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荻
作家胡曼荻，著有長篇小說《美漂》。
美國《僑報》美國紀事專欄文章
女為君容
文/胡曼荻
美國是個移民國家，每個種族，都能在美國生根發芽，找到祖國之外的一片天。華人在美國這些年茁壯成長，在大城市搭建出城中之城，叫唐人街也罷，喚中國城也罷，都意味著那裏是華人的一片獨有的世界。
費城中國城，在市中心鬧市區，說大不大，說小卻也店鋪林立，不出中國城，衣食住行都可以辦得到，也引得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光顧中國城的，也不僅僅是華人。公司就駐在中國城，辦公室的斜對麵隔條街上，有一家美容美發店，老板是個華人，也是我的美容師小慧，很熟悉，為友者。
忽地一天，小慧來跟我公司借屏風，她經常來我們辦公室串門，知道我們有一中式紅色屏風。這紅彤彤娟麵屏風，四扇折疊，立地型，放在辦公室裏，雖並不用來做公司財氣的守護關卡，倒也藏風養氣，給辦公室加了一道別樣的色彩。隻是頭一遭被人借，倒是很新鮮。
問小慧，借屏風做什麽？她的回答讓我八輩子都想不到。她說店裏來了兩個阿拉伯人模樣的女子，穿著長長的黑袍，頭發被頭巾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眼睛大大的，說著嘰裏咕嚕口音很重的英語，解釋這想在她店裏做離子燙，她倆說走了幾家美發店，都沒有人願意給她們做頭發，搞得小慧納悶：哪裏有拒絕顧客的？不過兩人語峰一轉，開出一個條件：她們的頭發是私密的，隻能給家人看，不能被外麵的男人看，在她們做頭發的時候，她的店必須保證沒有男人可以看到她們不帶頭巾的樣子。
這讓小慧做了難，不能為了兩個客人，不讓男顧客進店吧，又不想丟了這兩人的生意，思前想後，小慧靈機一動，想到曾在我們公司看到過那屏風，用屏風可以把那兩女子圍繞起來，成為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在裏麵，派女師傅給她們做離子燙還是綽綽有餘的。
小慧借了屏風回去，那兩女子看有解決的辦法，很滿意，將包頭巾取下，露出長長的頭發，任由女美發師擺布。做離子燙，很花時間，差不多讓美發師前前後後忙碌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小慧店裏來的男顧客，和一個店裏的男理發師，都被擋在屏風外麵，連連去去，盡量回避著兩女子。兩個男顧客，隻是在外邊剪了頭，都無法到裏麵去洗頭，都被匆匆打發走了，美容店，不想毀了給兩女子的承諾。
這兩個阿拉伯女子到很有定力，被屏風擋著，很坦然，也很有耐心，花了幾個小時燙好的頭發，看著還滿意，不過欣賞了沒幾分鍾，就又用頭巾包起來，嚴嚴密密的，讓美發師看著直心疼，剛剛花了幾個小時完成的作品，要藏起來，不能給眾人看，真是另一種無奈。不過人家舍得花時間花錢弄頭發，怎樣處理，自是人家的事了。
小慧退還屏風時說，下次可能還要借哦。然後解釋原因：因兩個阿拉伯女子離開的時候，問了句，下次來，還可以這樣做嗎？她們還有幾個同族朋友，也要做離子燙，都介紹過來，可不可以。小慧當然點頭說可以。
給兩女子做頭發的美發師嘟囔著：做好了離子燙，卻要包起來，也不給人看，那做它何用？小慧笑笑：是不給公共場合裏的男人看，回到家，自然要給老公看的。她們的頭發，小時隻能給父親兄弟看，婚後，自己的男人當然可以看了。
原來這是另一種的女為悅己者容。把頭包起來是一些族人的習俗，原來不理解，也沒有研究，竟然沒有想到，這包頭的習慣，竟然連在公開的美發店做個發型，都會麵臨如此囧境。也許在阿拉伯國家，都有女子專用美發店，在那裏，一切都不是問題；或者，女子們都不公開走動，隻是在家庭活動。頭發身體受於父母，在某些世界裏，女子並沒有自由支配它們的權利。
那是一個我們看起來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境遇，就像現在很難理解，為什麽在古代，那些女子都心甘情願地把腳裹成三寸金蓮，而且，腳越小，人似乎越美麗，也能嫁到更好的婆家。隻是女為悅己者容，似乎千古不變，如今，滿街玲琅滿目被女子們穿在腳上的高跟鞋，越穿越高，樣式越來越怪；脂粉被融在越來越年輕的女孩子的臉上，一切變得越來越流行。
美國多元化，誰能在此找到自己的定位，街上的行者，形形色色，各色人種，倒也和平相處。這大千世界，在美國，一切皆平常。很多事，外人看著奇怪，隻有當局者才懂。
2013-10-20@美國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