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83)
那天在地鐵口,有個高大威猛的非洲人倒退回來問我,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彬杜?我點頭說,請叫我的全名,法蒂瑪.達.彬杜。他向我問好,然後親親切切地一笑而過。
還有一次,我向一個非洲婦女打招呼,bonjour,她隻是點點頭。我說,昂姆疆姆(索尼克語:你好)。她立刻嚴肅起來,連忙招呼我,一邊還拍打著她兒子的頭說,說話啊,人家向我們打招呼呢。我越來越發現,我對他們的了解,這本身就被他們看作尊重。
而我認識的一個祖魯藝術家,卻是異類。
他算是上層人物。他常送我他的唱片。我還在街頭看到過他演唱會的海報。開始,我和他說話很誠惶誠恐:他法語很地道,卻堅持說英語。我的英語稀爛。我的法語雖然也不怎麽樣,但至少我捂住半張嘴,能把巴黎街頭的無賴罵到狗血淋頭。後來,我看到他站在一群和我一樣隻會說法語的西非文盲大媽中間,用英語口若懸河的時候,我才釋然了。
我看到他的時候,就會想起某些華人藝術家。他們帶著骨子裏的自卑,把他本民族的文化以邊緣文化的形式,獻媚給外人獵奇。再把對同胞的優越感,建立其上。
我認識的這個祖魯人,說自己是第一代祖魯王夏卡的後裔。
祖魯,起源於非洲中西部的喀麥隆叢林。祖魯的先民一路南下,行程五千公裏,且行且戰一千年。最終他們在南部非洲紮下根來。
遙想17世紀祖魯先民的生活,大概類似美國黑人文學作品《根》(1)裏的描寫的西非部落的場景。
同樣是炊煙嫋嫋升起,飄過了村中的圓形茅草泥屋。同樣有播種和豐收季節的歌舞與祈禱、篝火前的長老議事會、森林中的男子成年典禮。每個男子可以娶很多妻子。而農活兒基本上都由女人們來承擔的。男人們以年齡分為小組,征戰,狩獵。並且分批成婚。
也如同“根”裏描述的,他們的生活並不是天堂一般無憂無慮。人們同樣飽經饑荒,瘟疫肆虐。生命周而複始,曆史緩慢前進。
17世紀的祖魯先民完全不知道——正如這個時期正處在明清更替之際的中國人一樣——遠處的歐洲正在經曆從生產力到生產關係的巨變。這些變化將與他們子孫的命運息息相關。17世紀,歐洲的資本主義工商業特別是對外貿易有了巨大的發展。這其中,荷蘭擁有發達的造船工業和強大的海上力量,是當時歐洲經濟上最繁榮的國家。它對海外的殖民擴張和掠奪,雖然起步較晚,但很快就超過老牌霸主西班牙,葡萄牙。
隨著荷蘭霸權的建立。17世紀末,荷蘭裔的布爾人(布爾,荷蘭語,農民的意思),趕著他們的牛車,唱著他們的聖歌,帶著他們的家小,農具,從南非的好望角登陸了。布爾人從移民到最終在19世紀初建立了政權。這個過程用了二百餘年。
白人在二百年間完成的事情,黑人用了一千年。於是就有人說,這就是人種的差距。而“全球通史”中援引著名人類學家弗朗茲·博亞茲的觀點是這樣說的:
“人類的曆史證明,一個社會集團,其文化的進步往往取決於它是否有機會吸取鄰近社會集團的經驗。一個社會集團所獲得的種種發現可以傳給其他社會集團;彼此之間的交流愈多樣化,相互學習的機會也就愈多。環境也迫使它們非迅速發展不可,因為它們麵臨的不僅是發展的機會,還有被淘汰的壓力。相反,那些處於閉塞狀態下的民族,既得不到外來的促進,也沒有外來的威脅,因而,被淘汰的壓力對它們來說是不存在的,它們可以按原來的狀況過上幾千年而不危及其生存。”
這個理論可以解釋地理環境孤絕的印第安人,澳洲土著,以及非洲土著們的文明長期停滯。而中國封建社會的格外漫長。環境因素,而不是人種,決定了一個文化的興衰枯榮。
1,順便說一句,當《根》風靡美國的時候,它被列在“非小說類暢銷書”中的。1977年,美國國家書籍獎金委員會把曆史特等獎授予了《根》,以表彰這部“非虛構的曆史作品”。所以,我用一下。
未完待續
是的。這種人連自己的出身都很自卑。所以注定他們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