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滾落到山坳遺忘在山巔的巨石
在歲月的長廊裏一個勁地訴說
直言不諱地宣稱這土塬來自山洪
大水將山的厚被衝到山下
堆積成這一個又一個土塬了
石頭的呻吟和歎息聲
多少個紀元之後依然清晰
寂寞而又厚重
跑長途出遠門的人都說
這土塬哪，連同那山上的薄土
都來自大陸架遙遠的另一邊
駕狂風挾砂礫飛揚浩蕩而至
不是粉塵還經不起十萬八千裏的激蕩
肥碩的沙石就在半路被遺棄
一直在翻滾在哭叫在死亡在消失
二
抓一把黃土吧
任綿薄和貧瘠在指縫間墜落
這是怎樣的貧賤喲
千年的耕耘年複一年的收割
汲取了全部的生養精華
虛脫了的身子如何為這星球支撐著
一個巨大的璀璨明亮的文明
存在為什麽必須如此艱難困苦
百折不撓也沒有回報哇
疲憊的堆積是精瘦的骨架子
叫人如何想象這黃土地
是怎樣養活了一茬又一茬
穿紅兜肚的光屁股娃
紮羊角辮子的小姑娘
臉蛋曬成紅蘋果模樣
三
抓一把黃土吧
任長長的淚水被大風吹幹
那滑落的不單單是沉默
不是沉默啊
而是厚重厚重的歎息
記住了麽？孩子
不能忘記這無聲的苦楚
不圖回報的犧牲
和沒有指望的愛情
四
朝暉如夢晚霞似錦
太陽從陡峭的山坡滑落
把大把大把熱烈的陽光
灑向雪野灑向沉默灑向孤獨
這裏也有春姑娘，用溫柔
喚醒大片大片的綠色
瞬間就有了一望無邊的麥田
黃色的土塬披一身沉甸甸的金甲
在刺眼的陽光裏響起了一曲嘶啞
而又嘹亮的歌，那吼破嗓門的歌喲
生我養我的黃土塬
你是如何教會我麵對
秋天的裸露，冬天的荒涼
而不去落淚不生悲傷
在不留情麵的沙塵暴裏
不去揉眼絕不退縮
這都多少年了呀
原以為你是我身上抖落的塵土
隻有離開了再回頭時才發現
我才是你飛離的塵埃一團
May 10, 2008
