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之愛

愛的智慧（五十二）

         同性之愛

文/胡曼荻

    是哥哥十年祭的日子。小倩叫他哥哥，別人也就跟著叫他哥哥，實際上他也許更喜歡別人叫他妹妹，他是風華絕代的程蝶衣，是需要段小樓保護的弱青衣。他在扮演的角色中迷失了自己，對曾經的異性相吸產生懷疑，華麗轉身，愛上的是一個叫唐唐的男子。

 

    他來自中國的第一大姓，父母給他起的是一個堂堂正正肩負重任的名字：發宗，希望他能傳宗接代，讓祖宗榮耀。他改了名字叫國榮，一派明星大氣的理念，還給自己一個英文名字：Leslie。在當今西方社會裏，這是給女孩子用的名字，雖然，曾經在懷舊時代，這個名字可以同時賦予男子和女子。冥冥之中，他似乎無法對自己定性。

 

    他說自己很快樂，不明白緣何憂鬱症時時纏繞著他，無處逃身。事實是華人社會裏，他的聲譽，縱然他可以公開自己的愛，卻依然有著莫名的忌諱，隻好借歌獻愛，隱諱地表白自己的女兒身：“為你鍾情，傾我至誠，請你珍藏。這分情，從未對人，傾訴秘密。”是心中無法對人坦誠表白的私密壓垮了他，對紅塵終於厭倦，終身一跳，撒手而去，去天國清清白白做人。

 

    男男女女，人來人往，上帝創造了亞當和夏娃，讓他們繁衍人類。隻是上帝從此日理萬機，再無心也無暇去理睬繼承和變異，放任自流，基因的裂變已不再他的掌控中。人類基數已到了極限，龐大人口中，形形色色的思維已讓兩性的界定模糊。男不男，女不女，有些人對自己性別的迷失，是別人對他們的誤解，在他們心中，隻是不明白為什麽男子的皮囊卻有一顆女兒心，或是女子的弱體裝著男兒心？

 

    異性之愛千古不變，約定成俗，生錯身體的不幸者，愛的偏偏是同性，生在某種環境中，無法告人，隻好折磨得自己死去活來。信息膨脹，空氣中無所不在的磁波，使許多的人已經無所顧忌，開誠布公，不再理會異樣的目光，不再聆聽飄來的閑言碎語。人原本有選擇的權利，人又是社會動物，在不同的人群中，有時為別人活著，當意識到要活得煙花燦爛，不被情困，不被流言蜚語所繞時，許多時已是人到暮年，錯過了人生的黃金年華。

 

    哥哥曾在《沉默是金》中表露心聲：“受了教訓，得了書經的指引，現已看得透，不再自困，不再像以往那般笨，抹淚痕輕快笑著行，自信滿心裏，休理會諷刺與質問，笑罵由人灑脫地做人。”可惜他還是沒有瀟灑到如歌所唱，因這有五千年曆史的華人社會，是他每日生存的。雖然他有兩本西方護照：加拿大和英國的。 他還是無法抽離，無法離開成名和熟悉的盤地。
　

    在美國，已有幾個州通過州法，同性可以合法結為夫妻，可以合法地愛，愛的結果，被法律保護。這些日子，美國政府備受壓力，議員們在國會爭論和提議同性可以通婚，應該被聯邦法承認。如果哥哥生活在美國那些同性可以結婚的州，他還會厭倦凡俗憂鬱成終嗎？他會和愛他的唐唐快樂地過著隱居生活嗎？

 

    愛原本是人的本能，同性或異性之愛，隻是個體的抉擇，為人的權益。如果沒有愛的自由，生不如死，活著也許成了一種負擔。哥哥的毅然絕塵而逝，是否因心中的無奈呢？所有的答案隻是猜測，當有一天同性戀成了一種平常，和吃飯睡覺一樣讓人們習以為常，不會成為話題，哥哥的愛，也許會被遺忘，人們憶起的隻是他的歌和電影。

 

    那一天，同誌一詞，會回歸它的本意。人來人去，人間讓人眷戀的，永遠是流在血液中自發萌動的愛。愛可以沒有性別之分。

 

2013-4-1 @美國費城

                                      

注：《愛的智慧》係列專欄專稿，刊登於2013年每周三出版的《天津日報》副刊上，本博客也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