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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雲遠話投資(3)---滄海桑田華爾街

(2008-11-03 18:18:04) 下一個

傳統的華爾街統治世界金融舞台幾十年,卻在一個星期之間黯然謝幕。剛才還是有聲有色掌聲不斷,忽然就變得掩旗息鼓曲終人散。華爾街素以創新著稱。然而,其從高潮轉入尾聲的速度比其創新還快。在大約一星期內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徹底改變了華爾街。這些事件不僅徹底改變了華爾街,也永遠改變了美國金融體係。

120089月,前奏。

進入9月,美國的金融危機急劇惡化,警訊頻傳。由於房價的持續下降,無力支付放貸的人不斷增加,導致金融界不良資產大幅度上升。投資者繼續拋售與房貸有關政券。拋售導致資產價格急劇下滑,資產價格的下滑導致更大的恐慌,更大的恐慌導致更多的拋售。市場經濟在用他那隻看不見的手導演著一場惡性循環的活劇。在這一輪又一輪的拋售-降價的循環中,金融企業被迫不斷將自己持有的相關資產按市場價格重新作價,虧損不斷加劇,自有資本比率不斷下降。投資者信心大失,信用極度萎縮,借貸成本極度上升。由於大量不良資產的貶值,美國兩家政府支助的企業(範妮美和佛裏曼)麵臨破產的威脅。這兩家企業擁有35萬億美國住房貸款,占全美國的一般。它們的破產對美國的金融體係將是毀滅性的打擊。97號,美國財政部決定將兩家企業國有化--向每家企業分別注入上限為1000億的資金換取799%的股權。國有化使兩家公司解除了破產的威脅,但並沒平息市場的恐慌。

22008914日,星期天,危機深化。

美國金融危機的浪峰,再一次撲向的華爾街。剛過去的星期五,裏曼兄弟在一係列公司重組,資產拍賣,資本注入的努力失敗後,承認瀕臨破產。轉而尋求買主。政府積極為其尋求買主。潛在的買主們在檢查了裏曼兄弟的帳目以後,發現風險太大,紛紛退卻。到了星期天,依然沒有買主浮現。這家有

158年曆史的華爾街老店的破產成了無法避免的現實。為了避免裏曼破產對金融體係的巨大衝擊,聯儲會在星期天下午組織10家大的金融機構出資700億,幫助受衝擊的金融機構。同時聯儲會宣布其貼現窗口將進一步對投資銀行開放,並同意接受股票為抵押,進一步為投行輸血。

星期天午夜剛過,裏曼宣布破產保護,決定將公司化整為零出售。這是華爾街繼貝爾斯頓以後的另一家獨立投資銀行的消失。稍後,美州銀行在宣布不予收購裏曼兄弟以後的幾小時內,在聯儲會的建議下同意以

500億的價格收購美林。幾乎與此同時,世界保險業的龍頭老大--美國國際集團(AIG)為了緩解流動性壓力,增強投資者信心,決定出售部分資產。這真是一個多事之秋!

表麵上看,壓倒這三家美國金融界標誌性企業的直接原因各異。裏曼主要是大約

500億的商業不動產貸款,美林是次貸,而AIG是大量的CDS。實際上是流動性萎縮的犧牲品。由此可見,美國信用萎縮,流動性萎縮達到了什麽程度。

裏曼崩盤催生了體製性危機。

32008915日,星期一。崩潰前照。

周末惡訊頻傳,投資者積累的恐慌無從釋放。星期一上午,股市一開盤,投資者積累的恐慌就如同洪水一樣,衝開閘門一瀉千裏,股市扶搖直下,謠言四起。投資者風聞,

AIG難以籌集足夠的資金,麵臨降級的危險。為了挽救AIG,紐約州長(DAVID PATERSON)打破有關公司內部借貸的條例規定,特許AIG從子公司借200億。這一天道瓊指掉了500多點,創下7年之最。星期一晚上,FITCH降低了AIG的信用等級。信用等級的降低進一步導致AIG信用困難,加劇AIG滑向崩潰的步劃。AIG130多個國家擁有7200萬客戶和11000億美元的資產。AIG的崩潰將如同在美國乃至世界金融體係裏扔了一個大規模殺傷武器。

