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朦的日子

發朦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碼點字,防老年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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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精神生活

(2009-02-27 17:44:16) 下一個

80年代風氣漸開,跳舞從精神汙染到“十億人民九億賭,還有一億在跳舞,剩下都是二百五”,幾年就過渡完了。俺們學校是從鼓勵跳集體舞開始的,團委還是學生會搞了一次集體比賽,賽場就在大禮堂前。那天晚上參賽選手都沐猴而冠,個個畫得濃眉大眼,人人塗得紅光滿麵,舞曲一起,就百年魔怪舞翩遷。好事者事後言之戳戳地說,俺們係群舞的時候女同學誰誰誰一跺腳,大禮堂都隨之一歪,有點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氣概。

等到俺們四年級時交誼舞已在各大高校裏如火如荼開來,俺學校的舞會,簡陋點的是在宿舍或食堂,講究點的是在體育館或中心樓的演講廳。工科院校狼多肉少,常常是兩匹狼摟摟抱抱。那時的照片如果給CNN編輯一下,中國80年代高校流行斷背山爬梯就鐵證如山了。當時民間的清議是某大學舞場上漂亮妹妹多一點,俺們學校的舞林高手多一點,其他學校就比較不上路子一點。記得體育館舞會上看到過一對,男的是中山裝眼鏡哥,女的是牛仔褲馬尾巴妹,小拉拉得很飄,倫巴倫得很酷,的士高真的很高,俺這麽多年還有點印象。

剛上大學時小鄧唱的歌還是“霏霏”之音,學校不大讓聽但是可以偷偷聽。後來反精神汙染時學生社團請青春雜誌主編李某來搞音樂講座,題目大約是流行音樂之批判。老李當堂大放小鄧的歌曲,比如何日君再來。然後評論該歌為什麽不健康,而且曆史上女漢奸也唱。記得54樓階梯教室爆滿,外麵走廊上擠的都是人。現在回顧一下,當年策劃這項活動的人,一定是個炒作高手。再以後就不太有人管你聽啥不聽啥了,不過那年月歌星和美女都沒現在多,所以流行的也就是翻來覆去的那幾盒帶子。

宿舍裏一哥們不知從哪裏弄了盤不知其名的歌手集子,一整學期每天必放一次以上。結果俺有幸成了心理學家做實驗的小白鼠,日複一日被同樣的句子不斷刺激,在腦細胞上留下永恒的創傷,到現在二十多年後還記得其中的大部分內容。有一首大意是:江水多美麗/水中起漣漪/水深不如情深/我有多愛你/愛你不便告訴你/悄悄地悄悄地告訴自己。。。哪位高手給考證一下這到底是誰的作品?

俺自己喜歡的一盒帶子是上海張行的,好像還在某個地方現場聽過他彈著吉他唱阿西們的街,裝得很酷的樣子。沒多久老張因流氓罪進了局子,按今天的標準來衡量,他和另外一個進了局子的東北人遲誌強是倆典型的倒黴蛋,受冤枉指數,如果趕不上薩達姆,也肯定超過克林頓。俺其實對音樂是外行,五音不全。隻是有時不知為何會被一些曲子觸動神經,激發些莫名的想象。俺聽張行的帶子時,幾個人在蘇南的一個鄉鎮企業做畢業設計。周圍都是農田,春天有油菜花一片片,夏天有蚊子蒼蠅一群群。每天的日子可以很有趣,也可以淡出個鳥來,所以經常就有張行的聲音做伴。以後那盒帶子就成了代表那段曆史的符號,隨我走過很多地方,懷古的時候就會翻出來聽聽。

那時還沒有卡拉OK,一般人民群眾想一展歌喉比較缺場地。教室裏要安靜,食堂裏要吃飯,宿舍裏人太多,廁所裏又太臭。對嗓子癢的同學,展示才藝盡情鬼哭狼嚎的正確地點和時間,應該是盥洗間裏衝冷水澡的時候。有一年浴室修理到12月還沒開,大家都硬著頭皮大冬天洗冷水澡。那段時間,盥洗間裏傳來的男高音音階都特別高,好多還帶花腔有顫音,像受驚的母雞。喜歡在盥洗間磨練沒感冒而失聲的,有可能許多都成為各班的歌唱骨幹。他們或活躍於各種歌詠比賽,或現身與五花八門的聯歡會,唱的人興高,聽的人彩烈,其樂也融融。

係裏有時會搞點書畫展,這時就該俺宿舍的老大出彩了。老大是書香門第,棋琴詩書,威震俺們那江湖。老大一手好字,剛柔相濟,有力透紙背之功。說老大的字,俺到想起一段往事。都說墨香淡淡,七八十年代的中國,卻出產一種墨,奇臭無比。有次老大揮毫而得一佳作,用的就是那奇臭無比墨。俺老遠看見老大展開字幅,黑白之間,有龍騰虎躍之象。情不自禁就往前湊。各位都知道,這人,鼻子長在最前麵啊。俺一靠近,那個臭啊臭得俺忍不住了,大叫三聲,老大這字, 真好--,真好--,真好--!!!,抬頭看見大哥笑麵慈祥,終於沒敢把那字說出口。

老少爺們娘們,都還記得老大拉一手好胡琴吧。兩根弦就可以喜怒人生,弄個二泉印月啥的,如泣如訴。不過說到這琴,還是英雄出少年,俺們的老六最不凡啦。六郎是學校樂隊當仁不讓的首席小提琴,他每次往大禮堂最前麵那把椅子一坐,不知謀殺了多少姐姐妹妹的秋波。可憐八零年代的中國,大夥條件有限。有一次演出,樂隊要穿深色西服。老六沒有西服,隻好用一中山裝充數。上台時把領子翻開,作西服狀,露出裏麵係的一條領帶,當場氣死了孫逸仙。

不但樂隊首席裝備慘不忍睹,某係校舞蹈隊的帥哥也沒舞鞋,隻能拐了彎向俺們班的校體操隊員借體操鞋替代。舞蹈帥哥和隊裏一靚妹排了一出雙人舞“請跟我來”,根據當時那首紅極一時的同名歌曲,在舞台上演繹著一段模模糊糊的愛情故事。這個段子後來在俺們的畢業演出上閃亮登場,帥哥靚妹都非專業出生,所以做平衡動作時難免激動得控製不住,跳躍的時候也不夠輕盈飄逸。但是的但是,借助動聽的歌聲,煽情的燈光,以及曖昧的肢體動作,演出還是大獲成功。估計俺們那幫畢業生心裏都一邊惦記著畢業分配,一邊憧憬作未來的浪漫人生,真的是“我踩著不變的步伐是為了配合你到來”,雖然“那是你無法預知的世界”,但是“我帶著夢幻的期待是無法按捺的情懷”。

其實那時候學校常能請來諸如李德倫,劉得海,劉昆那樣的大師來講座表演,這種時候一般是一票難求。每班一兩張票,隻有抽簽決定。老天有眼,知道俺下裏巴人一個,陽春白雪的東西,也不大消化得了,所以這種票俺一回沒抽到過。那種激動人心的時刻,就隻好讓別的同學來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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