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深呼吸(三十一)

(2009-10-08 01:48:08) 下一個
 


Hans凡事不喜歡提前做準備,總是等到事情壓頭了才開始行動。他很反感我媽提早計劃我們回國的行程,說:“一件事情有那麽多的變數,還有那麽久就開始做準備有什麽意義,到時候情況變了又得重新計劃”。

我跟我媽一樣,喜歡預先把什麽都考慮周全,能準備的就準備好放在那裏,以免臨時打亂仗。可是自從跟了Hans,我想按自己的原則辦事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比如說第二天要出遠門,他就是不讓我提前作準備,說我在這麽點兒大的事情上摸呼沒必要,第二天三下兩下不就解決了,然後硬把我拉到床上親親我我。當然第二天起來還得我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收拾,他自己老早就跑下樓了,等的時間長了還嫌我磨蹭。

幸好我的脾氣性格不像我媽,很多時候能忍就忍了,否則這日子除了爭吵沒法過了。

在家有我跟在他後麵收拾,我手腳快,打亂仗的後果還不至於太嚴重。在工作上他一次次嚐到了被時間掐脖子的滋味,也不汲取教訓,凡事仍然等著快到最後關頭了才動手。忙完了有成果可以笑著鬆口氣,畢竟忙得值得;要是工作沒做好,他也知道垂頭喪氣地在我麵前老老實實地分析原因,比如,其實之前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好好準備一下的,如果當初怎麽怎麽地了,就不會搞得今天如何如何地。

什麽樣的老師教出來什麽樣的學生,Hans愛打突擊仗除了靠有自身潛力,還應該和他教授扯上關係。他的教授也是這麽個人,應該比Hans還更有甚之。

教授年輕有為,不光搞起科研來很強,對培養學生那更是沒得說的盡心盡力,有時候一天隻睡四個鍾頭,就為把學期裏任教的那門課的每一道程序做到perfekt。中國人說的很有師德,我和Hans私下裏則評價他為教學狂。

他當時手下的學生還不多,Hans可以經常和他碰麵,一起討論問題,從這點說Hans還是很幸運的。有很多教授手下人太多,學生一年也輪不上幾次機會和教授坐下來麵談,平常多半是跟教授下麵的小老板通氣。

Hans
經常和自己的教授一起寫文章,即算有時候教授做不了多少工作,Hans也想把他拉進來,一來感謝教授的栽培之恩,二來也好找他最後幫讀讀文章,提些修改意見。

教授每次都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幫他讀和改,Hans也挺得意有這麽一個為自己親力親為的老師。他回頭馬上就把論文傳到了網上,卻遲遲不見教授更新修改意見。原來教授一直都沒讀,忙其他更十萬火急的事情去了。Hans不好意思催,隻能靜下心地等。誰知教授一拖就把給Hans讀論文的工作拖到deadline的頭一天晚上,那樣的時候他倆便忙得焦頭爛額的。

一晚上爭分奪秒的,那邊剛提出來一點意見,Hans就得跟著改。碰到小的修改意見那還能兩下就改好,隻是如果碰到教授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必須對論文動大手術的時候,那就比較頭疼了。Hans為了寫一篇論文,從有idea到查資料,編程做實驗等結果,一個個證明寫完整寫清楚,最後在文字上還得找人幫做修改潤色,忙了那麽多日子,付出那麽多心血,到了這最後關頭,為了提高論文被接受的幾率誰都會卯足了勁來臨時搶險。Hans雖然恨得咬牙,嘴裏嘟囔教授拖遝,但除了熬通宵死拚deadline也沒有別的辦法。

俗話說為人師表,老師的言行必定影響到學生。Hans不會不了解打突擊仗的缺點,可是連博士的爸爸(德語對博士導師的稱呼)都這麽熱衷於此,他大概覺得自己這樣做也無可厚非。還好這些能人似乎未見慘敗過,每次都是有驚無險。

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也會互相影響,我慢慢也會轉變過來,問題來了才考慮怎樣應付,不做過多的估計。

在我們家如今隻提倡現在時,將來時和過去時都是不受歡迎的。然而我家那兩個老人卻特別喜歡後麵那兩個時態,愛杞人憂天,愛炒陳麻爛穀子。

我隻要一提我媽的計劃,Hans就極不耐煩地打破,想都不用想拿出他那句著名的“一件事情有那麽多的變數----”回我。

我把Hans的意思傳過去,要媽媽先別考慮那麽多,回來了再說。我媽馬上要跳起來了似的:“不預先做點安排,又像上次那樣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沒有重點的東跑西跑,那你們回來幹什麽!”

我想Hans還是不願意受媽媽的控製,他已經有那樣的感覺,媽媽一旦做了安排的事情就要按她想好的那樣去實行。兩邊的父母在各方麵都很難達到統一,從我的角度來考慮,僅按一邊的意願安排肯定又會夾腳。

這還沒回去,看來矛盾已經初露頭腳。不過回家的喜悅已經衝淡了顧慮,雖然離回去還有一小段日子,我的心早就飛回去了。

家裏這兩年買了新房子,一想到回去可以住裝修好了的漂亮房子,我就很激動。我們三個人以前窩在七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裏,多請些同學來玩都轉不開身。

爸爸有個老同事出了國,有一次回老單位,也順便看看我們,在我們家呆了一小會兒就起身要走,走前很不屑地說:“老徐啊,你們家看起來就是一個字----窮。”