42008916日,星期二。政府幹預。

美國股市剛一開盤就直線跌落。投資者紛紛逃向安全領域。拋售股票,買進政府債券。這一天美國金融體係的基石以開始出現裂縫。幾家現金市場基金每股低於

1美元的標準。投資者對美國金融體係的信心已經動搖。聯儲會當天開會決定利率走向。恐慌的市場預期聯儲會將再次降息。然而聯儲會決定實行逆向操作,不附和市場的恐慌,一直同意不動利息。聯儲會想告訴投資者,事態都在掌控中,不必慌張。市場聽到了聯儲會傳遞的信息,股市反敗為勝,以上漲收盤。在這次金融危機中,許多大的行為都發生在周末或晚上。當天晚上,政府宣布AIG的拯救計劃。政府將為AIG提供850億的強製性緊急貸款,貸款必須在2年內通過出售資產償還。作為回報,政府將擁有AIG799%的股權。

52008917日,星期三。恐慌四起

那場如海嘯一般席卷世界的次貸危機,己經一年多了。華爾街的五大投資銀行,倒閉的倒閉,賣掉的賣掉,還剩下兩家:高勝和摩根斯丹利。兩家投資銀行曆史悠久,聲譽卓著。然而,這兩家投資銀行,卻處在了新一輪海嘯的旋渦中。

貝爾斯頓早在三月就賣掉了。本周星期一,裏曼兄弟在四出求售無門以後宣布倒閉,美林在幾乎無力獨立運營的情況下把自己賣掉了。金融危機到底有多深?下一個倒下的將是誰?剩下的兩家投行有沒有足夠的資本和現金支持運營?美國金融市場有如尚未打掃的戰場,硝煙彌漫,人心惶惶。投機者和投資者陣線交錯。市場為幾十年未有之恐慌所籠罩。投資者膽戰心驚,風險規避大幅度上升;投機者躍躍欲試,正在尋找下一個獵物。

毫無疑問,華爾街幸存的兩間獨立的投資銀行成了各種猜測的對象。巨大大的市場壓力幾乎都匯集在這裏。那些壓倒貝爾斯頓和裏曼兄弟的市場壓力現在轉移到了高勝和摩根斯丹利。投資者開始恐慌:壓倒貝爾斯頓,裏曼兄弟,美林,和

AIG的流動性危機將會壓倒華爾街的最後兩大投行。

為了緩解市場壓力,堅定投資者的信心,高勝和摩根斯丹利的管理層開始向投資者喊話。

本周二股市收盤以後,高勝和摩根斯丹利報出了高於預期的盈利。摩根斯丹利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一天公布盈利報表。他們希望自己優於預期的盈利,充足的資本和現金,高品質的業務能穩定投資者的信心,能讓投機者望而生畏。

然而,信心喊話和盈利報告既沒有穩定住投資者,也沒有阻嚇退投機者。

星期三,兩家公司的股票自開盤以後,直線下跌。投資者恐慌地逃亡,投機者瘋狂地進攻。一個又一個的技術支撐點不斷失守。終這一天,高勝跌落

26%,摩根斯丹利跌落42%。美國股市有如海嘯卷過一般。

市場的恐慌是沒有界限的。不僅股票投資者在逃亡,債務持有者也在撤退。這一天摩根斯丹利的債卷也大幅度下跌。它的年息

6%2016年到期的債務,一美元隻能賣61美分。

高勝和摩根斯丹利的債務保險費急劇上升。摩根斯丹利的

CDS上升到差不多1600點。也就是說如果你持有1000萬摩根斯丹利債務,並希望為它上個保險費,你需要先支付160萬的保險費。高勝的CDS則達1200點。CDS 越高,債務保險費用越高,表明投資者認為債務人無力還債的可能性越大。

