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寫到:“河中府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之渙、暢當三篇能狀其景。”
先看看這些留存的題鸛雀樓的詩:
《登鸛雀樓》
[唐]暢當
迥臨飛鳥上,高出塵世間。
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
《同崔邠登鸛雀樓》
[唐]李益
鸛雀樓西百尺檣,汀洲雲樹共茫茫。
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
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為長。
風煙並起思歸望,遠目非春亦自傷。
《登鸛雀樓》
[唐]耿濰
久客心常醉,高樓日漸低。
黃河經海內,華嶽鎮關西。
去遠千帆小,來遲獨鳥迷。
終年不得意,空覺負東溪。
《登河中鸛雀樓》
[唐]司馬劄
樓中見千裏,樓影入通津。
煙樹遙分陝,山河曲向秦。
興亡留白日,今古共紅塵。
鸛雀飛何處,城隅草自春。
王之渙的《登鸛雀樓》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高下立判,王之渙的《登鸛雀樓》可謂登峰造極,曆來被稱為唐詩五言絕句壓軸之作。
王之渙還有一首被章太炎稱為絕句之最的涼州詞: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王之渙是盛唐時期的詩人,在當時已經很有聲望了,但是在《舊唐書》和《新唐書》裏都沒有王之渙的傳記。隻在唐人的傳奇小說《集異記》有一個流傳甚廣的“旗亭畫壁”故事(見附文)。元朝辛文房撰寫的《唐才子傳》裏有關王之渙的故事也是取自《集異記》。王之渙這樣一個寫出了千古名句,激勵了無數後人的盛唐詩人,竟然在正史裏隻字不提,這也算是個千古之謎吧。
附:王之渙存世的六首詩和相關的傳記:
《登鸛雀樓》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涼州詞二首
其一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其二
單於北望拂雲堆,殺馬登壇祭幾回。
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送別
楊柳東風樹,青青夾禦河。
近來攀折苦,應為別離多。
宴詞
長堤春水綠悠悠,畎入漳河一道流。
莫聽聲聲催去棹,桃溪淺處不勝舟。
九日送別
薊庭蕭瑟故人稀,何處登高且送歸。
今日暫同芳菊酒,明朝應作斷蓬飛。
【唐才子傳-王之渙】
之渙,薊門人。少有俠氣,所從遊皆五陵少年,擊劍悲歌,從禽縱酒。中折節工文,十年名譽日振。恥困場屋,遂交謁名公。為詩情致雅暢,得齊、梁之風。每有作,樂工輒取以被聲律。與王昌齡、高適、暢當忘形爾汝。嚐共詣旗亭,有梨園名部繼至,昌齡等曰:“我輩善詩名,未定甲乙。可觀諸伶謳詩,以多者為優。”一伶唱昌齡二絕句,一唱適合一絕句。之渙曰:“樂人所唱皆下俚之詞。”須臾,一佳妓唱曰:“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複唱二絕,皆之渙詞。三人大笑。之渙曰:“田舍奴,吾豈妄哉!”諸伶竟不諭其故,拜月曰:“肉眼不識神仙。”三子從之酣醉終日。其狂放如此雲。有詩傳於今。
旗亭畫壁
出自《集異記》
[唐] 薛用弱
開元中,詩人王昌齡、高適、王渙之齊名。時風塵未偶,而遊處略同。一日天寒微雪,三詩人共詣旗亭,貰酒小飲。忽有梨園伶官十數人,登樓會宴。三詩人因避席隈映,擁爐火以觀焉。俄有妙妓四輩,尋續而至,奢華豔曳,都冶頗極。旋則奏樂,皆當時之名部也。昌齡等私相約曰:“我輩各擅詩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觀諸伶所謳,若詩入歌詞之多者,則為優矣。”俄而一伶拊節而唱,乃曰:“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昌齡則引手畫壁曰:“一絕句。”尋又一伶謳之曰:“開篋淚沾臆,見君前月書。夜台何寂寞,猶是子雲居。”適則引手畫壁曰:“一絕句。”尋又一伶謳曰:“奉帚平明金殿開,強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昌齡則又引手畫壁曰:“二絕句。”渙之自以得名已久,因謂諸人曰:“此輩皆潦倒樂官,所唱皆《巴人》《下俚》之詞耳,豈《陽春》《白雪》之曲,俗物敢近哉!”因指諸妓之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詩,吾即終身不敢與子爭衡矣。脫是吾詩,子等當須列拜床下,奉吾為師。”因歡笑而俟之。須臾,次至雙鬟發聲,則曰:“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渙之即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豈妄哉?”因大諧笑。諸伶不喻其故,皆起詣曰:“不知諸郎君何此歡噱?”昌齡等因話其事。諸伶競拜曰:“俗眼不識神仙,乞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從之,歡醉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