中的地位。來自南非的歌星在其他非洲國家百姓中家喻戶曉，在這些 國家演出時盛況空前，我也曾經親眼目睹過這樣的盛況。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在整個非洲享有崇高威望，非洲大陸上不知道有多少建築物以他的名字命名，浙江公司 援建的烏幹達國家體育館也是其中之一。而南非能有這樣的地位，其在非洲大陸獨領風騷的經濟實力具功至偉。雖然南非也有他自己的很多問題，但至少給非洲其他 國家一個活生生的實例和一個明白道理：隻有發展才是取得別人尊重的正道。可惜看起來這麽簡單的道理，並沒有被他們認識到，仍然隻顧醉心於權力爭奪而不自抜，不禁使人在感到可惜的同時發出本文標題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