我爸很尷尬什麽也沒說,我在他眼裏看到了無奈。爸爸一輩子清正廉潔,不會搞關係那一套,老老實實靠自己的本事走到教授這個職稱,拿工資吃飯,不偷不搶,到頭來還被這幫偷雞摸狗的兔崽子看不起。我為爸爸打抱不平,爸爸說他工作幾十年,對這些人也習慣了,反正再過幾年就可以辦退休,拿了退休金不愁老了以後的生活,想賺錢還可以到外麵謀事去。

我出來後,沒再問父母要過錢,他們的工資除了吃飯根本沒地方用,就決定貸款買房,我們幫付了一部分首付款。爸爸媽媽當時送我出來,把積蓄用得差不多了,一下存不起那麽多錢。我們很高興給爸爸媽媽買新房,住了一輩子小房子,也該揚眉吐氣享受一下大房子了,並且我們手上反正也有這個餘錢。

媽媽很有眼光,買的結構很嚴實的板房,房屋格局據她說十分理想,小區所在的地方也很有發展前途,所以房子買了絕對升值。

裝修房子的時候,媽媽親自操刀設計,每一道工序都由她嚴格把關。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材料自己挑自己買。裝修的活兒除了那些沒法兒單獨完成的,必須得找師傅來做,其他如貼瓷磚刷牆安燈他們寧願自己動手,理由一個是省錢,還有一個就是閑人家做得不好,且偷工減料。爸爸當然是聽從媽媽分配,雖然累得想要罷工,嘴裏還不停的誇媽媽聰明能幹。

媽媽好罵人,做工的師傅被罵走了一批又一批。

被他們這些人我肺都氣炸了,沒見過這樣幹活的,我沒做過地做起來都絕對比他們強。這些人蠢還不虛心,光想著占小便宜。”

哎呀,算啦,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外麵的人不都是這樣,你少惹那些人,不要跟他們發生矛盾,吵起來的話很危險的,我離得這麽遠,幫不上忙,不是幹著急。”

你放心,我會把握分寸的,大不了我和你爸爸兩個人自己幹,我們倆個現在也算得上熟練工了,你爸爸打鑽打得可漂亮了,要讓那些師傅來做,我們還不滿意呢。”

這兩個人真是不服老,他們做的裝修不會是豪華的,但一定是在細節上經得起考究的。

Hans
也很想回去看看我們的新房子,爸爸媽媽說主臥是專門留出來給我們的,收拾得十分漂亮,Hans聽了樂在臉上,就像要回自己的新家一樣。我打心眼兒裏開心,爸媽一直的意想法其實就是要Hans把他們的家當自己家看,在自己父母麵前不要拘束,爸媽的東西就是給女兒和女婿的,我們不接受,他們心裏就不舒服。

盼著回家,臨走我們還是依依不舍。Hans把我送到火車上,火車開車前幾分鍾,他還不下。

開心點兒,傻瓜,你先回去過過住新房子的癮,老公過些天就跟來的。”

你一個人在家要好好的,每餐飯要按時吃,出門要注意安全,不要忘了吃藥。”

Hans
來德國以後檢查出來有尿酸值高的毛病,尿酸值不正常的時候就會腿關節疼痛,嚴重的時候會爆發腎結石。醫生給他開了一種化學成分的藥,說這個藥要一直吃下去,不能間斷。Hans一開始聽了覺得不可相信,好像得了什麽大病似的,得終身用藥治療。後來慢慢接受了天天吃藥的事實,可是他老是忘記,吃藥有一天沒一天的。於是我就擔當起提醒吃藥的大任,反正我也要吃避孕藥,順便一起把他的藥也給喂了。

我很擔心他一個人在家突然爆發腎結石,那玩意兒疼起來可要命了。我在德國的時候,他就犯過兩次。

第一次沒經驗,晚上發的,他疼得臉色發白,全身發僵,沒有去看醫生,就這麽過去了。後來聽醫生說,這種情況很糟糕的,疼一次沒有去醫院消炎打石頭,對腎的傷害很大,次數多了後果不可設想。

第二次之前我們說好要去看電影,他出發前就疼了起來,我說去醫院,他不肯,說沒事兒的。問他是不是跟上次犯腎結石有一樣的症狀,他也說不可能。我們還是去了電影院,坐在電影院裏,他一臉痛苦。忍了一夜,我們第二天一早去的診所,醫生給開了下石頭的藥和接石頭的慮網,不過那時他已經不怎麽疼了。

我一直覺得這第二次沒及時治療都怨我,是我一開始提出要去看電影的,Hans一定是不想讓我掃興才忍著沒去醫院。那麽疼他忍了下來,我後悔死了。

我不在家,一方麵怕他不按時吃藥,另一方麵他的飲食沒有人監督,吃多了嘌呤值高的食物,又會導致犯結石的。自從知道他有這毛病,我買菜做飯都嚴格按照醫生給的小本子控製。食物的烹調方式很重要,得少燉肉湯,少吃鹵菜,食物的種類也很受限,什麽海鮮魚類,菠菜,豆類,花菜,全是不建議常吃的,這些又都是我們很喜歡的。

為了Hans的身體,我們倆一起努力。自己安慰自己,不就是少點種類嗎,其實什麽東西吃下去都一樣,吃飽就好嘍。

火車馬上要開了,我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除了吃藥吃飯,還告訴他我給他整好的行李包裏哪一層放著護照和機票,別到走的時候找不到,這才讓他下去。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