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創長篇連載小說:落 葉 39

(2008-11-29 13:25:06) 下一個

三十九、落葉

 

生命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不斷與陌生人相識,再匆匆擦肩而過。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我們或許可以分享某一段歡樂與悲苦,卻逃不過微笑離散的結局。

一切歲月,都隻能記憶。

我們從各個方向前行,殊途同歸。

——摘自一位網友的博客

 

強子離婚後,我看強子沒地方住,就建議他先住我左家莊那套房子,我自己搬回團結湖。但強子不願意麻煩別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

軍子把自己開發的樓盤的尾盤裏,弄了一套兩室兩廳賣給強子,讓強子付了個十萬首期,說剩下的錢以後慢慢還吧,實際上沒打算讓他還。

強子把那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帶著兒子搬進去住了。

我經濟能力有限,沒法像軍子那樣幫得上什麽大忙,就把自己這幾年遇到的女人跟他講了一遍。也算是給他提個醒,免得多走彎路,免得跟A女、B女、G女、H女那種人浪費時間、金錢和感情。

從此,又一個宅男從婚姻圍城裏出來了,或許將會走上我的路,或許不會。從此,也又多了一個自認為具備知性美的“獨立女權主義者”,與這個約會,與那個上床,或許還像當年ABH女對我這個CJ男一樣,編造新的大老板神話。

隻是,這女人在夜深人靜回首往事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強子,還能有誰真的愛她,嗬護她,對她真誠?

強子離婚三個月後,南方某省某市檢察院派人到北京請走了孫行長,說是要協助調查。這次是因為一樁十來年前的老案子:當地的一個建築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在孫行長,當時是信貸科的孫科長手下貸了筆款子,兩千多萬,雖然也辦了抵押和擔保,但抵押隻簽了抵押合同,約定了抵押金額卻沒有任何抵押物對應;擔保人也有,但找不到這個蓋章的單位。貸款發放後不久企業就破產了,還不上,成了呆賬,後來申報核銷了。

這事本來都過去了好多年了,誰知突然有人寫匿名舉報信說,當年放款時是企業的原法人代表騙貸,貸到的錢沒有用到企業,而是被幾個領導揮霍私分了。孫科長受了人家兩百多萬的賄賂,在明知條件不符合的情況下違規發放貸款。

20世紀90年代,這類事情全國到處都有,最後認定責任時最多也就是個貸前調查不細致之類的,都沒怎麽處理。但這次不一樣,匿名信附有證據,是孫科長親筆簽字打下的收條複印件,匿名信裏說還有原件,必要時會交給檢察院;並且聲稱,如果當地檢察院置之不理,那麽將會向更高級檢察機關檢控。

因為有了證據,又有人舉報,那邊檢察院當然得過問一下。檢察院的同誌從對國家利益負責的角度出發,工作積極認真,辦案熱情很高。為了防止單位出麵保他,檢察院的幹警兵分兩路:一路在清晨孫行長上班往車庫走時截住孫行長,連蒙帶騙帶強製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車裏帶走了;另一路到單位,公事公辦地履行了告知手續。

單位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保,人已經在路上了。

帶過去後,檢察院把孫行長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裏,好吃好喝問了一天。孫行長當然不承認了,就又辦了手續,客客氣氣把他給放了。臨走請他吃了頓飯,感謝他協助調查,並告訴他以後案件有進展還要請他協助調查,又為他買了張回北京的火車票。

但從檢察院大門出去的孫行長竟然再也沒有回來。

孫行長單位打電話、派人去問,檢察院的人還很奇怪,答複說我們早就履行了手續把他放了啊?

半個多月以後,在當地一條河裏發現了孫行長的屍體,早都泡得不成樣子了。經過公安局鑒定是溺水自殺身亡的。人一死,那邊檢察院也沒法繼續追了,結案。

從銀行的朋友那裏得知這個消息,我立刻懷疑軍子跟這事有關係,心急火燎地給他掛了個電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問:軍子,孫行長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乎我的意料,電話那頭軍子一聽,卻驚訝地問我:啊?出什麽事了?

我說:孫行長死了。

軍子還是驚訝地問:啊?死了?什麽時候?怎麽死的?

我簡要把經過複述了一遍。

軍子聞聽後連聲罵娘:操,操,我操他媽,丫怎麽就死了呢?我還沒想好怎麽收拾他呢,他怎麽就出事了呢?操,便宜這廝了。

我一聽,靠,這廝比我還無辜,那我還問個屁。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生怕軍子這家夥幹出什麽買凶之類的事情引火燒身,就又叮囑了一下,問:軍子,這事真的跟你沒關係吧?

