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頻
無知亦無得
“欲知武則天長相如何？見一眼龍門石窟盧舍那佛像。”這已是公開的秘密。
中華佛教華嚴宗開啟的確有賴於這位唐代“女聖人”，她不僅旨意和供養《華嚴經》的翻譯，而且在她實際當政的五十多年裏，龍門石窟開鑿出三百八十多座佛像，除此之外前後也就多出一百來座。為修造盧舍那佛像，據《大盧舍那像龕記》記載，“皇後武氏助施脂粉錢二萬貫”，這應該是動到她的“私房錢”。武則天還親自主持了盧舍那佛的開光儀式，在當時極為隆重。傳說盧舍那佛像是以武則天形象所造，倒沒有史料佐證，而從自古以來佛像都已“中性略偏男性”形象看，龍門石窟的盧舍那佛像偏於“女性”的確十分罕見。試想一個實握大權又拿出“私房錢”的主人是有權決定開鑿前的“施工圖紙”的。佛學史界也有異議，比起盧舍那佛，武則天或許更願意作為下凡救世的彌勒佛。這就與她利用偽造的《大雲經》預言，讓自己登基當上皇帝有關。《大雲經》原本是地道的印度佛典，685年白馬寺主持薛懷義與僧人法明等重譯《大雲經》編撰《大雲經義疏》時，說武則天是“彌勒下生，作閻浮提主，唐氏合微，故則天革命稱周”。在這部“義疏”裏，收錄了當時各地旨在勸進的讖語，譬如說“以女身當王國土，所謂聖母神皇是也”。
我倒認為，曆史上自古就有靠“斬蛇起義”借天意匯聚民心，而武則天指揮開鑿盧舍那大佛時，或許還沒有“彌勒下凡，聖母立周”的“邪念”。倒是武則天為八十華嚴所寫的《開經偈》，也就是經文序詩被剛剛在台灣圓寂的淨土宗高僧淨空法師推薦是有史最有悟性的《開經偈》，“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難怪同時代遠在千裏的島國皇後，光明皇後崇拜武則天，勸說聖武天皇下旨 營造盧舍那大佛和大佛堂，供《華嚴經》為基本教義，這就是奈良東大寺華嚴宗開山的由來。大佛鑄造成是749年，即武則天駕崩的四十年以後。今天，這座象征日本奈良時代甚至整個日本古近代史重要的宗教實體就在我們眼前，時間在這裏壓縮，僅僅靠著一片細雨而隔世。
穿過南大門，當我們將步入大佛堂之際，一頭小鹿徒著健步走來，似乎對於已經很稀少的遊人沒當回事。不遠處幾位遊客圍攏過來，或許是手中食物吸引了小鹿一頭紮進人堆中。穿過回廊，在一片開闊地正中央，高大的白牆黑瓦嵌金色建築物迎麵而至，它要比南大門嶄新很多。據介紹，東大寺正堂曾多次因戰亂和天災而毀壞，今天的正堂是1692年再建，在後來的明治時代有多次修複至今，正堂由原來的十一開間寬度縮成現在的七開間但依然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古木建築。從平緩舒展的外簷和依然龐重的鬥拱看，與其說它是“唐建築”倒正確的應該叫“唐風”，因為中間的圓弧“破風”是日本建築獨有，在中國宋朝《營造法式》上沒有記載。類似於這樣的屋簷，中國古代稱之為“卷棚”，但“卷棚”常出現在“懸山頂”或“歇山頂”的側麵。東大寺正堂“破風”是標準的用樹皮或者木料用剩的下料而做成，它取意是建造佛堂的所有建材都是世上供奉，不能輕易丟棄。
我們後來步入大堂才察覺，若打開“破風”下的窗戶，大佛雙眼能正視堂外大的開闊地，或者在做法事時，堂外的信徒也能仰視大佛的尊容，這是盧舍那報身佛光芒普照天下的經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