債務價格下跌,債務保險價格上升,表明其債務風險升高。其直接後果就是使兩家投行麵臨信用萎縮乃至崩潰的危機。而信用萎縮乃至崩潰正是貝爾斯頓和裏曼兄弟破產的直接原因。頭天晚上還自信滿滿的摩根斯丹利明顯的感到了生存危機。星期三市場剛收盤就傳出,摩根斯丹利尋求合並的消息。摩根斯丹利的首席執行官約翰。馬克一方麵與中國投行和新加坡接觸,一方麵與美國一家大的區域銀行討論合並的可能。

然而,截至星期四他都沒有找到能重建市場信心的買主。裏曼兄弟就是在尋求不到賣主的情況下被迫宣布破產的。曾經的華爾街明星求售自己而找不到賣主!摩根斯丹利的結局如何?

就美國金融體係整體而言,這一天是極度動蕩的一天。這一天股市大跌,道瓊掉了

450點,標普掉了479點。股市隱含漂移性升高,VIX 越過了40 點;企業短期信用收縮,本周商業票據市場收縮42%,為26年來的最大跌幅。跌幅最深的是以資產抵押的商業票據。一周跌幅達326億美元,為2005年二月以來最低點。一天到期的商業票據年率上升了138%達到346%30天到期的商業票據利息達到31%。而聯邦基準利率隻有2%。也就是說,投資者需要146%的年率來補償其一天的風險,需要11%的年率來補償30天的風險;銀行間不信任增加,LIBOR 達到339% 遠遠高於聯邦基準利率的2%。也就是說,銀行間不信任度加深,彼此拆借的風險增加,利潤上升;債務風險升高,CDX 達到900 多點;企業短期信用成本上升;投資者尋求安全天堂,大力追逐政府債券。美國聯邦3月到期的短期債的回報率降低到005%,為54年來的最地點,並曾短暫的降為負數。

總之,美國信用危機已經達到了極限。股市飄搖,短期信用萎縮,銀行間信用萎縮,債務風險上升。

這一天真正動搖美國金融體係根基的是現金市場基金

(Money Market fund)的進一步惡化。兩家曆史悠久規模不小現金市場基金(Reserve primary fund Reserve International Liquidity Fund) 在前一天宣布投資者的每一元投資的價值低於$1。投資者開始出現恐慌。前者在本周內因投資者的拋售爾失去60%的資產。現金市場基金是風險最低的投資工具,其流動險相當與現金,而回報略高於現金。它的投資目的是不虧損。美國有3-4萬億現金市場基金。截至916日的一周中,投資者贖回了大約807 億美元的現金市場基金,相當於美國現金市場基金總額的25%。現金市場基金的動搖表明美國投資者對美國金融體係的基本信心在動搖。如果類似現金的投資都不可靠,還有什麽投資是可靠的?如果類似現金的資產都不安全,美國金融係統還有什麽是安全的。毫無疑問,現金市場基金的崩潰將是美國金融體係的全麵崩潰。此外,現金市場基金是商業票據的主要購買者,而商業票據是許多公司機構籌措流動資金的主要渠道。現金市場基金的萎縮將進一步導致美國資本市場短期融資短期信用的萎縮。

現金市場基金的萎縮,短期信用的萎縮,進一步加深了投資者對十分依賴短期籌資的華爾街投資銀行生存能力的懷疑。

這一天美國金融體係幾乎出於崩潰的邊緣。這一天市場上猜測四起,人心皇皇,風雨飄搖。美國資本市場的壓力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美國金融體係會崩盤嗎?華爾街能度過難關嗎?