操,怎麽會呢?軍子連忙澄清: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幹那事兒吧?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況這孫子,跟我沒啥直接利益衝突?我隻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號子裏關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這幾天忙著準備他的檢舉材料呢,連檢舉信都沒來得及寄出去,誰知道他竟然死了,他媽的白費了我一番辛苦。不過,這孫子死了也好,死有餘辜。

聽軍子這麽說,我才略微放了點心。也是,強子那事是氣人,但軍子這人一向理性冷靜,倒也不至於為這個事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雇凶殺人啊。隻能說,大概孫行長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

隻是過後覺得,孫行長老婆孩子倒是挺可憐的。又一想,可憐個屁,九十年代那兩百多萬,操,值錢著呐。

對我而言,E女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我了解到的她,就是她所願意讓我了解到的那一點點東西。

和她在一起,除了跳舞,做愛,吃飯,睡覺以外,她對我沒有任何要求。

她既不問我的過去,也不對未來提出任何打算。

我試圖了解她的過去,但她守口如瓶。

我試圖對她敞開心扉,但發現她深不可測。

我試圖為未來做打算,但很快發現我是一廂情願。

我試圖的太多,她卻讓我一無所獲。

和我一樣,E女喜歡在水中暢遊。她是自由泳高手,泳技相當高超。

我習慣的是蛙泳,雖然在一般的蛙泳愛好者中,我的耐力絕對算強,速度也不慢,但蛙泳的速度注定比不上自由泳。

而她到了水裏,就像一條自由歡暢的美人魚,扭動著腹部飛快地向前遊去,瞬間就把我遠遠甩在了後麵,50的泳道她可以領先我25,任憑我怎麽努力也追趕不上。

一向對自己泳技抱有自信的我,在幾次失敗的嚐試之後,不得不徹底放棄了和她同進同退的努力。

我索性不再拚命地往前遊,而是自覺地放慢了速度,深深紮入水底,再一躍而出,再紮入水底,享受克服地球引力,做自由自在的深海潛魚的快樂。

她從我身邊飛速遊過,卻對我視而不見。

她沉浸在她的世界,我沉浸在我的世界。

隻是,她那次做愛時,用哭腔喊出的救我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像一團迷霧,縈繞在我心間,久久不能散去。

我曾經問過她很多次,可次次無功而返。

任憑我怎樣套,她始終就是一個回答:你別問了,沒事兒。

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滿腹狐疑,就越想弄個水落石出——怎麽可能沒事?沒事為什麽會哭喊著讓我救她?

可任憑我怎樣問,她始終守口如瓶。

對此,我隻能去胡猜亂想:或許,她在一種力量的掌握之下,她想掙脫卻無力掙脫,想讓我幫她抗拒,又認為我其實也無力抗拒;或者,她已經厭倦了某種舊的生活方式,想和我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但她又舍不得放棄原有生活的那些好處。

經過內心的掙紮,她還是隻把我看做了一名過客。

甚至,有一次我又問她時,她跟我說:守傑,我跟你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就別問了。如果你再問下去,那麽,咱們就分手吧。

聽她這麽說,我也就不敢再問了,我怕失去她。

我也終於明白:她,是不會向我吐露心扉的。

正因為如此,我心裏也就清楚:沒必要再問她已婚未婚問題。

我們不談論過去,我們不談論未來,因為我們都明白:我們沒有未來。我們隻有眼前的這一切,但這一切總有一天必定會煙消雲散,或早或晚。

其實我也很清楚,我不愛她,我隻是把她當成孫倩的影子;她也很清楚,我隻是她寂寞日子裏一個浪漫的過客,再浪漫,也終究是個匆匆過客。

我們心如明鏡,卻又心照不宣。

我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卻又無可奈何,等待最後的審判。

我的客廳成了舞廳,我們天天一跳幾個小時,在音樂、舞蹈和汗水中表達對這段注定命不長久的情感的喜悅,留戀,珍惜,感傷。

連健身館都不去了,拉丁舞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好的鍛煉,與其在跑步機上跟阿甘似的做那種乏味的運動,不如在舞蹈中淋漓揮發激情。

