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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散記之二十四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

(2023-01-25 03:07:07) 下一個

           當我啟動電腦書寫這一章時,耳邊是阿格裏奇老太太演奏《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充滿情感回憶往事略帶憂鬱的小廣板,20歲的肖邦在給朋友信裏提到第二樂章,當時他幾乎不能創作下去。我也有感而發,這是我京都散記係列的最後一篇,似乎多重思緒影響了寫作,是不舍還是空白?但絕不是多情造作。走出南禪寺方丈庭院,至少我被震撼得“魂不附體”,如果28年前京都的清水寺,三十三間堂給一個無知的年輕人一鞭“棒喝”。那麽,當我們離開南禪寺,過流程般在走過二條城,我對妻說,“我們回去吧!”這麽多天來這麽多寺廟,唯遇到南禪寺方丈庭院讓我“觀止”實不為過。世上確有為迎合觀光,翻新或整合古跡,如京都有著諸多人文史背景的,卻保存完好而默默地深藏著等待知音到來,哪怕知音百年難遇也在所不惜之處,不在少數。
         

 

            7月21日一個台曆上極普通的日子符號,我們把所有行李搬上車離開飯店時,滿街是為工作忙碌的車輛和行人,當地人不會顧及當地的古跡,恰是“隻緣身在此山中”。我們驅車開進南禪寺空曠的停車場時,林間小鳥和池中荷花趁烈陽高照前享受清晨留下不多的時光而跳躍和搖逸。穿過掛有“大本山南禪寺”名板的中門,整個寺廟伽藍坐落在叢林之中,它處在東山三十六峰西側山麓腳下,由北向南一字排開的近二十處著名寺廟神社之一,整個禪院的地勢平坦,周圍還有些小寺廟烘托,最有靈氣的是山澗溪水沿著兩側石溝永不停息地流到寺外。敲打石塊的水聲和草邊濃鬱的青苔,都在忽動的葉影下弄景,真是“林葉青綠猶未遍,台階青苔滿院。”
 
       

 

              似比知恩院,南禪寺中軸線上亦立有高大“三門”,因沒有高攀的石階作映襯比知恩院的略欠偉岸。不過傳統歌舞伎倒沒忘記這塊“寶地”,《樓門五三桐》這場戲講的就是天下大盜石川五右衞門站在“三門”屋簷上,提著煙鬥看著四景歎道:“絕景啊!絕景!春晚值千金,不是嗎?”戲是演得豪情,不過曆史上這位石川大盜出生在南禪寺三門被毀之後,死在1628年重建之前,即這是一出十足的荒誕劇。普通觀光客登南禪寺三門是有人數限定的,今天就我們倆來得可算慶幸,二層內陣供奉釋迦本尊座像和諸羅漢像,各扇大門都用厚實的銅皮鐵釘包裹,顯得十分莊嚴,估計這是400年重建後在近代加以修繕時的痕跡。依欄遠眺,京都遠處城貌在層層青綠間忽隱忽現,我問妻“絕景嗎?”妻說是。若是深秋紅楓遍野倒是另有一番氣象。登樓給我另一個慶幸是能零距離觀察躲在防鳥築巢的大網後邊的鬥拱,可歎當年造樓時動用了多少百年好木,木料已黑裏泛紅,從護欄上已經磨耗的鐵皮能親眼曆史的沉澱。
       

 

              在法堂前“點香和十”後我們來到了國寶方丈庭院入口,禪宗據《維摩詰經》曰“身為菩薩的維摩詰居士所住的臥室雖僅僅一丈見方,卻能容納二千師子之座,有不可思議之妙。”自唐代“馬祖創叢林百丈立清規”後,寺院形成了完整的組織體係,“方丈”作為全寺的主僧傳授教義也是全寺的“主政”管理寺院,因其住處“一丈見方”約九平米而得名。在日本佛教史上“方丈”作為一個住所已經脫離了作為“一寺之長”之意,而是用作供奉過此寺院的名門貴族或者將軍皇室偶爾來寺參拜的臨時住所,於是乎“方丈”成了供佛和居住的結合,周圍營造了悠閑清淨的庭院和回廊,南禪寺方丈院是這樣一個概念下的“庭院之瑰寶”。入院左側有一處雅致的茶房,山澗綠色水聲霧氣灌入整個布置整潔的榻榻米安息處,真可惜沒到營業時間隻能不舍地離開。按寺院記載,方丈各伽藍始建於1573年以後的二十年間,著名的大方丈庭院是小堀遠州完成二條城二之丸庭院後又一傑作,站在主間望去,庭院正麵從左到右擺放了三塊有大見小的大石,若從左側回廊處望去,三塊大石由近到遠呈現出巧妙地拉長縱深的視覺效果,整個庭院雖屬於“枯山水”風格但綠意盎然。
         

           繞過主殿後有回廊和屋簷相接的“大茶庭”院子曲徑通幽使人目不暇接,如果說觀智院的“茶庭”是“小中見妙”,那麽南禪寺方丈院後院的“茶庭”是“縱曲見勢”,更難得的是樹蔭下石台邊,青苔欣欣。這裏可能緊靠山腳,地麵的濕度造就了這片“與君同露坐,澗石拂青苔。”的僻靜之地。遠處微風拍打樹葉的嗖嗖和我們踩踏木板吱聲給這片寂靜如初的後院一個清新,在這裏任何點評都失去意義,唯有“觀”才能“明心見心”。其實南禪寺周圍還有很多值得拜訪的古跡寺廟,走出方丈庭院,似乎已失去任何探訪的衝動。
       

 

              寫到此距夏日走訪奈良京都已過半年,一些欣慰和艱辛的細節似乎已經忘懷,但若仔細在記憶中尋覓還能浮現出來,越尋覓也就越清晰。人無法抵禦記憶的衰退,曾經的每一細節都想留住,有圖片,視頻,還可以有文字。這樣一個描寫異國人文的係列用的文字卻是麵向國人似乎有些別扭,可是執筆者的我治學於中國文史哲,用中國文史哲的眼光去審視異國文化,得出的結果多少偏離異國的“真實”,於是乎《京都散記》成了一個“另類”,可我不在乎之。學得最像杜甫的晚唐“小李”義山有句名言“此景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半年前我始終沒有“惘然”,同時我也再造不出也找不到比之更貼切的語言作為我寫作之動力。《京都散記》這二十四篇留給未來一位偶遇的知音,也留給未來一個記憶衰退的自我。
          
       

                  後記:匆匆寫完《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將匆匆歸國。記得元旦題詞“漁家見歸帆。”萬般悲泣的是家父沒等到我歸帆於22日仙逝,大山炸裂之際的萬念俱灰下,讓我思緒到“死如秋葉般之靜美與平凡”,以此獻給我深愛的父親和友人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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