62008918日,星期四。全麵拯救

為了緩解市場壓力聯儲會與世界上其他央行協同行動,在

670億的基層上再追究1600億,總共將2470億美元注入世界金融市場以期緩解信用收縮的壓力。但是投資者依然在恐慌的逃亡。標普500在開盤以後直線下跌,最深跌落幾乎2%。兩大投資銀行繼續遭受集密的進攻,股票價格飛流直下,一瀉千裏。到了下午一點左右高勝跌落18%,摩根斯丹利下滑43%

市場有底嗎?市場這隻看不見的收能挽狂瀾於既倒,拯救美國金融體係體係嗎?自由市場那神奇的自愈能力沒能防止美國金融體係的崩潰。市場在跌跌不休的情況下,早就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政府。實際上市場早就在談論政府的一攬子拯救方案。市場早就不滿足頭痛醫頭的零星治療,而在期待一種全麵的,接觸問題根本的大手術。

到了下午,零星的傳聞開始散布開來:政府將采用類似於解決

80年代銀行危機的RTC方案來解決目前的金融危機。市場開始趨於穩定,投資者開始重拾信心。隨著傳聞的證實,市場一遍歡呼。投資者牛氣十足,市場上牛氣衝天。股市頻頻收複失地,最後大漲476%。看來市場離不開政府這隻看得見的手。

是夜,布什總統宣布,他的政府正在研究一項拯救危機的計劃。從而證實了市場的傳言。

證交會發布行政命令禁止空賣金融股票。被禁的股票達

300多支,後來擴大到900多支。

720089月,星期五,希望之光。

市場在盼望政府拯救計劃的細節。政府首先打出了拯救現金市場基金的組合計劃。

財長宣布財政部將動用500億的“外匯穩定基金”擔保現金市場基金以穩定投資者;聯儲會則宣布將會為銀行從現金市場基金購買資產抵押的商業票據提供無限度的資金。新聞發布會中,財政部長宣布政府正在製定一項全麵的,規模達數千億美元的計劃拯救美國經濟。在接下來的總統新聞發布會上,布什總統宣布政府必須幹預一拯救經濟。股市再次大漲。充滿戲劇化的動蕩的一周終於在經曆了大幅度下跌以後回到了起點。股市雖然回到了原點,但是美國金融市場的格局和景觀卻被永遠改變了,再也回不到原點。在這一周中美國金融體係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在這一周中,美國股市在經曆了殘酷的自我摧殘以後,終於發現自己原本不是萬能的。許多的原則,許多的商業模式,政府的作用都將因為這一周而重新界定。這一周將是美國金融體係發展的分界點。

幸存的兩大投資銀行,在幾乎品嚐到破產的恐懼以後,已經是精疲力竭,對自己不再自信滿滿。隻有在經曆了生存的考驗以後,才知道隻有生存才能發展。這一周徹底改變了華爾街的思維模式。在世界金融體係裏如明星一般高貴而華麗的華爾街在這一周中失去了最後一點光彩,麵對市場的滿目焦土,黯然的思考生存的問題。

82008921日,星期一,黯然謝幕

為了生存,華爾街僅存的兩大投行決定放棄傳統的華爾街模式,而將自己轉化為商業銀行,願意接受聯儲會的監督和管製。這在過去真是非議可思,因為它意為作放棄華爾街的自由,特權,放棄高額利潤,獎金。然而生存權壓倒了特權,生存的需要壓倒了一切。華爾街為了像商業銀行一樣可以得到穩定的資金來源,為了度過危機,決定放棄自己的自由,向聯儲會申請轉為商業銀行。

922日,聯儲會宣布提前批準兩大投行傳為商業銀行的申請。聯儲會處理類似的案子一般要五天,這一次卻當成了急案處理,則免除了五天的等待。自此華爾街的五大獨立的投資銀行完全消失。以華爾街為代表的自由資本主義模式正式消失。

華爾街進入後華爾街時代。發端於次貸危機的金融動蕩,居然改變了華爾街的生態。

為什麽盛極一時的華爾街原來如此脆弱?為什麽從帳麵上看資本充足,現金充足,業務優秀的投資銀行在市場裏原來不堪一擊?為什麽曾被許多人奉為學習樣板的明珠原來如此黯淡?為什麽美國金融體係原來如此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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