除了拉丁舞,我們也跳華爾茲,探戈,這些東西我們一樣都會,沒有幾個會跳拉丁舞的人不會跳摩登舞的。

我們隨著多瑙河之波旋轉,我們在化裝舞會上回望,我們在關塔娜美拉纏綿,我們在綠袖子裏飄蕩。

沒有觀眾,不需要鼓掌,我們隻需要彼此,與你歡樂,與你憂傷,與你放縱,與你瘋狂。

我們依舊驅車到郊外野合,越是風雨交加越駛向遠方。

白雲為被,黑土為床,碧水為衣,青紗為帳。

我用狂野的衝刺表達我的激情,她以放肆的呻吟掩蓋她的迷惘。

就在強子離婚前後,我和E女的末日審判也終於到了。

九月初,又一次野外激情過後,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說:守傑,咱們得分開了。

其實,我早知道有這一天,早就做好了被最後審判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沒有顯得很驚訝,而是輕輕地了一聲。

她又說:我感謝你這段日子一直陪著我。

那不用謝,我其實……也感謝你陪著我。我回答道。

忽然,我又想起那個一直困惑著我的問題,覺得這是打開謎底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就問道:你為什麽要我救你?

E女閉上了眼睛,想了一會兒,說:守傑,別問了,你救不了我,就當我沒說過吧。

然後,還沒等我再問,她又說了聲:我明天的機票。

我問:都準備好了嗎?去哪兒的?

都準備好了,去阿根廷。

哦,那是個好地方,你可以去那裏跳探戈了。

是,我會記得你的。

我也會的。

談到這裏,我想起自己隨車的一CD裏還有一首麥當娜演唱的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就把它找出來,算作對E女一路順風的祝願吧。

幾秒鍾後,如泣如訴的女聲飄忽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裏。

這個神秘的女人,盡管我跟她每日耳鬢廝磨,但又對她一無所知。而她,則陪伴著我,度過了最孤苦無助的一段時光,又讓我重新體會到男歡女愛的快樂。

我對女人的渴望之火早已隨著孫倩的去世而熄滅,但卻被她重新點燃。

我感激她,我也留戀她。盡管我知道,我即將失去她。

E女低著頭輕聲啜泣,我則點燃了一支煙,把車停在路邊,放下車窗,一邊向外吐煙圈,一邊忍住眼淚。

秋夜裏微風習習吹蕩,車窗外的街道燈火輝煌,煙霧隨風四散飄去,我和你分離在人生路上。你我像流星般相遇天際,卻又像行星般各奔遠方,相知的欣喜會刻骨銘心,相吸的激情將永誌不忘。盡管我隻是匆匆過客,卻也為離別歎息感傷,從此心中有了你的痕跡,哪怕知道你我將遠隔重洋。生命本來就是長夢一場,悲歡離合總伴著哀傷,遠行的你一定要記住,有一個人會一直把你念想。

當晚,E女又跟著我回了左家莊的家裏。

一遍又一遍,隻放那首Bésame mucho

伴隨著蒼涼的吟唱,我和她真正地融入了感傷的旋律。是的,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樣,你已經遠離我,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像今晚是最後一夜……

第二天,我送她到機場。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我不知道該為這場相遇與別離說些什麽,她也一樣。

到了航站樓,她磨嘰著不肯進去安檢,就和我站在大廳裏,也不說話。

“以後我們還能見麵嗎?”沉默了很久,我終於忍不住問她。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那你過去以後要保重。”

“你也保重。”

突然,她抱起我的頭,哭著,狠狠地親吻我。

雖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我心裏多少有點怕,但還是接受了她的吻,與她緊緊抱在一起,很久不分開。我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親吻。盡管我們都很欣賞對方,但我們無力抗拒那未知的力量,所以我們不能廝守在一起。

也許,這是今生最後一個擁抱,最後一個吻。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終於,真正離別的那一刻到了。她擦幹淚眼,拖起行李箱,走向入口。我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哭。她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回眸凝望。

我知道,這將是我們今生最後一個回眸。

我努力向她做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向她揮了揮手,又注視著她,在人流中消失。

生命是一段漫長的旅程,我們不斷與陌生人相識,再匆匆擦肩而過。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我們或許可以分享某一段歡樂與悲苦,卻逃不過微笑離散的結局。

一切歲月,都隻能記憶。

我們從各個方向前行,殊途同歸……

200799,是後妻一周年的祭日。

我又來到她的墓前,為她掃墓。

我忍不住跪在地上撫摸墓碑,就像撫摸她那光滑如玉的胴體。

我長長地親吻著上麵的照片,就像親吻她那柔軟如棉的小嘴。

我仔細擦拭墓碑的每個角落,任何一個微小的汙痕都不忽略。

我喜歡完美,她也喜歡完美。

而隻有完美,才能配的上她的一生,才能配的上她的長眠之所。

終於,那塊小小的墓碑上再沒有任何汙垢和塵土。

我感到有些疲憊,因為長時間地重複擦拭的動作,我的右臂微微有點痛。於是,我站了起來,呆立在她的墓前。

花開花落,一年過去了。我又老了一歲,而她的生命,卻永遠凝固在三十歲。

是啊,在我的眼中,在我的記憶裏,她永遠美麗,永遠年輕。

我默默地看著那塊花崗岩石碑,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生離死別的場景:我捧著那張奧羅拉公主一樣的臉,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她的名字;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給了我最後一個深情的回眸。我知道她留戀我,可我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離去,離我越來越遠……

一陣秋風吹過,幾枚秋葉翩然飄落,隨風旋轉著,旋轉著,緩緩掉落到花崗岩墓基上。

我忍不住蹲了下來,撿起一枚落葉,舉到眼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凝視了很久。

如果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這個說法屬實的話,那我和她在前世一定回眸了整整一生。

孫倩,我與你相逢於不經意間,相知於不經意間,相離於不經意間。愛情如花般豔麗,卻隻燦爛於完美一瞬。

一年前的今天,你那如花般美麗的生命,就像這片秋葉一樣,飄落了,消逝了。

我久久地盯著手中那枚落葉,與她一起走過的那段日子,一幕幕地在眼前盤旋著飄落:那個夏日午後,是她,穿著杏色短裙和魚嘴高跟鞋走進我的生活,雙手抱在胸前,高傲的像個公主,清爽的如夏日裏的一葉薄荷……那個下雨的傍晚,我開車叫住她想送她回家,是她,舉著傘轉過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也是一個雨夜,是她,鑽進我的被窩,調皮地衝著我笑,向我舉起一個避孕套……在從思陵返回的路上,我因為談到女兒而痛哭流涕,是她,捧起我的臉為我拭去淚水……在湖邊跑步時,是她,馬尾辮一甩一甩,轉過身來衝我微笑……在我心情煩躁的時候,也是她,係起圍裙,為我做飯,炒了一盤半生不熟的茄子……

就像隨風起舞的落葉,這些記憶的碎片,在我的眼前漂浮著,漂浮著。

站在後妻麵前,我從沒有像現在感到迷惘與困惑。後妻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承擔著對她的思念,忍受著心靈的空虛。曾經燃起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因為她的離去而在瞬間被熄滅,被撕裂,被粉碎,被吹落。

我也像一枚落葉,隨著秋風飄啊飄,不知道我該做什麽,也不知道我的歸宿在哪裏。

盯著這片落葉,我猛然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我再也不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而是像落葉一樣漸漸遠離了青春。

我也想起了與前妻的婚姻,與她牽手時我曾經是那樣的投入,認為憑借我的努力和忠誠可以讓愛情之樹常青。可是,我的婚姻也和這落葉一樣,飄落了。

我又想起了A女,這個曾讓我癡迷和感動的女人,多想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把她從苦海裏拯救出來,可是這念頭也像落葉一樣,被風吹落。

還有E女,這個讓我重新體會到激情,幫助我度過喪妻孤獨的女人,如今也像落葉一樣,遠走了……

我依然死死盯著手裏的那片秋葉,看到它在我的眼中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不斷地改變著形狀。漸漸地,它變成後妻那張年輕秀麗的臉龐,她時而向我我微笑,時而向我撒嬌,時而對著我輕輕歌唱,時而又變成熟睡的奧羅拉公主的模樣……

不知為什麽,我的耳畔響起一首歌,那首以前看過的電視劇《這裏的黎明靜悄悄》的主題歌《落葉》:

 

你靜靜地飄落

鋪滿金黃色的山坡

你輕輕地歌唱

流進彎彎的小河

風兒把你送入天空

你仍在飄落

 

你甜美的春夢

隨著秋葉一起飄落

你年輕的臉龐

附在泥土上訴說

如果春天再次來臨

你還要唱歌

 

飄落啊飄落

遠去了你的歡樂

飄落啊飄落

你從來沒有被埋沒

飄落啊飄落

遠去了你的歡樂

你沒有被埋沒

 

也不知道佇立了多久,不知不覺中,夕陽已在朦朧中融化。

我擦幹眼淚,小心翼翼地把後妻墓上那枚秋葉放進自己的襯衣兜裏,讓它與我的心髒一起跳動。

然後,我跟她輕輕道別,向山下走去。

斜陽灑地,在小路上留下我孤單的背影。在我的身後,是被我丟失的世界,那些希望,那些美滿,那些幸福,那些歡樂。

秋日的晚風裏,有我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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